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连续崩溃拳
　　“你这样还算是人吗，你的 BUG 到底有几个啊？”秋想像自己揹著电吉他，拿着麦
克风在舞台上怒吼。
　　俗话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而对写程式的人来说，程式码也是自己的好。写程式
和开车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和习惯。只不过开车时是驾驶最大，旁人闭嘴；写程
式往往需要团队合作，因此太有个人风格、让组员难以读懂的程式码容易招致怨恨，更不
用说错误百出的程式码会招来怎样的杀身之祸。
　　站在教学的立场，让一群从小就表现优异、自信过剩的天之骄子学会与他人合作，是
很重要的训练。虽然中间跌跌撞撞、互看不爽的过程不会少，但经过几轮磨合后，是改变
自己的心态也好，是调整程式码和注解的写法也好，大家总是会悟出心得。
　　当然偶尔也有少数，无论怎样都是黑洞，谁跟他一组谁倒楣。
　　秋在这学期修的数据库课就遇到这样的奇葩。他们的专题作业是模拟一个学生成绩查
询系统，秋负责主程式，整合组员写的功能。这天他们约在课堂后讨论，搞得秋七窍生烟
。
　　“你的东西无法编译，上传之前有测过吗？”秋转头询问组员Ａ。
　　组员Ａ回道：“哦，我忘了测，抱歉。等我一下，我看看。”
　　忘了？忘了？？忘了？？？程式要能跑，这不是最基本的吗？这家伙怎么唸到大三的
啊？
　　秋忍着怒意回道：“不用，几个地方打错字而已，我刚修好了。”
　　他开始粗略测试一下该组员所负责的功能，果然又发现问题。
　　“姓名搜寻功能只能搜姓或名，而且要输入到第三个字符才开始搜寻？”他问。
　　“对啊。姓和名本来就是分开字段，当然分开搜啊。”
　　？？？这不是 AND 一下就好的事吗？为什么讲得那么理直气壮？？？
　　就在秋已经开始怀疑疯的人是自己的时候，组员Ａ又加一句：“输入到第三个字符才
开始搜寻比较省资源，不然表格那么大，太早开始搜没意义。”
　　当 Li、Ng、Ko、Le 这些亚洲姓氏都不存在就是了！？
　　啊啊啊啊啊！怒火烧尽九重天！！！！！
　　“呃，依照这个规则，我们的助教 Ge Li 在我们的系统里会永远搜不到自己耶。这
样她会怎么给分啊？”尽管秋已经在心里给对方几百个升龙拳，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专业、
稳重的态度来讨论。他拼命按耐住额头上浮起的青筋，向组员Ａ解释为什么这样的设计有
问题。
　　当组员Ａ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拿回去修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像对穿肠一样吐
血而亡了。
　　讨论结束，他背起背包，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走回家。
　　干，超想翻白眼的，我翻！咦，悠悠都是怎么做到的啊？下次跟她请教一下完美白眼
的翻法。她该不会是常遇到白目才那么会翻白眼的吧。唉，好想赶快回家打一场《CoD3》
射爆所有人。那个白目好像也很爱打 CoD，码的，只会打 CoD，写程式怎么不 OCD 一点
……
　　他原本打算回家后背包一丢就开始扫射敌人，但在房门口看到男友的背影时，立即改
变主意，先把背包丢回自己房间，接着潜行至正在做作业的夏背后，出其不意地俯身将人
抱住。
　　偷袭成功，目标已落入己方手中。
　　“夏熠辉，我们一起做 project 时，我的 code 没让你想杀人吧。”他把脸埋在夏
的肩颈，狗狗似地嗅来嗅去。
　　好香，吸一口就回甘。让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考试都考第一名。
　　夏的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嘴角噙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但我不介意维持这个
姿势。”
　　“我是说，”秋抬起头，让夏看得到他的唇型：“我的 code 应该不难看吧？我在看
别人写的 code 常觉得槽点好多，不知道别人看我的是不是也一样。”
　　“你的 code 本身还满干净的啊。”夏认真回答道：“就是 comments 比较难懂。”
　　啊？注解难懂，那不就注解心酸的？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嗯，台式英文满多的。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 use no use recursion, later see
see。我是台湾人所以还看得懂，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夏忆起那句破英文，依然忍俊
不住。
　　……有够见笑。一定是大一时期的事吧，光顾著程式，注解随便写。
　　“我、我现在有进步了，没有写那种怪句子了啦。”秋红著一张脸辩解。
　　夏不以为意地说了声“OK”，随即在秋唇上啄了一下。
　　“嘿嘿，不吵你了。我去打 Call of Duty。”男友给自己一个吻，秋觉得非常可以
，傻笑两声便蹦蹦跳跳下楼去打游戏。
　　他原以为当日脏话额度已经用罄，可惜天下事没有最夸张，只有更夸张。
　　晚上洗完澡后，他突想起今天已是四月三日，不知今年 H1B 工作签证的申请情形如
何，便开机上移民局网站查询。
　　“哇靠，这是要逼死谁啊？”他看着网页公告，一脸震惊。
　　其实不只他，当天遍布全美的数万留学生，尤其是应届毕业生，都要用母语写一个大
大的“干”字。
　　这是美国开始发放 H1B 工作签证后头一遭，六万五千个签证名额在开放申请第一天
