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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希尔凡/菲力克斯 (Sylvain Jose Gautier / Felix Hugo Fraldari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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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希尔凡的父亲总是说,没人能像戈迪耶那样庆祝冬至节。在希尔凡的成长过程中,情况已
够糟糕的了:女神禁止伯爵的继承人不参加庆典。它现在变得怪诞起来。两年前,法嘉斯
的人们煮熟霉烂的大麦,在炭火上烤老鼠以作为他们的冬至晚宴,而那是当他们够幸运的
话。假装五年的内战没有同样地蹂躏人民和土地,假装这数个世纪以来的古老热诚习俗可
以一如既往地延续下去,这让希尔凡感到反胃——
菲力克斯打断了他,“那就来伏拉鲁达力乌斯吧。”
* * *
希尔凡来到了伏拉鲁达力乌斯,帮助新公爵主持隆冬假期。这比他想像的要复杂多了。
译者前言:
本文为Switch游戏〈Fire Emblem 风花雪月〉的同人〈when the earth stands still〉
之翻译作品,特此感谢原作者merionettes (acchikocchi)给予翻译授权。
本译文系参酌〈彩云小译(LingoCloud)〉之翻译结果后,修正校订而成,若不喜者请慎入
;若译文有误植之处,请不吝随时提出,谢谢。
实在太喜欢太喜欢这篇文了,不能只有我自己看到!于是想办法利用春节假期努力把它翻
完了,希望大家喜欢,也欢迎留言分享感想^^。
补充一下,这篇虽然黄段子只有一点点也不是重点,但这是难得的Bottom Sylvain,挺美
味的,谢谢招待。
希尔凡的父亲总是说,没人能像戈迪耶那样庆祝冬至节。很明显地,这是自我意识过剩的
问题。守夜、竞赛、宴会,隆冬的七天假期里,每一天都充满了炫耀的恩赐,直到圣奇霍
尔节的高潮仁慈地给这个——多么温馨的场景——带来了谢幕。
在希尔凡的成长过程中,情况已够糟糕的了:女神禁止伯爵的继承人不参加庆典。它现在
变得怪诞起来。两年前,法嘉斯的人们煮熟霉烂的大麦,在炭火上烤老鼠以作为他们的冬
至晚宴,而那是当他们够幸运的话。假装五年的内战没有同样地蹂躏人民和土地,假装这
数个世纪以来的古老热诚习俗可以一如既往地延续下去,这让希尔凡感到反胃——
菲力克斯打断了他,“那就来伏拉鲁达力乌斯吧。”
在他留意到菲力克斯的话之前,希尔凡已控制住了自己,将视线从天花板上的石膏螺旋上
移开,用手肘撑起身子看着菲力克斯。“蛤?”
“你听到我说的了,”菲力克斯耸耸肩,“当议会会期结束时,不要回戈迪耶。我们可以
让你住几个星期。”
他们在主厅旁边的小房间里,帝弥托利的顾问们经常在会议与谒见的空档时聚在这里。菲
力克斯懒洋洋地坐在一张镀金的硬椅子上;希尔凡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靴子被踢到了手
能拿到的地方之外。他摆动着双腿,好好地坐起身来。
“你说真的?”
菲力克斯又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你不会是唯一的客人。”
“鲁道夫?”
“还有一个小地主的家族,他家的大厅还没有重建起来。”
有趣的是,他以前从没想过他可以不回家,这听起来太好了,不像是真的。
希尔凡抿着他的嘴唇。他的父亲会大发雷霆,但这不重要。他母亲会在乎吗?有一半的可
能性。另一方面,如果菲力克斯是出于同情而提供帮助,那么——
他回答得太慢了。菲力克斯会想知道他在打算什么,或者更糟地,他已经知道了。他至少
应该争取时间,或者——
菲力克斯慢慢地说,好像要把这句话从他身上挤出来一样,“这是我的第一个隆冬假期。
”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没必要这么做。去年,他们都聚集在菲尔帝亚与帝弥托利一起庆祝—
—所有的青狮成员,还有教授,或者大主教,随便你怎么称呼他。一切都很简朴,在粮食
定额配给和重建之间,有点苦乐参半,太多惦念的面孔和回忆突然交融在一起,那是希尔
凡所能记得的最好的冬至节。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今年将是菲力克斯以伏拉鲁达力乌斯公爵身份主持的第一个隆冬假
期。
菲力克斯不会问,菲力克斯从不问。这就是希尔凡的全部事情,菲力克斯不需要问。
“好,”他说,“是的,我答应你,我会来的。”
菲力克斯瞥了他一眼,“你会来。”
“会的,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这是个微妙的平衡,希尔凡试图表达真实的情感,而不
会把菲力克斯给吓跑一整周,“谢谢,菲力克斯,我是认真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菲力克斯看着自己的脚咕哝著,不过,他还是隐藏不了脸上的红晕
。希尔凡掩饰著自己的微笑。
知道吗,他已经在期待冬至节了。
* * *
在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一天——星辰节的第21天,青海之星从天空中隐藏了行踪,这是法
嘉斯庆祝冬至节的第一个夜晚。
对于真正的信徒来说,聚会(某种意义上来说)从冬至节的前夜——冬至夜——开始,伴随
著从晚祷到颂乐的整夜守夜。希尔凡听说,过去的守夜活动是在冬至节的当晚举行的,冬
至节的夜晚是最长的一夜,因此也是所谓最神圣的一夜。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教徒选择
举行盛宴而不是祷告,教会最终屈服,将守夜活动往前挪了一夜。
可惜库罗德不在,听不到这个故事,他会很喜欢这个的。
但希尔凡多少有点想太多了。无论如何,关键是为了让他们之中虔诚的人(这是个值得怀
疑的假设,但他会顺水行舟)在20号晚祷时到达他们的家和壁炉和冰冷的教堂,王国议会
自19号起休会十天。按照传统,隆冬假期会持续整整一个月,但帝弥托利以诚挚而钢铁般
不容动摇的态度向那几张不满的脸解释说,因为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也许再过几年,
当芙朵拉恢复稳定时——
然而,即便他们整个假期都在努力工作,希尔凡也不会介意的。事实上,当大教堂的钟声
在午夜过后两个小时响起,他才吹灭蜡烛休息,而第二天早上走到马厩时,他还在打呵欠
。
菲力克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已经在庆祝了?”
“当然了。热情地——”又一个呵欠,“火热地和粮仓管理卷宗共度的夜晚。”
这种不屑变成了另一种不同的、难以形容的厌恶,“赛罗司啊。”
“总得有人做这个。”
“我想是的。”菲力克斯听起来很不高兴,“你能好好地骑在你的马上吗?还是需要我把
你绑上去。”
这就是他会说的话。希尔凡紧紧地咬住他的舌头,而后说道:“淑女会照顾我的,对吧,
宝贝?”他对着他的月桂母马亲暱地说著,她用光滑柔软的鼻子贴着他的脸颊。
阿,来了。纯正的伏拉鲁达力乌斯厌恶面孔,不接受模仿。希尔凡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只
会让菲力克斯看起来更加嫌恶。“那就上马吧。”他说,然后大步走开了。
天气很适合骑马。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气,一层新鲜的雪花覆蓋在路上、田野和树篱上
闪闪发光。希尔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充满了冷空气。再次和菲力克斯一起骑马出行
感觉真好,即便这趟旅程只是到隔壁的封地而已。希尔凡闭上眼,面朝着冬日的阳光,微
笑着。
菲力克斯的声音:“你看起来像个傻瓜。”
希尔凡睁开眼,咧嘴笑了起来,“现在是冬至节,菲力克斯,”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最谄媚
的语气说,“你的节日精神跑哪里去了?”
