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何处觅残春(68)催魂

楼主: lingshia (泠夏)   2022-10-13 04:06:09
  冯项脸色煞白,怒喝道:“我堂堂一名元婴仙君,自认在修练上无愧天地,凭什么要
让你这般羞辱!”
  楚铭远亦道:“魔尊阁下,莫违仙君逼你修魔,以及冯项仙君杀害你亲姊之事,暂时
都是阁下一面之词,并未经过公正审判。而如今众人亲眼所见的,却是阁下叛出九霄门,
转投魔道,又趁今日大典滋生事端。若魔尊阁下想要真相,动用私刑并非明智之举,何不
暂且歇手,让各派联合审理此事?”
  薛千韶身边的几位仙门长老,闻言都低笑起来,似乎觉得楚铭远过于天真。
  高台上竟也有一女子嗤笑道:“隳星尊上,您和这些臭道修讲理做什么,他们向来能
把白的说成黑的,直接杀干净岂不痛快?”
  众人闻声望了过去,只见那“新娘”不知何时已脱离窘境,正拎着台上另一名受困长
老的胡须玩。她已换了一副装束,姿容妖艳妩媚,却令人感觉不容小觑。
  林契低声对薛千韶道:“这女人是紫婵魔君,又被称为千面女君,据说还曾扮作女弟
子混入仙门猎艳,整整一百年才被发觉……不过她是赤练麾下的人,不知怎会参与此事?

  薛千韶听着林契的话,一面望了过去,没想到那紫婵魔君却正遥望着他,微微瞇起眼
笑了一下,仿佛认得他似的。
  另一头,隳星并未理会楚铭远的提议,反而不着痕迹瞪了紫婵一眼,接着对冯项浅浅
一笑,道:“看来,本座还得再加些筹码,才能让你心甘情愿走上去。”
  冯项脸色一变,下一瞬,红色绳索上便多出了一名女子,她身披嫁衣,面容平静,似
乎正在深眠,以仰躺之姿被固定在绳索正中央。
  隳星笑道:“如何,如此足够请动冯师兄了吗?”
  冯项暴怒,一跃而起,莫违却又一次按住他,道:“项儿不可!魔尊说的话如何能信
?恐怕你一踏上绳索,就会立刻坠入深渊之中,谁也救不了!”
  冯项却红着眼眶吼道:“可那不是别人,是夕瑶啊!我怎能弃她于不顾!”
  隳星玩味地看着眼前一幕,道:“本座倒是能发誓,无论你是否维持本心走到底,只
要你能走到那女修身边,本座就会将她完好地还给九霄门。”
  冯项恨恨地望着他,却似乎下定了决心,道:“你现在就发誓!”
  隳星起誓过后,笑道:“在场诸位道友,便作为见证人好好看着罢。冯师兄,请。”
  事以至此,莫违也难以再加阻拦,便只深深看着他道了一句:“你既如此坚持,后果
自负。”
  冯项闭目片刻,略带惭愧地一礼道:“孩儿不孝,但此去亦可证亚父清白,亚父且待
我平安归来!”
  随后,冯项便一跛一跛到了高台边缘,望向深渊中翻腾魔气,深吸一口气,踏上红绳
。可才没走几步,冯项便觉浑身经脉痉挛起来,仿佛有什么在他体内被引动了。
  冯项自知情况不对劲,但他仍定定望着夕瑶仙子,努力遮掩异状,艰难前行。又撑著
走了几步,他的心脏却忽然剧痛起来。他按着心口,痛苦地嘶声道:“──苏长宁!你对
我动了什么手脚!”
  隳星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心口配戴的玉珮,是谁给的?”
  冯项当即将那玉珮抓了出来,薛千韶远远一望,认出那东西正是魔髓玉!
