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OOC/圣母白莲花行为/“分了魂的”羡x澄
各种瞎搞/28章入正题
一
当晨曦的曙光终于从地平线挣扎而出,却依然无法刺破天空,纵然它横跨天际,在它砸向
大地的刹那仿佛能听闻碰撞的轰隆巨响。
这里的天空百年如一日的昏黑,密布的彤云层层叠叠,堆得直压向地面,将光芒压在它的
黑暗之下。只有云层的边缘被一缕光芒烧成了火红。
这片火红便是大地唯一的光源,孤独地闪烁在千回百转的白川之上。
忘川。
一条绵延的看不见尽头的河,从东方的天光流泻而下,往西方的漆黑大地绵延伸展。它像
一条盘旋落地的白绫,天光映在其中,反射出盈盈水光,便觉得这静静的河原来是会流淌
的。可依旧难掩它苍白的本色。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两岸过于鲜艳的红色花田,像燃烧的
业火,围绕着忘川而开,一直开到天的尽头。
晨光乍现的一刻,谢必安便醒了。
光芒透过细细的竹帘,在他脸上撒下一道道如针般细密的红线。不同于地上的世界,这里
的早晨更像是傍晚。或者说,这里的白天,无时无刻都像是傍晚,因为只有忘川的尽头是
明亮的。
他伸手撩起竹帘一角,朝外望了去,世界又被染成成红色。忘川尽头的粼粼波光之上,渐
渐多了黑色的剪影。这些成群结队像野雁一样的,是飘然而至的小船。
那些船到达栈桥还有一段时间。他在这里做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中有数,便不太著
急。谢必安披上白衣,戴好白帽。走到房屋另一间,推了推床上的人。那人发出含糊不清
的呓语,又是一副睡死的模样。谢必安又推他两下,并无成效,便不再强求。
他走到门口,背起一个竹筐,又从门后取下一把挂著的黑伞,继而出门朝城池栈桥而去了
。
随着此处“白日”的降临,苏醒的漆黑的城池渐渐多了喧嚣,身后那高耸的巍峨宫殿也点
亮了烛火。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嘎声,城墙大门应声而启,一纵士兵缓慢地从一张漆黑巨口
的大门里飘然而出,盔下面孔均是一团黑雾,死气沉沉。他们走得无声无息,只闻锈迹斑
斑的铠甲发出沉重的声响。
谢必安一身白衣,在黑乎乎的城门甬道里格外扎眼,随他一同出城的差使众多,却无一人
看他。此处是死地,人间最常见的生气,都没有。穿过两排列队而立的士兵时,他们顶着
一张黑乎乎的面孔纹丝不动,仿佛是风化千年的陪葬雕塑。
差使出城,大多是往忘川而去的,忘川下来的人多,最是忙碌。若是赶上乱世,那这里更
是忙的团团转。今日小船在河面上还一艘一艘稳稳飘着,但看这架势,一会儿就能把栈桥
围的水泄不通。
差使们各自就位,开始迎下随水而来的小舟。
舟停栈桥,鬼差立于桥头,引魂魄从船上下来。地府的差使,触碰生魂片刻,便知他死从
何来,该往何去。接下来就由引路人带他们去往该去之处。
这些魂魄皆是完整的人形,稍微有些透明,虽然暗光都能穿过,却是完整而健全的魂魄。
与地府差使不同,差使有实体,而魂魄则是彻底的暴露在外,乃是一团灵气。
这些完整魂魄都规矩的很,入了地府也规矩的很,不归谢必安管。
但是栈桥那边吵吵嚷嚷,谢必安觉得新奇,便沿着小路朝栈桥走。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肩
膀上,谢必安回头,只见来人一身红衣打扮,戴着乌纱帽,比谢必安矮一个头,一副少年
好相貌。
谢必安行了一礼,道:“崔判。”
崔子玉笑道:“今日谢先生不忙?”
谢必安道:“尚未前往。”
崔子玉就说:“既然顺路,便随我去看看热闹吧。”
既然相邀,谢必安就跟上了他。崔子玉走到桥边,只见一艘小船,不,一个提篮里,一女
婴随着水流摇晃,啼哭不止。
崔子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贵人。”他弯腰趴在栈桥上,一手捞起了女婴,抱着晃着
哄了哄,对着一群束手无策的鬼差说:“这女娃娃又来了,也难怪你们不能碰她。”
谢必安不禁问道:“又?”
