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电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院线(Netfilx )版衍生,CP是
张家汉(阿汉)&王柏德(Birdy ),但设定时代为2022年的平行世界,
以张家汉为视角,为〈少女班班的烦恼〉、〈好朋友不要为了感情吵架〉、
〈早安〉、〈超前部署〉、〈有借有还〉、〈台风夜〉、〈钉子〉番外、
〈雨伞与金鱼〉的后续,〈留下那些时刻〉、〈狗和鸟,与猫〉的相关作,
有意者建议按此顺序阅读。(但单读此篇应也无碍)
该篇为弥补原电影遗憾而作,可能有OOC(OUT OF CHARACTER,脱离
角色性格),还请斟酌慎入。
〈一起吃饭〉
“早安,张家汉,该起床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家汉“嗯──”之后说了一声“早安”,本能往床
边转身伸手,但半途停顿,接着就被打了一下额头,他瞇眼发出抱怨的声音,
只见Birdy 精神奕奕地对他说:
“快点,你今天要回家。五分?七分?”
“七分──”
回家。本能回答的同时,他睁开了眼睛。
今天是回老家的日子。
张家汉盥洗过,换好了衣服,也确认今天要带的东西,就来到餐桌边。
坐下前,他确认Birdy 的神色如常,这才注意桌上已经做好的早餐:浸了牛
奶用奶油煎黄的厚片吐司像砖叠高,之前一起捏好的牛猪加生洋葱的汉堡排,
起司、番茄切片、生菜,一枚两面皆煎、七分熟的荷包蛋,和一杯加了牛奶
的热红茶。
“谢谢。”
“嗯,趁热吃。”
跟一个人做朋友,要知道他不吃什么;跟一个人交往,要知道他的偏好;
但要同居,才会知道他最细琐的饮食习惯。张家汉先在吐司上放汉堡排,稍
微用力洒了几下过轻的胡椒罐后盖上一片,放生菜与蕃茄,浇一圈美奶滋,
再盖上一片,最后放上起司和蛋,在蛋上淋一条酱油膏,覆上最后一片后,
用刀子切十字四块,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瞇眼由衷赞叹:“好好吃。”
“这样真的会好吃喔,跟平常早餐不是一样。”
“刚做好的哪有一样,好吃的东西,放在一起就会更好吃啊。尤其是你
煎的七分熟的蛋黄加起司,真的是完美绝配啊。”
“那还用说。”
Birdy 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蛋和起司一起放在一片吐司
上,浇几滴酱油,再用刀切开一块,七分熟的蛋黄稠若膏腴却不会流出来,
“嗯,刚刚好。”才送入口中。“好吃。”
同居后面对面坐,张家汉更能观察男友吃东西的样子。不用赶上学或打
工的早上,Birdy 总会把这些食物分开来排列组合,有时是番茄加生菜,有
时是汉堡肉加一片生菜,或者就一样一样吃完──尤其是蛋,他有自己的规
矩:配吐司的煎蛋要七分,以免流出来吃的样子不好看;菜脯、葱或九层塔
蛋,要外层印有焦酥,里头仍保持软嫩;汤面里要水波蛋,炒饭的蛋要金黄
柔软,有一定的厚度;咸鸭蛋常常炒苦瓜,连他也吃得下去;至于皮蛋……
有一次他们都晚回家,他又累又饿,但不想开伙,到月底了钱也要俭省
著用,便先去翻冰箱,说:“有皮蛋和豆腐,要不要吃?”
“好啊。”Birdy 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
他拆了一盒豆腐,剥了包装和蛋壳,正准备去拿刀的时候,Birdy 已经
洗过脸,拿了酱油膏和辣油过来了,“不用切啊。”
“可是……”
“偶尔一次又没差。”
他很饿。少了切分的步骤,皮蛋、豆腐、酱油膏、辣油,和剩下一点点
的肉松,很快就搅成一团灰糜──是他最喜欢的吃法,大半也送进了他的肚
子。Birdy 则是陪他吃了一匙。
“怎样?”
眼前的Birdy 正咀嚼一片很小的番茄──今天的偏酸──对他眼睛上翻,
嘴巴外张,做了个新的鬼脸,把他逗笑了。
有些事只有同居、只有交往时间长了才会知道,例如在家可以好好吃饭
的时候,Birdy 才会把喜欢的留在最后吃掉。当同学、朋友时,只以为
Birdy 不在乎吃,学校供的餐几乎不挑,毕竟青春期的男生总禁不住饿,再
难吃最后都会填无底洞;但不在学校却又常忘了吃。开始会跟他出去混之后,
不是吃吃喝喝的行程,Birdy 就会变出饼干饮料,他几乎不用担心饿又没钱
的话该怎么办。
“被罚跪的时候要一直移重心,才不会脚麻,那段时间也特别长,要是
饿了,站起来的样子就会很逊啊。”Birdy 说的时候带着笑:“所以有段时
间我宁可被打,顶多十分钟就过了;但我爸年纪大了,打我很累,发现我讨
厌跪,就叫我跪着,我只好想办法;后来发现书柜有书,还可以藏吃的,才
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反正我爸很好操控。”
“……怎么操控啊?”