菲力克斯对他的节日精神有话要说。哒哒的马蹄声踏在坚硬的积雪上,回荡在马场上空。
从王都到伏拉鲁达力乌斯,沿着新公路——新铺设的旧路骑行只需两小时,很容易。他们
还在铺设通往戈迪耶的最后一条道路支线,希尔凡的父亲对此有许多话要说,但在首都附
近,一年到头道路都是平整的。他们两人都轻装上阵——很难改掉这个习惯——而马儿们
则吃著路上的草。
希尔凡不停地喋喋不休,对他们周遭的事情不断发表评论,讲最新的八卦,他们得以逃脱
的可笑宫廷庆典。他补充道,为了菲力克斯的利益,帝弥托利发现了王室管家对国王角色
的期望。当他描述帝弥托利将要在圣奇霍尔节穿上的国王服装、头饰、所有种种时,菲力
克斯哼了一声。而当他们要行过菲尔帝亚河时,菲力克斯确实地笑了出来。希尔凡奖励自
己二十分。
对于一位相比世上任何东西,都更不想要公爵戒指的人来说,菲力克斯对待自己的责任是
极其严肃的。这是他们从不谈论的事情之一。
希尔凡知道有那么一刻菲力克斯几乎没有接下它。那时,他正倾向把公爵戒指、土地和议
会席次都交给他的叔叔鲁道夫——罗德利古的弟弟,如果希尔凡觉得有神明在聆听他说话
,他会每天跪下来表示感谢,因为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只要公爵戒指一离开他的手,菲力
克斯就会离开芙朵拉,再也不回来,希尔凡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知道。
他让自己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这个,总是让他的心跳不正常。
当然,菲力克斯注意到了,“你还累吗?”
“不,只是在思考。”
菲力克斯眉头紧锁,“关于粮仓管理卷宗。”
希尔凡挑眉,“告诉你了,这很正点。”
菲力克斯说,“你工作得太卖力了。”
希尔凡差点从他的马上摔下来。他模仿著用拳头打耳朵的动作,“对不起,我想我的听力
一定出了问题,你刚才是不是说......”
“有意思。”菲力克斯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即便他总是立刻否认自己具有相当的骑术能力
,他仍然比大多数人好。“你差点错过亚修的授职仪式。”
“但我最终还是赶上了,一旦清点完毕,事情就底定下来。”
“你也是这么说新大桥的,在那之前是引水渠。在那之前——”
“菲力克斯,我开玩笑的,我没有在想粮仓的卷宗。”
菲力克斯显然不相信他,“那你在想什么?”
你,希尔凡没说出口,因为他没有自杀倾向。菲力克斯看来非常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当他
们抬头时,希尔凡说道,“嘿,看那里。”
菲力克斯把那铁鉆般目光从希尔凡身上移开,眺望着大地。它直接构成了一幅画,一幅王
室画像馆的古老大型风景画——伏拉鲁达力乌斯的冬天。森林在几个世纪前就被砍伐了;
从道路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灌木篱墙纵横交错地穿过起伏的雪原,延伸到由富丽堂皇的灰
色铺石打造的伏拉鲁达力乌斯庄园。
菲力克斯停了下来。希尔凡用手肘抵了抵他。这需要技巧,当骑在马背上时,但他已练习
过了。
“还不如赶紧结束这一切。”
围墙环绕着庄园,但它不是个要塞城堡。和希尔凡长大的穷凶极恶地方相比,这里简直就
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它很容易到达,这条路很宽,足够四个人并排骑马。大门敞开,当穿
过拱门之后,他们就来到里面了。
塞巴斯蒂安——菲力克斯的总管正在院子里等著,菲力克斯一踏上地面,就深深地鞠了一
躬,“我的主人。”
菲力克斯不喜欢这个称呼,他的肩膀僵硬了,“塞巴斯蒂安。”过了漫长而尴尬的一秒后
,他粗声粗气地说道。
“戈迪耶大人。”这个鞠躬和语气显得不那么恭敬,不过,这挺公平。这家伙可能还清楚
地记得希尔凡虚度的青春岁月。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希尔凡说,“希望我没有在最后一刻出现,破坏了您的勤务工作
。”
“一点也不。”塞巴斯蒂安说,意思是,是的,绝对打乱了他的计画。希尔凡眨眨眼,太
糟糕了。就这样,塞巴斯蒂安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菲力克斯身上。“您安顿好行囊后,我可
以请求您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在大人方便时再审阅一下这整个节日的安排吗?关于
明天的晚宴,请愿的日程,我们的慈善工作,当然,还有圣奇霍尔节——”
菲力克斯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是的,”最终,他说,“我会去你的办公室。”
“我是否该去传唤......”
“我们会照顾好马的。”
“当然,”塞巴斯蒂安低声说,“就像您的父亲大人那样。”然后退了下去。希尔凡冒险
地瞥了菲力克斯一眼,菲力克斯大概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边耸耸肩,一边咕哝著:“我
们走吧。”
他们领着马穿过院子来到马厩,希尔凡慢慢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自从战争结束以来,他们
经常待在首都;他最后一次来到伏拉鲁达力乌斯是在两年前,当时他主要关心的是城墙的
厚度和军需储备品的状况。
这比他小时候记忆中的要安静,或许这只是他的想像。他以一种奇怪的三重视角看待一切
,迎接冬至节的客人,还有一代战略名家的主人,以及他度著假期的孩子。罗德利古没有
从他的办公室里起身,准备下楼大步走进院子里欢迎希尔凡,这突然让人感到费解。
在他身边,菲力克斯语气紧紧地说,“我知道。”
希尔凡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用一只手臂围绕住菲力克斯的肩膀。在他放手以前,紧紧地拥
抱了他。
这就像抱着一块木板。不过,菲力克斯没有抽身离开,希尔凡会接受这个的。
淑女被清洗、梳理过,然后交给伏拉鲁达力乌斯的马夫们安全的手,菲力克斯赶走了在他
肩上盘旋著的管家,把希尔凡安置在他的客房里。它看起来显然像个新清理出来的房间:
古老木材上的刮痕和划痕,褪色的墙纸上布着明显的斑点,家俱被拖走后再也没有放回来
的地板上的痕迹。氨水的消毒气味让希尔凡的眼睛想流泪。
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了。菲力克斯耸了耸肩,向总管的办公室走去。希尔凡则出去散散步。
这不是他的想像,确实更加寂静了。伏拉鲁达力乌斯在五年内折损了近四分之一的战力。
如果说平民的数量和戈迪耶差不多的话,那么在法嘉斯的中心地带,平民的人口数量可能
更短少,而士兵的数量是最稀少最甚的。
不过,看来不一样了,它会再复苏过来的。很高兴能提醒自己这点。人们在大厅里挂上花
环,还未成年的大孩子们站在梯子上,成年人手持长杆,从下面喊著指挥方向。希尔凡在
自己被强征去帮忙前就退开了,雪白的冷杉气息在他身后缓缓飘着。
入口大厅的大楼梯栏杆扶手上缠绕着更多的花环。他记得古廉牙齿上抿著一把刀,从楼梯
扶手上俯冲下来,就像某种海盗一样。这是他们所见过最酷的事情。古廉那时多大了,13
岁?有趣的是,希尔凡怎么就不能想起他年少时的面孔,在他的记忆里,古廉是一位成年
人,大胆、自信而沉着。
希尔凡不得不抖掉全身的颤抖,就像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脊背。不过,伏拉鲁达力乌斯
的鬼魂比戈迪耶的要好得多。
“哎呀,哎呀,这是谁呢?”
希尔凡像老鼠在鹰的脚下一样僵住了。慢慢地,他转过身来,站在大厅的尽头,双手插在
她的腰上,更胜于圣者赛罗司的全副阵仗的,是伏拉鲁达力乌斯厨房的统治者。
“呃,嗨,玛丽娜。”不是我干的,他止住自己不脱口而出。
“希尔凡‧戈迪耶,又出现了。”
“菲力克斯,呃,他邀请我来度过隆冬假期。”
“是吗?”