他摸了摸女婴的头,小脸皱巴巴的,一看刚生下来不久,道:“又被弄死了,尸体还被埋
在了道路口。”
这必是父母不愿女鬼投生到自己家,把女婴掐死,尸体任万人踩踏,告知天下这家不要女
娃子。
崔子玉笑道:“不要就不要吧。”孰不知,此女乃天潢贵胄的命格,注定的大富大贵,活
下来就可治世。只是投生路坎坷了点。
“天地乾坤,公平的很。她既心有大愿,人间就要遭苦。”崔子玉如此评价,看了一眼若
有所思的谢必安。抱了女婴,准备回城交予蒋子文。走了没几步,他转过身,问谢必安:
“你要不要与我同去,贵人难得,你沾沾她身上贵气,下一世投生也可找个好人家。”
谢必安想起那个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同僚,说:“我还有事在身,告辞。”
崔子玉看他一挥手中黑伞,伞骨“唰”的一声展开,白衣人影便飘飘荡荡往天上去了,然
后身形渐渐隐匿在无边无际的红色花朵里。崔子玉拍了拍女婴,朝她做了个鬼脸,女婴就
咯咯笑了,任女婴伸出两只小爪摸他的脸,自言自语道:“还是顺其自然罢。”
谢必安一袭白衣穿过花朵组成的层层障碍,沿着忘川而行。
他脚尖一点,踩着红花细软的花茎,朝河面跃起,黑伞展开,执伞而飞。忘川苍白,上面
飘个什么都看得清楚。他飞近河面,伸手握住了河面上一只伸出的手掌,它正被水流冲的
朝他一晃一挥。
谢必安收手提起。拖出水面一看,却发现只剩下个断臂了。看来这魂碎的太厉害,没受得
住水流,被冲散了。碎成这样,就算捡回来,也修不好。
但也只能把它收进背后的竹篮,送至阎罗殿一同处理。
这便是谢必安的工作。沿水监察,收回这些不是坐船而来的残魂。那些能坐小船而来的,
死前都留了全尸,只有栈桥的鬼差迎接。这些魂魄就比较惨,死前斩首的,五马分尸的,
缺胳膊少腿的,魂魄从躯体断口漏出来,被人间的阳光一照,即使不消散,也损了。
他们掉下忘川,漂流而下,谢必安就得把这些残魂一一收集了。但忘川水毒,饮之可抹净
记忆,触之损害魂体。这些残魂一路淹泡冲刷,能活着熬到这边的,也不多。
所以谢必安一会儿捡了胳膊,一会儿又捡了腿,一会儿又捡起半颗头颅,半张女子的面孔
贴在上面呜呜的哭。谢必安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扔进筐里。不多时就觉得筐沉甸甸的极有分
量。
她哭的让人心烦意乱,谢必安就问她:“上面怎么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答:“上头战乱,屠了建安城。”
谢必安听了他声音,头都没回,继续舞著纸伞,沿着弯折的河川朝远处飞。他飘过之处荡
起一阵微风,引的花朵都弯折了腰身。
那人瞧谢必安不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谢必安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谁都打扰不了他。
范无咎追了上去,他没伞,只能靠两条腿跑,一边跑一边看见大批大批的残肢从忘川上飘
下来。
谢必安一视同仁,兢兢业业地捞。范无咎就喊道:“小安!这样捡不过来的。”
谢必安这才转过头,看范无咎一身漆黑埋没在花海里,苍白的脸一边被日光照的血红,一
边是浓重的黑,正仰著头看着自己。
范无咎继续道:“这些残肢捡回去也飞灰烟灭了,我们还是看看有没有游离的残魂吧,这
样兴许还能救回几个。”
谢必安想了想,觉得有理。只是可惜了这些战乱而死的人,死的太碎,也消散了。乱世,
真是害人,无辜的人不得超生。就朝范无咎飞去,一把抓住范无咎胳膊,对方顿时讶然笑
了。谢必安很少主动靠近他,范无咎光顾著高兴,还没体会到被对方抱着飞是什么感觉、
忘川花海是怎么个美景,又被扔到了花丛里。
花丛厚的很,摔进去也不疼。谢必安举著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我看上游,你从这
里往下游找。”
言罢,也不管范无咎如何抗议,自己飘飘地飞走了。
谢必安有伞,范无咎再追,也追不上他。而且今天任务量巨大,两人不分工,只怕真做不
完。但范无咎怕的,可不是这个。
地府这个月份对他来说,太特殊。范无咎恨不得自己一个人搜查忘川,也是因为前几日他
花了太多精力,才累的今早起不来。
他之前天天和谢必安抢人头,平时不抢,这几日抢的贼凶,害得谢必安个人业绩上不去。
虽然蒋子文听了只是笑,也没说什么。谢必安却是个要面子的,早就不爽了。
蒋子文就劝他,说你平日都比他做得好,范无咎难得勤奋,你让让他,没什么要紧的事,
就让他代劳吧,正好你也歇歇。
谢必安必然听不进去的,听得了劝,就不是他谢必安了。
甩了范无咎,谢必安多少有些愉悦,沉甸甸的筐背在背上似乎也轻快起来。他落在河边,
收了伞,拿着伞扒拉那些残肢,还真让他捞出几个还算完整的魂。
他们站成一排,谢必安举起手,贴在他们的躯体上,便看见兵戎相见城池陷落,果真是受
了战乱之苦的人。他挨个在他们身上划下符咒,于是烙下金色的印记,这些魂只是微微颤
动了一下,最终却毫无声息。符咒印上,魂魄便会一直跟着他,直到去往该去的地方。
谢必安收拾好这处,刚想往上继续走,冷不丁地觉得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转过头,
只见层层密密的红花之中,露出半个头。
他被遮挡的朦胧,花瓣的阴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谢必安看不清什么,也不知道,那会不
会只是一颗头。但他看到了一双黑眼睛,安静地凝视着他。
谢必安朝他开口:“你是从忘川上飘下来的吗?”
