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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紧急联络通知,但陈靖崴和林宏扬仍答应与吴以澄会面,大概是因为他们也急着想要知道,吴以澄究竟查出了什么。
吴以澄一样来到校务行政大楼,校长秘书,也就是前两天见过的那位年轻人带领他进入校长室后,过了一阵子,陈靖崴和林宏扬才匆匆进来。似乎之前有一个校务会议,两人在会议结束后随即赶回校长室。
“吴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可以来报告了,真是名不虚传。”陈靖崴微笑地说,一边从西装内袋拿出一条手帕,擦拭额上因为急速奔走而留下的汗水。
“不好意思,这么临时通知,但我想应该要早点向两位报告,毕竟氰化钾失窃是严重的事情,希望能尽快确认窃贼是什么人。”
“不,不用担心,我们也希望能尽快找到窃贼跟被偷走的氰化钾。”陈靖崴说:“所以,吴先生,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在我说明之前,林主任,”吴以澄转向额上也是汗涔涔的林宏扬:“可以请你去询问一下学校的人事单位主管,最近这两周,有没有员工突然离职,或是请长假,或是突然失联的?”
“咦?”林宏扬愣住,一时之间没有回应,但他马上会意过来,站起身说:“请等一下。”
林宏扬从与隔壁办公室相连的门走出去,吴以澄隐约听见他以高亢的声音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他带着一个穿着白衬衫与灰色西装裤的中年男性走进校长室。那男性显然就是学校的人事主任,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人事主任自称赵逸文,他将电脑萤幕秀给每个人看,那是S东大学内部使用的人事线上系统。“我查询了一下,最近两周内离职的有5个人,但都是在1个月前就提出辞呈,说不上是突然离职。”
“有请长假的人吗?”吴以澄问。
“有。”赵逸文又做了搜寻,“但是有不少,记录上有27个人。”
“请筛选出跟理工学院大楼有关的人,例如在那栋大楼内上班的职员。”
“呃……好的。”赵逸文紧张地瞥了校长一眼,再用关键字搜寻。想来赵逸文可能觉得这些要求莫名其妙,因为他并没有被告知有毒化学物失窃的事情。但在校长与校务主任的命令下,他还是依照吴以澄的要求做了搜寻与说明。
“有2个人。”赵逸文瞇起眼睛看着萤幕说:“有1个是MIS的工作人员,但他昨天起回来上班了。还有另一个是……警卫人员,可是……咦?记录上是请7天的长假,但是他本周没有回来上班?请等一下。”
赵逸文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一旁开始打电话。约莫是打给负责理工学院大楼警卫出勤的人事职员吧。
“这是怎么回事?”陈靖崴问。
吴以澄看着人事主任电脑萤幕上的资料,接着拿出自己的电脑,抓出他截下来的监视器录影画面。那是那个穿着蓝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人在走廊上徘徊的图片。
“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吧?”吴以澄指著图片中的人,与人事主任电脑中的职员资料照片。
“是蛮像的,”陈靖崴皱着眉头说:“只是监视器的图像有点模糊,不过脸形很像。”
林宏扬紧张地说:“所以这个人是……?”
这个时候,赵逸文讲完了电话,一脸苍白地回头对众人说:“理工学院大楼的警卫室主管说,这个人本周没有回来上班,他们昨天打电话联络,但对方一直都没有接电话,他们又打了人事资料上紧急联络人的电话,但是空号。警卫室今天有提出报告,正在考虑该怎么做……”
“失联?”林宏扬用颤抖的高音说。
陈靖崴脸色一变。“吴先生,这是表示就是这个人吗?”
“可能性很高。”吴以澄转头对林宏扬与赵逸文说:“林主任,我觉得最好确认一下这个人的行踪。”
“好,好的。”林宏扬点头,接着就跟着赵逸文一起离开校长室。
等两人都离开后,陈靖崴迫不及待地问:“所以真的是这个警卫偷走氰化钾的吗? ?你为什么会确认是他?”
吴以澄把理工学院大学收到炸弹预告那一天的监视器影像调出来,让陈靖崴确认。收到学校的通告后,3楼所有研究室的成员都撤离大楼,但10分钟后,一个警卫出现在走廊上。
“我知道在大楼内所有人员都撤离后,警卫室的人有去各个楼层巡逻,看看是不是还有人没有离开。”陈靖崴说:“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巡逻3楼。”
“对,他看起来像是在巡逻3楼,但是,”吴以澄指著萤幕上的影像:“他曾经从监视器纪录中消失了10分钟。”
男人走出安全梯的门,沿着走廊前进,进入了监视器镜头的死角。“若是他就这样继续往前走,应该不出3分钟,他就会走到研究室的门口附近,另一台监视器就可以拍到他了。但是,另一台监视器却是过了10分钟以后才拍到他走过来。”
“那他这10分钟是到哪里去了?”
“那条走廊上还有另一扇没有被监视器拍到的门。”吴以澄说:“就是实验室跟走廊相通的出入口。我在现场看过,实验室有一个直接可以出来走廊的门,但平常很少人使用。”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警卫从那道门进入实验室,拿出里面的有毒化学物以后又出来,所以才多花了10分钟的时间?”陈靖崴渐渐了解了。
吴以澄点头。
“可是,这是临时起意吗?”陈靖崴狐疑地说:“他在收到炸弹预告那天突然想到可以趁这个时候进去实验室偷拿走毒物?”
