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滴水都记得的你
※ 我好困先停在这里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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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五条悟对夏油杰说有关医院的话题，那些让夏油杰双眼点起光芒的理由，有一部
分是随口胡诌。
　　五条悟确实是打算颠覆御三家，也想过要把各自隐藏的技术开放给所有医师，不过一
切都仅是由于他看不惯御三家不可一世的态度，好似拥有卓越的技术就高人一等，他偏要
看看，当所有他们称作是庸才的医师，学去他们引以为傲的技术时，那些老家伙们的扭曲
表情。
　　再来就是，他会是当代的“神之手”，刚开始是想拯救梦里的挚友，后来他将所有到
面前的病患都当作一颗待解的魔术方块，不知不觉，他越解越难，而越难他越起劲，他就
成了最强。
　　五条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片平静而澄澈的湖泊，所有的人事物都如同
振翅飞掠过湖面的蜻蜓，蜻蜓是真的，略带模糊的倒影是真的，偶尔停顿在湖面掀起的涟
漪是真的，但蜻蜓飞过以后，什么都没有残余，也是真的。
　　直到梦中挚友、直到性格别无二致的夏油杰出现。
　　夏油杰宛如坐在扶疏的树下，满身拢著筛过的细碎日光，赤手捞去沉进湖底的秽物，
只因他觉得这样不好、这样不对，经年累月地将手指探入冰凉的湖底，于是每滴水都铭记
夏油杰手指的温度，于是当梦中挚友沉进湖心滴落鲜血，晕染浅薄的红，纵使被稀释得杳
渺，仍旧是宛如心痛的颜色，于是夏油杰轻轻晃动手指，就会掀起波澜。
　　在遇见夏油杰以前，五条悟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只是他的一缕念
头，他可能不久就遗忘，可能收在记忆夹层里，某天拾取出来执行，也可能上缕念头与下
缕念头互相冲突，视遇见的状况而定，他不在乎逻辑无法自洽，反正这个世界，唯一不变
的，便是改变。
　　但这并不代表，他存心欺骗夏油杰，而是夏油杰让他感觉到，其他人遇见他时，那种
无所适从。
　　夏油杰很少说自己的事，约莫是不想让人担心，他被某个景物勾起情绪，皱眉沉思的
表情，五条悟没有漏看过，而关照旁人感受的他，更少透漏己身的感受，五条悟仅能凭借
微枝末节去拼凑夏油杰的喜怒哀乐。
　　很快，没什么耐性的五条悟就厌烦被动等待，他开始抛出一句又一句的问题，边扔边
观察夏油杰的表情，倘若他喜欢就记下来，去做；要是他不喜欢也记下来，不要做；如果
他觉得都可以，那就再换个内容换个问法，仿佛攒起数枚圆石朝去路投掷，飞溅得到处都
是，却仅有五条悟知晓其中隐含的秘密。
　　夏油杰的记性不差，两人才刚认识，偶尔察觉五条悟话语里的前后矛盾，会瞄他一眼
，目光便瞥往别处，嘴角微勾；再熟一点，会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沉吟许久才表
露些令他茫然的模糊端倪，要他跳转好几次念头，才会发现夏油杰在暗示他，逻辑有冲突
，随口胡说不太好；现在夏油杰则是会挑起一侧眉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状似随意地提
起，其实两人都记得的、往日话语的前后落差。
　　五条悟会笑着说他忘了，视线停驻于夏油杰生动的薄怒，他喜欢那种感觉，像是他站
得离夏油杰更近了一点。
　　会有更多病患得救──这是他猜测的、夏油杰的愿望，不是他的。
　　五条悟说著，特地偏过头睨视夏油杰的表情，才一眼，他就知道他猜对了。
　　他只是想让夏油杰，多看他一眼。
　　时间倒回上个礼拜，五条悟又开始不再满足于问夏油杰问题，企图寻找能全面囊括夏
油杰思考回路的办法。
　　他倒卧床铺思考，想不透就在柔滑舒适的床面翻滚，甫昂首就望见床边高耸丰富的书
柜，忆起夏油杰总是捧著书，安静而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阅读的侧脸，倏地翻身跃起，站在
书柜前浏览片刻，就拿起手机传讯息给刚上班不久的夏油杰。
　　‘杰，我跟你借几本书来看，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还是哪本书不要动？’
　　‘你随意。’
　　夏油杰回得很快，但或许是在忙，讯息很短，五条悟一得到同意的讯息，就抽出他念
《小王子》时，夏油杰随手拿的《百年孤寂》，他拎著书，舒服地倚著靠枕阅读，而后由
坐变躺，由躺变趴。
　　满厅的暖光铺到脚前迎接下班开门的夏油杰，他没有听见熟悉的“欢迎回来”，就瞇
起双眼，挟带几分警惕，四处搜寻五条悟的踪影，目光扫视到沙发便无奈地笑了出来。