如果厨房主人想拎着耳朵把他撵出去,菲力克斯的好话就足以保护他了吗?塞巴斯蒂安,
他能搞定;玛丽娜——他可不是傻瓜。
玛丽娜说:“好吧,你可以通过这里。”
在他怀疑的目光下,那令人生畏的皱眉消失了。她的手从腰上垂下,脸上挂满了笑容。她
伸出双臂。
希尔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止住自己不瞠目结舌。他最后一次见到玛丽娜时,玛丽娜用
她锋利的舌头狠狠地剥去他六英寸长的厚脸皮,并告诉他,下次再让她在食品储藏室抓到
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时,她会用马鞭抽他。
毫无疑问他会做什么。他缓慢地向前走去,她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他。
他的脸要被她的肩膀捣碎了。强烈的玫瑰花露香水味扑鼻而来,他会窒息而死。她及时地
放开了他,用手指揪住他的脸,使劲地摇晃他的头。他会失去一大块肉。“你瘦得像根铁
棍,他们在那个王宫里有好好让你吃饭吗?”
“我过得还不错。”
她微微一笑,摇著头,“你和那位年轻的公爵,这场战争让你们改变了许多。”
突然间,话题沉重起来,希尔凡咽了咽,“我听说了你丈夫的事,玛丽娜,我很遗憾。”
她的眼睛闪著泪光,也许那只是希尔凡的想像。“谢谢你这么说。”
“我应该早点来看望你的。”
“你不该这么做,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你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说话了,
不是吗?”她又一次微笑起来,“直接去厨房拿盘子装吃的,别磨磨蹭蹭的。”
他没有去厨房,但他确实从食品储藏室拿了几个苹果。不知怎么的,他最后来到了图书室
。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无论是伏拉鲁达力乌斯还是戈迪耶,都不是以奉献于学术
而闻名的。墙上陈列满了可能几十年都没人碰过的书籍。中间是一幅大肖像画,宽如希尔
凡的身高——伏拉鲁达力乌斯家族,帝国历1166年。
希尔凡在书架上随意地翻动。这里有一些关于法嘉斯早期历史的好东西,初代国王和他们
的英雄遗产。这并不是那么符合希尔凡的书籍偏好——如果你能给他找到一本很好的社会
政治史,他会读一读那本书——但英谷莉特可能会感兴趣,尽管他有些怀疑。
他挑了一本自己的老爱书——《斯灵游记》,坐在皮沙发上。在壁炉架上支着他的靴子,
炉火透过鞋底传递温暖他的双脚。还有这些鬼魂,他知道。
* * *
塞巴斯蒂安把菲力克斯关在总管的办公室里整整四个小时。当他自由时,黑夜降临了,希
尔凡的肚子开始咕咕叫。鲁道夫一家人和伏拉鲁达力乌斯的小地主家族要到冬至时才会到
达,所以菲力克斯告诉厨房给他的房间送来小份的晚餐——送到公爵的房间。
希尔凡无法描述他的感受,当他踏进这个房间时。罗德利古的——菲力克斯的书房很温暖
宜人,壁炉里燃起了一团四节木柴的大火。墙上挂著厚重的刺绣挂毯,象征性地柔和了冰
冷的石墙,上面描绘著:神盾伏拉鲁达力乌斯、卢古、潘恩和奇锋,五色缤纷的长春藤和
百花盛开风景,熊、山猪、狼、狮子、飞龙和飞马。没有圣者或女神。
地球仪、望远镜、地图;一张樱桃木制成的大桌子,精心制作,而因为经年累月使用而磨
损得很厉害;两把扶手椅,一张古典高雅的沙发,全部椅垫用深红色织锦披覆著。壁炉前
的地板上铺着一块厚重的帕迈拉地毯,这是定制的,银色的伏拉鲁达力乌斯纹章描绘刻画
在一片靛青色上。
菲力克斯的剑靠在桌边,像一件多余的事物般显得格外突出。这个房间里唯一不是罗德利
古‧伏拉鲁达力乌斯的东西。
希尔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目的地移动着,坐在沙发上。它坐起来和它的外观看起来一
样,总是那么舒服。他沉入沙发里,呻吟了一声,闭上双眼,沉浸在壁炉火焰的温暖中,
温暖的火光轻舔着他的脸颊。
他能听到菲力克斯缓慢移动的声音。地毯上的脚步声,织物的摩擦声。壁炉火焰燃烧着的
劈啪声。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菲力克斯坐在扶手椅上,看着他。
希尔凡一只手托著脑袋,“我打赌以我来做成的大理石像一定很好看。”
菲力克斯翻了翻白眼说:“你太荒谬可笑了。”
“但你喜欢。”菲力克斯发出轻蔑不屑的声音,“塞巴斯蒂安把一切都搞定了吗?”
“是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问我。”
希尔凡哼了一声,“想听听你的意见又不犯法,菲力克斯。”
“这没有用,我对此一无所知——”他简短地摆摆手,一下子就把接下来一整周的勤务工
作抛到九霄云外,“关于节日。”
希尔凡用手臂支撑著自己,“你真的担心吗?”
“不,塞巴斯蒂安知道该怎么做,这才是重点,”菲力克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一个
能够——”他停了下来。
希尔凡相当肯定罗德利古‧伏拉鲁达力乌斯没有在亲自监督冬至节日的菜单,但现在不是
说这个的时候。他说,“这就是我们需要做的。当他告诉你计画并要求你提供回馈时,只
要重复他已经说过的话,但听起来更果断。人们喜欢听你告诉他们去做一些他们已经决定
好的事情。”
菲力克斯看起来很怀疑,“是吗?”
“我发誓。你见过沃兰男爵心情不好吗?我每次都这么做。当他在城市的水渠上发神经抓
狂时——”
希尔凡的故事把他们引向了一个老掉牙的关于说服与妥协的论争,此时,他们的谈话被一
大堆银盘打断了。当然,只是一顿小小的晚餐——只有鲱鱼汤、几片烤麋鹿肉、梅子酱、
苹果果冻、奶油南瓜和松露肉桂乳蛋糕,还有一条新烤好的硬面包,以防吃不饱,再配上
伏拉鲁达力乌斯酒窖的醇厚红酒。在过去的无数个星期里,希尔凡一直在吃冰冷的外卖和
冷掉的剩菜,他可能真的要感动地哭了。
菲力克斯似乎也有同感。几分钟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们大口大口地咀嚼时,难以置
信的怪异声音外,什么也没有。在吃了两份烤肉、南瓜和三份乳蛋糕——看来菲力克斯不
像是会吃这个——之后,希尔凡终于有了放下叉子深呼吸的余地。这听起来像是一声长叹
。菲力克斯只是点了点头,还在往嘴里塞食物,花栗鼠般的脸颊鼓鼓的。
“圣人呐,”希尔凡说。“我得回家雇一位真正的厨师,我是说在菲尔帝亚。你知道有谁
在找工作吗?”
“不知道。”这听起来更像是唔吃套。菲力克斯又嚼了几下,然后吞下食物,“我只从商
铺里买食物。”
“我也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想自己应该雇一个人。”希尔凡停顿了一下,然后说,“
我早些时候见过玛丽娜。”
咀嚼声慢了下来,“哦。”
“她还好吗?”
菲力克斯看着他的盘子,“我想她可能——我问过她是否愿意搬到王城的官邸去,在菲尔
帝亚。她不肯离开这里。”
希尔凡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打算在你的眼皮底下雇用她了。”
“她的侄女来首都了,在管家的办公处所工作。”
“很好,这样很好。”
菲力克斯说,“你可以问问那些助理厨师。”
希尔凡哼了一声,“不了,谢谢,我还想活命。但如果玛丽娜知道你在外面的商铺吃东西
——”
“你不敢说的。”
“你可以拭目以待。”
他们懒洋洋地拌著嘴,为了这个来来回回地发表了许多荒谬的声明。希尔凡没有意识到时
间的流逝,直到他们被轰隆隆的伏拉鲁达力乌斯钟声给淹没。这是老教堂里最大的一座钟
,意味着可以传达讯息到数英里外的农场和村庄。出生,死亡,火灾,洪水,伏击,围攻
,紧急情况。但不是今晚。
一,二,十,十一,十二声,午夜的钟声响起。在达斯卡的某个地方,梅尔赛德司正沉浸
在自己的守夜中,不管是否有礼拜堂或其他人一起祈祷。这个想法使希尔凡微笑了。
“怎么了?”菲力克斯说。
“想起了梅尔赛德司。”
菲力克斯皱起了眉头。他们已进行过了一次痛苦的谈话,在梅尔赛德司宣布她打算和杜笃
一起去达斯卡之后,菲力克斯试着用最不自然和最不舒服的笨拙方式表达对希尔凡伤心欲
碎的同情,而希尔凡认为他是...... 算了,希尔凡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希
尔凡哭出了真正的笑泪,而菲力克斯朝他头上扔了一只靴子。
希尔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菲力克斯警告地说:“别开始。”
希尔凡没有,因为他温暖、饱足、舒适,不想再躲避另一只靴子。且即便他尝试了,他可
能也躲不了。相对地,他说,“我们错过了帝弥托利的生日。”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庆祝生日了?”
