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泽(28)

楼主: moonfeen2 (柚子)   2022-04-10 19:27:33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温暖而斑驳的光影。
一只灰色的雏鸟趴在草地上,张著鹅黄色的嘴,不停发出啾啾的叫声。
“小鸟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
男孩与女孩蹲在树下,睁著翡翠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这个不停啼叫的灰色小毛
球,接着他们抬起头,看看树梢上的鸟巢,小鸟的双亲也正关注地看着这边。
“尤里斯,你去,你是哥哥对吧。”女孩推了他的双胞胎兄弟一下。
“什么啊,莫菈,妳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承认我是哥哥。”男孩白了她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雏鸟与鸟巢间游移著,就是股不起勇气去爬那棵对他们来说太高的
树。
“怎么办,小鸟会饿死的。”女孩垂下眼帘。
“嗯……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个梯子?”男孩思索。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转过头,瞧见一名少年走了过来。
‘哥哥。’尤里斯与莫菈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对于这个大了他们近六岁的兄长,两人既想与他亲近,却又想与之疏离。说不出
为什么,就连面对严厉的父亲,两人都敢恶作剧,偏偏碰到这个哥哥就像老鼠看到猫,
会有种本能上的警戒与畏惧。
淡淡地看了弟弟与妹妹一眼,霍华继续往前走,酷似父亲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哥哥。”
身后传来妹妹的叫唤声,他顿了顿,还是回过头。
“小鸟掉下来了。”女孩指着地上的雏鸟,眼里带着央求与期盼。
“莫菈!”尤里斯低叫,用力扯了扯妹妹的衣服。
看到少年走过来,两人紧张地抓着彼此的手,一时说不出话。
来到弟妹身前,霍华弯下腰,一把抓起那个啾啾叫个不停的灰色毛球,往后退了
几步。
大概目测出鸟巢的位置,他起步往前冲,三两下蹬上树,一手勾著树枝,一手将
雏鸟塞回鸟巢里。
守在巢边的亲鸟受惊,纷纷伸嘴啄他,少年立刻松手,轻巧地落回地面。
底下的尤里斯与莫菈看得目瞪口呆,想着爬树是这么轻松的事吗?
颊上被啄出的伤口流了点血,霍华擦了擦脸,依然面无表情。
“哥哥……”莫菈见了慌忙掏出手帕,抬手想擦拭兄长的脸。
“霍华──”
远方传来父亲的声音,霍华轻轻推开妹妹的手,迳自往草地的另一端走去。
当他离开草坪时,脸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只留下一点血迹。
“哥哥好像很辛苦的样子,每天都要去研究室。”尤里斯皱眉。
“为什么爸爸总是对他这么凶呢?”莫菈叹气。
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两颗小脑袋靠在一起,不解。
自从研究室遇袭,差点让研发中的圣水凝胶功亏一篑后,失去妻子的艾伯特不顾
其他驱魔师反对,一把火烧掉了原有的研究室,并将剩余的资源迁回G家宅邸附近。
对于桑格的背叛,A家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甚至有人试图诬蔑E家的汤马斯,
说他才是真正的凶手,桑格只是被嫁祸然后遭到灭口而已。
对此E家提出严重的抗议,甚至差点与其他家绝裂。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驱魔师家族间的矛盾却从来没消失过,各家家主在会议室里
吵得面红耳赤,与其说是为驱魔师界的未来忧心,不如说是忙着推卸责任。
当重伤未愈的艾伯特拄著拐杖出现,会议室里吵得正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扶著好友的汤马斯摇了摇头,看到艾伯特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将桌上的杯子全
扫了下去。
一阵器皿破碎声后,会议室里总算恢复安静,众人看着神情憔悴的艾伯特,眼里
的幸灾乐祸远多于同情。
汤马斯的嫌疑仍未洗清,他一出现,马上招来其他人的质疑,艾伯特制止了发怒
的好友,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冰冷的绿眸逐一扫过在场的驱魔师家主们。
“背叛者是桑格,他杀了圣器的守护者,还把恶魔的使者带进来,此事无庸至疑。”
G家的家主平静地说著,偶尔轻咳几声。
“如果诸位还想维护你们愚蠢的面子,坚持是汤马斯做的,那么,史坦格勒家将
会和杜兰家一起退出,从此不再提供你们任何东西。”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艾伯特,你不能这样!”
“我们又没说汤马斯是犯人,他只是有嫌疑而已。”
“桑格的通缉令呢?当初不是说要发吗?”
