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
前言
个人解读不同,OOC有
因剧情发展有重要角色死亡,及原创角色出现
应该是年纪大了,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也可能是以前孩子小,要上课,总是赶早起床
做早餐,再回头叫爱睡懒觉的儿子起床。
美津子这辈子的梦想非常平凡,组一个家庭,生孩子,一家和乐、美满、平安的生活
。他们活在凡事起飞的年代,虽曾一度有经济压力,但也是顺顺地熬过来。
阿光是个皮孩子,从学会翻身、爬、走、跑起,就很会自己找乐子,意味着美津子的
头疼。这孩子把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玩乐上头,拔院子里的酢酱草,抽出草茎来钓鱼缸里
的金鱼,呼喊“妈妈妳看”;披着刚晾好的床单爬上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站在枝头说要
“拯救世界”。
但偶尔阿光也会贴心的跟她一块购物,抢走蓬松又大包的面纸说“很轻,我拿,男孩
子就是要帮忙搬东西”。他性格率直不遮掩,美津子一度担心他长大后是否会因为过于率
直而遇到困难,转念一想,又觉得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不犯法伤人有何不可?便放下
心来。
过去那些仿佛无止尽烦恼的日子,随着阿光早早在事业上获得的杰出表现,和慢慢
在职场上磨出的稳重减少,即使心里老有一股说不上的虚浮感。
现在的生活过得清闲,自从阿光拿到第一个头衔搬出去住后,家里只有她和正夫两人
。每天早上她会帮丈夫做早餐,再送他出门,晚点就是一边整理家务,一边看重播的电视
剧,偶尔会看看比赛直播里阿光认真的模样,等到下午莳花弄草,或去买菜做晚餐。
一周前的早晨,美津子还在犹豫下午行程。
鱼刚处理好放进烤箱,一面和正夫聊昨天看见的新闻,犹豫是不是该致电到塔矢家吊
唁,家里那台许久未用的话机突然就铃声大作。
是明子。
话筒那端明子的声音低迷且忧伤,在美津子放缓嗓音柔声关怀的语尾中,明子提出了
令她讶异的邀请,和后续她应意外却不太意外的原因说明。
美津子揣摩明子话里透出的讯息,终于明白阿光买房、明子冷淡的断了往来、阿光不
再在家里说小亮的事情——这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的串起。即使她一直不懂阿光为什么
突然迷上围棋,又为什么有几年总在房间里大叫。
电话挂上后,美津子呆立在玄关,视野内的电话好像看进眼里又没看进。
她曾经因难为情逃离北斗杯会场,但阿光作为公众人物,身处在特殊的专长领域里,
这几年又时常光鲜亮丽的出现在萤幕上,只要外出偶遇邻居定会被过问孩子的状况。
一开始她多半态度闪烁的回不知道,然而邻居的问题中所透露出的各种讯息虽慢慢驱
走负面情绪,却同时让美津子产生自己是失职的母亲的感受;当她再度尝试去理解那个世
界后,明白这背后有多么不易,也明白难为情是源自不了解的失意与丢脸,所以她决定贯
彻过往教育阿光的信念,放手让孩子走自己的路。
美津子没有瞒着正夫,将讯息全说了,阿光和小亮交往的事、塔矢夫妻知情的事,和
他们受邀参加告别式的事,而丈夫比她还要开明快速地接受了,“那我们就去吧,为感谢
他们一家人对阿光的照顾,为支持阿光去。”
美津子既开心又忧愁,开心他们一家都是这样子大而化之,忧愁的则是两个孩子的未
来。
毕竟她对同性恋者的世界充满茫然,即使那日美津子在会场全神贯注地观察所有人与
阿光的互动,发现只有少部分人表露反感时,同时察觉自北斗杯后十数年的自己内心早不
如从前易感了。
即便如此,在确定明子预计来访的那天是平日,美津子还是紧张的做了万全的准备。
点心、茶——靠过往的年节赠礼推敲出的喜好;晴天娃娃——好天气势必有好心情;
相簿——孩子从小看起应该会比较容易产生亲近感吧;干净缘廊——聊天好地方,还可以
配相簿说故事。虽然三年前阿光出钱整修房子,美津子因此获得了植花的新兴趣,甚至不
用再爬上楼晒被子,但她现在唯一懊恼的就是房子的样貌已经不是阿光小时候的模样了。
九月,刚过午的日头还晒著,吹来的风却已无上个月炎热。
小亮跟进藤正在韩国比赛,明子曾跟行洋去过三星杯现场,知道赛程规则,但她今天