“当然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吴以澄说:“这都是计画好的,因为他应该就是发出炸弹预告的人。”
“什么?”陈靖崴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
“看他的人事资料,这个警卫应该主要是在理工学院大楼工作吧?只要是理工学院大楼的职员,应该都可以知道实验室的行程,所以他事先确认了那一天实验室会进行使用有毒化学物的实验,而他也知道做实验的人会打开放置毒物的柜子,所以他就在实验要进行的前30分钟发出炸弹预告,让大家在来不及收拾的情况下撤离大楼,他再以警卫的身分巡视大楼,趁机进入实验室取走毒物。我想他应该也知道那扇门是监视器的死角。”
陈靖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看了看萤幕上的画面。“……没想到,竟然是炸弹预告那一天,这都是预谋?”
吴以澄从李承择和钟伊凡在玩桌游时的声东击西策略得到灵感。恶作剧的炸弹预告实在是太令人费解,无法确认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如果炸弹预告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呢?就像声东击西的策略一样,发出炸弹预告是企图撤离整栋大楼的人,并且让实验室里的人来不及关上放置有毒化学物的柜子就离开。犯人的真正目的,就是在大楼清空后偷走氰化钾。
“拿走有毒化学物的人,八成就是这个警卫。但是不是他发出恶作剧的炸弹预告,还有待查证。不过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就是了。”
吴以澄看了看警卫的人事资料,他的名字是廖伟樵,45岁,从8年前开始就在S东大学担任警卫,隶属于理工学院大楼的警卫室。资料上的照片是一张疲惫蜡黄的脸孔,无神的黑色眼瞳。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林宏扬回到校长室,告诉他们赵逸文和理工学院大楼警卫室的主管已经试着去找人,但是,“好像除了他自己的联络电话跟居住地址以外,其他资料都是假的。”林宏扬一脸汗涔涔地说:“亲人或紧急联络人的地址和电话,查过后都是随便乱写的。”
“雇用他的时候都没有去做查证吗?”陈靖崴脸色沉了下来。
“那时候审核的人事主管已经离职了,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能因为这个人看来身家还算清白,所以没有去做查证吧。”
“这个人该不会来应征警卫是有目的的?”
“他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做这种事,应该不会等了8年才实行。”吴以澄说:“亲人和紧急联络人的资料是乱写的,可能是有其他原因。但我想还是先试着去找人才会知道吧。”
陈靖崴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如果再连络不到人,就要人事主管直接和吴先生一起去他登记的住处看看。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希望那个地址是真的……”林宏扬紧张地说。
“但这么一来……前两天这栋校务行政大楼的炸弹预告,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也是这个叫廖伟樵的警卫做的?”陈靖崴提出了很直觉的疑问。“可是,难道校务行政大楼也有什么东西失窃吗?”
“这个嘛……目前还没有收到这样的报告。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去问一问吧?”林宏扬说。
吴以澄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个,有关这件事情……我一直在想该不该说,毕竟我收到的委托是寻找失窃的有毒化学物,跟炸弹预告无关……”
“不,没关系,请说说你的想法。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增加委托项目。”陈靖崴马上说。
“这先等一下再讨论,毕竟我们事务所并没有登记可以追查恐怖分子或炸弹预告的营业标签。”吴以澄赶紧说:“我先说我的想法,我觉得理工学院大楼的炸弹预告,和校务行政大楼的炸弹预告,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发出去的。廖伟樵取走氰化钾的3天后就开始请长假,现在也联络不到人,可见得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应该不需要再发出其他炸弹预告。
“我的猜测是,前两天校务行政大楼的炸弹预告是不同人,为了不同目的而做的。但手法很类似,可见得这个人应该是从理工学院大楼的事件得到灵感吧,应该也是为了取走在校务行政大楼内的某样东西而发出恶作剧的炸弹预告。”
“这……到底是为了取走什么?”陈靖崴脸色苍白地问,而一旁的林宏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不知道,目前还没有人通报,大概是还没有发现吧。因为我没看过炸弹预告那天校务行政大楼内部的监视器录影记录,无法判断。”吴以澄强调:“所以请你们去确认一下当天的监视器录影记录,要看的是收到炸弹预告,这栋大楼内的员工开始撤离之后的影像,我想或许可以看到有人做出不寻常的举动。”
陈靖崴与林宏扬两人面面相觑,之后林宏扬又紧急离开校长室,去外面交代事情了。人事主任那边还在确认廖伟樵的行踪,于是吴以澄和陈靖崴约定好,隔天再连络相关事项。
目前委托的工作算是完成了一半,至少已经确认了嫌疑人,让吴以澄安心不少。然而,他似乎又在非自愿的状况下被扯入了没有登记营业标签的案子。虽然早有预感这案子不会太简单,但没想到竟然与炸弹预告有关系。理工学院大楼的炸弹预告毕竟与毒物失窃案有关,倒还可以说得过去,但校务行政大楼的炸弹预告就应该是另一回事了,希望这件事情学校与警察可以自己解决。
吴以澄走出校务行政大楼,感觉一阵不寻常的冷风刮来,抬头一看,夜空低沉,星光黯淡。果然是寒流要发威了。
吴以澄拉起黑色外套的领口,试图抵御一些寒风。他看到从自己的口鼻冒出的白烟,一下就被强风吹得消散。鼻头冻得有些痛了起来。真想快点离开这空旷风大的校园,到温暖的地方。吴以澄快步行走,接着想起李承择曾说今天晚上要煮𩽾𩾌鱼锅。他不禁期待起来,又再加快脚步。
想起李承择在家里煮𩽾𩾌鱼锅,等着他回去,吴以澄觉得胸口似乎变暖了一点。这就是家里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吗?还是只是因为自己走快了点,身子热起来而已?吴以澄已经有些搞不清楚这是心理还是生理的现象,只一心期待着回去温暖的家,吃热腾腾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