那颗头点了点,谢必安道:“那你过来吧,我带你走。”
那人听他这样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谢必安才发觉他刚才是缩在花丛里的。
这个人很高,魂体却瘦削,微微透明像融进水的墨色。即使如此,谢必安也看得清他一身
破碎的、黏在身上的漆黑战甲,和披散的黑色长发。
多年工作经验让谢必安知道,这不是个刚下来的魂魄,应该早就下来了,只是躲在忘川,
他和范无咎都没有发现。
这样不听话的魂魄让谢必安很不快,地府是个秩序井然的地方,即使他无船而来,也应该
乖乖地往下游走。这是魂魄的本能。谢必安就是讨他面孔糊成一团,却依稀可辨五官。
甚至有些眼熟。
对方一双黑眼睛亮的盈盈,嘴唇翕动似乎有什么话等了半晌也没看他开口,有些不满地问
他:“你为什么藏在这里,为什么躲?”
若是有原由的灵魂,比如说生前的抱憾、死后的执念,都要小心对待。这些魂脾气都大,
一言不合化作厉鬼,砸阎王殿的也不是没有。
那魂便开口道:“我在等我自己。”还未待谢必安反应过来,他又说,“我躲范无咎。”
两句话听得谢必安一头雾水,看他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戏弄自己。他既然提到范无咎,想必
和范无咎前世有些渊源。原来是范无咎惹下的事,两人除了相处,范无咎几乎没跟他说过
自己的事。如此,谢必安想了想,决定不再追问了。
他这样打算,忽然发现这魂一直小心翼翼地看他。目光看他一眼,又迅速落了下去。谢必
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别处,回来又发现魂在看自己。
谢必安就宽慰道:“不要怕,公事公办,有什么冤屈,殿前自会给你公道。”
谢必安朝魂魄伸出手,准备给他画上符咒。他的手指渐渐靠近那人的眉心,那人始终望着
他,目光变得黯淡而又悲悯。
他的指尖就要贴上魂魄的外壳,谢必安感到一丝怪异的情绪从心底泛开,仿佛一把尖刀狠
狠捅进了自己躯体里,划开了一道口子,便似乎有了更多的东西要撑开裂口呼之欲出。
他无法忽视这种一探究竟的心情,而且与范无咎有关。正待他要把手整个覆蓋到魂魄脸上
,要窥探其记忆的刹那,白光乍现,一道气流携风带影而来,直击两人最后一丝缝隙。
“啪”的一声厉响,谢必安被狠狠抽中,猛的弹回手,缓了片刻,才感觉指尖火烧火燎的
疼。他愤怒转过头,见范无咎收了长鞭,绕在胳膊上,站在三丈开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
己。
那魂魄被这一击,已经疼的蜷在地上,几乎要缩成一团。
谢必安没有看到范无咎挥鞭前的惊惶,现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悠哉悠哉地朝谢必安走来
。
谢必安怒道:“你做什么!”
