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来自扫罗国王的呼召
正中午时分,正是大卫工作的时间。
大卫坐在约旦河畔的大石头上,惬意地弹奏着他自制的七弦琴。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大天使米迦勒用祂六对翅膀的其中一对为大卫遮挡阳光,使大卫不感到炽热。
因为他的琴声太过动听悦耳,使得羊群一时间都忘了低头吃河畔的嫩草,直到一颗石
子弹射过来,崩断了他的琴弦。弦歌倏然而止,羊群们受到惊吓,逃窜起来。
“汪!汪!”凶恶的犬只在前开路,大卫的兄长,多夫,手里把玩着一把大弹弓,他
流里流气地走过来,作势正要用弹弓射大卫,大卫立刻自河边的大石头上起身,举起牧羊
杖,准备与多夫搏斗。
“别这样!”多夫立刻放软了姿态,他将弹弓收入囊中,走向大卫,告诉他:“爸爸
有事找你回家一趟。”
“羊还没吃饱,我的工时也还没到,爸爸有什么事的话,等日落之后,我回家再说好
吗?亲爱的哥哥。”尽管多夫素日来游手好闲,使得大卫的工作很是繁重,这个无耻的家
伙,刚才甚至还想打他,但终究还是一门亲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卫和颜悦色地回
答道。
“王宫的使者在我们家外面等候。”多夫嘻皮笑脸地说道。
“多半是想收税吧?最近和非利士人争战,所费不赀,国王收税的频率便高出不少。
”大卫懒洋洋地说道,手指不断缠绕着断掉的琴弦,比起王宫的使者,他的心思更多的,
还是放在如何修复断掉的琴弦之上。
“对,他们是要收税,但是他们说想……”多夫还没说完,两名穿着精良盔甲的王宫
士兵,便从周遭的树林中走出,他们俩人一人一边,同时架住大卫的两条胳臂。大卫想捡
起他的牧羊杖,试图反击,多夫却捡走了那把杖。
“就说有事了,你现在就回家吧?你的羊,我会替你牵回家的,毕竟也是我们家的资
产嘛!”多夫笑道。
‘说得好像我就不是我们家里的资产似的。’大卫气恼地心想。他知道父亲一直以来
都最疼爱他,自己迟早会成为耶西家的资产继承人,这让多夫的心里不是滋味。
被那两名士兵强架回家以后,只见爸爸耶西跪在地上,其他的兄弟们伏在爸爸的身后
;姊妹们躲在深闺,闭门不出。
不只有强押自己回家的两名士兵,家里明显是被更多的士兵们所占据了。简直像是国
王想派兵镇压这处民居。
耶西家确实是伯利恒的名门望族,难不成是风头过盛才惹祸上身吗?大卫的心里无时
不刻地猜想着。
才与父亲对上眼,就听他年老的嗓音,颤抖道:“大卫……拜托你,随王宫的使者们
进宫,用你的音乐医治国王吧?”
大卫闻言,睁大了眼。传说非利士人在惨败以后,他们求助于大衮神的巫师,向扫罗
国王下咒。扫罗曾是一位气盖山河,所向披靡的勇士──如今却成了个发疯的独裁者,阴
晴不定。传言多少进宫的人都死得莫名,伴君如伴虎,就算有机会能出人头地,可他并不
想死。
大卫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他爬到耶西的面前,抱住他的手臂,“爸爸!我可以做更
多的饼!我可以打水!我可以挑柴!只要能留在家里,我、我可以……”他什么事都可以
干。
一名士兵,却将长枪的刀刃,架在耶西的脖子边。
没等大卫反应过来,就听门外人叫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弟弟!你们刚才不是
这么告诉我的!”那声音非常耳熟。
“多夫!”就算是平时与自己相处得不甚融洽的粗鲁哥哥,此时竟然也起心动念想保
护自己,一想到他可能有性命危险,大卫不禁担忧起来。
“呃啊……!”忽闻一声吃痛的哀号,大卫感到大事不妙,转头往门外一看,却见士
兵开了门,一名高大俊美,身着华服的男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男子手捧著银盘,而盘子里盛装的,正是方才来叫自己回家的,多夫的头颅。不久前
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此时已成了一个双眼圆睁,闭口不语的死人。
“!”惊恐的大卫吓得往后坐倒在地。
男子向下瞥了一眼,犹大人的袍中,往往是不著内裤的。对着那片白皙的肉色,他不
