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忽略的线索
※ 写完这章突然想大喊:
我要翻开场上覆蓋已久的魔法卡——光之护封剑、死者苏生,结束这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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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在天内理子口中,听见了一个似曾相识却截然不同的故事。
当所有同侪都在烦恼升学考试以及大学入学推荐函,毕业后的政治联姻,才是身为政
界名门之后的天内理子所烦恼的事。
虽说就外界来看,天内这个姓氏即代表政界名门,不过在大家族中,依旧有直系与旁
系之分,小时候父母因车祸丧生又是旁系的天内理子,在上高二之后,就开始与家族的姊
妹们前去参加交际晚会,而天内家的当家,在得知天元家,这个政界巨头的家主丧偶,并
且希望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后,就以各种明示暗示的方式,打算让天内理子作为联姻对
象。
天元家的家风是出名的良好,除了家主年过花甲以外,最小的继子也比天内理子大五
岁,早已不需要天内理子再烦恼什么。
据说在交际晚会后,天元家主非常喜爱天内理子,觉得她形似故去妻子年轻时的模样
,他在相处期间,并未对天内理子做出任何冒犯的举动,还承诺在婚后,会共同享有富裕
与尊荣,只要天内理子愿意在家中陪伴他。
家族内的所有姊妹都认为这是桩非常好的婚姻,就连学校的好友,都纷纷羡慕她不用
烦恼毕业后的出路。
天内理子在众人交口称誉之下,也一度认为这是件荣耀的事,但暗夜时分,她独自躺
在松软的棉被里,心里总会有个微弱的声音询问她,这样真的好吗?
她从未体验过恋爱的滋味,也不曾做过心里真正想做的事情,届临退休的天元家主,
往后在家宴请政商名流的时间会大幅增加,她将无法再与同龄好友出门逛街玩耍。
这种仿佛初生便夭折的微妙感,令天内理子没有告知从小一起长大、负责照顾她的黑
井美里,躲过保镳与司机追踪,孤身到街上散心。
只是眼瞳里掠过越多繁盛瑰丽的橱窗,越是找不到该去的方向。
天内理子凝望几乎是所有少女期待披上的垂坠白纱,无法代入其中,心底更找不到半
丝喜悦。
“这不是之后要与天元家联姻的天内大小姐吗?自己来挑婚纱哦?还是即将嫁给一个
老迈的丈夫,觉得空虚寂寞冷呢?”拥有一头挑染金发的男子,轻蔑地握住天内理子的手
腕举起,哼笑两声,就转头朝身侧冷漠的黑发高大男子说话,“甚尔,你不是在烦恼家里
那个女人的医药费与惠的教育费吗?要不要趁机换一个?看在与天内家搭上关系的份上,
家里肯定会拨出一些资源,或是干脆玩烂了送给天内家的政敌?说不定可以得到一笔感谢
金喔。”
天内理子记得挑染金发的男子叫做禅院直哉,曾经在交际晚会上见过几面,是禅院家
的直系继承人,她用力转了转手腕,企图将手抽出来,不过禅院直哉的手就像铁钳般紧扣
,她惶恐地望向另一个被称作甚尔的人,希望他能够否定禅院直哉的提议。
“那不是我家,我入赘了,现在姓伏黑。”伏黑甚尔回应得冷漠,只是还没等天内理
子松懈下来,伏黑甚尔就捏起他的下颚,像拣选商场摆放的货物般左右审视,不久后,突
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大小姐啊?近距离看,长得还不错嘛。”
天内理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她终于明白,不能将命运寄望在任何人身上,她抬脚
狠狠踹向禅院直哉的下体,趁箝制她手腕的力道因吃痛而松开,飞快脱离,往回家的方向
奔跑。
此时她才发觉,还有十数个人跟在禅院直哉与伏黑甚尔身后,她不敢想像被包围会有
什么样的下场,但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她四处张望,想寻找一个暂时躲避的地方,倏地
,一只手摀住她的嘴将她拉进充满香甜气味的店家。
天内理子疯狂挣扎,逮住她的人却不为所动,直到追逐的人群往前方奔跑,消失在视
线中,身后的人才放开手,以嫌弃的语调道:“天内妳在搞什么啊?为什么禅院家的人在
追妳?”
“五条?”
