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魔道祖师】〔羡澄〕野鬼(10-12)by川山

楼主: rita74153 (若然)   2021-09-07 16:56:19
10.追思
魏婴比缓慢前行的众鬼更快地抵达了离开的地方。一路上恶鬼像是祈祷一样,喊一声“复
仇啊!”,众鬼便骚动欢呼起来;又一声“安息吧!”,传来的皆是叹息之声。魏婴听的
毛骨悚然。然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回到原点,只看见蓝忘机,在照顾被打伤的魏无
羡。
蓝忘机转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魏婴,淡淡道,他走了。
魏婴瞪大了双眼,黑瞳剧烈地颤抖,他咬牙切齿道,你们为什么不看住他!
蓝忘机冷声道,是你自己不看好他,阿婴被他打伤了。
并补上一句,还拿走了陈情。
魏婴听闻,眼前白光一闪。
陈情唤他去了!
半躺着的魏无羡睁开眼,愈过蓝忘机,只见魏婴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轻声道:抱歉。
连魏无羡都不拦江澄,魏婴吼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走!
我拦不住他。魏无羡无奈道。
魏无羡你真是个混蛋!魏婴朝他叫骂道,下一秒,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他喊,那是江
澄啊!那个人是江澄!他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魏无羡,这里是乱葬岗,他灵力有损,你竟然
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魏婴还是高估了魏无羡,江澄,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他跌下乱葬岗那天,爬出来的魏无羡
已经不是他魏婴本人了。
蓝忘机道,魏婴被他打伤了。
魏婴道,他打你,你就抱着他让他打!
魏无羡愕然,魏婴对魏无羡怒道,你就是钻进别人壳子里无情无义的鬼!
话音尚落,一把长剑直冲他而来,避尘出鞘!
魏婴手中腾起一团鬼气,直朝蓝忘机甩去。
魏无羡见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江澄也是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被江澄
一掌击胸,又一口气憋著,几欲吐血。喊道,你发什么疯!江澄走了,要找便去找!
魏婴冷笑,他不在我自然疯。他若有闪失,我让你们两个偿命!
蓝忘机一剑逼近魏婴,避尘却在距对方半寸之时生生卡住,蓝忘机回抽,竟然抽不动!剑
下鬼气横生,如手似爪,将避尘控的牢。
蓝忘机盯着魏婴的眼睛,见他眸色微微发红。低声吼道,你究竟是何人!
魏婴一勾嘴角,一字一字道,“魏、无、羡!”
他话音将落,另一掌劈了一道鬼气,直朝魏无羡而去!
魏婴高声道,问我是谁,你不妨问问他是谁!
蓝忘机松开避尘,撤身拦回魏无羡身前,琴音破空,振开魏婴鬼气。蓝忘机怎能由得他信
口胡说,揽住魏无羡道,你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魏婴大笑三声,厉声道,孤魂野鬼!
笑罢,又道,万鬼吞噬还容得了你魂魄安好,你倒看清楚究竟谁才是孤魂野鬼!
他森然一笑,讽刺道,我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你最好弄弄清楚你是怎么来的。
他这般疯狂模样,和不夜天蓝忘机所见,没什么区别。
魏无羡……
蓝忘机道,阿婴已与你们无关。
结果魏婴要笑疯当场,道,是,你是死了,你恩怨两清,你问过我同意没有!你问过江澄
同意没有?
蓝忘机脱口而出:阿婴金丹都给他了,你还要怎样!
魏婴喝道,那也是我给他的!
两人目光胶着,似又要缠斗。忽闻山上百鬼窸窣而来,魏婴眸色暗了暗,凛然侧视蓝魏二
人。江澄不知下落,他不敢继续耽搁,毫无头绪地冲上山跑去了。
他根本不知道,江澄会去哪里。
魏婴极速地狂奔著。可到处都没有江澄的影子。他只能朝着鬼气最为弥漫的地方跑。希望
那里不要聚集了太多鬼魂。
最终只见几只恶鬼原地打转,魏婴也嗅到了江澄身上的荷花气息,但是丝毫不见人影!
然后魏婴看到地面上土壤被跪压的印记。
江澄!
