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同饮杯中月、拾参

楼主: ZENFOX (☁禪狐☁)   2021-09-16 23:59:30
  小羊没有被清晨寒气冷醒,反而温暖得想继续睡,但他也差不多睡饱了,舒服
得伸著懒腰、张大嘴巴打呵欠,忽然对上一双宝石般的蓝眸,他才发觉自己是睡在
明蔚怀里的。
  小羊尴尬得闭上嘴,僵住了。明蔚浅笑了下,执起小羊一手看了看,小羊看到
自己指甲长长,想起在这秘境的日子过得比较快,心头一凛赶紧起身整理衣衫仪容
说:“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昨晚自己缠上来的?你把我搁一旁也行啊。”
  明蔚眼眸含笑望着小羊说:“夜里寒气渗人,我想让你睡得好些,顺便度气给
你,就抱着你了。睡得不好么?”
  “睡得很好,不、不是这个问题吧。你怎么度气给我的?”小羊一头雾水,听
到了附近一声轻咳,想起洞里的姚前辈。明蔚居然当着姚前辈的面抱他睡,还给他
度气?他朝姚前辈尴尬笑了下,打招呼说:“前辈您早,伤势好些没有?我一会儿
和明蔚找些吃的回来。”
  明蔚说:“我去就好。你在这里照过往那样冥想炼气,今日要处理药材,所以
先养足精神。”
  “那好吧。”小羊摆手,脸皮有点热。他收拾好夜宿时铺开的被毯,找个平坦
的地方坐,看了下姚前辈气色不错就放心的迳自打坐修炼了。
  少顷,姚昱凡缓缓睁眼,若有所思盯着小羊,想起了前一晚的情形。那时已是
深夜时分,唤作明蔚的男子回洞里就把少年抱进怀里,他看明蔚微张口吐出透著银
白淡辉的光气,当下他有点替少年紧张,不过看出是在度气就没有插手管了。
  明蔚度气给少年时,几乎口对口,光气掩去他们大半的脸,姚昱凡也没瞧清楚,
不过那情形还是相当暧昧,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的兄弟情。后来姚昱凡被明蔚拿眼
尾扫了一眼就尴尬收回注视,他也不是想管,只是有点好奇,但男子将少年护得很
紧,仿佛他再多瞧一眼就要被挖眼珠子似的。
  姚昱凡也再度闭目养神,前一晚那眼神他光回想都有些心有余悸,直觉那妖魔
绝对不好招惹。
  小羊收功后看明蔚还没回来,就说要去洞外看一看,姚昱凡没拦他,片刻后他
打湿了一块帕子递给姚昱凡说:“前辈,这是用附近山壁上的瀑布水打湿的,擦个
脸吧。”
  姚昱凡客气道谢,擦著脸看少年亲切的笑容,又想起前一晚瞄到的暧昧情景,
忍不住关心一句:“小羊道友昨晚睡得可好?”
  “嗯,睡得很好。我别的专长没有,但是睡觉是不输人的,也不太认床。”
  “那就好。”
  小羊经他一问也想起度气的事,就问:“前辈看到明蔚给我度真气了?”
  姚昱凡笑容含蓄:“算是有瞄到一眼吧。”
  小羊心头一暖,又向前辈强调说:“我就说他对我好吧。虽然他看着冷若冰霜,
不太好亲近,但是他不会害我的。”
  姚昱凡和他们都不熟,客气抿著笑意点头,有些试探的问:“不过,他为何挑
你睡着才度真气?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小羊说:“这点我也好奇,姚前辈看见的情形都是怎样的?”
  姚昱凡不经意又想起前一晚那妖魔示警的目光,他还是不要管太多,于是客气
敷衍道:“我离得远,正在休息,那时也看不清楚,你要不要自个儿问他?”