前来吃甜点的五条悟,离开店铺,恰巧瞥见天内理子受到追赶,由于天内家与五条家
是世交,两人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过一段时间,据说双方长辈还有意凑合他们,但后来因天
内理子的父母车祸丧生而作罢,直到现在,双方都还会在庆祝及年会等场合上碰面,但也
仅仅是互相颔首打招呼而已。
天内理子捏紧裙䙓瘪著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啊,被发现了,快跑!”五条悟没有等天内理子鼓起说话的勇气,反手抓住她的手
腕就往外跑。
跑过一段时间的天内理子,双脚在硬质的皮鞋里被磨出水泡,她咬牙支撑著,却还是
越跑越慢,五条悟以眼角余光瞄一眼,忍不住啧了声后放开手。
天内理子绝望想着她就要被抛下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哭,就感觉身体突然一轻。
五条悟把天内理子公主抱起来,一面钻进各种小巷狂奔,一面大声抱怨:“妳怎么那
么重啊?”
“哪有人当面对女孩子说重的啦?”天内理子含着眼泪,哽咽地笑骂。
他们稍微与后方拉开距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弯进一条死路。
“哎呀,搞砸了。”五条悟对着有一人半高的围墙叹气,等到身后脚步声逐渐逼近,
五条悟却勾起嘴角,缓慢地笑起来,问她,“没关系,天内妳怕高吗?”
天内理子摇头,五条悟就接着说:“等等我数到三妳就跳。”
五条悟将她立在手臂交叉搭成的平台上,弯腰微蹲,大喊:“三!”
被送上围墙顶端的天内理子,紧抓边沿朝五条悟伸出手叫道:“五条!快上来啊!”
“这么你追我跑下去,要跑到什么时候?”五条悟向天内理子报出一串数字,捏了捏
手指,歪头拉颈侧的筋,笑得轻佻,“天内妳在这里也只会拖后腿而已,快点回去,到家
了给我打个电话啊!”
天内理子小心顺沿围墙另一侧的罗汉松树干落地前,迟疑地回头望了一眼,见到五条
悟迅速撂倒三个人,才放心离开。
后来天内理子才得知,五条悟打翻了所有追兵,不过他没有下狠手,除了伏黑甚尔,
全部的人都抱着身体某处在地上翻滚呻吟。
面部朝下,安静趴卧的伏黑甚尔,诱使五条悟上前察看。
谁也不知道伏黑甚尔当时在脑中闪过什么念头,他被五条悟翻过身的那刻睁开眼,用
暗藏的小刀深深捅进五条悟的咽喉,而后扭曲地笑起来。
五条悟则是下意识踹断了伏黑甚尔的右手。
平安到家的天内理子,生怕铃声暴露五条悟的位置,没有依照当时的约定,而是发送
讯息告知五条悟,她到家了。
等到深夜,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讯息,令天内理子忍不住拨打电话,软磨硬泡了许久
,询问的声调不由得抽噎,她不断追问五条悟是不是受伤了?现在在哪间医院呢?才从自
称是五条悟同学的家入硝子那里,得知目前五条悟动完手术,被秘密保护在加护病房里,
他还没有清醒,但依照本人意愿,希望天内理子不要声张。
天内理子寝食难安地过了两天,终于得以会见转到普通病房的五条悟。
她以为会看见一个满身白纱与瘀痕的凄惨伤患,说不定还有某个部位打石膏吊著,没
想到推开门,五条悟半坐卧在病床,长腿交叉著晃动,笑得轻松惬意,抬手朝她挥了挥,
倘若不看他身上的病人服,就像是没事一样。
“真是的!没事也不讲一声!害我白担心了那么久!”
五条悟几不可见地停顿几秒,就笑着朝她摆手,飞快在手机记事本里输入字句,然后
将萤幕转向天内理子。
‘谁叫妳大惊小怪?不过就是一些小喽囉,还能把我怎么样啊?’
“五条你、你的喉咙?”天内理子这才注意到五条悟的病人服里,多套了一件高领上
衣,自黑色的领口露出一小截白纱。
‘小事情,暂时没办法说话而已,所以说现在可以告诉我,妳为什么被追了吧?’
天内理子就把联姻的事、禅院直哉骚扰她的事,以及她仔细回想后,觉得她如同一件
黏贴标签的物品,被随意交易估价的不快,通通一股脑地告诉五条悟,沉默听完的五条悟
简短在手机上输入他的回答。
‘不想做就不要做啊。’
“你不是女孩子你不懂啦!”天内理子委屈到几近气愤,她像倒豆子般对五条悟吼著
女性在生活上的不平等、在生理期的不便以及在普罗大众眼里必须遵从的刻板印象,必须
温柔、必须细心、不可以大声笑等等被加诸在身上的枷锁。
五条悟按摩著两侧耳穴,只回了她一个字。
‘喔。’
天内理子气得抄起陪病沙发上的枕头,朝五条悟的腿部连甩好几下,五条悟躲避两回
就懒得再躲,躺在床上举起手机。
‘喂喂喂客气点!禁止殴打伤患!’