“就不要回嘴啊,大脑又不能关。后来被打也一样跪,不如算了,我就
是发现的那天晚上把书柜里的三毛全部看完的。”
也只有同居,才会看见对方最孤独的样子。有时候他悄悄回来,从门缝
对着门口检查仪容的镜子,能看见在沙发上的Birdy 蜷缩著,什么也没做,
就只是发呆的模样。刚开始发现他回来,被他问“怎么了”,Birdy 还会恢
复成他熟悉的表情跟他闲聊;但时间一长,他会打声招呼,抛下一句“我去
写报告”、“我要整理影片”就钻进了房间,甚至他回来时Birdy 就在房里
(他们各有一个房间,但绝大部分时间一起睡的是他房间的床),通常那时
候他就不会去打扰他,做自己的事──直到Birdy 恢复如常地出来。
晚上也是。
“你昨晚没睡好?”走到门边发现Birdy 在揉眼睛,他终于找到机会开
口。
“嗯?吵到你了?我有醒过来一次,不过抽过菸就比较好睡了。”
还好他没有隐瞒,“有事心烦吗?”
“有时候就这样。”Birdy 又揉揉眼睛,“今天也是卤肉?”
“对啊,”他观察Birdy 的表情,掩藏内心的动摇,“要换吗?不然……”
“张妈妈卤的超好吃,不要换啦。那晚上我就煮饭喔。”
“好。饿了要吃饭,吃了就传照片或讯息给我。”今天Birdy 应该会宅
在家,路上要记得买快用完的──还没想完的事情被忽然袭来的吻中断。离
开的时候他还有点愣愣的,任由Birdy 捏他的脸颊笑道:
“晚上见。”
仔细想想,平常总是Birdy 提议他吃什么,看书看电影独处入神的时候
例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会提醒,现在Birdy 就算入神,也只晚一些,
会好好吃饭了。
为彼此调整生活习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是长时间累积而成的直觉。
虽然也有为小至牙膏怎么挤(他以前都随便挤,因为没人在意;Birdy 则都
从后头挤)、大至衣服怎么晾和折、垃圾怎么分类讨论过,还好他跟Birdy
都不怎么喜欢干涉,也不太会想改变对方的做法和空间──但自己在担心的
时候例外。以前他会跟Birdy 提议“你可以叫我啊”,Birdy 总会回“你今
天不是要……”然后转移话题,几次以后他就不说了,只是发现了就找机会
去抱他,摸他的头发,比平常更多的身体接触──而Birdy 从未拒绝。刚开
始同居时,Birdy 偶尔会在梦里发出呻吟声,甚至大叫──现在这种状况很
少发生了。
虽然明白每个人都有想要独处的时刻,自己只是没有Birdy 需要的那么
多,但他不免会想:就算再怎么亲密,生命还是会有各自的空隙,就像世上
没有完美存在一样。
这些念头偶尔会让他感到非常孤寂。尤其想到在Birdy 的孤寂里,或许
并没有自己的存在。
所以Birdy 父亲去年过世时,才会考虑跟他分手吧。
如果他当时没有坚持去找他,也许现在就不会一起吃饭了。
回到台中,张家汉先到跟母亲约好的市场,不意外的周六人挤人,母亲
早已买了一轮,要他到约好的地方等。他左右顾盼,先注意到一个卖青草茶
的摊车,目光停驻了会,就被拍了一下:“阿汉,你是不是嘴干?欲饮无?”
“没有啦,是B ……阿德喜欢喝啦。”他转头笑道,边接过母亲拎的大
袋小袋,“买什么啊?”