  “好吧。”小羊接过前辈递还的帕子,又去洞外蹓跶。
  姚昱凡望着少年消失在洞口的背影,心想那对兄弟的关系可能有些复杂,但怎
样都与他无关,反正那妖魔不会害那孩子就好,他还是养好伤赶紧走吧。那少年看
来是有些天真,但吉人自有天相,他也不打算牵扯太多他人的因果。
  明蔚抓了一条大鱼回来,还摘回一串不知名的野果。小羊帮忙处理野果,明蔚
生火料理鱼,野果剥除较厚的浅黄果皮单吃味道不重,酸中带甜,他们取出果肉塞
鱼腹烤熟,微焦的鱼皮下露出雪白鱼肉,冉冉飘升的蒸气都透著可口的香气。
  明蔚不需饮食,坐在一旁看他们吃喝。饱餐后姚昱凡说:“贫道伤势已经好
转,再歇一会儿就走,就不再打扰了。”
  小羊有些担心:“姚前辈不必见外,受了伤应当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去别处,
这里就留给你养伤吧。明蔚你说呢?”
  “小羊说得没错,我们不会在这里太久,你不必勉强。”
  姚昱凡点点头,一手摸了摸膝盖叹气,他坐在原地提议道:“要是你们不急着
走,要不要让贫道为你们算命?”
  “算命?前辈会算命啊?”正在收拾东西的小羊一脸好奇看了眼明蔚,后者兴
致缺缺说:“我就不必了。”
  姚昱凡笑了笑说:“这种事不仅讲机缘,也得看意愿,不勉强。”
  小羊想了下嘟哝:“我是好奇,可也没用啊,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姚昱凡说:“贫道算命不问这些,只观察气色和手面相,虽然听起来和江湖术
士差不多,但再怎么说也是来自寰寂散人的传承。贫道摸索许久也算是掌握了一些
诀窍,通晓个中奥秘。怎样?要不要试试?”
  小羊兴奋点头叫了声:“好!”他伸手过去,姚昱凡双手环胸,身子往前倾,
瞧了他的手一眼,再观看他的面相,并没有放出神识试探什么,接着又瞥了一眼明
蔚,一瞬间好像眼神有些复杂。
  小羊不懂姚前辈为何要看明蔚,他好奇问:“怎么样?”
  明蔚这时唇角微扬,说:“修真是逆天而为,本就难算得出结果,变量太多。
就算小羊初入道门不久也不例外,算不出也无须勉强。”他语调平和的在泼冷水。
  姚昱凡不以为意,挑着半边眉奇怪道:“真是有些怪,你……”他盯着小羊说:
“你好像不应该在这儿。贫道的意思是,众生皆有前生今世,不管怎样都有根源可
溯,而你却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贫道还真看不清你的过去。”
  小羊看明蔚也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失望的笑说:“前辈怎么语无伦次,说天
书么?”
  姚昱凡摇头,却笃定的说:“你的出世不太寻常,你的娘亲也非此世之人。”
  小羊讶问:“前、前辈此言是说我娘亲不在人世了?”
  “非也,她还活着,但再多的我却不能再说了。”
  小羊皱眉:“难道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唉,真教人心乱。”
  姚昱凡歉然一笑,解释道:“抱歉,没想到会是这样。贫道所修习的命术和观
察天气海候是差不多的,将对方看作是一个新的天地的话,便会分成了能够看清与
不能一眼明了的部分。有的人命如清溪,能看清水中游鱼,也有的人仿佛天高海深,
虽然也能窥出一二,却很难看透。