就爆满，最后必须靠抽签来决定谁能拿到名额。
　　造成爆满的原因很多，科技公司大举招收人才，而资讯科系本就有许多优秀的留学生
是其中之一。但许多人认为，真正的原因是某些国家利用“顾问公司”的名义，用不存在
的职缺浮滥申请 H1B，才造成这种乱象。
　　无论真相如何，这届毕业生中，已经在申请 H1B 的是人心惶惶，尚未找到工作的更
是绝望。OPT 只能让他们在毕业后合法工作一年，若是今年拿不到 H1B 签证，就算明年
顺利申请通过，在 OPT 结束日和 H1B 生效日之间一定会有一段空窗期，这让公司想雇用
留学生的意愿更低了。
　　而对在学生来说，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无疑给他们的未来增加了更多不确定性，难免
产生前途茫茫之感。
　　“硕士以上学历有额外的两万名额可以抽，我看像我这种签运烂的人，也不用想先就
业拼抽签，硕士是唸定了。”秋拆开刚从楼下冷冻库拿的冰棒，塞入口中。
　　这是他最近开发出的自我安抚方法。只要嘴里含着冰冰甜甜的东西，好像就可以让头
脑冷静下来。美国超市的色素冰棒一盒十八支只要不到五美元，是俗阁大碗的选择，而且
做成细细长长的圆柱体，比扁扁的那种方便整支塞进嘴里。
　　他在房里来回踱步，边看天花板边设想各种因应方案。想得入神的时候，手还拿着冰
棒棍往口中推、拉、推、拉。夏本来正在床上看书，眼神却时不时往秋身上飘，一副坐立
难安的样子。
　　终于，夏忍不住开口道：“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这样吃冰吗？”
　　“啊？什么？”秋转过身来，将冰棒从口中抽出，冰棒顶端和嘴唇间连了一条丝。冰
棒是樱桃口味，弄得他嘴上一圈红，像是被抹花的唇妆一样，有着跟无辜眼神相冲突的妖
艳之感。
　　夏抬头把书盖在脸上，缝隙里传出近乎哀号的话声：“你这个样子，我没办法专心。
”
　　秋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贱贱地笑道：“你很Ａ耶。”又故意把书拿开，在夏面
前含住冰棒，快速吞吐了几下。忽然他眼睛一转，挑眉问道：“你有没有听过冰火五重天
？”
　　半小时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喘气，唇角都还残留着红色糖水。
　　“不愧是传说中的……”秋盯着天花板，还在回味那刺激的爽感。
　　夏翻过身来揽住秋，舔舐他唇角上的糖水，满足地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电影啊。”秋傻笑道。进入贤者模式后，心态也放松许多，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
签证的事等真的要毕业时再来烦恼，反正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
　　“又得洗一次澡了，不然会黏黏的。”秋坐起身，他们身上沾到红色的地方可不只嘴
巴，甚至连床单上都有红色的痕迹。“床单也得洗了。”
　　夏一边拆床单一边笑道：“下次改用冰块吧。”
　　秋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探头查看对门敌情。“Yuna 说今天会在实验室待很晚，好像
真的还没回来。”
　　听到 Yuna 不在家，夏乐不可支：“那趁现在，一起洗。”便拉着秋一起去浴室。
　　“诶诶，助听器助听器。你上次说没关系，结果后来还不是故障了……”
　　重新洗澡、换完床单、洗漱完毕后，秋侧躺在床上设定手机闹钟，没过多久，感觉身
后床垫微陷，一道热源从自己背后袭来，裹住了全身。
　　英文用 spooning 来形容这个姿势还挺形象的，就像两支汤匙叠在一起。秋并不讨厌
，默默地将左手扣上夏环在自己腰上的右手，享受片刻温存。
　　“学期结束后，想不想去 road trip？”夏在秋耳边慢慢说道：“从这里到 LA 会经
过好几个国家公园，沿路都可以看到不同地形的风景。Internship 六月才开始，我们可
以慢慢开，到 LA 后我再搭飞机回 San Jose。”
　　之前听说开到加州要六天时，秋兴趣缺缺，现在男友的提议却勾起了他的兴致，脑中
浮现电影里看过的场景：一辆敞篷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笔直公路，背景是黄沙、巨石、和
参天高的仙人掌。
　　只有粗略规划的机动行程、各种山水砂岩的自然风光、每晚临时决定的便宜汽车旅馆
……听起来很有冒险感，这是男人的浪漫啊！
　　“好啊。”他用拇指在夏掌心里写了个大大的 YES。
　　简直像是求婚被答应似的，夏笑着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热情地亲吻秋的耳朵和脖颈
，膝盖先是磨蹭秋的膝弯，又往前顶将整条右腿插进秋的双腿间。
　　秋身体本就敏感，一下便被搞得全身酸软，只有某个原本懒著趴着的部位硬了起来。
他挣扎道：“诶，夏熠辉，明天早上还有课！”
　　“嗯？你在说话吗？”夏将手伸入他的Ｔ恤，手指挑逗每一寸肌肤，“我没戴助听器
，听不见。”
　　机车耶你！
　　他发现夏特别喜欢从背后抱着他乱来，这样可以只听自己想听的，若有抗议时不管有
没有听清楚，通通都当没听到。
　　流氓。秋狠狠地往男友手背上捏了一下，才让那邪佞的手指停下来。
　　他在那只还贴在自己胸腹的手上写下 S-L-E-E-P，听见身后那人轻笑，说了声：“晚
安。”手依然没有收回。
　　……算了，就这样睡吧。反正天气还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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