希尔凡啧啧地说,“令人震惊,菲力克斯,你在说的是你的君主统治者,请放尊重一点。
”
菲力克斯摆出一付夸张嫌恶的脸。希尔凡不能不笑出来,而笑容把嫌恶的脸搅成了一副自
鸣得意。菲力克斯说:“你还记得当我们试着在守夜时庆生,在—”
“雪做的城堡里!英谷莉特和帝弥托利睡着了,而蜡烛—”
“融化了雪,任何人都可以告诉他们这是会发生的。”
“左边的扶墙压在帝弥托利身上,你以为他死了。”他现在笑了,“是的,是的,我记得
。”
“我没有认为他已经死了。”
“我敢肯定你有,你把我的斗篷哭得到处都是,连我的连指手套也冻僵了——哎哟!”菲
力克斯的靴子还停留在希尔凡的小腿上,“好吧,好吧,没有人认为有其他人死了,也绝
对没有人为此哭泣。”
“看来你还有学习能力。”菲力克斯收起脚,倒坐回椅子上,“谁知道他们称之为庆典的
东西到底有多荒谬。”
“英谷莉特在那儿。如果情况变糟,她会让他们别再来烦他。”
沉默下来,他们俩都在回忆往年,往年的冬天。
希尔凡说:“这一天还没结束呢,我们干杯吧。”
他倒出最后一杯酒,每杯的量不超过一英寸,然后举起酒杯。
“敬——”他应该说陛下,或者国王。希尔凡说,“敬我们的朋友,帝弥托利。”
菲力克斯的脸上掠过一个微笑,细小而又稍纵即逝,可能只是希尔凡的想像。他说,“敬
帝弥托利。”
当希尔凡离开后,最后一滴酒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舌尖上,像是一种对过去的无形祭奠。
* * *
这个房间可能陈旧且维护得不够好,但羽毛床被却不是。希尔凡沉睡得像个婴儿,只有当
一丝清晨的曙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恰好击中他的眼睛时,他才醒过来。他翻了个身
,试着继续睡觉,但已经太迟了。太多在日出前起床的早晨荼毒他太深了,他完全醒了。
他迅速在冰冷的房间里穿好衣服,而后下楼。大厅和厨房里都没有菲力克斯的影子。玛丽
娜说她没见过他。希尔凡拿起一瓶热茶和一片刚从烤箱里出炉的厚片面包,淋上奶油和蜂
蜜,然后开始寻找人。不在训练场,尽管积雪被踏过磨平,显示最近有人使用过。不在马
厩里。
他在城垛上发现菲力克斯,他站在上面俯瞰著大路。菲力克斯朝他瞥了一眼,当他踏着台
阶走上城墙,脚下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了地平线上。
从这里,你甚至看不到干墙需要修补的缝隙。现在田地已经被犁过两遍了,雪平整地铺在
上面,像一条羊毛毯子。
希尔凡的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形成一片白雾。他把面包从中间撕成两半,把没那么多蜂蜜的
那一半递给了菲力克斯,菲力克斯做了个厌恶的表情,但还是接过去了。他们一起看着太
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把雪原上紫灰色的影子化成晨曦的玫瑰红,把灌木篱墙染成一片
金色。
慢慢地,菲力克斯深呼出了一口气。希尔凡问,“他们预计什么时候到呢?”
“中午过后,看情况。”一边的肩膀抽动着,像是他用耸肩来甩去一个触碰。“我希望我
们能跳过这整个节日。”
“我可不,”希尔凡马上说,“会有一只全猪,我都不记得上次吃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
“它应该简朴些的。”菲力克斯咕哝道。
希尔凡哼了一声,“你知道玛丽娜的吧?”
菲力克斯无法否认这一点。希尔凡把一只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存心惹恼他似地,“别担
心,不知不觉间,一切就会结束的。”
他们整个上午都在庄园里闲晃。下面的院子里,交通堵塞:整个上午送货的人络绎不绝,
运货的马车与来自邻近领主们的信使纠缠在一起,这些信使送来了冬至节的祝福贺礼。希
尔凡睁大了眼睛,以防万一,但他没有看到戈迪耶的盾形纹章。
由于没别的事情可做,希尔凡和菲力克斯都投入到这项工作中。一车当地酿造的苹果酒大
约在中午到达,他们正在帮忙卸下酒桶,突然从墙上传来一声呼喊。希尔凡的头猛地一抬
。嗒嗒地马蹄声,一名骑着黑马的骑士进了大门,旁边是一辆深蓝色的雪橇车,并排挤著
三个人。骑士下了马。
“菲力克斯!”他叫道,把围巾从脸上解开。菲力克斯已挺直了身子,肩膀垂下。“冬至
节快乐!”
菲力克斯举起一只笨拙的手,来到半途,好像等他想通时,已经太迟了,“你好,叔叔。
”
鲁道夫‧伏拉鲁达力乌斯并不感到尴尬。他大步迈向菲力克斯,紧紧地抱住他,重重地拍
了拍他的背。希尔凡敢发誓,菲力克斯的脚趾瞬间被抬离开了地面。
在战争期间,希尔凡见过许多次鲁道夫。是个可靠的家伙,经验老练,有相当好的幽默感
——对于一名伏拉鲁达力乌斯来说不太寻常。在战争的第四年,希尔凡的骑兵连队在他的
指挥下在南方前线待了六个月,而菲力克斯则擅离职守。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加冕礼上
。
“叔叔。”菲力克斯说,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最小的侄子气息。
“对不起,”鲁道夫说,他的眼里闪著光芒,“公爵殿下。”
那只黑手套使他显得英俊时髦。你永远不会知道有两个手指是塞入填料的。当时白袍法师
尽了最大努力来修复损伤,但他无法凭空变出整根手指。鲁道夫咬著嘴唇,让法师给残余
的部分烧灼止血,然后径直回到战事最激烈的地方。毕竟,对于一个伏拉鲁达力乌斯家族
成员来说,这并不少见。
“希尔凡,见到你真好。”鲁道夫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他敏锐的目光迅速扫了
一眼希尔凡,“在菲尔帝亚一切顺利吗?”
“没什么好抱怨的。一日三餐,热水澡,真正的床,其他一切都是额外的恩赐。”鲁道夫
笑了,希尔凡知道他会笑,“谢谢你让我打扰你们的家族聚会。”
“你是菲力克斯的客人。”鲁道夫说,与此同时,菲力克斯恼怒地说,“我邀请了你,你
不是在打扰。”
鲁道夫的嘴角弯起,他拍了拍希尔凡的肩膀,“你之后得把所有的新消息都告诉一位乡下
的隐士。请容许我介绍我的妻子。”
鲁道夫的妻子伊莎贝尔是一个菲尔帝亚商人家庭的小女儿,个子很高,笑容灿烂,握手有
力。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十三岁。年幼的孩子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菲力克斯的一举
一动,眼里充满了英雄崇拜。年长的孩子——
“我听说鼓风箱真的能锻炼上臂,训练强健的肌肉。”铁匠的学徒把她的皮围裙拽开,除
此以外则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也许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看看?”
“赛罗司啊,”希尔凡又着迷又厌恶地说,“我以前就是那副德性吗?”
