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如果这世界只剩下三色豆(完)

楼主: saxonwing (翾刖)   2021-10-24 19:08:36
“我想三色豆大家最不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口感和味道,所以我们用鱼浆把它包起来,这
样就吃不出……”
平板萤幕上的美食Youtuber一边俐落地将三色豆和香菜梗拌进鱼浆里,一边往大碗中加些
香油,然后将鱼浆捏制成扁圆形,放到平底锅中煎出焦黄的颜色。罗嘉祈突然觉得三色豆
看起来没那么讨人厌了,颇像之前吃过的软饼干上面镶著M & M巧克力豆,虽然肯定热量
高到不行,一入口却会被深深疗愈。
“干,台湾是闹饥荒了是不是?现在连三色豆都能做料理?”
吕廷真探过头来,对他正在看的影片嗤之以鼻,口气中的厌恶就算去掉发语词依然表露无
遗,仿佛混在鱼浆里面的是蟋蟀腿、蜈蚣毛和青蛙眼睛之类黑魔法材料,而拿着锅铲的Yo
utube正是毁灭世界的恶灵法师。
罗嘉祈顿了一下,三两口把剩下的便当吃完,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说:“不要小看三色
豆。想像一下,2025年反圣婴现象席卷全球,全世界都变成种不出植物的不毛之地,所以
也养不活牲畜,在你因为饥饿濒临死亡的时候,一包冷冻三色豆出现在你面前……”
“那我宁愿饿死。”
“我总之是会吃的。”他耸耸肩,将两人的空便当盒放进塑胶袋里打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我还想活着看库拉皮卡下船。”
姑且不论生物专家说的植物变异,或其他各种充满科学专有名词的解释,罗嘉祈倾向把这
个现象称为诅咒,跟天降蝗虫或河水变红同等级的诅咒,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
世界的食用植物就只剩下三色豆了。不是只剩下玉米、红萝卜和豌豆,是只剩下三色豆。
玉米的叶子剥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三色豆;红萝卜的皮削掉,里面还是三色豆;豌豆的
豆荚里面,红萝卜甚至以1x1的小方块状躺在玉米粒和豌豆仁的旁边,要说这有什么科学
上的合理解释实在太牵强。
十年前电脑就会挑土豆了,让AI来将三色豆分成玉米、红萝卜和豌豆有什么难的?一开始
大家确实这样想,更何况三色豆顾名思义,从颜色上就有分别,形状也不同,如果能分开
包装,大家勉强还能接受玉米当主食、其他两种当配料的生活。但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几年过去,新冠肺炎都跟SARS一样消失殆尽了,还没有一个人能写出分开三色豆的演算方
法,不论逻辑多缜密,实际操作就是会失败。
人力是唯一可以成功拣选三色豆的方法,高级餐厅的定义大幅度扭转,只要能将三色豆分
开料理,起跳价就比别人多两倍。
所以说,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罗嘉祈虽然也不喜欢三色豆,倒也不到深恶痛绝的地步,例如他现在吃着火腿蛋炒三色豆
,尚可平心静气,专心感受火腿的咸香和炒蛋的嫩,忽视自己很想念白饭这件事。但对吕
廷真来说,这件事堪比山无棱、天地合,接着就要策马奔腾去草原上跑一圈了,要是能为
世界末日下个注解,大概就是如此。
同样份量的便当,罗嘉祈已经吃完半盒,吕廷真却还在跟三色豆奋战。
他冷眼看着好友将鲑鱼蛋炒三色豆分成五座小山,分属鲑鱼、蛋、玉米、红萝卜和豌豆五
块泾渭分明的领土,接着依序从最讨厌吃到最喜欢,通常以红萝卜起始、鲑鱼和蛋结尾。
“你在女朋友面前也这样吗?吃个饭像在吃法式全餐。”
“分手了。”吕廷真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冷淡:“她嫌我太麻烦,也没办法像前男友一样
每顿都带她去吃能把三色豆分开的餐厅。”
“第几个了?”
罗嘉祈有点讶异,上周五吕廷真才刚向他介绍现任女友,印象中还交往不到一个月,怎么
他连新女友的名字都还没记熟就分手?是叫雅雯还是芳仪?
