[自创] 让我代替他爱你05

楼主: RanDonlei (蓝冬雷)   2022-11-16 12:28:13
5 鬼魂般的他
下戏后的片场脚步纷沓。
林少人收拾器材、换完装,离开前为明日工作做最后确认。身边的人们来去匆忙,四周满
是加上了语尾助词的欢快问候声与鲜艳多彩的私服,到处弥漫着收班时间明快的气氛。
“少人哥,要去约会啊?”助理Angel问。
“最近心情很好呢。”美术执导Chris追加道。
“别这么爱探人隐私。”林少人敲敲Angel的头,揹起背包说:“我先走囉,明天见。”
离开片场时已逾九点,虽然有些迟,但仍在预想的范围内。林少人今天特地开了车,几年
前向车行的朋友二手买的。摄影师常要到处勘景,汽车与摩托车都是维生工具,好在有朋
友的提点与慷慨,换了零件、稍微整装内部后,看上去并不旧。这晚应该会喝酒,或许自
己就浅酌即止吧,如果时间晚了至少要送林劲回家,旧车充当保母车倒还行。
自从上次送花去冥王娱乐,林少人与林劲已经许久不见,林少人偶尔在拍摄现场听到林劲
的消息,得知林劲的片约及拍摄已经排到后年,相当忙碌,便没有打扰。而且,上回他自
己主动说出了过去,虽然林劲没问,但对一般人来说想必震撼,即使林劲就此远离他也是
正常。
所以林少人完全没料到会接到林劲的联系。
吃过宵夜、送完花,林劲提出的第三件事是,一起去钢琴酒吧。
从小巷转上忠孝东路,绿色砖墙的SOGO复兴馆映入眼帘。快到打烊时间,百货广场前聚集
著准备搭捷运返家的人潮。
这天不是周末,市区里灯光稀疏,呈现一片黑压压的冬季天色。林少人将车暂停路边,马
上就看到远方的人影。林劲一身黑色连帽风衣、浅蓝色牛仔裤,戴着大型方框眼镜倚著围
栏。很低调的打扮,但他就是气场独具,让人无法忽视。
两声喇叭轻响后,林劲上了车。
“嗨。”林少人打招呼道。
“谢谢你来载我。”林劲系上安全带说。
“刚在工作吗?”
林劲摇摇头说:“昨晚跟苡绯工作到早上,我补眠到刚才才起来。”
“晚上还会睡不着吗?”林少人打着方向盘问,转进大安路。
“......偶尔可以。”像是收到花束的那晚,林劲心想。
“每个片场都在传你们要改编的消息,大家都很期待的样子。”林少人说。
林劲耸耸肩膀,在座椅上放松下来,叹道:“电视圈很嗜血的,他们只是在等著看好戏而
已。”
“确实是好戏没错啊。”林少人应道。
林劲不禁低声感叹地笑。年轻人的世界确实乐观,估计复原力也很强吧?无论发生什么事
,过一段时日就成过眼云烟,马上又有美好未来等在前方,根本无需思考“忘不忘得了、
将来该如何”这种沉重的事。所以林少人愿意说出坐牢的过往,还要帮他记住尹怀伊,兴
许都是这份年轻才有的乐观使然──跟他是谁一点都没有关系。
“改编压力不小吧?”林少人问,转进敦化南路的小巷。
“压力都是自找的。不过我和苡绯有共识,剧本会尽量照着原著走。”
“尹怀伊没有写完书,结局怎么办?”林少人专注在开车上,随口一问,话已出口才意识
到自己的大意。
但林劲神色平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许久,沉着地说:“我会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林劲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小说家没有告诉你》的主角尹怀伊与邵宇希,也就是抛弃
了林劲的男人与他的新欢。
林少人将车弯进停车道,随着车速渐缓,默默观察著林劲的神情──却似无风之海。他很
想问林劲为什么?尹怀伊伤害、抛弃、利用再揭穿林劲于天光之下,将林劲塑造成一个恐
怖情人,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难道死了的人就拥有幸福的特权了吗?因为人都死了,所以要以另一种方式成全他们。那
么活着的人呢,谁来给他们幸福?林少人越想越感心闷。
可是,话说回来,林少人也早已遗忘何谓幸福。早在很久以前,这两个字就注定了与他绝
缘。他记得幸福的模样,那些人们感到幸福时的神情、语调与动作,却回忆不起那感受。
在文字世界里被形容成甜甜满满暖暖的感受,他怎样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如哑巴学语那般
努力地去摸、去看。但他清楚知道,这样只是空有幸福的画皮,永远探不到真心。
林少人暗自为著林劲与自己神伤,但没有多言,停好车便领着林劲走往酒吧。
这一带的巷弄不小,里头尽是景致各异的夜世界。街灯昏黄,有时为了节电没开,且大部