“没错。”菲力克斯刻薄地说,鲁道夫和他的妻子只是笑了笑。希尔凡眨了眨眼。
“相信我,他越早摆脱这个状态越好。”这听起来有点太真诚了,所以他补充说,“让他
四处逛逛,他最终会碰到玛丽娜的。那会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鲁道夫严肃地说:“我对此有很高的期望。”
塞巴斯蒂安正在雪橇车旁徘徊。他身子挺得笔直地向鲁道夫微微一笑,然后挥了挥手,把
这家族的旁系分支和他们的行李与包裹都一同带走了。菲力克斯和希尔凡目送着他们离开
。
菲力克斯说,“关于他——鲁道夫——你怎么看他?”
“他是你叔叔。”菲力克斯盯着他:那表情说明,不是在开玩笑。希尔凡不知道这是怎么
回事。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紧张的状态,但是和伏拉鲁达力乌斯,谁知道呢。他试着说,“
他是个相当正派的人。”
“我知道。”又让人不明白了,希尔凡还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菲力克斯说,“忘了这个
吧,我们应该把酒桶全部卸完。”
希尔凡和菲力克斯卸完了被放置在一边的车上物品,回到公爵府邸取暖。就在菲力克斯提
议去训练场晃晃,而希尔凡告诉他他必须自己一个人去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鲁道夫来了
。塞巴斯蒂安的一个侍从紧随其后,满脸通红而气喘吁吁。
“这正是我希望找到的那一对,”鲁道夫兴高采烈地说,“希望你们不介意一个老头子闯
进来。”
希尔凡看了菲力克斯一眼,但菲力克斯已经说:“不,请进。”
鲁道夫带了一瓶白兰地和一些熏肉,一流的客人礼仪。在希尔凡和菲力克斯向他讲述宫廷
政治、议会的戏剧性事件与重建的进展之前,他们做了些必要的‘告诉我关于你家庭的生
活情况’。他的孩子们是聪明的小怪物,他的妻子有着冷酷无情的商业头脑。过了一会儿
,菲力克斯从谈话中抽身,让希尔凡和鲁道夫谈论基础建设。希尔凡侧眼看着他,但他似
乎很满足,沉浸在他那舒适的扶手椅里,看着他们交谈。所以,训练场的事就这样了。
和鲁道夫聊天很愉快。在物资或人员管理方面,他总是头脑敏锐,对细节有敏锐的洞察力
。他们可以在首都使用那样的洞察力。与此同时,他有了一个管理那些破粮仓的好主意,
等议会休会结束后,希尔凡要把它们带回菲尔帝亚。最终,严肃的正事谈完了;鲁道夫向
希尔凡讲起了他记忆中的一些南方前线战士的遭遇,如实的,不带追忆缅怀的。菲力克斯
时不时插嘴说些尖刻的评论,证明他毕竟还是有在听。
当伏拉鲁达力乌斯的钟声敲响时——每天每个小时响起的那两个较小的钟——鲁道夫吃惊
地从谈话中被拉回现时。他瞥了一眼怀表,太阳向着地平线慢慢西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
“希尔凡,”他说,“菲力克斯,这是我的荣幸,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坐下来高谈
阔论了。自从......”
菲力克斯在座位上挪了挪,鲁道夫友好地将话语在那里停了下来,“好吧,我很感激,晚
宴时见。”
当门关上时,希尔凡说,“我中意他。”
“我看得出来。”
有50%的可能性,这话题的结果不会很好,无论如何,希尔凡接下了这个,“为什么他不
在菲尔帝亚?”
菲力克斯并不介意,他耸了耸肩,“我猜他喜欢这里。”
希尔凡的眼皮感觉异常沉重,他说,声音混浊,“你这么认为?”
停顿了很长时间,“是的。”
“那么——为什么——”一个呵欠。
“我告诉过你,你睡得不够。”他听到菲力克斯的声音说,从很远的地方。
他想争辩,他睡得很好,菲力克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担心了。他说不出话来。
“我会在晚宴开始前把你叫醒。”他想着菲力克斯说的话,然后就沉睡下去了。
* * *
太阳沉入地平线时,菲力克斯把他叫醒,就在那个小地主的家族到来时。希尔凡曾模糊地
想像过一个小家庭,也许是几个年幼的孩子,资源太匮乏,即使在战后过了两年也还无法
重建。新手错误。雪橇车、马车和马匹把那位地主、他的四个大孩子、他的第二任妻子、
刚出生的婴儿、他妻子的母亲、她的父亲、某人的未婚姑妈和一个看来闷闷不乐的十几岁
远亲表妹都载了过来。在钟声召唤他们进入大厅开始冬至节夜晚的盛宴之前,人们几乎没
有足够的时间来介绍认识彼此。
大厅从这一头到另一头都装饰得很华丽。花环布满了整个大而深的房间,点缀著一簇簇冬
青,带着绿色与红色的光泽。巨大的壁炉上方装饰著桧木和冷杉的枝干,那里燃烧着一根
冬至圆木。还有到处都是蜡烛:整整齐齐的沿着桌子排列,架在头顶上的铁轮上,在大厅
中央的一棵巨大银烛树上闪耀着光芒。这是冬至之夜:一年中最长的夜晚,蜡烛明亮地燃
烧着。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和战前希尔凡所见的一些展示夸耀相比,它显得有
些节制了。他甚至不愿意去考虑所耗费的资源成本。
理论上,隆冬的第一场盛宴应该是一场温馨的家族聚会。某种程度上说,是伏拉鲁达力乌
斯张罗的。人们填满了两张长长的折叠桌,包含伏拉鲁达力乌斯、客人、家属和他们所有
的亲族。菲力克斯,即伏拉鲁达力乌斯公爵,坐在首位,鲁道夫坐在他的左手侧,希尔凡
坐在右手侧。
当四十多人都坐下后,嘈杂的声音变成了沉闷的低吼声,然后完全消失了。大厅里的人们
自然安静下来,头转向菲力克斯。
只有希尔凡离他足够近,能看到他僵住了。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从来没有。
“当黑暗变得又长又深,让光明变得又繁盛又明亮。”菲力克斯缓缓地说著那些仪式性的
话语,但他并没有结结巴巴,“我们的道路是有福的,光明祝福着我们。”
“光明祝福着我们。”桌子上的人们低声说,声音回荡在墙上。
标准的仪式需要点亮女神之灯。希尔凡突然想不起来伏拉鲁达力乌斯是否一直都是这样做
的。
他们还在等,菲力克斯补充道,只是现在听起来有些尴尬,“你们可以吃了。”
笑声,零星的欢呼声。毕竟,他自己的人民都认识他。希尔凡呼了口气,开始就食。
这些桌子因为它们本身承载的重量而嘎啷作响。在他附近,希尔凡能够辨认出:一只嘴里
含着整颗诺亚果的烤猪,塞满谷物的辣椒,迷迭香与小豆蔻面包,香草乳酪,野鸡馅饼,
拌有果子冻的兔肉,马铃薯泥,萝卜泥,南瓜泥,姜饼蛋糕,糖渍水果,烤乳蛋糕。这仅
仅是他从座位上所能看到的。
盘子咯咯作响,银器叮当作响,人们大笑,开玩笑,大喊大叫。声音太嘈杂了,除了交头
耳语或大声喊叫外,根本不能说话。除了菲力克斯和鲁道夫,希尔凡还和隔壁的地主雅斯
克聊了几句,并对着桌子对面鲁道夫的妻子伊莎贝尔喊了几声。一些从战争中认识希尔凡
的战士同袍用笑话或评论来招引他的注意;他有一半的时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咧
嘴一笑,或带着受伤的目光,基于他们的语调。至于菲力克斯,别在意,大家都知道他没
有时间闲聊寒喧。他们都有话要对他说,一句话或一个点头致意。
最后,当他们全都把肚子填得饱饱的,快撑不下时,餐桌看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周老王国军
队用铁蹄踏过的围攻行动时,玛丽娜翻弄著巨大的冬至夜布丁,在蓝紫色的化学火焰中闪
闪发光,整屋子的人响起欢呼声,有那么一瞬间,它确实感觉像是一个古老的隆冬盛宴。
这种感觉是会传染的,没人希望它结束。很有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一名访客的孩子会大声
问道:“我们能唱颂歌吗?”