这魂也太倒楣了,游川而来,躲避数日,最终还是没躲过范无咎。他从不离身的长鞭能把
恶鬼打的鬼哭狼嚎,最难缠的缚地魂也能拖至奈何桥。而这两人只怕生前有仇。谢必安恐
他再次发难,伸手要把魂魄捞过。
范无咎平日里还算温和,此时他双眼阴寒,便是大事不好。果然,谢必安就要护住魂魄的
瞬间,魂魄被飞击而来的长鞭一把卷起,一甩一抛,扑通一声,扔进了忘川河里。
便溅起了好大的水花。谢必安一挥黑伞,脚尖一点,朝河面跃去。范无咎反手抽鞭,鞭尾
回首,迅速缠住谢必安的腰。谢必安只觉腰间一股巨大的拖拽力把他滞留在空,然后身体
一仰,朝后跌去。
他手中不稳,伞柄从手中脱落。
范无咎跃上去,一把揽住了掉下来的谢必安。继而他的脸被对方一掌抽偏。
谢必安在他怀里,大怒,吼道:“你做什么!你干什么!”
范无咎眼神一沉,可转过头来,对他又是笑意盈盈。他说:“你莫生气,一残魂而已,何
必动大气。”
谢必安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咬牙切齿,挣扎,却又敌不过范无咎。他抬头朝忘川看
去,只见他的黑伞像一朵黑色的花,飘飘荡荡地落在河面漂浮的魂魄上,轻轻盖住了他。
那伞与魂,顺水而下。
范无咎的鞭依旧缠着他,看魂魄与伞在河水沉沉浮浮,知必是追不上了。
二
阎罗殿里,崔子玉抱来的女婴,按蒋子文指示洗了魂。英魂不同,用的是忘川水蒸腾而起
、又凝于两岸花朵上的露水,洗完的魂魄变得再次纯净。蒋子文说:“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就看她此次转生运气如何。
崔子玉摇摇头,叹道:“她何必发那么大的愿,要世世经历夭折之苦。”说著,似乎想明
白什么些,“也是,如若没这些代价,怎么换得来世愿成。”
蒋子文朝她叩拜,唤她吾王。行礼将毕,便要送贵人离去,忽然听的殿前吵吵嚷嚷。
崔子玉又继续摇头:“又来了。”
蒋子文无奈一笑,责备他道:“朋友嘱托,你却拖不住人,要如何报答呢。”
崔子玉道:“自罚三杯,就当赔罪了。”
范无咎若听他这样说,崔子玉的房瓦怕是也保不住了。
这里的人,少年心性的多,也就谢必安,是个诚信敬业勤劳友善的。蒋子文已经想好偏袒
谁,就不怕一会儿闹起来了。
蒋子文来了前厅,范无咎无精打采跪在地上,腰间还缠着软鞭。谢必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手里已没了纸伞。
范无咎移了移膝盖,谢必安斥道:“不准动!跪好!”
范无咎乖乖跪好。照例听了谢必安所述,蒋子文又换上了严肃面孔,道:“范无咎,你可
知罪?”
范无咎道:“知。”说著,挑眉偷偷看了一眼谢必安的反应。
蒋子文说:“你一而再,再而三,公报私仇,徇私枉法,擅离职守……”他也看了一眼谢
必安,略微拔高了声音,说:“简直罪大恶极!天理不容!你反省一下,妨碍谢大人公务
,是第几次了?”
范无咎难得认真地想了想,试探道:“七?”
谢必安道:“十一。”
他话音落,范无咎哈哈笑了起来,谢必安诧异,见他是真的高兴。看他毫无悔改之意,本
来苍白的脸更白了。蒋子文不希望两人在这里打起来,于是安抚了谢必安一番,给了范无
咎责罚。
谢必安的伞这次也折腾没了,蒋子文说:“那把用也太久了,该换了。”便命人又送上一
把。
谢必安接过伞,谢了蒋子文,与范无咎擦身而过时,又瞪他一眼,然后先行离去了。
谢必安脚步远了,确认对方不会杀回来,范无咎站起来拍拍膝盖,上前拿起蒋子文桌上玉
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著茶碗,找了把空椅坐下。
范无咎道:“你送他伞做什么,他有伞,我就不好追他。”
蒋子文道:“那一开始你为什么要送他呢。”
范无咎沉默了一下,说:“谢必安都是用伞的。”
于是蒋子文看一眼他腰间软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继而说:“你这样驱赶残魂,其实不
合规矩。虽说消散是最终的归处,但地藏王慈悲为怀,能救便救。这一点谢必安做的就比
你好。”
范无咎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他是执念。”他嘬了一口茶,继续解释:“你知道