  也难怪冯项敢冒险踏上圣渊了,或许他确实并未修练魔功,也压根不晓得此物为魔皇
遗骨所化。
  然而在道修之中,识得此物的人极少,此情此景并未引起波澜。
  冯项自然知道,此物是莫违赠他,用以增进修为的宝物。可他还来不及回头朝他的亚
父望去,便忽然被飞剑一剑贯心,摔下了绳索。
  在剧痛与茫然之中,冯项只有单手勉强挂在绳上,苦苦支撑。
  他的身子被魔气黑雾吞没了一半,但他还是听见,莫违站在高台边冷冷骂道:“冯项
,亏我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培养,你却私自修练魔功,实在太令我失望了!我这就替你师尊
清理门户,此后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冯项眼睁睁看着,贯穿自己的那柄剑被召了回去,鲜血汩汩喷涌,耳边传来此起彼落
的惊呼,但冯项仍然无法回神。他愣愣看向离他还很远、在绳上无知无觉睡着的夕瑶,想
道:今日不是他的元婴大典,以及和夕瑶结道的日子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为何父亲一般的亚父,会对他下如此狠手?明明这玉珮是他给的,自己一直珍惜配戴
著,从不敢离身。
  体力不支而松开手的一瞬,冯项却一点恨意都没有。他压根不想把视线分给以魔尊之
姿回来报仇的苏长宁,他只想先看夕瑶一眼,再看亚父一眼。
  可就连这些,他也做不到了。
  大典的主角冯项仙君浑身浴血,于众目睽睽之下,坠入圣渊之中。
  隳星冷眼看着他被魔气吞没,才施施然抬起头,道:“师尊,该你了。”
  话音未散,魔气便在他身前凝成无数长剑,挟疾风骤雨之势,招招狠辣地疾攻而去。
莫违手中虽有剑,但他终究是个术士,难以招架如此强劲的近身攻势,只得一边调度灵力
防守、一边被剑招劲道逼着后退。
  就在莫违一时失手,致使袍袖被贯穿之时,他才发觉自己已撞上壁面,退无可退。
  下一刻,十余柄魔气凝实成的剑,如同嗅到腥味的恶狼,再次一拥而上,一举贯穿莫
违手腕、胫骨、侧腹等非要害部位,将他彻底钉成俎上鱼肉。
  莫违再也握不住剑,手中剑“匡啷”一声坠地。
  隳星低笑了声,凌空走向高台,一面道:“长达数年的断筋碎骨之痛,本座是无法一
一奉还了,只得草草效仿,着实有些遗憾……”
  他的语气近乎低柔,却使人不寒而栗。就在众人以为魔尊就要了结莫违性命时,燃著
金火的无数箭矢自地面暴起,交织成流星雨般的网络,铺天盖地射向魔尊。
  箭矢攻势密不透风,薛千韶看得心惊胆颤,隳星却只是头也不回地略一拂袖,阴云般
的魔气便如一尾灵活游龙,将箭矢拦下了大半,另外一半则被反震回去,再次引起宾客骚
动。
  隳星道:“本座今日心情不错,没兴趣大开杀戒,少做这些无谓的事来惹怒本座。”
  话才说完,一名九霄门年轻弟子猛然跪倒在地,吐了满地的血,周围几人慌乱地喊著
“师兄”围了上去。薛千韶认出,他是楚铭远较年长的亲传弟子,此刻他手中还牢牢抓着
长弓,显然是方才发动奇袭的修士之一。
  围着那名弟子的其中一人猛然抬头,正是刘慕昭,他眼眶通红,贸然大喊道:“魔尊
阁下,请收手吧!你为寻仇而来,但冯长老已被莫违长老大义灭亲,阁下截至当前,也还
未亲手杀伤人命,可见尚有良心未泯,又何故非要将人逼至死地?无端受累之人又何辜?
!”
  隳星勉强施舍给他一眼,道:“是你等不肯好生当个看客,非要逼本座还手。再说,
宗门本该保护你等弟子,你可想过,为何在这等紧要关头,那些长老却各个像鹌鹑一般,
任本座为所欲为?──自然是因为他们惧怕本座,唯恐败给本座后颜面尽失,才让你们这
些小弟子来送死。”他嗤笑了声,又轻蔑地道:“堂堂第一仙门,连保护门下弟子都做不
到,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誓死维护?”
  此话一出,九霄门众长老的脸色十分难看,却也无人吭声,仿佛侧面证实了他的话。
  隳星不再多言,只是俐落地跃过了高台护栏,信步走至狼狈的莫违身前,却突然感到
索然无味,便停下脚步,让犹沾附着冯项鲜血的剑,自地面飞起,悬于莫违手边,道:“
本座不怕欺师灭祖的罪名,更何况你根本不配为人师。但本座懒得动手了,你若以此剑自
废丹田,本座留你全尸,否则……本座会在你眼前,亲手毁了你最想救的人。”
  莫违原本一直垂首调息,仿佛全然不在乎正发生的一切,此刻却猛然抬起头来,狭长
锐利的双目瞇起,阴沉地盯着隳星,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真伪。
  隳星冷笑了声,接着道:“喔,是本座忘了,你若死在这里,那人也就与死人无异了
,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莫违忽然瞪眼,厉声道:“孽徒,你以为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骗过我?”