分酒吧的外观都不显眼,客人喝醉闹事、撞破玻璃都是日常。不过此刻还不到夜生活繁盛
的时段,街边如晨间洁净,不见一名醉汉。
其实,林劲只说要去钢琴酒吧,并没有指名要哪一家,林少人大可直接带他去Vetus就好
。但林少人没有贪图这层便利,反而选择了这家极具挑战的店,于是此刻心情万分忐忑。
随着越接近目的地,跟在林少人身后的林劲似乎意识到了,脚步趋缓,终于在能看见酒吧
招牌的转角处停了下来。
“NO NAME”,深色原木大门上头嵌著铸铁制的英文店名,没有门牌,第一次来的客人肯
定会误会这是哪家店的外墙而错过入口。
“......我没办法进去。”林劲说。
“你可以的。”
“我不行。”林劲的语气带了点怒气。
林少人靠向转角处的围墙说:“没关系,我等你,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林劲看着林少人,不禁叹气,他实在不懂眼前的人为何如此较真。他只是想要放纵一晚,
喝个烂醉,随便哪家酒吧都可以,反正酒都是一样的;林少人却偏偏要带他来这一家。
冬夜的冷风飒飒吹过,林劲感到一阵头疼,扶著电线杆坐上人行道沿。
林少人走到林劲身前蹲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黑色粗毛线围巾,披上林劲肩膀说:“
入夜了,你要待在这里很冷。”
林劲睨起眼,瞪着眼前为他圈上围巾的人,问:“苡绯说你不跟别人肢体接触,所以第一
次在片场见面时没有跟我握手,这是真的吗?”
林少人点头笑道:“握手就算了,但围个围巾还是可以的。”
“跟谁接触都不行,那你女朋友怎么办?”林劲问。
“也不是都不行。非要的话,就看有没有感情。”
“有感情就给碰?”林劲直觉地问。
“相反。”林少人在林劲的衣领前将围巾交错打了个结,说:“这样就不冷了。”
没感情才给碰?林劲思量著这个不符人情的答案说:“你没讲反?”
林少人笑笑没回应,转身在林劲身旁也坐了下来。
白色衬衫,外头罩着浅蓝色菱格纹的针织毛衣,林少人这天是十足学院风的打扮。林劲猜
想应该是女朋友为他打理的。连男朋友和别人出门都帮忙定装的女朋友,想必关系一定特
别好吧。那么现在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也是女朋友准备的吗?林劲有点想要卸下围巾,
不想戴着别人的甜蜜。
可这晚的风真的很冷。
“你要跟我说说你和尹怀伊还有这家店的故事吗?”片刻寂静后,林少人开口问。
林劲掩着心里微微的莫名不悦,踢着地上碎石。较大的一颗坑愣坑愣跳过马路,滚进对面
整排摩托车底下,吓跑了里头歇著的一只花猫。
“啊......又到这个时节了呢,天气冷的时候,总是能在摩托车附近找到浪猫。”林少人
说。
“我不喜欢猫。”林劲说。
“咦?猫很可爱啊。”
“我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也不喜欢钢琴。”林劲应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更
没有向任何人诉说那件事了──那段因钢琴而起的决绝的过去,“我会弹琴,但是高三之
后就没再弹过了。后来遇到琴,我都装得很陌生,不想让人发现我其实会弹钢琴。
“可是,怀伊很喜欢钢琴。他是个感受性很强的人,对钢琴独奏很着迷。琴声可以给他灵
感,也能安抚他写作时的焦虑。我为他找遍了台北的钢琴酒吧,找到最厉害的琴师,拿他
喜欢的乐曲请琴师在我们去店里的晚上弹奏。”
林劲抬起头,看向对街那扇毫不起眼的深色原木大门说:“就是那家店。”
那些年,他们在店外抽菸谈天吵架亲吻的画面,在店里赏乐聆听吃喝游戏的画面,仿佛真
能看见。
曾经存在的东西,终究不会消失。在空气中、灯光下、夜虫低扰的鸣声里,封藏着他们相
爱的痕迹──如今徒留痛苦回忆。
“跟喜欢的人一起听现场演奏,就算不喜欢,也会变得好听吧?”林少人望着对街,微笑
著说。
林劲不禁看向林少人,讶异林少人竟主动攫取了最甜蜜的部分。不是叹息他为背叛的情人
付出,也不是好奇他为何不弹琴了,而是专注在由这所有不美好所具成的,最美好的那一
幕:他和尹怀伊坐在熟悉的吧台边,尹怀伊搭着他的手,笑得很灿烂。
林劲感到眼眶非常湿热。
林少人瞥著林劲,放松地说:“无论你对这家酒吧有着什么样的回忆,那时候他很开心,
你也因为他而感到开心,只要记得这样就够了。”
林劲呵着白气缓着心情,任气息在黑色围巾上聚出圈圈小云,默默地将林少人的话收进了
心底。
“可以进去了吗?”林少人转头看向林劲,真挚地问,须臾又说:“......其实我肚子好
饿了。”
林劲笑了出来,“怎么每次遇见你都很饿啊?”