　　五条悟横在沙发，一只手挂在椅垫外缘，另只手埋藏他的脸，《百年孤寂》掉进沙发
与矮桌之间的缝隙，人早已睡熟到叫不醒。
　　夏油杰原先是以为五条悟最近太疲倦，后来一连几天开门都看到同样的景象，忍不住
在用餐时间笑着询问：“悟到底是想看书呢？还是想助眠呢？”
　　“看书啦！”五条悟烦躁得用力咀嚼口中的食物，《百年孤寂》像是他的克星，纵使
他再怎么努力撑开眼皮，依然会于翻阅中不知不觉睡着。
　　“那悟在大学时期应该很辛苦吧？”
　　“没有啊，所有的学科我都这样一翻。”五条悟比划出随意以大拇指压住书页，飞速
放掉的手势，“就记住了。”
　　夏油杰抿了一口汤，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相信我啦！杰！不然等我看完，我们来讨论故事内容！”
　　“可以啊，我会期待的。”
　　五条悟设定十五分钟响一次的手机闹铃，半睡半醒、痛苦地阅读到仿佛有弥留错觉将
近两个礼拜，终于大声朝返家洗完澡的夏油杰宣布：“杰！我看完了！”
　　夏油杰瞪大眼睛，视线落在矮桌上的《百年孤寂》才恍然笑了起来，缓慢拍两下手，
悠然坐到老位置问：“恭喜，所以悟的感想是？”
　　兴冲冲高跪在沙发椅垫上的五条悟表情凝滞片刻，往下蜷成一团，将脸塞进夏油杰的
大腿，夏油杰一脸莫名其妙，而后半敛眼睑，伸手揉搓五条悟的后脑杓，语调温软：“内
容让悟这么难过吗？也对，毕竟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我当初应该推荐悟看一些比较轻松
的书的。”
　　“我忘记了。”
　　“什么？”
　　“看了那么久，但是所有的内容我都忘记了，只记得他们走了好久。”五条悟在夏油
杰的大腿上转一圈，露出他神色复杂的脸，“欸杰，你觉得这本书好看吗？”
　　“还不错啊，满有趣的。”
　　“是喔？到底哪里好看我怎么感觉不到？连名字都取得好奇怪，百年咕叽。”
　　“嗯，我是真的相信悟全部都忘记了哈哈。”五条悟没有刻意降低音量的嘟哝，让夏
油杰扶著前额笑到停不下来，温柔的嗓音被笑意扰得有点变调，“有趣的地方，大概是人
吧？里面人物的互动很有意思。”
　　脸色由红转白，再变青的五条悟，从来都不在乎周围的人是怎么互动的，也一点都没
有兴趣，无法体会夏油杰所讲。
　　他毫不客气地躺在夏油杰大腿上瞪他，夏油杰随便他瞪，自顾自地读起书，不久后，
五条悟好似觉得绷紧眼皮是件疲劳的事，逐渐放软眼神，顺沿夏油杰的颧骨、侧脸弧线再
滑到下颚，他来回更换好几个视线角度，怎么都不觉得腻，怎么都觉得好看，有时夏油杰
阅读到感兴趣的段落，嘴角扬起一点模糊的笑，五条悟也不知不觉显露相同的表情。
　　夏油杰感觉五条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大概是困了，将注意力放到五条悟脸上，才发
现五条悟双眼晶亮，仿佛还很有精神，他忍不住笑着问：“悟在看什么呀？”
　　“看你啊！”
　　五条悟的过度坦白使夏油杰有些慌乱，但发红的耳朵被披散的头发掩盖，没有泄漏出
来，他故作冷静地回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悟这种随口胡说的习惯还是改掉比较好吧。
”
　　因为我喜欢！所以我看哪里都觉得你好看！
　　五条悟刚想回应就觉得夏油杰的疑问很熟悉，仔细思考好像跟他刚才问的问题很像，
因为他喜欢，所以兴致盎然，那夏油杰的有趣，大概是代表他很喜欢人们的互动吧？
　　他一直想不清楚，夏油杰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关照所有人的感受，此刻，他终于得到
解答──因为夏油杰深爱着这个世界，也深爱着他周遭的人事物，舍不得他触目所及之处
，受到半点委屈。
　　五条悟顿时有股错觉，夏油杰对他的温柔不过是一视同仁的蔓延，而他靠近了，就侥
幸分到一些。
　　他总无遮拦的嘴开阖几次，终究没有问夏油杰，如果那天是其他人问你能不能当炮友
、问你可不可以同居，你会答应吗？
　　五条悟纵使郁闷，手指也没有空闲，他抬手将夏油杰总梳出来特立独行的那撮浏海挑
起，卷在指间，没卷几下就笑出声道：“杰，你的浏海好奇怪。”
　　以为五条悟被指正而不高兴、在书后分出大半注意力的夏油杰蓦地抬起手，想拍那个
专程勾出他浏海又讲奇怪的家伙一掌，但刚才听见的郁闷与难过让他的手轻轻落到五条悟
湛蓝的眼睛上，他轻叹著说：“悟困的话就去睡觉，不要睁着眼睛讲梦话。”
　　夏油杰希望五条悟回床上睡，却还是随手将这两个礼拜都披挂于椅背充当装饰的薄毯
拉到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没有应声，只是放开夏油杰的浏海，按住遮挡他双眼的手背笑，他笑得很快乐
，仿佛没有察觉那抹一闪而逝、不知名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