,我也不是乱赶。”
蒋子文道:“但你误伤的残魂也不在少数。明日崔子玉携一队人前去,你也早去早回吧。
”
听他这样讲,范无咎的眼神黯淡了些许。虽说蒋子文向来公断,也见不得人如此受苦,叹
道:“你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所谓防不胜防。他用心良苦,你何必拂了他心意。”
却见范无咎阖上双眼,艰难地摇头,他说:“你不知道今天有多险,可能就是分毫之差。
”他这样讲,便是下定决心和人对着干了。
范无咎每逢这几日,不眠不休,黑眼圈浓重,略显憔悴。即使如此,赶走了那魂,也难掩
心情轻松。蒋子文又叮嘱他这样不得长久,却也知道,范无咎根本听不进去。
这边范无咎和蒋子文说话,谢必安知蒋子文嘴上说责罚,最后都变成闲聊。只是可怜了那
残魂,若魂魄洗净修缮,兴许来世还能做个常人。
谢必安不甘心,擎了伞,又朝忘川去了。谢必安从范无咎惹事的地方,一路朝忘川下游勘
查,可都走到奈何桥了,依然没看见那魂魄的影子。
天光渐暗,奈何桥上点起了蜡烛,烛火摇曳,映照着一位背影佝偻的女人,她个子不高,
一佝偻,更矮了。她低着头忙碌,发辫在头上繁复地缠成了髻,鬓边挂著一朵盛开的舍子
花。
再过一会儿,她要给魂魄饮下忘川水,过桥坐船往下游飘去,就可以离开忘川投入往生。
孟静语早早就来准备着。谢必安过去了,朝她行了一礼,唤她婆婆。
孟静语抬头,佝偻的身体上竟长著一张鹅蛋小脸,圆眼红唇,柳叶弯眉,还糊了厚厚一层
白粉。瞧见谢必安,她呵呵一笑,开口道:“谢大人。”声音清脆,居然是甜甜的少女音
色。
谢必安道:“您看没看见一魂魄从这儿路过?”他想了想,继续形容道,“是残魂,有人
形,漂在河面,戴着一把黑伞。”
孟静语讶异道:“唷,我说那么像呢,原是您的伞。”她指了指掩埋在地平线黑暗里的下
游河水,“见啦,漂走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穿过轮回门,去阳间做野鬼去啦。”
谢必安听了,眸色暗了暗。孟静语知他所想,笑道:“范大人又坏您的事儿啦?无妨,那
魂魄有定数,十三天来一遭,您等个十三天,他会再回来的。”
她说的十三天,乃是人间十三天。
天行六道,人道在中间,时间流淌最快。人活的最短,遭得罪和福也是最短。人道两侧,
向上是天道,下走是地道。
忘川水流淌的地府的一月,乃人间一天。
这魂魄十三日来一遭,就是间隔一年零一个月。
算起来,范无咎惹事儿的周期也差不多这么长。也难怪他惹一次大约消停一年,然后在最
后的一个月,疯狂地搜索忘川,原来就是为了找这个魂魄。
谢必安忍不住问道:“他与那魂魄是何关系。”
孟静语道:“不知道啊,即使有损福报,他也要把魂魄赶走,兴许是生前的仇家吧。”
谢必安听了若有所思,孟静语宽慰他:“生前有些事也不是一死了之的,他自己做的事自
己承担,随范先生去吧。”
她这样说,谢必安有点失落。他并不是故意打听范无咎的事,他也懂得避嫌。
他自认为自己是范无咎最亲近的人,范无咎却有事瞒他。那魂魄与范无咎有瓜葛,他几十
年来,一次一次把魂魄赶走,但从不告诉他缘由。而且那魂魄还不止一个,完整一点的,
像今天见的这种,身形都很清晰,真的难得;不完整的,就是一团雾气。
谢必安起初以为,这些魂跟自己有关,但范无咎多年驱赶,对他也没什么影响。所以是范
无咎自己的恩怨,真的不关他事。
谢必安突然觉得,自己确实管的太宽了。
他便抬了手,朝孟静语又行了一礼,刚说了“告辞”。孟静语抬眼,勾了勾鲜红的唇,说
:“今天真热闹,又有人来啦。”
那蹄声哒哒,马蹄高举,花瓣随着它一起一落纷飞不止。靠近了,马上人一扯缰绳,“吁
”了一声。马身一转,来者正是范无咎。
范无咎松开缰绳,朝孟静语拱了拱手,双眼却一直盯着谢必安,那目光仿佛要刺穿他、再
剥开来将心肝肚肠都审视一番。但看他神色无异,身边也没有魂魄,当下放了心。
就又朝谢必安笑了。
他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所以他从马上翻身而下,朝谢必安走来,谢必安没说话,却是一
直盯着他看。范无咎走上前,对他说:“刚才我回家了,没见着你,所以来寻你了。”
谢必安答:“是吗,我来找魂魄,所以没回家。”
范无咎体贴地问道:“找到了吗?”