“做这行有一餐没一餐的。今天上工一整天,我完全不记得上一餐是什么了。”林少人说

“那正好,他们家的餐点很好,等下你就尽情地吃吧。”林劲笑着拍拍裤子站起来,林少
人也跟着起身,两人并肩往那扇深色大门走去。
原木色装潢,原木色摆设,这晚的NO NAME里没有其他客人。大门进来,正前方的镜面吧
台上放著一只威士忌杯,里头琥珀色的液体散著淡淡果香。苏格兰单一纯麦威士忌
Highland Park 18年,尹怀伊的爱酒之一。
两位酒保在吧台里向他们微笑问候,琴师站在黑色平台钢琴旁,林劲示意她坐下。店长
Ervin从店里头出来,直直走向他们,见到林劲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位林先生说是你要来,我一直不相信,以为他在骗我,没想到真的是你。”Ervin感
动地说。
“再见到你们真好。”林劲微笑应道。
“来,快坐吧。”Ervin边说边为他们拉开三张吧台高椅,中间一张正对着桌上的威士忌
杯。
林劲不禁面露疑惑。
“林先生说要为尹怀伊留一个位子。”Ervin解释道。
“是吗......”林劲说著坐上最左侧的高椅,将威士忌杯移到自己桌前说:“不必了,少
人坐我旁边就行了。”
Ervin于是收起右侧高椅,让林少人坐上原本属于尹怀伊的那个位子。林少人一时顿著,
难掩迟疑,感觉侵犯了无论神圣或是什么虚有之物。
“你别拘束。”林劲说,“怀伊离开之后我就明白了,他是不可能从哪里看照我的。因为
他已经跟邵宇希在一起了,那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邵宇希才是他唯一会担忧的人。所以
,他不可能在这里。”
说著悲伤的话,林劲眼尾却笑笑地扬起,“其实你第一次说要代替他的时候,我真的很震
惊,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敢靠近那个位置......靠近我身边。”他看了看林少人说:“何
况是个小我八岁的直男。”
“你不是喜欢年下吗?”林少人回道。
林劲不禁瞥向林少人,但这个眼神被突然介入的Ervin打断。Ervin问:“餐点老样子吗?