菲力克斯脸上瞬间的惊愕是无价的。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隐约而不显眼地,他瞥了希尔凡
一眼。
希尔凡扬起了他的眉毛。他们在问你。
“是的,”菲力克斯最后说,“我们可以,唱颂歌。”
尖叫的欢呼声来自孩童们和一些较容易兴奋的家庭成员,甚至是鲁道夫的少女杀手大儿子
。菲力克斯补充道,太过粗鲁,不适合拿来应客,“有人必须来领唱——我不会唱歌。”
伊莎贝尔仁慈地接下任务,“我们从《最长的夜晚》开始好吗?”
“好的,”菲力克斯说,“就那首。”
这里有个希尔凡的小秘密:他喜欢颂歌,喜欢唱任何东西,真的,他从不介意自己的耳朵
是平庸的,他的声音更算不上什么。他对教堂义务性质的圣歌合唱时间并不是太热衷,但
是你可以听到他不止一次地出现在那里。菲力克斯讨厌每一分钟,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挺过
来了,就像被迫在监狱里拖着脚步沉重地走着一样。希尔凡夹杂在无助的笑声和同样无助
的喜爱之间。菲力克斯能感觉到它;他用眼角恶狠狠地瞪了希尔凡一眼,令人惊讶的是希
尔凡居然没有当场倒地而死。他的声音在‘~现在我们来唱颂歌~’中颤抖著,而菲力克
斯踹了一下他的脚踝。
伊莎贝尔领唱了前两首歌。然后,人们开始在餐桌上上下下地喊出建议——许多经典老歌
。他们一首首唱起那些经典颂歌:《团结吧,狮子们》、《骑士的颂歌》、《隆冬快乐》
。他们手拉手围成圈圈一起唱了几首歌——菲力克斯紧闭嘴巴,甚至拒绝尝试——一个挨
著一个地跑跳着,直到他们被绊在一起,跌倒在一片笑声中。玛丽娜的侄女在《智慧的奇
锋爵士》中扮演了见习骑士的角色,和一名园丁一起二重唱,然后在《三只小鹿》中以滑
稽逗趣的声调让整个大厅的人们捧腹大笑。最后,当歌手们开始打哈欠,蜡烛闪烁摇曳著
低微的光芒时,他们以《冬至之夜》画下句点。
有趣的是:大多数时候,希尔凡喜欢唱歌,而不是听歌。他现在不想唱歌。他听过的最美
妙的《冬至之夜》演唱是在加尔古‧玛库大教堂,在一个寒冷而繁星满天的夜晚。那不是
表演,只是有人在为她自己的快乐而歌唱,独自在一片空灵的回声中。那是来自古老帝国
,他所听到过最美好的声音之一。
他唱不完这首歌,他不是唯一一个。当最后的音节飘过整屋子时,高声而纯粹明亮,半个
大厅已静默了下来,烛光映衬出人们湿润的脸,闪闪发光的眼睛。
一阵本能的沉默之后,餐桌上的人们开始散去。没有人在低声说话,这是一种保持静默的
无声协议。菲力克斯坐在桌子的最前面,让家族们与亲属们从他身边经过,祝福他一切顺
利。希尔凡和他待在一起。
“很好的开始。”鲁道夫平静地说,他把一只手放在菲力克斯的肩膀上,简短地捏了捏,
过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你听到那个人说的了,”希尔凡说著,菲力克斯看着他,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你做得
还不赖——”他模仿菲力克斯的手势,“关于节日庆典。”
“所有的工作都是塞巴斯蒂安和玛丽娜做的,”菲力克斯说,但他眼睛周围瞇起的皱纹消
失了,“你喜欢它。”
希尔凡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个问题,他非常诚实地说,“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冬至节
晚宴。”
最后一条看不见的线变得平滑起来,菲力克斯说,“很好。”
“记住你面对的是什么,”他忍不住补充道,“有一年,迈克朗在孩子们的比赛中摔断了
我的锁骨,某一年,老师的父亲受了重伤,还有另一年,在盖斯巴尔郊外那克难的岩洞扎
营,记得吗,在那里我们损失了整整一个军营的人——”
“赛罗司啊。”菲力克斯说。
“看到了吗?你做得很好。”希尔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解决了一天,还剩六天,小菜一
碟。”
菲力克斯看着他,好像要他保持沉默简直要他的命,“睡觉吧,”他最后说,“明天早上
见。”
希尔凡的房间冰冷。感谢女神,更重要的是,感谢塞巴斯蒂安在床被中间放了一个黄铜暖
床器。他把脚趾伸进温暖的地方,几秒钟内就睡着了。
* * *
因为希尔凡本质上是个懦夫,当他还在菲尔帝亚时,在去马厩的路上把信交给了一名信使
,并指示(还有一大笔奖金)他在冬至节那天送达信件。第二天,当他下楼吃早饭时,他那
令人尊敬的父母的回信正在等着他。
这或多或少是他所期望的。让你的家庭难堪,让你的母亲悲伤,可耻的缺乏责任感,作为
继承人的责任,血浓于水,等等。在过去两年里,没有什么是他没听过十几遍以上的,这
够滑稽了,却并没有让他现在的生活变得更加愉快。
“那是什么?”菲力克斯在他的肩膀上出声,希尔凡吓了一大跳。
他松开了下巴,没必要折磨虐待他的牙齿磨成粉末放在每样事物上面,“还是老样子,”
他说,把信扔在桌上。“我竟敢透过交朋友来让整个家族难堪。”
菲力克斯坐了下来,看着那封信。如果视线可以点燃火焰,这张纸就会燃起欢乐的节日火
焰,“他有毛病。”
“是啊。”希尔凡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是我来这里的一半原因。”
他有点希望菲力克斯问另一半原因是什么,那会很有趣。然而,菲力克斯说,“你今天打
算做什么?”