  以贫道的能耐,即便能看到水深处,也还不能一眼望尽全局。水中一景一物又
各自有无穷变化,贫道所能预料的也有限。就像看到了草木、砖瓦,一般人能知道
那是何物,来自何处,如何形成,再多摸索就能预料对方可能有的境遇。不过湖中
不会有海鱼,海里也不会出现能飞越高岭的鸟,万物皆有来由,亦有所属的命数跟
轨迹。”
  姚昱凡长篇大论了自身所修习的命术概念,听得小羊一愣一愣的,明蔚这时语
气淡然接了句话:“意思就是算不到。”
  “……”姚昱凡和小羊尴尬互视,予彼此有礼客气的微笑。
  姚昱凡摸摸鼻子说:“你的事我还看不明,但也还是能讲一些。比如你亲缘淡
薄,幼年就和双亲分开,而且没有父亲。”
  小羊疑惑:“噫?可是……”
  明蔚说:“那样的父亲,有和没有也是一样。”
  姚昱凡听出端倪,附和道:“对,若无感情,有也是没有。不过你既已生来此
世,也就自然要寻一处扎根。而这扎根之地也不太寻常,假使你是棵树苗,那么这
树苗已经被移植他处,雕成了盆景。”
  姚昱凡说这话时瞄了眼明蔚,小羊也发现了。小羊猜想这是否跟他和明蔚之间
的契约有关?这话题也稍微引来明蔚注意,本来漫不经心的妖魔虽然没看着姚昱凡,
但姚昱凡却知道妖魔在注意自己,让人有点紧张。
  姚昱凡清了清嗓说:“现在的你,就像是被云翳的星月,看不明。”
  明蔚又平淡的说:“还是算不出。”
  小羊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因而不觉得失望,他笑了笑对姚昱凡说:“姚前辈
对命术的看法和比喻都挺有意思,值得晚辈再三琢磨,也不是全无收获,多谢前辈。”
  姚昱凡微笑:“不必言谢,贫道也有收获,看过你这样的妙人,多了些经验。”
  “世间事本来就难预料,铁口直断未必对彼此就好。不过机会难得,姚前辈要
不要看一看他的?”小羊转头望向明蔚,后者反应冷淡,小羊拉明蔚的袖摆。
  姚昱凡看妖魔对命术没兴趣,但也不是排斥的态度,于是凝神观之,他斯文的
脸上没什么表情,专注观看良久说:“……贫道……看不到。”不是看不明而已,
是彻底看不到,他内心苦笑,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生来砸他招牌的?
  小羊错愕:“啊?他的也看不到?呃前辈,你说我是被遮蔽的月亮,那他是?”
  姚昱凡抽了抽嘴角说:“应该是这位的道行远高于贫道,除非另有法宝相辅,
否则贫道无法轻易窥叹。这样也好,有些事反正未必会发生,发生过的也无法改变。
尽管过去藏有玄机,但还是当下才有无穷机变。”
  明蔚只当这个姓姚的和那些江湖术士差不多,小羊笑得一脸客气大概也颇有同
感,看来寰寂散人的传承之中,命术是最没用的吧?
  姚昱凡真是苦闷得不得了,其实命术修炼哪有这么容易,不仅要有相应的天赋,
而且替人相命还会有不少风险在。不过那些对命术没兴趣也没研究的人,是不会懂
的。
  明蔚用闲聊的语气问:“阁下既懂得趋吉避凶之术,何以会遭天蘅教徒暗算?”
  姚昱凡闻言,泰然自若的笑应:“这其实已经是趋吉避凶后的结果了。朝天坡
一带有不错的灵源,这里的飞禽走兽灵智虽说不高,却庞大凶悍不好对付,能获取
的材料也不是最好的,一般修真者不会优先来这里,而是往更好的地方抢材料。若
我先到那些地方可能要遇上更大的麻烦,在这里也只是遇到天蘅教那群乌合之众,
而且不是还遇上了二位吉星?”