“你妻子的事我们感到很遗憾,但你也不能因此迁怒到我们身上。”
“换批人重新调查吧,我早就觉得都交给A家是错误的。”
看着交头接耳,态度丕变的各家家主,艾伯特的右手轻敲著桌面,讽刺地笑了起
来。
会议的结果可想而知,事情重新调查,对汤马斯的追查暂时中止,桑格的通缉令
发布,接着是G家研究室的重整,以确保武器与物资的照常供应。
会议结束后,艾伯特站起身,听到一些家主在低声抱怨。
“真是的,他凭什么啊,不过就是个研发员。”
“哎,谁叫G家做的东西还算好用,等到哪天没用了……呵。”
“以后又得加派人手保护他们了,有够烦,不过就是死了个人嘛。”
“就是说,我们一天到晚跟恶魔战斗,死得人更多哪。”
咚。艾伯特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觉得能跟恶魔战斗是很了不起的事?”脸上还贴著纱布,
他有些颤抖地说著。“等著瞧吧,史坦格勒家的驱魔师,也是可以战斗的。”
“是吗?真让人期待呢。”
“不要太勉强喔。”
各家家主讪笑着,都当他是过度刺激导致精神不正常,完全不当一回事。
直到半年后,艾伯特带着他的孩子到训练场,把男孩扔进一个满是小恶魔的铁笼
里为止。
听着笼子里的嘶咬声,在场的驱魔师与他们的孩子都惊呆了。
“没什么好怕的,霍华,它们杀不死你,顶多造成有点严重的抓伤。”
艾伯特的声音传了过来,冷静得令人悚然。
“我给你两小时,到时候要是还让我看到一只活的,下次就加倍。”
闻讯赶到训练场,汤马斯冲到铁笼前,一把揪起拄著拐杖的好友。
“你疯了吗?艾伯特,他只是个孩子!”
“是的,幸好霍华还小,所以还来得及培养。”他的父亲面无表情地说。
“你……”汤马斯一时语塞,之前就听说艾伯特开始训练儿子战斗,他本来以为
这只是谣言而已。
“放心,我给霍华打了特殊的药剂,他的伤口会恢复得很快。”艾伯特指了指身
侧的提袋,从敞开的袋口可看到几排蓝色管状物。
“你把你儿子当成什么了!”汤马斯吼道,原想给好友一拳,却硬生生忍住了。
与受伤前相比,艾伯特如今瘦了一圈,因为左手与左脚有些萎缩,他走路得拄著
拐杖,原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是凹陷下去,光看都替他难过。
汤马斯放开好友,咒骂了几句,打开铁笼就钻了进去。
他驱赶小恶魔,将浑身是伤的霍华拖了出来,身上同时也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抓
伤。
“唉,汤马斯。”艾伯特轻轻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
即使过了几个月,霍华依然还在吸收那个恶魔的生命力,他的伤总是好得很快,
快到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受伤过。
瞧见男孩身上的伤口正在收拢,艾伯特脸色一沉,立即掏出注射器。
“霍华,过来。”
男孩爬起身,安静地走到父亲面前,配合地伸出手。
汤马斯皱起眉头,觉得这对父子实在太不对劲了。
“艾伯特,如果你真的想训练霍华,还是循序渐进、按照步骤慢慢来比较好,不
要用那种奇怪的东西。”
握著注射器的驱魔师抬起头,眼底闪过什么,最终只是淡然而苦涩的一笑。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明明就活得好好的。”汤马斯瞪了他一眼,胡乱包扎
自己身上的伤口。“好歹你也是他的父亲,那些伤记得要好好处理。”
艾伯特轻轻点了点头,牵着儿子离开了。
汤马斯所不知道的是,当两人走出训练所,霍华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就连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回到G家宅邸后,艾伯特招来助手,将提袋交给对方。
“这次的抑制剂效果太差,先换回之前的。”
“了解。”
霍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呆呆地站着。
房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但他的眼睛却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墙上有几处裂纹都
能数得出来。
胸口很热,某种陌生的东西正在身体里流动着,带来阵阵异样的感觉。
他想应该是因为打了药的关系,自从母亲出了意外后,父亲就开始频繁地替自己
注射药剂,有时是绿色,有时是蓝色,也有的时候是橘色。
一开始的时候很难过,每次打完药,身体里总是翻腾不已,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挣
脱出来。
几个星期过去,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父亲改变配方的关系,自己不再因药剂
而痛苦,只剩下些微的不适感。
而后,那些训练开始了。
父亲说,自己必须成为能与恶魔战斗的驱魔师。
父亲说,他将倾尽心力,将自己的身体调整成最合适的状态。
父亲说,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能替母亲报仇。
对于母亲的死,霍华实在一点印象也没有。
只记得自己被蜘蛛咬了,最后听到的是母亲温柔的呢喃。
‘不要怕,霍华,妈妈会救你的。’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母亲不见踪影,父亲尚在急救,一切都令他感到
茫然与不知所措。
如果这是噩梦就好了。
霍华坐了下来,靠着门板缩起身体,缓缓闭上灰绿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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