谢必安哼了一声,说:“没有。”
正以为范无咎会愉快地答,“如此甚好”。不曾想,范无咎牵过谢必安的胳膊,宽慰似地
柔声说:“找不到也没关系,你随我来,我告诉你。”
忘川那一头的天光渐渐黯淡下去,烧红的云彩也变成灰烬一般的颜色。天黑透了,一层一
层的云彩之间露出了细密的天空,是一道道浅浅的蓝线,里面闪烁的是黯淡的星光。这便
是地府的夜晚,抬头穿过大地,看到的是人间的天空。
但这样的景致,也算不得景致,更多的是浓云密布罢了。
然而比这好看的,是奈何桥的烛火,这是地府为数不多的好景。每一根桥柱上都摇曳著红
烛的光芒,白玉石桥上挂了绸带,那一艘艘桥下而走的船,被一朵一朵莲花灯簇拥著,慢
慢驶向轮回之门。
桥下一排密密的黑影,均是往生而去的魂魄。
孟静语站在桥上,面前的魂魄浅言一句。话毕,天空闷雷低鸣,就见河岸上又长出一朵纤
细的红花。再接过孟静语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于是本来身姿百态的魂魄们,在洗净记
忆后都变得沉默而僵硬,隔着相同的距离,有条不紊地登上小船。
船头摇晃着纸灯笼,照亮了往生之路。
范无咎和谢必安坐在不远处,身边是漫天花海,远远看着这百年如一日的集会。
奈何桥上传到这边的光线已是十分暗淡,可范无咎依然看得清谢必安沉寂的脸孔,挂著淡
淡的郁色,隐藏在夜色之中。
两人从坐在这里,就无话了。
蒋子文说的在理,即使他十三日为期小心防范,又怎么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抢在谢必安前
面呢。
不知孟女子送走了多少魂灵,范无咎开口道:“为了公平起见,我告诉你一件,你也要告
诉我一件。”
谢必安就知道,范无咎心眼太多,不会平白告诉他。
其实这对范无咎很不公平,因为谢必安没有过去,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在地府。他自
知自己在范无咎面前没什么秘密,他有记忆时,范无咎就在身边。
这样交易,让他有了窥探他人心事的负罪感,谢必安便说:“你不必说,我并非要听。”
范无咎就朝他笑笑,很无奈的样子,说:“你想知道的。”虽然戳中了他想法,但看谢必
安还在犹豫的样子,范无咎笑道:“那在说之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他伸手一指,指的是奈何桥上弯著腰的孟女子。道:“孟静语天天给人递孟婆汤,有一天
,不想干了,就去找蒋子文。蒋子文说,那你喝了这碗孟婆汤,投胎转世去吧。孟静语喝
完,蒋子文对她说,你是孟静语,从今天起,掌管奈何桥,给人递孟婆汤<1>。”
谢必安听了,微微皱眉,看着孟静语恪尽职守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也可怜起来。她转过头
看着自说自笑的范无咎,疑道:“真的假的?”
范无咎一抬下巴,说:“你去问问?”
谢必安说:“就是真的,我问她,也记不得。”
范无咎说:“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喝孟婆汤,忘了,只能重新开始,喝了,以前
的一切都没有了。”
谢必安下意识地点点头,范无咎说该你了,我要听你的故事。谢必安想了许久,说:“那
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吧。”他举起手里的黑伞,说:“是我的生前的故事。”
“我和你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我们一起走到南台桥,天阴了,要下雨。我回去
取伞,要你在桥下躲雨。谁知大雨倾盆,河水暴涨,你死守桥下。等我拿着伞回来的时候
,你已不知所踪。从此无论晴雨,我都背着当日黑伞,最后......”谢必安对上范无咎漆
黑的双眼,开口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自缢于南台桥下<2>。”
谢必安言罢,范无咎“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谢必安皱皱眉,说:“你不信?”
范无咎道:“你信了?”
谢必安不言。
范无咎笑之前,他原本是信的。然后听他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谢必安说,“而且,我下来的比你晚,我有记忆时,你已经在这里了
。”
范无咎一摊手,说:“故事是真的,但是。”范无咎看着他,“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呆在
桥下不走?还是你觉得我会言而有信,等到你来为止?”
谢必安被他看着,猜想自己这个凄凉的故事,只怕在他眼里成了笑话。但他并不羞恼,只
是惋惜,原来在他空白的记忆里,两人并无情深意切的交集。
但他却反问道:“你我从未约定过,我怎知你言而无信?”