  小羊爽朗大笑:“头一回被说是吉星了。”
  明蔚看少年笑得开心,也懒得再挑剔姓姚的命术。小羊收好东西准备和明蔚离
开山洞,他们给姚昱凡留了些食物,姚昱凡谢过他们又说:“其实也不必这样麻烦,
我也差不多要辟谷了。”
  小羊很高兴出来一趟能认识其他人,热情道:“前辈不用客气,就收著吧。”
  姚昱凡喊住小羊说:“虽然没能算出什么来,不过我还是给个提醒,前路虽有
坎坷,但终究会遇上你想要的。还有,我不是完全没看到东西,你的将来和外面那
位应该会一直相系著,我看他的时候只看见一杯酒水,杯中映着云影,把月色掩住
了。我直觉杯中映着的东西与你有关。”
  小羊还是听不明白,但并不影响他心情,他扯开一抹笑说:“多谢姚前辈,那
我们告辞了。”
  到洞外后,小羊问接下来的去处,明蔚拿出帕子擦他的手,一面答道:“往东
南方应该有座前人留下的药炉可以用。”
  “喔。那走吧。”小羊看他仔细给自己擦手,不解道:“我手没脏啊。”
  “不脏,但是我不习惯别人的气味沾上。”
  “有了分身之后更敏感了?”小羊想到动物都对气味很敏锐,明蔚毕竟是只狐
嘛,想到这儿他就轻笑说:“你还真有意思。”
  明蔚回以浅笑,他不讨厌姚昱凡,只是不怎么喜欢少年身上沾了别人的气味。
这又令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习惯小羊的陪伴,更是已经将小羊视为自己的,这对
他们来说不知是好是坏,不管怎样,他此刻就是想独占小羊身边最近的位置。
  他们乘星艖飞往东南方的荧狱之地,荧狱之地除了较大的岩石外没什么高山,
地势低洼而炎热,寸草不生,仅有的几座湖泊散发硫磺臭气,水边岩石沙砾皆为黄
白色,不少飞鸟走兽喝下湖水就死在不远处,水畔每走几步就可见白骨。
  小羊掀起帘子俯瞰此景有些不安,飞了半天后,地面出现一座至少百丈宽的巨
大深坑,深坑中央不时喷出火燄,底下有融岩流动。
  明蔚说:“别担心,药炉不在那火山坑里。”
  “可是在附近?”
  “对。那里面的确有座药炉,不少修真者前扑后继来取却都失败,那里面的火
燄是某种异火,能轻易把金丹期的修士烧到尸骨无存。不过没什么人晓得,火坑里
的是影子,在某些日子和时辰里,凑齐条件的时刻,与地底药炉对应,在这一带的
云端会出现另一座药炉,那才是它的本体。
  秘境开启的时候就可能碰上药炉本体,但它出现的时间有限,每六个时辰出现
一次,然后再消失六个时辰。不过在它出现期间炼药,就不在此限,等炼完了药它
才会再消失,六个时辰后出现,直到秘境关闭。”
  “原来是这样,好神秘啊。”离开潢山遇到的事物都很新鲜有意思,小羊也知
道明蔚不会对他卖关子,能解释的总会对他讲清楚,不会让他枯等或瞎猜,这让他
很快就安心下来。
  明蔚说:“从前我在宿月镇阅读的古籍也有记载,和白狐族的记载能互相验证,
应该不会有错。”
  小羊问:“你娘亲留下的传承真是内容丰富啊?”
  明蔚忆道:“是啊。那是藏在山体里的洞窟,设了许多阵法,入口也隐密,连
宋繁桦都没去过。”
  “令堂的本事真厉害。”尽管明蔚有问必答,小羊对他还是好奇得不得了。
  “白狐族擅长找出隐密的东西。”明蔚瞇眼微笑,嗓音沉柔而醉人:“有时候
甚至到了执著的地步,也许是因为这样才容易执迷不悟。不过,要是能找到需要和
想要的就够了,其他都是多余的。”
  小羊一脸懵懂,也不晓得明蔚是否意有所指,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尽快完事离开
秘境,于是确认道:“那我们炼好了金苓参就走了?”
  “对。别节外生枝。”
  言毕,明蔚驾驭星艖飞入云雾中,小羊看到被阳光晒出白金色的云里有个小影
子,明蔚伸手到窗外将那影子捞进船舱,黑影原来是一只赤鳞小蛇。小羊睁大眼仔
细打量,看见牠脑袋生得古怪,而且头顶有一对犄角,迟疑的问:“这是──龙?”