“呃,没什么特别的?”等著看你会做些什么 不是个好答案,“我想我要走着看会发生
什么,为什么问呢,怎么了。”
“如果你不忙的话,”菲力克斯说,在接下来的空档里,他似乎无法得到他想说的任何东
西。
今天是——隆冬假期的第二天,给予恩惠礼赐。
“我何不留在办公室里,”希尔凡建议道,“多一双眼睛可能会有帮助。”
“那太好了,”他费力地补充:“谢谢。”
“别客气。”
请愿人民的会见将在塞巴斯蒂安的办公室进行,整个办公室位于北翼。希尔凡看着菲力克
斯在大总管的办公桌前踱著一个紧凑的小八字形步伐,直到有人敲门,“我的主人,如果
您准备好开始的话,第一位——”塞巴斯蒂安停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希尔凡。
“我今天要跟着一起,”希尔凡说,“别担心,我不会出声的。”
塞巴斯蒂安看着菲力克斯,好像他想要呼吁这真是太放肆地捞过界了。菲力克斯回头看着
他,一句话也没说。希尔凡想像着他可以听到这可怜的家伙正在咬牙切齿,当塞巴斯蒂安
说:“很好,我的主人,我现在要传唤第一位请愿人。”
当然,这在戈迪耶是一部正式的大制作。希尔凡的父亲在大厅堂的一端接待请愿者,这是
个精心设计的仪式,人们排成队伍,请求、得到传唤,以及答复。一边是他的儿子们、他
的总管与护卫长。另一边则是礼物——布料、蜡烛、工具等——堆得很高,让卑微的乞求
者在请愿被听到之后做选择,慷慨的边境伯爵将他的赏赐物施舍给平民百姓。
不过,没人会把这些恩赐误认为是一份礼物。每个人都知道伯爵会记得自己欠下的债务。
在这里则是实事求是而高效有序的。塞巴斯蒂安领着请愿者进入办公室,与菲力克斯私下
会面——与公爵会面。他们陈述自己的情况,然后菲力克斯决定是否给予恩惠。菲力克斯
甚至不坐在总管的大桌子后面,而是站在桌子的前面。塞巴斯蒂安坐在小办事员的桌椅上
,拿起笔与分类帐簿,准备处理行政面的事务。希尔凡在角落的地图桌边徘徊,从菲力克
斯这边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是在自卖自夸,但大部分伏拉鲁达力乌斯的人民都知
道希尔凡是谁,就像大部分戈迪耶的人民都知道菲力克斯一样。没有人眨一下眼睛。
这些请愿听起来很简单,免除债务,公爵领地马场的种马配种服务,延缓王室税收的缴纳
——这意味着伏拉鲁达力乌斯将向王室先行支付款项。菲力克斯认真地听着,眉头间的皱
纹越来越深。然后,每一次,他都同意了。
没什么复杂的,但随着面对每一位请愿者,他的肩膀绷得越来越紧。当第十二个人走出房
间时,塞巴斯蒂安毫不含糊地告诉菲力克斯,我的主人将立即休会半小时。也许他毕竟不
是那么坏的人。
门在塞巴斯蒂安身后关上了,菲力克斯倒在了办公椅上。已经三小时过去了,他看起来筋
疲力尽。
“嘿,”希尔凡说,小心翼翼地保持他的声音柔和,隔着门听不见,“你做得很好。”
菲力克斯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
“我非常密切地关注著。”
“不,我是说——”
他用一只手紧握住椅子的扶手,指尖都泛起了白色握痕。
“我只记得有两次父亲没有给予恩惠。某一次,有个人想要血债。另一次,有个土地所有
者想要回避支付邻居土地的租金。他已经有个足够好的收成来支付它,他们的土地一起经
营。这个邻居负债累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没收。而我的...... 他知道这个,他什么都
知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突然停了下来,但已经太晚了。
“我害怕自己会出错。”他说完这句话。
在安静的沉默中,塞巴斯蒂安桌上的古老大钟滴答滴答地计时了半个小时。希尔凡在菲力
克斯身后绕来绕去,他的肩膀像时钟一样绷得紧紧的。希尔凡把他的手指扎进打结的肌肉
里,力道旋转起伏地揉捏著,使它变得平顺。
起初,菲力克斯不肯放松下来,“这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
希尔凡太专注于工作了,没留意自己的嘴。“不是吗?”
一阵电流划过寂静的空气。但菲力克斯没有耸耸肩甩掉他的手,也没有站起来。滴答,时
钟的指针动着,滴答,整点报时。
希尔凡放下手,菲力克斯发出一声清晰的叹息。
伴随着预告的敲门声,门开了,“我们继续吧,主人?”
希尔凡做的所有好工作成效都没了,他问:“他们还剩下多少人?”
希尔凡认为也许塞巴斯蒂安允许这项提问,因为他把答案直接给了菲力克斯,“七个,我
的主人。”
菲力克斯点点头,挺直了肩膀,坐得笔直,“让下一个进来。”
幸运的是,需求很简单。最后一位请愿者是一个在领地北部有几块土地的家伙,他希望菲
力克斯在每年的收获季节能释出他的大儿子——一名伏拉鲁达力乌斯的骑士,直到劳动力
短缺情况有所改善或者他的小儿子长大到可以帮忙为止。菲力克斯同意了,带着一种貌似
坏脾气的率直粗鲁,但希尔凡深刻地知道他完全有能力驳回拒绝这样的事情。
这似乎并没有让农夫感到困扰,他感谢他,脸上满是解脱的神情。然后他又补充说:“很
高兴在隆冬时节在这里见到您,公爵大人。”
菲力克斯松开紧绷的嘴,说道:“谢谢你,”停顿了一下,“很高兴能......”
他停在那里,显然受到了阻碍。然后,当希尔凡试图把这句话传送到他的后脑勺时:“回
到家里。”
农夫笑了。塞巴斯蒂安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变成了赞许。他把农夫领出门外,门在他们
身后阖上。
菲力克斯沉入到椅子里,希尔凡轻推了一下他的脚,“来吧,你需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不,你饿了,来吧。”菲力克斯像个顽固的孩子一样拖着脚,站了起来。希尔凡把他领
向厨房。当他们靠近到可以闻到今晚晚餐的味道时,菲力克斯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假
装没有注意到。希尔凡掩住了笑容。
玛丽娜的厨助给他们准备了一顿迟了的午餐,有凉菜肉、泡菜、果冻和乳酪。一些宾客在
大厅的火炉旁烤苹果和栗子。鲁道夫带着家人到田野里去参观他童年常去的地方,这显然
是一年一度的传统。希尔凡和菲力克斯挟带着美食大餐逃回书房去了。
他不得不佩服罗德利古的品味:没什么能比在那书房的壁炉火堆前午餐更令人感到温馨的
了。食毕之后,菲力克斯说他想玩根特棋,希尔凡从来不会错过一场好游戏,但他很怀疑
。菲力克斯坚持要玩。在比了三场而三场皆输之后,他感到很生气,接着,他们变成了三
个平局,这游戏是百分之十的策略和百分之九十的运气。菲力克斯在这之后赢了两场比赛
,脾气暴躁而满足般地宣布今天的游戏到此结束。希尔凡不该觉得这很讨人喜欢,可惜,
木已成舟。
菲力克斯站起来把棋盘收起来。椅垫已经被弄扁了,希尔凡拾起一个,拍了拍让它重新变
得饱满。有什么东西让他停下来,举起手。凭著直觉,他瞥了一眼公爵寝室的大门。他发
誓,门把手一动也不动,坐垫上的凹陷处看起来像——
“你一直睡在这里吗?”
菲力克斯甚至没有否认,只是说,“他也这么做。”
“谁?”愚蠢的问题,“你父亲?”
“从我记事时开始,自从......”他耸了耸肩。“这里很舒服。”
希尔凡实在无法反驳这一点,即便如此,“每个晚上?”又一次耸耸肩,“你一觉到天亮
吗?”
“是的。”停顿了一下,“你不是吗?”
菲力克斯一想到他可能不是这样,就感到非常气愤。希尔凡不得不微笑,“我是的,别担
心,现在一切都很好。”
“现在。”
“一切都没问题了,我发誓。”
菲力克斯看来并不完全信服,但他相信了希尔凡的话,他说,“你在——你的房间里一切
都好?”
“我的意思是,它没有你的——”希尔凡挥了挥手,“——这个来得舒适,但它能完成任
务,床很舒服。”
“那就好。”
不久,他们就陷入了沉默。没有多少人能和希尔凡一起做到这一点。菲力克斯、教授、杜
笃、梅尔赛德司。
并不是说他们在菲尔帝亚见面的次数不够多,在宫廷会议和城市建设之间,他们会花大量
时间争论、交换意见、消磨时间。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脱离工作的话题了。他们已经很久
没有闲暇这样做了,感觉不错。
就像菲力克斯能读懂他的心一样,他说,“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是呀,真希望我们能经常这么做。”菲力克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太糟糕了,在菲尔
帝亚不可能有这样的空闲。”
“是吗?”