“买虾啊,还有牛肉、玉米、洋葱、花生、菠菜,阿明和阿玲今晚欲转
来,你爸下班要用厨房。”母亲苦笑道:“所以要快啊。”
他也只能苦笑。自从出了柜,离开家北上去念书后,除了过年,他就只
能选父亲和哥哥不在的周六白天回家──今年就是,妈妈说爸爸想他,他只
好放弃跟Birdy 机车游台的计画,自己回台中。但回了家,只有妈妈会应他,
跟他说话,实在尴尬又别扭,才会跟妈妈商量,选碰不到的时间回家。
“你们父子俩真是……跟牛共款。”
虽如此说,但妈妈向来不逼爸爸,也不逼他。
他从小就跟母亲亲近。父亲在川菜餐馆当主厨,在家只有请客才作菜,
也只让母亲帮忙,从小父亲就觉得男生不该进厨房,即使做为职业也没出息,
偶尔他想帮忙却被嫌笨赶出去,“还不如去唸书!”母亲则相反,只做家常
菜,却喜欢叫他帮忙,因此大部分的摘菜备料都算熟稔,只是较少下厨,毕
竟在家永远有得吃。他生在眷村,就算饿了家里没人,去四邻绕绕总可以吃
上一顿饭,所以他很少感受到饿的滋味,也知道自己口味的好恶──直到认
识了Birdy。
Birdy 对什么都好奇,总说“不试怎么知道”,高三时他们常逛菜市场,
一次来到这里看到卖青草茶的摊车,就买了一杯,他只喝了一口,虽然冰凉
微甘,但他不爱那特殊的气味,Birdy 却很喜欢,说:“很少见啊。”Birdy
会研究菜市场里的冷饮,好奇的就喝,还会做笔记,跟卖饮料的老人家聊天
──不知怎的,Birdy 跟同侪常常说不上几句话,跟老人家却很有话聊,聊
得兴起了还会帮他们叫卖。他爱吃的也很古早,只是不多,而且没有规律:
例如爱喝生活绿茶(后来知道是国中时的奖赏),去泡沫红茶店点大杯红茶
或茉莉绿茶跟他聊一下午(没钱就共喝一杯),但他们都不喝青蛙撞奶和珍
珠奶茶,大小珍珠都嚼不惯,喜欢牛奶多过奶精;去冰店一定点布丁,但若
发现店家用的是糖胶化工布丁而不是焦糖鸡蛋布丁,Birdy 就会放弃不点,
甚至拉着他转身就走。
跟Birdy 出去闲游,都是小小的冒险,常常两个人各自看,一转头,人
就跑到不见。还是朋友的时候,他总担心会跟不上,找不到人;但现在就不
担心了。偶尔张家汉会故意走慢一点,在后头注视著Birdy 兴致勃勃地东张
西望,左右发现他没跟上,回头的那一瞬间。
‘你不要跟着他跑,只要不理他,他就会跟着你了。’
那一瞬间总有股力量,仿佛四下无声;还有一点,因为嫉妒班班比自己
更早了解,而不免有的自嘲。
但也因为那些瞬间,那些点点滴滴,会让他在偶有的孤寂里,确认他们
始终在同一条生命的道路上,并未远离。
跟母亲在一起,就是安心自在,但也有点不同:过去只是听,不免会想
著“这之前说过啦”,现在会细问,会交换经验,大半是做菜的事,还有 Birdy。
“就剩这个了。”
张家汉跟母亲来到猪肉摊,取前一天用LINE订好的踏兴和五花肉,
“这里踏兴难买,要提早去订,这部位做卤肉Q又不油腻,最好吃!”
他默默记下那个发音。“谢谢妈。”
“谢什么……我才要谢阿德,让我的儿子长大了。”
“他就那样,什么都爱比,总不能都输给他。”只有自己说好吃,时间
久了也会不甘心吧。
“嗯?不管谁赢都双赢,那有什么不好?”
之前都只是当下手帮忙,这次要全程自己动手:炒肉,炸红葱大蒜,再
炒糖裹肉,炝米酒和酱油,才兑清水醃过肉,让油葱入锅。母亲熟练,一锅
可成;他用两锅分别处理,也看了几次,还是手忙脚乱。怕卤的时间不够,
只能尽快,但又不能急。
“阿汉──来呷!”
“喔,好。”他边回顾边走出厨房,一转头却看到装好面线的妈妈在用
汤匙捞香菜,看到他就笑了,“老板忙到惯习,两碗都加了。”
“我现在可以吃了啦。”虽然不喜欢那个味道,但一点点的话还可以。
“按呢喔?因为跟阿德斗阵?”
“他也会帮我捞,”因为Birdy 的动作太快又一脸若无其事像是偷吃
(还顺手舀走一匙大肠蚵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跟现在一样愣了一下──
但这次是母亲似笑非笑的表情,“……妈你跟他吃什么醋啦。”
“好,妈不呷醋,呷香菜!”