* * *
  赤鳞如幼蛇的小龙攀挂在明蔚前臂,看样子会主动亲近道行高的人。明蔚说:
“这就是这里真正的地主,也是药炉的真身。”
  小羊兴味盎然打量牠说:“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啊,嘻嘻。”
  明蔚举臂令小龙腾飞至半空,取了一支金苓参投过去,小蛇衔尾圈成一道圆后
化成一座赤金色的药炉,那炉子还没有人头那么大。药炉变化时发出金红光亮,自
行将药材吸入炉中,船外好像传来远雷声响,船里也有余音回荡,那是龙鸣。
  明蔚递了支金苓参给小羊,示意他照做,药炉自动吸纳药材让小羊感到惊喜,
不过这可不是在玩,明蔚给他一张纸笺,上面写了丹方,教他如何用神识观察炉火
和炉子的变化,他俩轮流守着药炉。
  明蔚说:“这药炉有灵性,也有其特性,它的特性就是不要勉强炼化它,妄想
将它占为己有,它天性就喜欢炼药,即使不引导它,只丢东西进去,它也会努力把
吃进炉里的东西炼出来,不过不能保证是药还是毒。所以我们得再一旁加以引导,
要是勉强它,后果往往难以善了。
  以防万一我现在得把船开走,找一处有灵泉的地方,以免药炉出了问题,到时
还能以灵泉救急。这次炼的药,材料单纯,以它的能耐一天应该能炼出一颗药。你
一日服食一颗,到时我为你护法。”
  小羊服食丹药后,明显感觉到体内经脉有所拓展,四周灵气能毫无阻碍被他吸
纳,修为增进不少。前三日都还很顺利,但第三天夜里小羊自梦里醒来忽然感到一
阵晕眩和反胃,他匆忙扑到窗边把脑袋往外探,虽然明蔚把船藏在云里,但他仍不
顾外面寒气逼人,把一整天吃的东西全吐了。明蔚担心他摔出去还抓住他的手,等
他吐得差不多了再拉他回来擦嘴。
  明蔚看小羊的眼睫沾著细微水气,模样可怜无比,让他心疼。
  小羊自觉失态,躲着明蔚说:“先、别管我。我没事。我吐得脏,气味重,你
离我远些。”
  “我不介意。”明蔚把闪躲的少年拉近身前,少年吐得虚软无力,他替少年擦
嘴时说:“这是药性在发作,这药会让所有秽浊不净都排出,你暂时也吃不了什么
东西了。”
  “连药也吞不下?”
  “那倒不至于。那药炉虽然只是上乘下品的法宝,却很有灵性,只差一点就能
开启灵智。它炼的药容易成功,即使是炼下乘丹药也会是品质绝佳的,何况用金苓
参炼的药是上乘丹药,能直接助人摄入庞大的灵气,而且也没有丹毒的问题。顶多
是吃多了这药,发挥有限吧。”
  小羊苦笑:“那我吃这药是有些浪费了。如果是周谅的话肯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但有这机缘的是你。”明蔚浅笑安慰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羊躺靠在明蔚怀里休息,两者都沉默无语就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更令他难堪
的事来了,他急忙起身喊道:“快、快让我下船!”
  连明蔚都能听见小羊的腹鸣,药力持续发作中,明蔚赶紧让船航向地面,迅速
找了个应该安全的树丛放人。小羊带着随身物品急忙跑进树丛里,跑开前不忘叮嘱
道:“我没喊你的话,千万、千万不要靠近!”
  夜里黑黢黢的,小羊蹲在树丛某处方便,终于解决危机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惬意拉好裤子系紧腰带,堆起笑脸掩饰尴尬走向明蔚。
  “都解决了?”明蔚语气淡柔。
  “嗯、嗯,没事了。”小羊爽朗微笑,心想他还特地蹲了很久,肚肠平静得很,
应该不会再闹了。
  “回船上吧。”
  “好,走。”
  排除秽物后小羊有点疲困,一下子就睡熟了,到了隔天要轮他守药炉也没醒,
因为明蔚不打算扰醒他,醒来后他啜了两口水差点没再吐出来,有点错愕嘟哝:
“水怎么变难喝了?”
  明蔚给他换了一壶新的水,解释道:“你现在就喝灵泉的水吧,等过阵子没这
样敏感就能喝普通的水了。”
  小羊接过灵泉的水喝,果然味道清甜,解渴后他忧心问:“我这样不吃不喝要
熬多久啊?”