  隳星道:“是不是真的,师尊很快就能知道了,就先到黄泉路上等他罢。”
  说罢,他向前走了半步。与此同时,一股劲风将莫违的袖口吹开,使他掌中之物穷途
匕见──那竟是一团汹涌的紫色电光。莫违无视于手骨伤势,强行将电光往天井外抛掷出
去。
  兔起鹄落间,殿外天雷被那电光引动,声势浩大劈了下来,砸在两人之间,殿内的空
间禁制,也被这真正的天地之力一举击破,对隳星造成反噬。
  遭逢反噬,隳星体内属于魔龙的嗜战本性,反而被勾起了,他几乎偏执地想直接越过
天雷,亲手将仇人碎尸万段。可他却又记得,他答应过薛千韶会全身而退,这才勉强挽回
一点理智,僵立原地。
  在天雷带来的隆隆巨响中,几声极为突兀的铃声响起,那声音清脆得仿佛能贯穿躯壳
,探入神魂之中。
  薛千韶也透过某种隐微的联系,同步感觉到了神魂的颤栗,心情空前凝重起来──那
个铃声显然并不简单。
  雷声止息之时,楚铭远已踏剑浮空而起,扬声道:“魔尊阁下即便叛出师门,魂灯中
留下的神识,却并未消亡,在本掌门将阁下除名前,阁下只要身在九霄门内,就仍受本掌
门管束。即便阁下不服,神魂也难以违抗,若阁下执意挣脱,也只会和本掌门两败俱伤,
谁也讨不到好。”
  楚铭远一手托起燃著黑紫色怪火的魂灯,另一手持着三清铃模样的法器,又道:“阁
下破坏大典,危及宾客,又意图弑师,本掌门不能不究责。但阁下所言之事,我也同样会
查明,以肃清门内风气。还请阁下就此收手,留在九霄门作客,待一旬之后,本掌门必会
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阁下可愿配合?”
  隳星闻言猛然回头,神色怏怏地望向楚铭远。
  在他身后,莫违已经因方才引雷的秘术,耗尽气力昏死过去。魔气之剑消散之后,莫
违便靠着墙软倒下来,暂且没了声息,墙上因此留下多处腥红印迹。
  隳星冷冷道:“作客?楚掌门以为,那一缕神识,能对本座造成多少影响?本座肯留
,你们敢收吗?”
  楚铭远肃容道:“本掌门敢说出这话,自然有地方安置阁下。再说如今大殿禁制已破
,即便我没能耐留住阁下,阁下在三位化神真君手底下,怕也讨不到好。”
  隳星道:“这可不好说。圣渊中自有本座的千军万马,只是方才本座并未召动,楚掌
门如此相逼,本座可就难以保证,这作客的风度能维持到何时了。”
  楚铭远巍然不动,转而道:“若本掌门的好言相劝,阁下不爱听,那本掌门就代转一
位友人的话。他早已告知了阁下的真实身份,也说阁下很可能在大典上动手,本掌门才提
前请出魂灯,以备不时之需。”楚铭远顿了顿,又道:“当年阁下虽是受冯项设计,才落
得走火入魔的下场,然而当日你杀伤的凡人、同门人数近百,阁下可有想过,他们又要向
谁追讨公道?”
  薛千韶惊诧地望向楚铭远,心头攀上一层寒意。
  隳星神色莫测,一语不发。
  楚铭远续道:“他也是好意,不愿阁下一再犯下杀孽,希望阁下回头是岸。阁下若愿
意配合,本掌门再次保证,定会查清当年之事,不使一人含冤。若阁下明白那位友人的苦
心,就该是时候悬崖勒马了。”
  殿中死寂一片,所有人皆屏气凝神,等待魔尊的回应。半晌,隳星笑了一声,一手扶
住高台护栏,缓缓扫视殿中宾客,视线在薛千韶身上不着痕迹地一停。
  薛千韶迎上他的目光,心脏骤缩,瞠目欲言,可阻挡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压得
他连张口都做不到。
  一段凝重的静默后,隳星终于道:“既然如此,本座就暂且留下作客。”
  -待续-
  感谢阅读,欢迎推文、留言!校稿时总觉得能想出这种剧情ㄉ我,真是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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