林劲侷促地收回视线,说:“嗯,好,让少人尝尝你们的拿手菜吧。然后给他一杯柠檬水
,他今天开车。”
“你是打算喝得多醉啊?”林少人笑问。
即使刚才那一刻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什么,现在也已化散为无,林劲暗自感叹,说:“你
想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就当是你陪我的报酬。”
林少人见林劲心情平稳多了,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酒吧里,琴师奏起悠扬的乐曲,和著微小的酒杯碰撞声与他们的谈话声,流泻十分悠闲的
气氛。头顶上,一柱柱长形吊灯在吧台上映出一方方光亮,林少人感到一股冬季才有的温
暖。
然而,这时的林劲并不知道,身为酒保的林少人其实不爱喝酒。自从妈妈过世后,原本慈
蔼的爸爸沉溺酒精,久了开始会对他动手,有时还会强灌他酒。他当时年纪小,很害怕,
但不想将疼痛怪罪到爸妈身上,只好让恨意转向那一瓶瓶薰人的恶臭。更长大些后,同学
们都在拿大人证件偷买酒时,他从不在其中;再之后进入演艺这一行,应酬与酒席都不少
,他也总是轻巧避过,一向随和就只有这点坚持。
这样的他之所以成为酒保,是因为出狱后愿意接受更生人的地方少之又少。周毅凡是他爸
爸的旧识,他从小喊作叔叔,现在为了工作改称大哥,见他无家可归又没有出路,便收留
了他。
他长得干净,年纪轻,自然就接下了酒吧门面酒保的工作。他不排斥,因为在那段以为终
于能见天日、其实却是落入更黑深渊的出狱日子,是周毅凡和程令欢解救了他。他打那时
便决定,这辈子就为这两人做牛做马,做情人当然也是一个选项。
或许命运之神终于转向他这边,Vetus生意蓬勃,他投稿到杂志社的摄影作品也得到关注
,于是他向周毅凡提议再雇一名酒保,让他转为打工,利用多出来的时间发展摄影工作。
周毅凡一口答应,程令欢也举双手支持,他便一路摄影兼酒保做到了今天。少数知道他过
往的人都说他很幸福,但他觉得更多是幸运。
就像此刻能陪林劲一起坐在这家酒吧里,也是一种幸运。
料理上桌,堆得高高的酥炸蔬食、小桶装沾酱薯条、薄片松阪猪、炸柳叶鱼,还有小黄瓜
、泡菜等各式小菜。林劲又要了一碗白饭,递给林少人。Ervin回到吧台中,从抽屉翻找
出一副印着航空公司花色的扑克牌,摇啊摇地走过来。林劲轻松的眼笑得很自在。
“他啊,以前跟尹怀伊最爱玩这个了。比大小,赢的人才能吃,怪幼稚的。”Ervin倒出
白面扑克牌,发到林劲与林少人的桌前,真玩了起来。
Ervin说林劲运气一直很好,不过他强烈怀疑是尹怀伊故意输掉,否则没人能像林劲那样
一路赢。他们小试几回,林劲实在手气很好,花色数字一次次赢得轻巧,但是不饿的样子
,把大部份赢来的食物都送进了林少人盘里。
林少人边喝着柠檬水配菜,边听Ervin和林劲聊新进的酒款及店里这几年的变化。接着,
Ervin将林劲与尹怀伊多年前寄在店里、没有喝完的酒一瓶瓶拿出来,好几瓶仍崭新未开
,说是因为他们以前太常来店光顾,因此只要有他们喜欢的酒到货,便会特地留下来,不
知不觉累积了这么多。
“全开了吧。”林劲没在开玩笑地说。
Ervin看了林少人一眼,林少人耸耸肩道:“今天都听他的。”
转开软木塞,啵的几声轻响为空气中带来更浓厚的气味,果香、花香、雪莉桶、泥煤,复
杂而深沉的味道与酒精的作用下,模糊了回忆的形状。
Ervin边倒酒边细数林劲与尹怀伊的过往,仿佛这天是迟到三年的尹怀伊忌日,必须要彼
此分享过去。林少人也有些好奇,因为除了林劲之外,他从没听过其他真正熟识的人谈起
尹怀伊。
Ervin说,多年前林劲荣获最佳男演员而走红之后,他和尹怀伊就无法再同时进出店里了
。林劲拍戏很忙,尹怀伊又是自由作家,所以总是尹怀伊来店里等待林劲。而拍戏这种事
没人说个准,总是无限拖延,Ervin形容道:尹怀伊好似能等到永远,只要林劲不出现,
就会一直一直等下去。Ervin还说,两人交往后期也曾在店里大吵、闹过分手,但吵完架
又总会在这里不期而遇,常常就这样和好了,因此从不觉得他们有一天真会分开。
林少人默默观察著林劲。
关于尹怀伊的回忆,肯定还有更多吧?这天晚上,一定也有许多时刻深深触动了林劲的心
,刺伤,抚平,或者刺伤了再抚平。林劲时而沉思,时而微笑,在琴声的陪伴下,就是没
有流露悲伤的神色。林少人安下了心,觉得这晚带林劲来这家店是做对了。
唯一不在他预料之中的是,最后林劲完全喝醉了。
林少人将车开进林劲家的社区时,已近半夜三点。大路两旁的整排独栋别墅几乎全黑,连
路灯都灭了,仅剩几盏像是家中备着的夜灯亮着,散发或红或黄微弱的诡谲光芒。林少人
凭著Ervin提供的住址,找到门牌,在大门正前方停了下来。
“林劲,到家了。”林少人唤道。
但林劲似乎达成了本日心愿:醉得不醒人事。他在车椅上动了动,蹭了个位置继续睡。
林少人再次唤道:“林劲,你家到了,能自己走吗?”