  “还要再几天吧,这几天我会度真气给你,能撑过去的。”
  “唉。”
  这些后果小羊早就听明蔚提过,但亲身经历才觉得相当困难,总之前三天有多
舒服,接下来他就有多不舒服。还好灵泉的水源源不绝,他干脆喝水喝个饱,明蔚
劝他适可而止,果然没隔多久他又喊着要下船方便了。
  这会儿小羊连水也不敢喝多了,他实在不愿意屡屡在明蔚面前出糗,但肚子又
很饿。明蔚把床铺好,眼神含着笑意跟他说:“过来睡吧,睡着就不饿,我也能顺
便度气给你。”
  小羊叹气走去躺平,明蔚则坐在附近地上顾药炉。他余光看明蔚随意搁在膝腿
边的手,暗暗欣赏赞叹那家伙连手都这么好看,平凡的自己大概连对方一片指甲也
比不上吧。他任由思绪飘荡,忽然提问:“你说要度气给我,这种事不必等我睡着
才做吧?现在也可以不是?”
  明蔚望向小羊,缓缓眨了下眼答道:“的确可以。”
  “那就现在?”
  小羊只是因为睡不着,又饿得不得了,反正没事干,何不现在就把能做的事都
做了?他话刚说完,明蔚已经在他身旁现身,一手撑到他颈侧俯首靠近,一手把他
浏海拨到一旁,他紧张问:“做什么?”
  “不是要度气?”明蔚一脸平静无波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反观小羊睁大双眼盯着快要压下来的男人,猛烈跳动的心好像快蹦出腔子了,
明蔚那头银霜似的长发散落在周围,像透著银辉的牢笼把他困住,但他还没能有其
他反应就感觉到强烈睡意,眼皮沉得不得了,一下子便睡过去。再醒来以后,明蔚
支起单膝坐在一旁边,他也不知为何已经不饿了,他问:“我睡很久了?”
  “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不是很久。”
  “感觉好像睡了一整晚。”小羊有些不可思议,他坐起来摸摸身体,又摸了嘴
唇,偷瞅一眼明蔚,低头问:“度气的方法这么多,你为什么要那样?”
  “只是选了效果最好的其中一种。毕竟更好的那种你绝不会想试吧?”
  “更好的是指……”小羊脑海浮现双修这种词,当即红了脸皮脖子,扯了下嘴
角应:“嗯,那的确没办法。”他是喜欢明蔚,不过明蔚是怎么想的,他无从得知,
就算有点好奇也不敢探求,他还不想从自己幻想的美梦里醒来。
  陷在烦恼中的小羊抱膝发呆,片刻后回过神来,一双灰眸不由自主就要去找明
蔚的身影,恰好对上明蔚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是他想得多了,产生幻觉,他怎么
觉得明蔚眼神好像特别温柔,甚至有着他不确定的情绪,那眼神像在看喜欢的什么……
  被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反而令小羊感到寂寞,因为他认为自己和明蔚是不可能
的,但他们的契约却有期限,不可能永远这样相伴。既然如此,何不藉著层关系窃
取一些温暖的回忆?
  “明蔚。”
  “嗯,我在。”
  小羊有些不安的瞥了明蔚几眼,问:“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明蔚没应声,不过他身形微动,瞬间又出现在小羊身旁将人轻轻揽入怀中。小
羊有些诧异问:“我说抱你就抱啊?”