今天时间有点紧。瞄了一下手机,确认Birdy 传来吃过饭的讯息(还有
阳光下对着手机镜头笑的柴犬──所以他今天有出门?),就和母亲一起吃
市场买的包子和面线。他有点焦急,眼睛频频往厨房看,吃完还想把火调大
一点,又想掀锅,被母亲阻止:
“一直看也没用,要有耐性,时间够就会入味了──来,帮我把菠菜挽
一挽!”
他只能耐住性子,边当助手边听母亲聊起上上周准嫂嫂到家里吃饭的状
况。
“晓玲姐也跟哥一样都不进厨房?”
“嘿呀,他们会斗阵洗碗,但都不会煮菜。”
“为什么?都不会想练喔?”
“就没时间没惯习啊,阿明喔,信你爸那一套,阿玲好像是因为以前进
厨房都被骂──她有一次来帮忙,就紧张哎,我就不让她进来了。”
“紧张?”
“你还记得那个唸资优班第一名的钟家哥哥吗?”
“他、他后来不是……”
“对啊,他母亲带他改嫁,那个爸爸很严格,老是骂他,他本来就很内
向,后来就变得很容易惊──阿玲进厨房的时候就有点那个样子。”
“妈你不想帮她喔?”
“那要她愿意啊,她无心,就算是好意也会变压力。”
“……哥也不做,这样以后结婚怎么办?都外食喔。”
“阿明也没提过,就给他们自己解决啊,有问题就会来问了,你跟阿德
不也一样。啊,还好你们拢好饲。”
“他喔,喜欢什么也不会说,不注意的话根本就不知道……妈的卤肉是
第一个。”他笑道:“说不定他是先喜欢妈的卤肉。”
“所以你那时候才主动说要带去学校吧?”
“……”
他从Birdy 那里,第一个吃到的是从办公室偷来的栗子;Birdy 从他那
里吃的,就是卤肉,也是偷偷给他吃的。
母亲卤的肉好吃,在他家那一带小有名气,若是带来,总是被室友抢
光。那时他跟 Birdy认识没多久,在来借过肥皂,他说“不用还”之后,偶
尔聊起一篇拍成四小时电影的小说,因为都各自理解一部分,便交换了书和
DVD,之后还的时候又来借一本聊到儿童共谋杀人的小说,在房门口看到
室友在抢,问起那是什么,就拈了一块给他。
那周回家,他忆起Birdy 当时说“哇好好吃诶”闪闪发亮的眼睛,便跟
母亲要求,也带回了学校。还没回宿舍,他刻意在校园绕了一圈,在某个大
楼与树丛的角落找到像流浪猫的 Birdy,拿着他的书在看,一发现他虽然惊
讶,但也就把书递过来,“你来得正好,跟你借另一本。”
“怎么不在房间看?”他问,Birdy 仅耸了一下肩,看向他手上的袋子:
“你买晚餐囉?”
太好了,“要不要一起吃?”
“后来我们就都一起吃饭了。”
“就说嘛,我儿子这么帅,阿德一定是早就喜欢你,卤肉只是借口啦。”
他笑了,“妈你怎么知道?”
“哎哟──你第一次带伊回来我就在想了,你自己不知,恁两个一起吃
饭的步调都一样,一个说话一个就笑,你还会一直盯着伊看啊──伊嘛是。”
好不容易肉差不多卤透了,把肉和卤汁分装,就到了该回去的时间,张
家汉提着大袋小袋,正准备要上出租车,母亲又追上来,递上一盒密封不透
明的食盒,“来,这是你爸做的。”
“爸做的?这什么?”
“你上次说想吃的啊,你爸做了,我就给你留起来。”母亲笑着说:
“我会跟他们说,今天的卤肉是你做的。”
“谢谢妈。”
“下个月来包粽子,记得问阿德爱呷啥。”
回来的时候已经超过六点了。他才刚出来付了钱,就看见Birdy 下楼来,
“哇”了一声道:“每次都好多。”
进屋前他一直观察Birdy 的表情──还好看起来并无异样,似乎还很高
兴,“还有竹笋,晚上卤了明天可以吃。”
“好──剩下的我处理,你去洗。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忙了一天,他是真的有点累了,虽然东西是他带回来的,但出来看到一
桌的菜还是惊艳:雪白晶莹的大碗饭上浇了卤汁,一半是两方块、一肥一瘦
的带皮卤猪肉,一半是一枚五分熟的太阳蛋,一大盘烫茼蒿拌猪油、蒜末和
酱油,一碗红白萝卜汤,和一盘的芋头饼干──他先注意到Birdy 的饭和汤
上还点缀了一抹青绿。
“我妈留这个给你?”