天内理子用力哼著,她只是气不过,没有真的想打伤五条悟的意思,瞥见类似讨饶的
句子,就将枕头放回原位。
一脸淡漠的五条悟蓦地眉头轻皱,让天内理子看萤幕。
‘喂天内,我想睡了,妳明天再来吧。’
依言离开病房的天内理子,在沉重的房门关闭前,耳畔传来轻微的闷咳与按压呼叫铃
的隐约电流声,于是她回头望了一眼。
逐渐合拢的罅隙里,倚靠床沿的五条悟按著咽喉,眉头紧皱,鲜血在黑色的高领上渍
出暗泽,染红白纱,点点自从指缝里渗出。
天内理子蹲在走廊角落,等到医护人员从五条悟的病房鱼贯退出,才从值班医师那里
得知,五条悟在勉强能够不依赖器械呼吸后,就选择拔掉气切管,转到单人病房,不断用
手机收发讯息,像在安排什么事。
隔天,天内理子企图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凝重的神情与安静削苹果的举动,让五条
悟忍不住问。
‘喂天内,妳怎么这种表情?该不会是跳下围墙的时候撞到头了吧?’
“你才撞到头!”天内理子大声反驳,而后用力将切好的水果盘塞进五条悟怀里,“
闭嘴!吃苹果啦!”
‘我的嘴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好吗?’五条悟笑着细细咀嚼著苹果,他吞咽得很慢,单
手操作手机按键的速度却飞快,‘昨天我想了一下,妳干脆做我未婚妻好了。’
“什、什么啊?”
‘假的那种啦,就弄个浩大的追求方式啊,这样天元家主就不会勉强妳一定要嫁给他
,斗殴事件也不会上升成两个家族你死我活的倾轧,昨天在场的可是有五条家跟禅院家的
直系继承人,还有天内家的大小姐,其他的小喽囉就不提了,全部负伤的情况下,弄个不
好可是会死人的。’
“有这么严重吗?”
‘其他家族我不敢确定,但禅院家与五条家、是江户时代?还是庆长?我不记得了,
总之当时的当家在御前比试中,动了真格,互相砍杀,两人都死了,新仇旧恨,现在根本
就是借题发挥的大好时机。’五条悟对着呆愣的天内理子笑,等她读完讯息再补上其他内
容,‘相比之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年纪还轻,出手没个轻重,好像比什么夺权抢资源
要好得多。放心,反正只是未婚妻,还不归我管,妳爱干嘛就干嘛,要是有喜欢的人就讲
一声,我去跟老橘子们讲玩腻了、不想要了,婚约取消就好。搞定!此处应有掌声。’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啊?万一我喜欢的人,很介意我的婚约、我跟谁在一起过怎么
办?”
‘我认为真心喜欢妳的人,才不会在乎妳跟谁在一起过,如果遇到那种一天到晚追问
你过去、解释清楚还不愿意接受的,就干脆点,一脚踹了吧!’
“这种解决方式也太疯狂了吧?”天内理子笑出来,双眼却盈满泪水,“五条,那你
的课业怎么办?”
‘简简单单啦,才大三而已,还不需要实习,随便看看就能赶上进度了。’
“那这个呢?”天内理子朝自己的咽喉指了指,“也算了吗?”
‘这个啊?我已经讨了。那家伙的右手大概、应该、也许被我踢断了,他夺去我的健
康,我拿走他的未来,很公平。’
“五条,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我缺一个妹妹啊,不然,妳来当我妹妹好了,现在就叫一声悟哥来听听怎么样?’
天内理子站在五条悟床边,泪水依循点头的幅度,大颗大颗地落下。
不过天内理子没有告诉夏油杰,她始终没有当面叫过五条悟一声悟哥,这个称呼仿佛
在提醒天内理子,她没有用,只会扯人后腿。
她在五条悟就学期间,听见五条悟随口抱怨刷手护理师递器械太慢,拖累他的速度,
她就毅然决然放弃了已经完成的商务管理学历,报考护理学校重新就读,没想到五条悟后
来去了美国,她原先以为她无法帮上五条悟任何忙,没想到五条悟一年多前回来了。
坚持完成学业,并像住院医师般每天研究术式,就著各种术式影片,计时,最后还闭
眼练习递器械的天内理子问他。
“五条,你找到跟得上你速度的刷手了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可是很快的喔!来拜托
我吧!”