范无咎听了,眼睛微微睁大了,面孔僵硬了一瞬,忽然嘴角扯出一个笑,仿佛脸上裂开了
一道口子。这个表情让他面容诡异不已。他并未愣神多久,很快把脸侧开,躲到黑影里去
了。谢必安看他仰著头,恐他有事,手刚拂上他肩膀,便听范无咎背对着自己说,我不值
得你信。
谢必安无言。两人又短暂沉默,范无咎说,该你问我了。
谢必安说:“你赶走的魂魄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范无咎抿了抿唇,谢必安瞧着他,心想要不......不问了吧。
就听范无咎轻声答,他是魏无羡。
待续
-
引用
<1>阎王的套路.weibo
<2>宿伞之魂.baidu百科(咎安的设定来源于此)
三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看着谢必安。谢必安听了,在脑子里思索一番,查无此人。就“哦”
了一声。范无咎继续道:“你所见到的,是他的残魂。他生前因修习鬼道,走火入魔,被
反噬的尸骨无存。”
谢必安明白了。原来如此,万鬼吞噬,死无全尸,难怪他的魂魄碎成一缕一缕的,总是隔
一段时间下来一片。
“他来地府,会坏我的事。要不是鬼差不能杀魂,我早就散了他了。”
范无咎说这话时,目光哀伤,明明说的是深仇,却不见他恨意。谢必安有些惭愧,觉得自
己有心戳他人痛处。魏无羡是能纵鬼杀人的人,生前伤害了他父母亲人也是可能。
“他作恶甚多,牵连了很多人。有一个人,为了他,付出了代价。”
谢必安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范无咎抓住他的手,说:“你答应我,绝对不要碰他,不要管他。把他交给我。”
“然后扔进河里吗?”谢必安问。
范无咎说:“对,但也只能是我来扔。”
可这魂魄形态无状,也真怕谢必安误打误撞了,又叮嘱他:“他十三天来一次,等到那一
天,答应我,不要入河。”
他认真地看着他,“都交给我,好吗?”
范无咎虽说让自己远离魏无羡,但换言之,只有他能碰触魏无羡。
范无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告诫在对方耳中听出了两重意思。见他听进去了,慢慢点头,就
欣然笑了,黑夜之中竟有些灿烂,仿佛这满地盛开的红花。
范无咎握了一会儿谢必安的手,两人静静看着忘川的灯火、听着忘川的流水。此情此景,
不陶冶享受一番,有些浪费了。
谢必安看他从怀里抽出一把笛子。
适才那握著自己的指节分明修长的手,已经横笛唇边,吁吁地吹了起来。
这是一曲江南小调,哀而不伤,宛转悠扬。
谢必安没听过,只觉得挺好听的,笛声回荡在耳边是一阵风。可这风吹到奈何桥那边去了
,便引得众魂窃窃私语起来。
将去的魂魄唱起了词。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那词哀婉,引得些许魂魄开始呜咽,连站在桥上准备饮水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莲子,怜子。
谢必安听着听着,想起那个魏无羡,那个不得修复不得轮回的可怜人。看着范无咎平静的
侧脸,心渐渐沉了下去。
范无咎阖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吹,谢必安藏在阴影里,越听越是难过。好在笛声终于惹恼了
孟女子,她把舀子照着桥柱好一顿敲,拔高了嗓音老远骂他。
孟静语名不副实,吊起嗓子又尖又利,朝范无咎骂道:“好好的鬼差不做,非要当送终鸡
!别叫了,催魂吗!”
再这么吹下去,这些即将忘却前尘的人触景伤情,更舍不得走,这么多魂魄,孟静语再熬
两日,也送不完。
范无咎停下吹奏,被打断了兴致他挺不高兴的。也不客气,隔着河岸喊回去:“我就是愿
意吹,你不爱听就不听,反正不是吹给你听。”
孟静语继续骂:“谁听你吹那破笛子!没人听你吹那破笛子!”
范无咎想继续怼,被谢必安一把摁住袖口:“换个地方吹就是了。”
两人就躲在一大片色如鲜血、形如烟火的花朵里悄悄吹起了笛子。吹着吹着,不知谁先靠
近了谁,没一会儿就滚到了一处。
他们压倒了一大片脆弱的花茎,范无咎把他摁在身下,伸手撕扯着他领口,扯开了又往肩
膀下继续撕扯。
凉风袭来,谢必安冷的发抖,深思清醒了些许,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范无咎又咬上他的肩
膀。谢必安的指甲陷进对方手背里,阻断他的动作,就著冷冷的夜风开口问道:“你对我
,有几分真心?”