魏婴单手化气,震碎了几只游荡的恶鬼,扑在地面上勘查起来。
魏婴不敢细想,却必须细想种种可能。一想到江澄在这里被鬼分食了,他抱着头啊啊大叫
起来。
叫完,脑子冷静了些许,他腰间银铃异响不断。这样躁乱地响着,响的也是他自己的心。
江澄拿了鬼笛,鬼笛会带他去哪。
魏婴心下一凛,抬头往上看去。
最有可能的地方,是他曾经的身死之处。
魏婴拼命地朝那乱石高耸之处奔去了。
江澄不知自己现在在何处,却知道,现在藏在魏婴的记忆里,记忆这段是莲花坞刚覆灭之
时。
江澄挣脱不开,只能看着魏婴的记忆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看他忙前忙后,看身着阳炎烈焰袍的少年同样马不停歇。看他们上了马车上了船,抱着昏
迷不醒的自己说著安慰的话。
江澄只觉视线逐渐模糊,他抬手一摸,一脸的水,他藏匿的躯体便把眼睛压在了江澄的肩
上,在破损的紫衣上留下两个深色的湿痕。
画面一转,是他朝少年时的自己挥手道别,然后江澄蒙上双眼,只身走上夷陵山。
他借着魏婴的目光看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紫色的点,消失在山林的密障里。而后转身走
向另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
正如温宁在祠堂所述,魏婴遇上温家姐弟。女子问他,你可想好了。
江澄没想到自己竟然要亲身经历一番剖丹送丹的过程,是老天有眼,觉得他也欠魏婴的,
便让他看个彻底。
无论江澄在魏婴记忆里如何抵触,也要看着魏婴坦然道,嗯。
女子眼神闪烁,似有感慨。他转头便见自己手执竹竿敲敲打打地上来了。
女子与他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开口道,你是何人。
他看着自己乖乖地回答著女子的问题,压抑著期冀的嗓音,一字一句尽是魏婴牢牢的嘱咐
,傻的让江澄想上去狠狠打他。
可魏婴笑了,目光平和柔软,他的视线被魏婴牢牢牵在自己身上。然后靠近他,轻轻接过
被女子麻醉的自己。
江澄便再一次体会到了金丹离体之痛,年轻的自己躺在一旁,蒙着眼,无知无觉。魏婴的
痛楚从意识不断地传来,疼的他眼前白光阵阵。那女子甚至都不忍继续了。
只听魏婴厉声到,别管我,再来!一句话出口,登时汗如雨下。
江澄随着魏婴的记忆感知,几番差点昏过去,又强吊着意识,硬是熬过了这一截。他耳中
嗡鸣不止,女子的一声“完成了”也空洞,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尚未平复喘息,问道,他如何了。
女子答,他很好。
他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抬头看了一眼江澄,见他呼吸平稳,便一头倒回了榻上,陷入沉眠

江澄随着魏婴醒来时,外面已是深夜,桌头的烛火悠悠。
温宁坐在一旁,见他醒了,亲切地喊了声魏公子。然后端出温著的药,嘱咐他喝下。
他问,江澄怎样了。
温宁道,还没醒。
他又问,他吃药了吗。
温宁答,刚才喂过了,魏公子,您先把您的喝了吧。
魏婴喝完了汤药,对温甯谢过,让他去休息,自己这坐在江澄榻边。
江澄看着自己的脸,他呼吸平稳面色如常,眼睛上依然蒙着布,魏婴的手指就落在上面,
指尖轻轻地触碰。
江澄看不见魏婴的脸,却知道,躺在这里的自己,只怕脸色要比此刻的魏婴好的太多。
金丹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更何况是天资聪颖的魏婴的金丹。
江澄努力地想从这具身体里找出点不甘和不舍的情绪,却只觉得魏婴内心平静的让他不安

江澄在他的记忆里怔怔地看着,看魏婴的手指落下,捧起江澄半边脸颊。
魏婴低低地笑着,说,好啦。
魏婴这样看着他,一夜没合眼,好像怕他醒来又跑了似的。
清晨温家姐弟送来汤药和水,魏婴托著碗沿一口一口地喂他。他看着自己在怀里沉沉睡着
,无觉无痛。
魏婴一碗药喂尽,手指轻轻擦了擦江澄嘴边的痕迹,放下药碗,却依然抱着江澄。
温宁又端著药进来,看着两人的目光不禁露出几分同情,说,公子别担心,他不会死的。
魏婴当然知道他不会死。
女子紧跟其后,责备道,别光顾著喂他,你自己的也要记着喝!