林劲半睁开眼,迷濛地眨了眨,说:“你抱我......”
林少人瞬时顿住,眼前男人醉了的脸庞透著淡淡潮红,细微话声里带着点超龄的可爱,著
实令人没辄。
“你实在很夸张......哪有一个大明星跟刚认识的人随随便便就喝得这么醉?我想想,有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林少人边说边往后座翻去,又忍不住笑出来。明明扶林劲进屋
就行了,自己到底哪一关过不去,竟然还想找起支柱之类的东西。
林劲见林少人实在荒谬,迷醺的脸笑了起来说:“你不是抱过我吗?那时候可以,为什么
现在不行......”
林少人霎时转身看向林劲,万分讶异,“你记得两年前的事?”
林劲醉得不轻,笑得更开了,“记得啊......你抱我嘛。”
“不行。”
“抱~我。”林劲噘起嘴,更挑逗了,“你不是说没感情就可以碰......”
林少人拿他没办法,更无暇回应这个问题。
林劲失望地阖上眼,倒回车窗边说:“算了,我就这样......”
“等等,不行、不行,你不能睡在我车上。”
难道这就是保母车的宿命?林少人既好气又好笑。无计可施,只好熄火下车,勉强将林劲
扛了出来,扶他走上大门阶梯。
林劲比林少人高一些,摸上去十分结实,标准有在锻炼的男艺人体格。而林少人看过无数
林劲的照片,自己拍的,别人拍的,但此刻搭在他肩上的男子,少了标榜让人更立体更美
的妆容,素颜更显俊俏,唇间散著一股混合了所有酒精的气味,也不那么令人生厌,反而
带了点甜蜜的果香。万物凋零的寒冬时节,林少人无谓地想像起花朵结果的盛况。
“林劲,密码是多少?”林少人问。林劲家是智慧门锁。
“0419......”林劲说。尹怀伊的生日。
推开门,玄关自动亮起感应灯,一边往里头走,一路感应灯纷纷随之亮起。林劲保持着一
丝清醒,指示林少人寝室的方向。
房里很大,间隔寝室与客厅的是一整片透明玻璃推门,上头浮贴著无数照片、报导、杂志
内页等看似是林劲工作的纪录。感应灯只持续到客厅前方,林少人扶林劲走进寝室,发现
里头有一架黑色平台钢琴。
不是不喜欢钢琴吗?这个念头浮上林少人脑海。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劲放上床,摸索墙面找
寻电源开关,想着要让林劲盥洗一下,或者至少帮他换下衣物,接着喀的一声打开房里的
灯。
林少人的眼角余光被什么吸引,抬起头来。
“晚安......怀伊。”林劲弱不可闻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眼前,尹怀伊的特写放大照占满一整面墙。
看似刚起床的模样,一手压在枕头下,侧着脸注视著大床的方向──微笑着、巨大的尹怀
伊,此刻也正以永恒不变且充满爱意的眼注视着他们。
室内灯泡一闪一闪,仿佛这房里从未散去的鬼魂在窃笑。一股令人想要即刻抹去的难堪感
受涌上林少人的心,连同另一股因同一个人而起却完全相反的怜惜,纠结在了一起。林少
人看向醉倒床上的林劲。
太难受了,自十多年前就断绝了的极度心伤倏地打上林少人的心,他不禁想起林劲稍早的
提问:没感情才可以碰?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曾经温柔的碰触最后变得邪恶,在他身上刻下杀人凶手这个永远洗
刷不掉的印记。但是他也当然知道,自己畏惧的不是再去碰触下一个人,而是想要碰触的
这份思绪里所隐藏的,爱上这个人的可能。
不能爱上任何人。
有人会死的。
他会再害死下一个人,或者自己被人害死。
林少人坐上床沿,颤抖地拂上林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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