范无咎听他没头没尾来了这样一句,停下对他半边脖颈的亲吻,顿了一下,说:“十分。
” 接着又要把脑袋埋进对方颈窝里。
谢必安想起范无咎形容魏无羡时的哀伤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眼前,刺得他眼睛发
痛。配合他言不由衷的话语,刹那间一点兴致也没有了,挣开双手,一把捂住他脑袋,把
他推开。
谢必安喘了一口气,说:“你别勉强。”
范无咎说:“我是真的。”他抓过谢必安双手摁在自己胸口,纵然胸腔下面已毫无声息。
范无咎说:“我若骗你,神魂俱灭,不得好死。”
谢必安冷冷道:“你何必冲我发这么重的誓,你早该向杀你的人如此发誓。”
范无咎听了一愣,然后又笑了,问:“谁杀了我?没人杀我。”
谢必安看他还在狡辩,皱了皱漂亮的眉,一把把范无咎推起来。范无咎低下头看着对方双
手伸过来,扯开他的衣襟,露出腹部。
两人第一次坦诚相待时,谢必安还不经人事,范无咎连哄带骗地予取予夺的过程他已经记
不太清,却对他腹部一道疤印象深刻。
他问过,但是范无咎没说。
范无咎一直以来什么都不说,要是一直不说也还好,今天开了话题,让谢必安怎么想怎么
膈应。
谢必安指着他腹部的剑伤,它已经落成一道细细的淡粉色的痕迹,问:“你还不承认这个
致命伤吗?”他对上对方的目光充满质疑,“难道这不是那个魏无羡捅的吗?”
谁知话音未落,范无咎哈哈大笑起来,谢必安的手指还对着他的伤疤,范无咎一把握紧他
手腕,把他的手压到疤痕之上,压在谢必安耳边低声道:“你摸摸看。”
谢必安只觉得手心像烫伤一样,死命地往回缩,又被范无咎强压着摁上去。谢必安挣个没
完,把他肚皮上挠得一道一道,范无咎也没放开。
谢必安挣得快没力气了,他把对方再次压到身下。
谢必安吼道:“又非真心,你滚开。”
范无咎听他这样说,不禁又笑了起来。额头抵著谢必安,手掌托着他的脸颊,抚摸个没完
。谢必安被俩爪子磨的心烦意乱,瞪着眼看对方勾著嘴角呵呵:“安安,知道自己是谁吗
,知道魏无羡是谁吗,还跟我讨论真不真心?”
谢必安踹他也踹不开,被压的死紧,咬牙切齿道:“我管他是谁!”接着就被迫闭上双眼
,头颅朝后仰去,便没看见对方眼中一瞬的阴郁。
谢必安就喊,范无咎我杀了你。
范无咎低下头蹭他的脸,吻他,把他乱叫的声音全吃下去。轻轻唤他:“谢必安,谢必安
。”
两人最终静静躺在花海里,看那花朵在天空间盛放,越是张扬美丽的样子,越是像诅咒的
刻痕。它们细瘦的茎插在泥土里,身躯慢慢地摇曳,轻轻一压就可折断。
花开不见叶,叶落花已开。
范无咎把脸埋在对方披散的长发里,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知谢必安是太累了还是根本不想理他,他只是背对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就像那朵不言不语的花。
范无咎说:“我跟你说过的,你记得的。”
依旧没有回应,他觉得胸腔闷的很。他知道谢必安是故意不理他,谢必安也确实打定主意
不理他。就叹了一口气,权当他闹脾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肩膀,再怎么摸也觉得
这肩膀凉丝丝的。最后拽了衣服,给他披上。
天越来愈晚,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闭了。范无咎唤来马,把谢必安用白衣一裹,又怕他
路上受风,把自己的黑衣也裹在他身上。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像黑白相间的粽子一样的谢必安,忍不住又笑出声,马鞭一抽,疾驰而
归。
谢必安在马上一颠一颠,范无咎一手扯著缰绳,一手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谢必安疲惫的很
,脑子昏沉沉,又靠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刚才占据了满脑的魏无羡,此时也不出来干扰
自己了。
便放松下来,往身后人怀里靠去。于是被抱的更紧了。
他嫌风吹着脸,就低着头眯着眼睛,却侧过脸偷偷往后看,看见自己飞散的发丝和范无咎
的融成一体。
去他的魏无羡。
谢必安这样想。
他不希望有什么魏无羡。虽然魏无羡和他没有关系,他只希望范无咎和魏无羡不要有关系
,无论是恨意,更甚至,爱。
范无咎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永远会记得自己记忆开始的刹那。他站在奈何桥上,脚下是白川,两岸是无边无际的红
花。他低下头,看见的就是范无咎迎上来,温暖的不同于地府的冷与黑暗,他和煦的微笑
像一束光,刺痛了他的心。
范无咎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你是谢必安,从今以后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