“你知道的。”
没有回答。然后菲力克斯说,看着希尔凡的耳朵,“那么,你现在在这里是件好事。”
鲁道夫带着家人去冰上钓鱼——孩子们喜欢冰上钓鱼吗?希尔凡讨厌它——他们晚餐吃了
一大堆白鲑和伊萨红点鲑。在这之后,在希尔凡怀抱希望能充分隐藏的惊讶之中,菲力克
斯粗声粗气地建议鲁道夫和伊莎贝尔到公爵房间来喝一杯。希尔凡正准备告退,加入围着
火堆的人们之中时,菲力克斯转过身来对希尔凡说:“这也包含你。”不言可喻的是:你
这傻瓜。
希尔凡和鲁道夫往来了很长时间,但他还是不太认识伊莎贝尔。起初,这感觉荒谬地像是
一次议会的访谈,但它没有持续太久。伊莎贝尔不仅有着冷酷无情的商业头脑,而且还有
绝对心狠手辣的幽默感。她和鲁道夫是一对,开启话题而妙语如珠。这就是重点,希尔凡
意识到。他们是一揽子交易。所以菲力克斯想要了解她。
也许是强词夺理,但也差不多了。很好,这就是希尔凡能帮上忙的地方。
伊莎贝尔很乐意地被拉进话题。她在菲尔帝亚长大,对这城市了若指掌。从那时起,这些
建筑物可能至少被夷为平地并重建了两次,但其特征是相同的。至少她是这么说的。这与
他们的观点完全不同——那些有头衔的孩子在家族方便的时候才进出王都。
“你怀念它?”希尔凡问道。
“哦,时不时地,但我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她用那么深情地眼神看着鲁道夫,希尔凡
不得不把目光移开。
‘商人家庭’是个轻描淡写的词语。她的家族掌握了很大的经贸网络,这是一个希尔凡刚
刚开始理解的世界。他对头衔的理解总是胜过金钱,事实证明,其中一个比另一个能让你
走得更远。这让他再次想知道鲁道夫为什么把自己隐居在西伏拉鲁达力乌斯的一个小庄园
里。
最后,鲁道夫和伊莎贝尔道了晚安,上床睡觉了。希尔凡向后靠在椅子上——因为伊莎贝
尔坐了沙发——陷入了沉思。国王急需一笔贷款,如果他们想在春季资助更多的修路人员
。否则,接下来又会是一年,那些该死的坑坑洼洼,慢吞吞的交通与邮件,还有希尔凡的
父亲紧盯着他的脖子,用他的影响力胁迫帝弥托利,尽管,并不是帝弥托利做那些决定,
是希尔凡。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菲力克斯,希尔凡回过神来,“啊?”
“你知道,议会在仲冬休会的目的在于让人们休息。”
“什么意思?”
“你在想...... 我不知道是什么,我认为你和我叔叔昨天解决了你的粮食管理问题。”
“我们是的。这次是道路,我们还缺少一万七千克朗。”
菲力克斯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他完全知道希尔凡在想什么,他可能真的知道。希尔凡说:
“我喜欢这些东西。这比某些东西要好一千倍,我喜欢这个,好吗?”
“好吧。”
“真不敢相信是你叫我要休息的。”
“我一直在休息。”
“是的,从......”希尔凡抽回这句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吧,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
“做到什么?”
“你怎么关掉工作开关?”
“我只是不去想它。”
“是的,但是,要如何......”希尔凡慢慢地说。
菲力克斯的嘴唇有点扭曲,希尔凡不喜欢这样。
他说,“没关系,听着,别这样——我不想争吵。”
“好吧。”
这和让步不是同一回事,但这是他们能得到的最接近的东西了。希尔凡会接受的。
沉默,不是下午那种轻松的寂静。他讨厌和菲力克斯争吵——真正的争论,而不仅仅是胡
说八道。菲力克斯太了解他了,不会让他轻松好过的。
菲力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明天要参加狩猎吗?”
隆冬假期的第三天,马儿们的祝福。接下来是一场狩猎。事实上,这曾是希尔凡在这个节
日庆典最喜欢的一部分。整整一天骑在马背上,在寒冷的空气中远离了虚伪与仪式。他也
很擅长这个,这让他的父亲很高兴,但你不可能样样都让他满意。感受风吹在他脸上的感
觉是值得的,五种感官被磨得像剃刀一样锋利,当他的长枪击射中目标时,那种胜利的兴
奋感是值得的。
不知怎么的,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失去了对它的兴趣。
他没有回答,菲力克斯说,“我只想骑骑马。”
“是吗?”
“你不一定要来。”
希尔凡不傻,菲力克斯骑马不是为了好玩。这种安慰感如此甜得发腻,以至于能堵住他的
口,“是的,”他说,“我——我和你一起去,听起来不错。”
“我会告诉我叔叔,他可以带头打猎。”
你当然不介意,希尔凡应该问,但他不太愿意这么做。如果菲力克斯不介意交出这部分伏
拉鲁达力乌斯的职责,那好吧,希尔凡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他没有忘记。
* * *
隔日一大早,男男女女集合在一起,骑马去打猎。空气清新,天空湛蓝如水,完美的天气
。鲁道夫将领导这次狩猎,当希尔凡和菲力克斯牵着他们的马走出马厩时,他向他们致意
。
首先,是祈福仪式。猎马们已被梳理过,毛皮的光泽和皮革只有一步之遥,就像漆制的小
雕像一样光滑。有些马鬃和尾巴编成辫子;大多数马缰绳用桧木或冬青的嫩枝缀饰著。领
班的马夫师傅——再一次地,没有牧师——从菲力克斯的奥尔索开始,走向希尔凡的淑女
,然后沿着队列从一匹马接着另一匹马,用拇指蘸在压碎的绣线菊上,触碰牠们的前额,
重复著同样的话:敏捷的腿,强有力的马蹄。他之后也会为马厩里的那些马儿们做同样的
事。当狩猎归来时,马夫将为猎人和他们的马儿伙伴们提供热苹果白兰地麦芽浆,这是一
种特殊的款待。
祈福仪式完成后,鲁道夫起身踩着马镫,大声喊道:“狩猎愉快!”猎人们跟着呼吼起来
。希尔凡看到他的大儿子骑在马背上,还有几个只大不到他一两岁的孩子。那些早年的隆
冬假期就是这个样子吗?希尔凡、菲力克斯、古廉,甚至迈克朗?这些人都还是孩子。
猎人们的呼吼声如雷鸣般地穿过大门,鲁道夫领头出发。微风扬起了他的斗篷,把它送入
蔚蓝色的漩涡中翻滚。所有的伏拉鲁达力乌斯家族都有,曾经有过。双重羊毛织成,柔软
而厚实,染成伏拉鲁达力乌斯蓝的色调,在帽子和下摆以毛皮装饰。和往常一样,菲力克
斯穿着他的,熟悉而令人安心。
希尔凡拍拍淑女的脖子,“如何呢,淑女?准备好活动筋骨了吗?”她嘶嘶地笑,并试着
轻咬他的头发。
狩猎队伍正沿着新路向北行进,前往公爵领地北部的森林地带,在那里他们可以找到冬季
的猎物。希尔凡和菲力克斯横跨乡野,穿过积雪覆蓋的田野和冰冷的溪流。在其中一个沟
谷,积雪堆得很高,来到了马的胸口深度,希尔凡必须下马领着他们到安全的地方。之后
,他们继续沿着灌木篱墙附近的小路前进,直到他们爬上至高点,俯瞰著林地,银色的河
如蛇一般蜿蜒穿过树林,在这里闪现,然后又从那里消失了。他们顺着斜坡驰马奔去。
树林并不茂密。这不是几十年前的原始森林,希尔凡打赌不是;这些年来,贫瘠的土地变
得荒芜,最终又长得过于茂盛。在高高的树冠下,正午的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冰霜覆蓋著
被砍断的白色树干,还有那些脆弱的冰冷树枝。希尔凡的呼吸在空气中变成一片雾气。
他们都沉默不语。待在这里就足够了,呼吸著寒冷的空气,听着马蹄踏过脚下的雪的嘎喳
声。没有目标,没有终点,只是纯粹地在这片雪地里骑着马。
希尔凡意识到他后退了半匹马的距离,掩护着菲力克斯的右侧。也许是潜意识吧。他待在
那里,而不是靠得更近。菲力克斯脸上的一侧,希尔凡可以看到,是开放的,轻松的。这
种景象他已见过上千次了,黑色的头,青绿色的兜帽。它永远不会过时而褪去。
菲力克斯仿佛能感觉到希尔凡的眼睛在盯着他,回过头看了看,“怎么了?”
希尔凡身体前倾,拉了拉他的兜帽,手指触碰著的毛皮已经被磨旧了,“你有这件东西多
久了?”
马蹄在雪地里嘎喳作响,菲力克斯没有马上回答。
希尔凡没料到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正要转移话题,这时菲力克斯说:“这是隆冬时
节的礼物,有一阵子了。我母亲总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