天内理子接过夏油杰递来的纸巾,逐渐停歇下来的泪水又开始汹涌,她将纸巾摊平,
又折成规整的四边形,哽噎地说:“我在悟哥的病床旁边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一时之间找
不到卫生纸,就拆新的纱布给我擦眼泪,很痛耶!好歹也拿个棉被或衣服什么的,简直就
是个大笨蛋!”
她说著五条悟懒得研究花语,就拿了一笔钱给花店,只抛下一句要送给未婚妻的,让
他们看着办。
说着明明包下晴空塔整层餐厅,还雇佣交响乐团演奏,却在吃晚餐期间,拿大体解剖
的照片给她看,当时吃的是五分熟的牛排,她朝五条悟抱怨要吃不下了,却被五条悟笑很
弱,他可是可以对着大体,津津有味地吃完一碗烧肉丼呢!
还说了她常搭的劳斯莱斯加长型很像灵车,似乎很多人都开这种车求婚,难怪说婚姻
是爱情的坟墓,他们没有要埋一起,所以后来五条悟搞了一台直升机过来求婚。
“但这样的悟哥,却成天在有空的时候,捧着手机里糊得夸张的偷拍照,为数不多的
大头贴根本就不给人碰,只能远远地看,逢人就说,杰今天又为了我做什么、他对我有多
好,笑着的表情好像抱着什么宝物,没有人忍心问他,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连一张清
楚的照片都不让你拍呢?”
夏油杰想解释不是这样的,因为他私底下所做的事,让他避免拍照,但他仅是嗫嚅几
次,没有出声,他抬头眨着眼睛,不让蓄满眼眶的泪水掉下来,他不知道五条悟是这么看
他的,他一点都不觉得,他有五条悟描述得那么好。
“他让我叫你杰哥,杰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虽然悟哥又烦又是个笨蛋,但他真的
不是什么坏人。”天内理子抽抽噎噎望着他,最后下定决心询问,“能不能拜托你、拜托
你爱他一下好不好?”
说完,天内理子深深鞠了个躬。
“先、先找到悟再说。”夏油杰拉着天内理子的手腕,不再迟疑,他猛按公寓门铃,
直到管理员前来应门,两人通红的眼眶让管理员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与住户发生纠纷,
温声询问著,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悟有回来吗?啊、他的全名是五条悟。”
“这个名字好熟啊,对了、是房东的名字。”管理员回头朝里头大声询问,“老伴啊
!房东昨天有回来吗?”
里头传来没有的回复,尽管公寓管理员表示,五条悟时常不带钥匙,就算有带,也会
叫他们开门,如果他们两人都没有遇到五条悟,就代表五条悟没有回来,但夏油杰依旧坚
持,拜托公寓管理员带他们前往五条悟居住的楼层,门打开的瞬间,传出一股长期空气未
流通的陈闷气味,夏油杰蹲下来用手指轻抹橱柜上缘,他在揉捻间感觉到一层薄灰。
五条悟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回来过了。
“上次房东回来,似乎是六、七个月以前吧?”管理员沉吟片刻,“不过、房东的职
业是牛郎,说不定是这些日子都是在哪个名媛家过夜吧?”
“为什么您会这么认为?”夏油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管理员说,五条悟有次是由一位小姐送回来,时间大概在凌晨两三点左右,他当时有
些好奇,就问五条悟,是不是从事什么特殊行业?
五条悟听了只是笑,反问他,我像从事什么特殊行业呀?
有点像什么暗夜帝王之类的。公寓管理员当时这么回答五条悟。
所以说,这个意思是我帅吗?我看起来像是可以靠脸吃饭的样子啊?那满好的啊。五
条悟笑着走进家门,公寓管理员就以为那是默认了这个职业。
“所以说、不是吗?”公寓管理员退出房门,才看清楚在夏油杰身后的天内理子,忍
不住指着她,“啊啊就是这位小姐。”
迎著夏油杰疑惑的目光,天内理子小声解释:“那两天开了好几台大刀,所有人都轮
换过几次,但悟哥只利用空闲时间,躺在推床上睡了两个小时,我有点担心,才让司机开
车顺道送他回来的。”
“悟是医师,很厉害、很厉害的外科医师,请您记好了。”
夏油杰的语气太过沉痛,使得管理员有些讶异,答应得木然,停顿许久才突然出声道
:“那上上个月底,房东请我代收,后来又叫我丢掉的那批物品要怎么办啊?真的要丢吗
?全部都是新的,甚至有些还没有拆封过,真的很可惜。”
“那批物品,都是、什么?”