“第六个。还有,刚分手的这个叫予馨。”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瞪着还在分三色豆的男人,暗暗思考任职于人资部门
又是心理系毕业的友人是否真有读心术?就算是同期进公司的好友,他也是有些秘密没想
让对方知道的。
“干,你忘记是你害我跟芳仪分手的吗?”吕廷真愤恨地吃下一大口红萝卜丁,“她不在
意我每餐都要挑完三色豆才吃的习惯,愿意等我。结果就因为你对着她叫我前女友的名字
,害她以为我还在跟怡安纠缠不清,分手前甩了我一巴掌!”
好像是有这回事。
“所以我介绍巧欣给你啦!”
“是喔,介绍一个脑子有病的妹子给我,真是好兄弟。”
“喂,巧欣是个好女孩喔。你要知道,我大三跟她一起分组报告过,可以拍胸脯保证她不
是雷包,是有担当的组员。”
“喜欢三色豆的都是雷包啦!妈的!”
吕廷真的进度来到玉米,看样子还需要十分钟左右才能解决这个便当,罗嘉祈看了看手机
,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一点时间,他也就不急着收拾。
“你不是还有一任女友跟你一样讨厌三色豆?叫什么名字来着?最后是你主动提分手。”
“郁婕。”
“你到底对人家哪里不满?”
“你知道跟她吃饭多痛苦吗?一坐下,她就臭著一张脸开始挑三色豆,跟她讲话也爱理不
理,好像在跟欠钱几百万的债主吃饭,感觉都要胃穿孔。”
“恭喜你终于知道我每天对着你吃饭的感受了。”罗嘉祈送上一个虚假的微笑,面对机车
客户时在内心干谯千万遍,外表看起来仍然温良恭俭让那种。“我觉得难搞的是你,喜欢
三色豆的不行、讨厌三色豆的也不行,你的择偶标准只剩下三色豆了吗?”
“不行吗?”吕廷真扒完便当盒里最后的鲑鱼和蛋,理直气壮地说:“有人的择偶标准是
长相,有人是个性,我的择偶标准是三色豆又怎样?我告诉你,如果有人端著一个已经分
好三色豆的便当到我面前,拎杯立刻跟那个人公证结婚啦!”
当天晚上罗嘉祈想了很久,三色豆的诅咒已经持续好几年,也不知道在他们有生之年到底
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新冠肺炎那时候不过流行个两、三年,当时大家就仿佛世界末日来
临一样,以往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都变得完全不同;现在三色豆诅咒都已经持续两倍的时
间了,择偶标准依此改变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就算有人成功研发出分离三色豆的技术,那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他以前是个喜欢做菜的
人,平常生活忙碌,经常加班到晚上八、九点,不得不吃外食。但到了假日,他会邀吕廷
真来家里,尝尝他从网络或节目上看到的食谱,只是在三色豆的诅咒发生后,做菜的意愿
大幅下降,他的铸铁锅都放到生锈了。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胃里翻搅,最后他打开厨房的灯,从冷冻库里拿出一包三色豆。
“给你。”
吕廷真抬头看着他,一脸狐疑接下罗嘉祈手上的便当盒。
“你不是很久没做饭了吗?而且今天是上班日欸,靠北,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囉嗦什么?快打开啦!”
他在好友对面坐下,手里拿着同样款式的另一个便当盒,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正在微微发抖

这或许是他,认识吕廷真十年来做过最冒险的事,揭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喔干!”
随着便当盒被打开,从吕廷真的嘴里冒出连番的脏话和低声咒骂。罗嘉祈知道对方会看到
什么,便当盒里有外面裹着玉米粒的肉丸,是珍珠丸子的变调版,包著红萝卜丁的欧姆蛋
,里面还加了起司,最后是豌豆泥,用盐、胡椒和奶油调味。
为了他们两个手上的便当,罗嘉祈挑了整晚的三色豆。他不是被后母虐待、挑着灰里红豆
和绿豆的辛蒂瑞拉,而是不惜用声带换取双腿、怎么样都要爬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王子身
边的爱丽儿,他清楚知道如果作战失败了,赔上的就会是他和吕廷真十年来的友谊。
他强硬地拉着对方的领带,努力忽视周遭的视线和吕廷真依然因为太过震惊而合不拢的嘴
,恶狠狠地撂下告白:
“跟你说,这才叫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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