过是蹲下身,替大卫阖起张开的双腿,“即将进宫服侍国王的贤士,怎么能对着国王以外
的人,露出下体呢?”男子瞇起睫毛纤长的双眼,笑的时候,露出若有似无的尖牙,好似
恶魔。
‘进了宫,很可能会被已经丧失心神的国王虐杀。反正横竖都是死……’就在大卫心
一横,咬住舌头,准备自尽的时候,米迦勒的力量,却使他的口里麻痺,不能自杀。
米迦勒告诉他:‘大卫,在你身后,你父亲耶西的脖子,已被长枪刺入半吋。只要你
现在答应进宫,你父亲还有活命的机会。’
大卫的心里还在抗拒,米迦勒用手摁住他的胸口,大卫能感受到炽天使圣洁的右手,
传来的温度。
米迦勒让大卫依偎在祂身侧,温文地耳语道:‘主是你的力量,我则是你的刀剑;主
不但要使你战胜扫罗王的心魔,还要使你征服他的儿子,让他跪倒在你的裙子下。’
大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样是犹大国内,彼时不过是个普通的牧羊人,自此刻起,
他的命运却已跨过了一道分水岭。
“……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我?”大卫迟疑地望向那名捧著银盘的男子。那名男子灼
人的目光亮堂堂地望着他,眸子中仿佛烧灼着火焰。
男子听出大卫话中的动摇,随着他的眼神一个示意,王宫的士兵收起长枪,年老体衰
的耶西不堪痛苦与刺激,捂著脖子,当场昏死过去。
“因为你是全犹大国之中,仅存的男子里,最受人喜爱的……无人能超越,也无人能
替代。”男子回答道:
“眼下,国王最需要的,并非权柄,更不是争战,而是你──你才是那个可以医治国
王心病的药。你现在保全的,非但不是你一家人,而是整个犹大国啊。”
男子自兜中掏出一罐灵药,交给大卫,“你的抉择是正确的,死人不会复活,活人尚
可医治。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行囊,替你父亲治伤,翌日清晨一到,我的马队就
来迎接你进宫。”
大卫才想:‘也罢,把爸爸的伤治好,我再找个隐密的地方,把自己往石头上碰死,
或是往井里头跳下去,不然我在这里尚且如此,进了宫里,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尽管米迦勒才劝慰过他,可是身为凡人的大卫,心里又禁不住地开始软弱,不敢回应
这进宫的呼召。
那男子像是知道大卫在想什么。他屈身,替大卫将紊乱的鬓发撩到耳后,抬起他形状
精致的下颔,清晰而缓慢地告诉他:“翌日清晨,只要我没看见你站在家门口前,等候我
的马队,耶西家就不会有任何活口了,从老到小,由男到女,人至畜生,一样不留。国王
的军队会用耶西家的血来筑坛血祭!”
‘主尚且不要亚伯拉罕献祭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喜悦用人血筑成的祭坛……’大
卫心想。
大卫偷偷地往后方一瞥,父亲耶西已经年老,若是要他连夜逃跑,体力肯定无法负荷
。至于其他的兄弟们,不消说,自己早就明白他们的想法──若是牺牲他一个,能保住整
个耶西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人愿意保住他,可是只要牺牲他一个人,就可以保住所有……耶西家的资产,耶
西家的血脉,以及伯利恒的和平。
区区的自己,所能守护的,竟是如此多不胜数。这让大卫终于点了头。
见状,一名随侍在男子身旁的士兵,向他耳边说道:“尊贵的宰相,除了最小的儿子
以外,耶西家向国王所奉纳之供品,尚有一伊法的穗子,二十块奶饼……”
那名男子闻言,点了头,露出满意的神情,看上去神采飞扬。
他将盛着多夫头颅的银盘放在大卫身旁,旋即转身离去,走时高高地扬起紫红色的披
风。而大卫瞥见了男子佩剑的皮剑鞘上所绣的名字:阿加雷斯。
直到听见马蹄声远去,确认家附近已然没了王宫的人,依然胆怯的大卫,这才敢走出
家门。
他想替今日的替罪羊收尸筑坟。
大卫的心里十分明白,正是因为自己的犹疑,才会导致多夫的死。若是自己能果断地
挺身而出,多夫必然断不致死。
怀揣著哀默的心情,拾起遗落在多夫的尸身旁,那把哥哥向来最爱把玩的弹弓。大卫
将弹弓收进怀里,喃喃道:“弹弓,自此之后,你的名字叫‘命运’,只因为今日所发生
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