  “是啊。本来依契约来说,这十年我就该听你号令。只是你至今都不曾真正的
命令过我做什么。”
  小羊咋舌,心里有点失望,好在他期望也不高,很快重整心情半开玩笑说:
“那是因为我不习惯下命令啦。反而还老是被你使唤,想想也很亏。”
  “呵。”明蔚笑出声,稍微收紧双臂跟他说:“也不亏,你还有接下来的几年。
在契约期满之前,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为你去做。当然,得是我能力所及的
事。”
  “那就先解了我的诅咒。”
  “这是一定的。”
  “还有……离开秘境以后我们先别回灵素宫,到人间去走一走吧。”
  “好。”
  小羊开心笑了笑,转头凝望明蔚良久,他一点也不愿意勉强明蔚付出感情,他
清楚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不管是他的爹娘,或是他和蓝晏清。只不过他的心跟他的
本性一样野,常常不受控制,只要明蔚在这里,那么他的心就一定在对方身上了。
  “还有什么想吩咐的?”明蔚的嗓音沉润温和,语调轻柔慵懒,尽管平常他就
是这么说话的,但这时又有些刻意为之,而且附在小羊耳畔低喃,差点把害少年酥
了整副骨头。
  小羊不禁颤栗,摀著一边耳朵闪躲,他挣开明蔚环抱说:“没有了、没了,先
这样。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
  明蔚原先不想这么逗弄少年,他知道和对方稍微疏远才好,免得少年过于依赖
以后,前途尽毁在他这妖魔手里,可是每当他稍微接近小羊,不管平日再怎么冷静
沉着都会变得心思浮荡,忍不住就会想对小羊做点什么,只要看小羊因他而有些反
应,他才多少能平息内心深处的躁乱和骚动。
  “对了。”小羊转头睨他,问:“该不会先前你帮我度气也是这样偷偷的来?”
  明蔚挑眉:“你说的是先前在山洞里那一晚?你不是睡熟了?”
  “姚前辈告诉我的,他说你帮我、那个。”
  “真是多嘴。”明蔚噙笑念了句,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我知道你脸皮薄,
所以才等你睡了。”
  “可是你这样偷偷来,跟蓝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出乎意料的有些惹恼明蔚,他脸色微沉,语调也冷了几分跟他说:“我跟
你的蓝师兄可不一样。”
  小羊闻言愣了下,心道的确如此,蓝师兄对他有那种心思,但明蔚没有,否则
也不会大方亲近他吧?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话说得太快了。”
  明蔚不知他怎么想的,补了句:“你不会主动让姓蓝的小子抱你,可是会对我
这样撒娇不是?”
  “唔。嗯?”小羊偏头觑他,怎么听起来好像跟他想的意思不太一样?
  明蔚接着讲:“跟那小子相比还是我可靠,当初并不是只有我选了你,而是你
也选了我,我们之间才能缔结契约。怎么能说我和他一样?”
  “是是是、是我失言。你那是为我度气,师兄是轻薄我,不一样的。”小羊干
笑,原来这家伙是为此生气啊,他太少看到明蔚这样不高兴,着实是有些慌乱。
  明蔚看他那样怯怕自己,无奈叹了口气说:“不过,太过依赖的确会混淆许多
事,你还是快些长大吧。”他很想知道小羊对自己的喜欢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
把他当长辈那样依靠,还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什么嘛,又拿我当孩子。啧。我说啊,人跟人相处是凭著真心诚意,尤其是
感情的事,徒增辈份和年纪有什么用?像我爹那样活这么久,也是惹一堆风流债收
拾不完,可是也有年轻的师兄早早就寻到良缘结了道侣,一起去外面游历的。”
  “你说人和人相处,可我是妖魔。”
  “一样啦!”
  见少年气恼得红了脸,明蔚莞尔不语,他知道小羊为了在潢山生存,不得不学
著察言观色,变得机敏懂事,宫主之子的身份不仅没能成为这孩子的庇护,反而添
了不少麻烦,但这样的少年唯有在他面前会流露本性变得孩子气,这让他很喜欢,
觉得自己死寂已久的那些喜怒哀乐又恢复了,连同那些七情六欲也都牵扯在一起。
  他想尽快理清自己这些心情,他并不想为了私心困住小羊,但要是小羊真的心
甘情愿的话,他有多少能耐可以护住这少年?他要的并不只是短暂的相伴,他清楚
自己的贪欲……
作者: talantalanta (平凡是麻雀)   2021-09-17 13:46:00
爱炼药的小龙萌萌的~~ 小羊这世是被抢过来的吗?好期待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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