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衣着淡雅的明子从千驮谷站出来后,先往体育馆方向绕一圈,摆脱尾随在后的记者,
才戴起墨镜、打上阳伞,依手中的地址纸条指示前往进藤家。步行过一道又一道围墙,一
棵又一棵受到照护茂盛长出院墙的树,最后停在让阳光晒得发热却不感严酷的浅绿色围墙
外,按响进藤二字门牌下的门铃。
半秒或一秒,美津子仿佛就在门后等待般,立刻开门迎接她。“明子午安啊,进来吧
。”
“打扰了。”一入门,明亮干净的玄关置物柜上放著一盆白日金秋色泽,插得随兴的
大波斯菊,令明子忍不住多看两眼沐浴在光中透著秋季气息的花。
察觉明子视线一瞬的停顿,美津子突然觉得不太好意思,顺手接过阳伞,收到一旁,
“前两天在爷爷那边——啊,阿光他爷爷住的附近每年都会开一大片的大波斯菊,看到菊
科就觉得很有秋天气息,忍不住顺手带回来装饰。花艺不太好,随意装饰点缀。”
她摇头,“不会的,很有惬意的感觉。”在美津子松一口气的那就好话声中,明子换
上室内拖,跟着走进客厅。
“先坐,稍等一下喔,我去端茶点来。”
穿过一扇门,客厅、饭厅、厨房都和自家不同,全设计成现代开放且宽广明亮的样子
,墙上没有挂字画或照片,但贴著一些国内外风景名胜处的明信片;沙发前的玻璃矮几下
收折叠起有些散乱的报纸,而正对面的电视柜里一眼就能发现家里也有的周刊棋和几本八
卦杂志。很显然地美津子也好奇报章媒体对两个孩子的八卦内容。
开放式厨房的备茶声暂歇,不一会冰凉的红茶跟赤足走来的脚步声一块来到明子面前
,散发酱油咸香的煎饼,跟气味香甜形状饱满的铜锣烧一起放在冰红茶旁,原本看上去自
在的美津子,当坐进明子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举止却显得有些生硬。
紧张是会传染的。
明子不自觉地打挺背脊,连手都合拢贴放腿上。这是她们认识彼此以来,第一次到对
方家里作客。
美津子本来想好的开头此刻在脑海里散乱漂浮着,瞧明子端庄的坐姿与告别式上如出
一辙,她就跟着打直。硬梆梆的气氛跟态度让她不禁怀疑当时电话里明子的无奈轻叹、告
别式上安谧凝望阿光的眼神,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错觉?实际上仍然反对呢?
挽著包头,穿了件剪裁简约小碎花样洋装的美津子,看起来就是特地打点过自己。
思索引发的沉默愈加拘谨,明子好似在美津子脸上发现一丝趣味,风吹扬起的风铃发
出清脆声响,从明子倏然抬起掩嘴的手后流出,划破了凝重的氛围。
“咦?怎么了,是我表情太奇怪了吗?”
明子手掌轻摆,仿佛搧去过多失礼的笑意,“啊、抱歉。进藤跟妳犹豫要怎么开口的
表情几乎一样呢。”
“咦?”美津子吃惊声里掺融著笑,“那孩子……实在是……”
这一笑脸上的紧张退得干净,神情立刻闪闪发亮,明子瞧得出她对孩子虽无可奈何,
却满溢信任。
“可以理解小亮为什么喜欢进藤呢……”明子话语低喃,在美津子还没听清,露出满
脸疑惑打算追问时,微笑着提了要求:“可以带我逛逛吗?我想看看进藤从小长大的地方
。”
“啊,没问题。”正等著机会来临的美津子立刻起身,反正阿光这次没让她别管。“
虽然阿光几年前出钱整修了家里,想让我跟孩子的爸过得舒适点,有些地方可能不太一样
了。”
明子摇头跟在她身后,“人都会变,又何况物品呢。”
她带明子上二楼,第一站就是阿光的房间。虽然阿光在外面买了房,但家里重新装修
时仍然替他留下房间。
游戏机、收满漫画的书架、小冰箱、动漫画人物模型、周边明信片、风景明信片……
一个不漏地留在这里,好像孩子还没从家里搬出去自立。
对比阿光房外的景色经历十几年变化,与从前相比多少有所不同,但明子从青年的母
亲口中,和拿在手上与她分享的照片来看,房子景色最好的一角,角落两侧能望见最广阔
的蓝天景致,无尽的疼爱与包容都呈现在这方寸里。
“每年儿童节,我都会在这扇窗外帮他挂鲤鱼旗。大概这么小的时候,”美津子手在
腿边比划,“他还会说要自己绑、自己挑颜色,完全不理习俗呢。”
美津子绘声绘影的描述,明子仿佛眼前真看见缩小版的调皮进藤与她抢著绳子,将鲤
鱼旗升起的画面。
“小亮倒是没什么意见呢。”明子微笑话声中却有点点失落,她靠近那扇每年五月五
日会挂上飘扬旗子的窗户,低头发现是原先大门左侧的一排绿树,变在右侧,后头藏着在
外面无法一眼相清枝干粗壮而稍矮的树。
美津子在一旁踮脚探头望,“要下去看看吗?”