“嗯啊,她特别装了一袋。”
“她还要我问你粽子想吃什么……她真的很疼你诶。”
“她最疼的是你啦。吃啦,我饿了。”
惯例做了短祷,拿起筷子说了“开动!”就看见Birdy捧起汤碗,喝了
大半碗汤──汤上浮的那抹绿就消失了,他忍不住道:
“我就不懂我妈和你为什么喜欢香菜,你不喜欢重口味,也不喜欢气味
太重的香料,根本就不合理嘛。”
“喜欢就喜欢,哪有什么不合理。”
接着Birdy 端起碗,拾起筷子,他就忘了要吃,而是看着Birdy 先挟起
肉送入口中咀嚼的表情:“……怎样?”
“嗯,今天的更好吃,很有嚼劲,而且没那么油。”
终于可以放心了,他也咬了一口,装作第一次品尝的样子,“真的,那
我、我就让妈以后就做这种给你吃!”
“嗯,下次就在家里做吧,我想吃热的。”
他抬头,Birdy 一脸的若无其事,眼睛却瞄着他,弯出了笑。
交往至今,在一起的时间渐长,那种忐忑辗转、心脏瞬间定住的感觉,
反而愈来愈出乎预料。
每次都败给他。
但他败得心甘情愿。
“对了,今天怎么会有饼干?”
“我爸做的。你不讨厌甜芋头吧?”
“你喜欢?”
“嗯。”
“哦──菜市场的阿姨说芋头不好处理,手会痒,那不是很好吗?你爸
还是很关心你啊。啊,这个好吃耶。”
六份饼干就这样分掉了。他想了想,问道:“有机会吃火锅的话,要买
芋头吗?超市有分装好的。”
“我是还好,如果只有一块,软了还没散掉就吃,那还OK。不过你想
吃,那就买啊。”
跟他想的一样。“我也还好,那就算了。”
就这样聊著天吃过饭,又一起洗了碗,他坚持自己擦干,让Birdy 先去
刷牙。洗完碗想起忘了买胡椒,便拿起罐子想确认一下剩多少,却发现是沉
的,打开一看,已经被装了七分满──还被扑出来的细粉搔到鼻子,差点就
打了喷嚏。
就因为会呛,Birdy 向来很少用胡椒,还说过:“看到胡椒就会想到李
安和王家卫,哪天想打喷嚏了,我就会喜欢胡椒了。”这种意义不明、他过
了一段时间才明白的话。
因为系上教授老是用这两位大导演当他们的关系吧。
回到沙发边的时候,Birdy 已经闭上眼睛,均匀地呼吸了。今天的家事
几乎都被他做完了,扫地、拖地、洗浴室、倒垃圾,收晾好的衣服,早晚餐,
还有出去买东西……说要补功课恐怕只是借口。
回想起来,每次他要回老家,Birdy 就会跟平常不太一样。
看了一会男友的睡容,他想起今天还没打开交换日记,就从小桌上拖过
来翻开,最新的一页是Birdy 的铜绿色、一贯向右上歪的整齐笔迹:
张家汉:
每次你回老家,我就会想到我爸。但这种心情很难表达。
写剧本的时候,总得想角色在这个当下该讲什么,老师说人大都口是心
非,还说要尽量去削减,要相信观众比你聪明得多。另一位老师也说:别人
看不懂不代表你就是王家卫,只证明了你不在乎观众。但是语言能说的实在
太少了,而且人大多时候都不怎么了解自己,又该怎么表达?那可能也不是
表达,只是当下的一个注解,就像鸟暂时降落一样。有时候则是难以启齿,
和知道“说了也没用”。你可能会觉得说了才有可能,但这对我来说,也是
一种本能反应了。
张家汉拿起笔接着写:
Birdy:
有时候拿出100%的努力,因为要确认对方想要什么,最后只能给人
感受到30%;但即使只能拿出30%,对方或许还能感觉到9%。在乎的
话,有时候能努力传达给对方知道就够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有延迟、有超前、有快慢,也不只一次差点错过。如
果一起睡觉是定时的闹钟,一起吃饭大概就是各自奔驰的分针秒针就此停下,
置身在时间之外。
还有……
不想吵他,但又不甘心他睡着。张家汉开始哼起歌,声音低低的,偶尔
变高一些,看着Birdy 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看他。他继续唱,但不知道自
己在唱什么,只是凝视,像是确认彼此的存在──
Birdy 起身,他还没唱完的旋律则在亲吻里延续。
(完)
谢谢你们读到这里。
这两位在一起总是在吃,又是国片,这么有趣的题目,不写好像有点可惜。
台语不轮转的地方还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