江澄只感觉魏婴在虚弱地敷衍地笑。
那女子说,他活该。
魏婴道,是我没护好他。
女子又说,他做错的事,要你给他收尸?兄弟又如何,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江澄听的心里一颤。
或许魏婴做的牺牲外人都看不下去,江澄只能听她继续道,他不回去,你就不必遭这罪,
也不用伤痕累累的东躲西藏。
魏婴沉默,江澄觉得魏婴怕是想解释,就当自己还江家的。
金丹一切,一刀两断。
魏婴伸手接过温宁递来的碗,低头,只见褐色药汁上倒映着他的半张面孔,果然憔悴,但
他黑色瞳孔却亮的可怕。
女子已经转身到门口,魏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魏婴说,我离开还没半柱香,没受伤也比他有力气,居然追不上他。
女子听闻,顿足,微微睁大了眼。
魏婴摸著江澄的脸庞,江澄一瞬间感觉到胸腔里传来彻骨的疼痛。
魏婴说,虽然我们经常吵,但是我说什么,他一直都很听我的。
女子似乎还在等他继续解释。魏婴已经把下巴靠在江澄肩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很累了,
不再多言一句。
11.认主
魏婴照顾了他两日,身体已恢复大半,不宜在此久留。房外天光大亮,天气异常的好,透
过山林,碧蓝的天空竟没有一丝浮云。魏婴深吸了两口气,转身回房,坐在榻边,摸摸江
澄的额头,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要走啦。
嘴上这么说著,手却停不下来,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
魏婴不言,就这样摸他。江澄的视线随着魏婴的,在他脸上反复地刻着,仿佛怎么看都看
不够。
魏婴仿佛是有预感似的。
江澄的心钝钝疼了起来。
魏婴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他头贴著江澄的靠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江澄想,这是
要走了吧。魏婴却凑了过去,弯下腰,轻轻吻了吻江澄的眉心。
下一刻,江澄的魂识随着魏婴的躯体一同被抛下乱葬岗。
他睁大的眼中映下峭壁上笑容扭曲的温晁。
江澄在那呼啸的疾风中才明白,那是他与魏婴见的最后一面。
魏婴摔下去时,惨叫声响彻山谷。
乱葬岗吃人,是一张填不满的巨口。看着活生生的人气儿下来了,沉寂的山都沸腾了,万
鬼叫嚣著争前恐后地扑上。
魏婴实实在在地摔在了乱葬岗的山头上,后背碰触到地面时,只觉得腰背被贯断,四肢尽
碎,热血在身下横流。
周身的恶鬼顿时更兴奋了,嗷嗷怒号著扑上来分食。那鬼头就在自己眼前贪婪地舔着他的
脑浆,恶心的他几乎要吐出来。
魏婴的脖子在落地时已被震裂,他头也转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鬼舔干净自己头颅下
的混着白液的鲜血。
然后一口咬在自己的脸上,生生扯下一块皮。
鬼叼著魏婴的脸皮吃的吱吱嘎嘎,兴奋的脸都皱成一团,魏婴还未死,只怕自己的脸已可
见骨,顿时恐惧在骨髓里沸腾。
他不怕死,死的好看难看也无甚区别。他只是此刻知道,他护不住江澄了,他守不住江枫
眠和虞夫人的嘱托了。
再也没人来救自己。
江澄到客栈了吗?他找不到自己会等几天?他上乱葬岗会需要五天吗!
温狗还没杀啊!