“好。”
离开阿光房间,绕过楼梯,穿过走廊,进入客厅、饭厅,这栋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
被阳光眷顾的屋子,真的彻底将光彩烙印在进藤的人格上头。
明子站在拉开的玻璃门前,日光拖着屋影迤逦一地,庭院的木台半明半暗,树梢沙沙
,风铃叮铃,夏末,最后一抹暑气在这座承载家乡的本州岛屿上濡湿了空气。
“阿光小时候最爱爬这棵树。”
二楼俯瞰略矮的树并不真的矮,是一棵枝干蜿蜒一路斜上攀升的黑松,有几处突生分
枝相当适合幼童攀爬乘坐。
或许进藤夫妻俩就曾经把幼小的进藤抱起来,放在那让他亲近自然吧。
“幸好小亮跟进藤不一样呢,要是也会爬树当年我肯定也会吓坏的吧。”明子受风吹
意动,仿佛被进藤家的自由之风推了一把,“第一次见到进藤的时候,在想这孩子真是率
直,想说的话,心里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后来知道他跟小亮成为朋友,我是心里是很高兴
的。”
她知道美津子正静静瞧着她,“小亮性子沉稳,受我跟行洋影响,内敛到一点都不像
应有的年龄,所以当我听市河小姐说小亮会和人吵架斗嘴,像小朋友一样为一件芝麻小事
扯开嗓子争论时,非常讶异。”
美津子打个手势,比比厨房,起身进去端红茶跟小点心,一面笑答:“我们家阿光倒
是常常怪吼怪叫,第一次见到小亮那么漂亮又安静的孩子,我还担心阿光会欺负他呢。”
明子依然伫立在落地窗边,视线随美津子移动,“小亮有点倔强固执,跟他爸爸一样
,或许就是这样进藤才能跟他那么要好吧。”
“或许呢。”美津子跟着轻叹,将端来的冰凉红茶递给明子,两人跨前一步,坐在窗
阶边。
明子握紧杯子,垂著颈,手里的冰凉跟心上、眼眶的泛酸发热截然不同,“后来我跟
行洋一块旅居在亚洲各国,直到有天我们回去,进藤正跟小亮下棋告一段落,看着小亮替
我们做饭,进藤也挤进厨房,两人在里面默契十足,我才感到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把孩子养得很独立,说真的,作为一个母亲是骄傲的,却矛盾的有些难过,尤
其是发现孩子的性向异于大众的时候,真的难过到不行。”明子抬起脸庞,稍早的镇定自
如恍若云烟,“那阵子我总是想,是不是多做了什么,或少做了什么,才让小亮变成今天
这样,做出与众不同的选择。”
“我也这么想过……但阿光总让我想不透,从小他做事就这样,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后来我想这都是骨子里有的吧,我从没教过他选择,因为他不做选择。”美津子挪开视
线,远眺邻居屋簷边的一抹昏黄。
“所以我开始避免跟小亮聊到进藤、聊到围棋。他这孩子对在乎的事心思细腻灵敏,
几次下来就不提了,我也更乐于跟着行洋在外头。好像不谈这件事,问题就不存在……”
明子长叹,懊恼自己的逃避,“这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我们家的风格。但我就盲目的希
望这样能获得快乐。”
“回想几次小亮异样的行为,延后职业棋士考试、加入国中围棋社、参加学生比赛、
撬掉职业考试,甚至绷著一张严肃的脸告诉我他确实在跟进藤交往,没有打算分手……”
她苦笑,饮了口温度稍稍微温的红茶,“到这几天,我突然有种自己才真正像个母亲,获
得属于家长的烦恼。”
风铃一阵轻响。
“美津子,我早上送美子去搭机,如果记者实在太烦,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冲绳度假
?”
一瞬后美津子笑了,烦恼乘着风远飏。
眼前这张笑颜让明子想起行洋曾跟她说过的话,“明子,我们对社会有义务,我们纳
税、端正自己的行为、不欺凌弱小、不自恃强大,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问心有愧”或许
当年行洋就有所预感吧,才看开的比她还要快。
进藤家没有严谨的门风,也没有应负荷的沉重包袱,这一点能从进藤洒脱直爽的对应
中一目了然。他们把责任用严肃的态度教导给孩子,但凡是灵魂不羁的一面都会追求自由
与美好,和美津子的通话里,扣除日本人的自谦委婉外,更多的是这位母亲对孩子的无可
奈何和满意。明子十分喜欢这点,喜欢到在未知之时,看待进藤好似自己又多了一个孩子
的程度。
屋影渐渐深浓,倦极归巢的飞鸟划过靛色与红色交融的天际,而她们手边冒着水珠的
玻璃杯早就变得干爽,邻人们烹煮晚餐的香气越过墙飘来。
“对了,阿光邀我跟你们一块吃饭,美津子有想要吃什么吗?”
“咦?阿光又自己擅做决定没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