“很多,完全没有重复,里头还有性感睡衣之类的服饰,我本来还以为是要给这位小
姐的,因为房东一开始说是送人的礼物,后来只轻描淡写地讲,他不要,丢了吧。”管理
员边说边将门锁好,带夏油杰与天内理子前往他所住的楼层,他们夫妻是入住型的公寓管
理员,本来太太是想听从五条悟的话,拆箱打算垃圾分类,没想到所有的物品都是全新的
,他们担心五条悟改变主意,就将所有物品都堆到客房。
夏油杰早有预感,但堆至天花板、数量多到几乎推不开门的纸箱群,依旧令他站在门
口茫然,他低头掀动管理员太太未重新封起的纸箱,最上层的两件性感睡衣,赫然就是五
条悟传给他看的那两件,下面还有许多物品,有五条悟念给他听过、也有不曾念过的牌子
,他不由得心想,不曾念过,说不定只是因为五条悟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到底买了什么吧?
‘我想送的人,是个很在意他人感受,在意到会忽略自己的人,是个笑起来很好看,
让我会一直想看见他笑容的人。’
此刻,五条悟说过的这句话,恍若回响在夏油杰耳际,清晰无比。
夏油杰不禁在心底否认著,悟,我根本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如果我真的很在乎他人的
感受,就会多问你一声了。
他甚至无法忆起,他是不是每天都有对着五条悟笑?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夏油杰抛到脑后,他疾奔出公寓大门,完全遗忘天内理子与管理
员的存在。
夏油杰先是到前往小笠原群岛的港口,这两天都正好没有船班,他在候船座位处找了
两轮,才往两人曾经到过的游乐园寻找,沿着大街小巷,找过每个他们共同经历的地方。
他不断在期待与沮丧中摇摆,直到夜幕低垂。
一无所获的夏油杰,想起盘星里似乎有个常客,他的职业是侦探还是征信社一类,打
算去麻烦他帮忙。
甫开店的盘星,来客量虽然不大,但嘈杂的人群,已经足以遮蔽掉大部分的吧台座位
状况。
而夏油杰依旧一眼就从人潮来去、开阖不定的模糊间隙里,捕捉到五条悟的身影,他
此时才发觉,他对五条悟其实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
菅田真奈美瞥见夏油杰,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打着手势问夏油杰,怎么不接手机?他
们轮流打了几十通。
夏油杰摇头苦笑,只说,出了点意外,来不及跟你们说。
菅田真奈美告诉夏油杰,五条悟昨晚到店里,将整个钱包拍在吧台上,让他们自己拿
,接着只点B52。
她记得夏油杰说过五条悟酒量很差,所以她几乎每杯酒都掺水,但禁不起五条悟喝的
杯数多,五条悟喝了咳,咳后睡,睡过再起来继续喝,就算过了营业时间,他们还是轮流
守着,生怕会出事。
“谢谢、真奈美,真的谢谢。”
五条悟安静趴卧吧台,整张脸都埋进臂弯,周边零落放置著几个残余些微酒液的空杯
,夏油杰接近他的时候,他好似有所感应,侧头露出一只没有焦距的眼睛。
直到辨识出在朦胧的灯火光晕间,被摄入的身影是谁,五条悟才枕着手肘,含混地笑
了起来。
“啊、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
五条悟环顾四周,动作很慢,仿佛还弄不清楚自身所在,嘟哝了几句,为什么会在这
里?好奇怪啊。接着像是想到什么般,欢快地笑着。
“啊对了,我跟你说,我找到我的杰了喔!”五条悟重新倒卧回吧台,但他的神情,
笑得如同将心底折叠珍藏的影子拿出来摊平,怕太阳太热,怕月光太凉,怕心底太潮湿,
只敢在暖黄的灯光下晒一晒,企图维持它的新鲜明艳与美好。
完全不符合预期的神情与话语,乃至五条悟无声的心,都再次推翻夏油杰对于五条悟
喜欢他的想像。
“那你去找他啊!你来找我干什么?”夏油杰忍不住怒吼,把旁边的菅田真奈美都吓
了一大跳。
“可是、”五条悟闻言停顿片刻,像在努力回想,他的笑容慢慢苦涩起来,但语调很
轻,仿佛在谈论他所珍视的宝物,“可是、他不要我了啊。”
夏油杰此时听见有什么溃堤的声音,深沉的绝望像是自他的脚踝,瞬间冲注沉淹,奔
腾汹涌,使他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