魏婴在心里嘶喊著,他承诺自己要死也是变成厉鬼。临死前拼命想着江家,想着江澄,想
著温晁得意的笑,只求怨气在死时达到顶峰。
魏婴看着一只鬼咬著满嘴的肠子乱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开膛破肚。浑身都疼便
不知道哪里在疼。
魏婴死死盯着那嚼著自己内脏的鬼,用力把它的脸勾划成温晁的脸。
那张脸被一道黑影劈开,那鬼连个尖叫都没发出来,躯体已然被打成两半。
魏婴从鬼劈开的两断截面里看到一双黑靴,朝自己走来。
黑靴的主人亦是一袭黑衣,他开口朝自己喊道:“师兄……”
魏婴已是双目染血,依稀可见这人一身文人打扮,面相却是意外的刻薄,他刚才还惊喜温
柔的目光,在看见魏婴的时候消失殆尽。最终傲慢地挑了一下眉。
那些个鬼看见这白衣人,比看见血淋淋魏婴还高兴,血都不舔了,一个一个朝白衣人扑了
上去。
那人袖中抽出一截漆黑长笛,在唇边吹了一调,众鬼纷纷被击倒在侧。他随即画地为牢,
将他和魏婴与恶鬼隔绝开来。
那人打量著魏婴,眼中尽是算计之色,魏婴心想他都这样了,没金丹没好皮,随他取舍。
恶鬼在圈外嗥叫,那人看了一会儿,朝魏婴行了一礼,道,“在下陈情。”
魏婴手碎在地上,举不起来,一张口便咳出一大口血。道,云梦江氏,魏无羡。
自称陈情的黑衣人忽然笑了,说有意思,江氏,魏氏。然后他收了笑,问,在下想问问这
位道友,可否见过在下师兄。
魏婴道,不认识。
陈情皱眉,眼中有了一丝狠意,但随即又笑了起来,说,道友何必装模作样。
魏婴又吐了一口血,说我都这样了,骗你做甚。
陈情席地而坐,一副要和魏婴好好谈心的模样。
陈情道,在下的师兄,名为白行,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一说就
笑,仿佛眼中不是这个面孔都被咬碎的魏婴,而是个俊秀少年郎。陈情继续道,他手持一
把黑色长剑,呼,可御千尸,喝,可杀万鬼。
陈情看着他,目光突然阴寒起来,说,你身上有那把剑的气息,哪怕你变成灰,我也认得
出来。
此时此境的魏婴难得认真地想了想。是屠戮玄武时的那把阴魂不散的剑!
陈情看魏婴神色,知道对方记起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顿时表情在听完魏婴回答后垮了
下去。魏婴说,不好意思,我只见过那把剑,而且那剑都要变成废铁了。
陈情眸色暗了暗,喃喃道,死透了吗……
魏婴呼了一口气。他已经呼吸不畅,估计肺也被吃的不完全了。要不是脖子断了不能转过
去,他可不想看陈情在这里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他这副模样更值得难过不是吗!魏婴想
还是赶紧死了,化了厉鬼,啃了温晁。江澄还在等他,他肯定不会在意自己什么样子的!
肯定激动地抱着自己哭!
魏婴盘算的正好,就准备眼一闭腿一蹬。感觉的身体沉重,魂魄飘飘然就要出来了,突然
就被死死压在躯体里无法脱身。
陈情把腰间笛子横在唇边吹了一个短促的音,魏婴顿时觉得身上仿佛多了个千斤鼎。
陈情笑道,别急着去死,在下看你根骨清奇,是万里挑一的鬼道奇才。
他笑容愈发深,眼睛却是冷的:不如和我做个交易。
江澄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他在魏婴的记忆里,根本无法挣脱。如今他身体如一具行尸走肉
,茫然在乱葬岗走着。他手中陈情依旧散发著淡淡红光,在漆黑的夜里犹如一盏红灯笼。
路边野鬼皆是窃窃私语,竟没一个敢上前。有胆子大的略微靠近,陈情便一横指,那鬼便
喝退了去——与其说是江澄抬起的陈情,不如说是陈情带动了江澄的手臂,因为他始终双
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江澄愈走离乱葬岗愈远,渐渐去了乱葬岗下的一片山林之中,此处皆是沙化的土地,上面
生长著烧死的黑木,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诉说著当年的可怖。江澄愈往深走,视野
突然开阔起来,周遭得树木仿佛也经历过狂风袭击,横七竖八倒在四周。
这里的地面犹如一面光滑的镜子,上面覆蓋著薄薄的灰尘,江澄走上去,一踏,便是一个
浅浅脚印。
这里曾施放过一个火咒,高温把大地融化,冷却后凝成一个巨大的镜子。
江澄走在其上,横起陈情,目光无神地放在唇边,吁,吁——吹出来的尽是沙哑之声。
他吹了许久,笛声连个音调也没有,却引得一白影在不远处闪现。江澄恍若未见,继续吹
奏著。那人本是不想理会江澄的,转身却诧异发现对方一身紫衣,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便缓步靠近,见他双眼无神,表情却疼痛扭曲。
白衣人不禁叹气,作孽啊。
魏婴躺在地上,陈情轻而易举地控制了自己的魂魄,心中已是明了。
陈情慢慢开口道,魏兄,我知道你大仇未了,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就死了。
魏婴不答。陈情道,我有一法,可让你躯体完好如初,大仇可报,执念可了。
魏婴道,请问阁下,此法可是歪门邪道?
陈情哈哈大笑,朗声道,正是!
魏婴翻了个白眼,问,你直说吧,什么代价。
陈情收了笑,正了正神色,道,你看见这些恶鬼了吗?魏婴目光瞥向阵外,只见那些个恶
鬼在阵外窸窸窣窣,对着陈情背影一副垂涎模样,根本不看地上血肉飘香的魏婴。
魏婴了然,陈情此人,正是造就乱葬岗吃人鬼山的罪魁祸首!陈情只怕要拿自己做替死鬼
了!
果不其然,陈情道,我可让你获得驱鬼之力,天下鬼魂走尸,任你驱赶,到时候别说一个
仇家,哪怕血洗九州都不在话下。
魏婴道,条件呢?
陈情举起手中黑笛,道,陈情认你为主,万鬼自然听你调遣。
魏婴冷冷道,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看向陈情身后叫嚣的鬼,说,如果陈情笛认我为主,我是不是要代你去死。
像是应证魏婴所想,陈情画下的阵法果然不稳,几只厉鬼撕开口子直扑陈情而上,死死地
咬着它们能咬的地方,陈情一喝,震开几只鬼,重新画地。
他再坐回来时,身上撕裂的口子已腾出屡屡白烟。
只怕这躯壳也是化形,魂魄还要遭受恶鬼日日攻击。
陈情需要把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引开万鬼,才能专心修复自己破碎的残魂。
陈情知道,魏婴不好欺瞒,换了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魏兄,你横竖都是个死,与其变
成个孤魂野鬼,倒不如拿了我这通天本事,了了心愿,岂不更好。
魏婴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副模样,陈情的提议是最适合他的,虽然最后必然落个被万鬼
吞噬的下场。只是时间早晚。
魏婴问他,掉下来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不选别人。
陈情道,因为你碰过那把剑。
魏婴沉默,陈情不禁有些急切,说,你刚才将死之时,内心有记挂之人,你要是死了,他
要多伤心!你呢,现在死了,怎么保护他!
魏婴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窥探别人的想法。
但陈情说的没错。他不能在江澄最难的时候离开他,江澄找不到他,一定会疯!如若能换
三年陪伴,似乎也是赚了。
他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陈情就笑,一副很懂的样子,已胜券在握。
他别无选择。他要回去找江澄,回去莲花坞。他答应过江澄,会一辈子陪着他。
魏婴道,陈情认我为主后,我怎知这些鬼不会马上吞了我?
陈情道,你有躯体,和我不一样,跑了便是。
魏婴道,何时反噬?
陈情道,鬼笛认主,自会带你回来。
魏婴道,如何认主?
陈情道,以汝情义。
魏婴想了想,道,好。
陈情把笛子贴在唇上,吻了一吻。稍停,递给魏无羡,道,
鬼笛归你了。
随即一声长笛破空,震开了乱葬岗。
如若有先知,魏婴觉得自己还不如当初死了。他换了三年,可想想那三年,做的事情,哪
有一丁点对得起江澄的。
他弃江澄弃的没半点犹豫。江澄在他耳边重复说著江家,父母,师姐,唯独不说他自己。
魏婴还觉得,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早该清楚,自己换了一身鬼力,献出的是什么。
江澄从此在他眼中,形同路人。
他有什么事,江澄总想着陪着他,而魏婴只想着推开他。
如今报应来了,江澄出事了,还是他亲手放开了他。
他早该明白,两人不能分开,分开了,命运就会先要一个人的命,然后要另外一个人的命

他的心早已不再跳动,如今却在胸腔里轰轰隆隆,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
魏婴御不了剑,靠两条腿拼命的跑。
就像十七年前他往莲花坞的方向,拼命的跑。
他腰间的银铃自始至终发出低微的轻响。
心乱如麻。
愈找不见,愈是绝望。
如果他一开始就死在乱葬岗就好了。
如果江澄十三年前不留下他就好了。
如果江澄足够恨他,狠心一点,不要收下陈情,就好了……
魏婴大口喘着气。如此,江澄便不会有此一劫。
这是他带给他的,带给他的劫!
他本可以做无忧无虑父母疼爱的云梦公子,却有他魏婴夺父爱,又带江澄经历生死别离家
破人亡,带他看朋友相行渐远、兄弟反目。如今,又是他亲手把他推入鬼口!
魏婴站在高峭之上,寒风吹的他黑衣猎猎。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他魏婴,就好了。
他随走抓过一片身侧飘飞的叶子,双指将其压在唇边,只闻一声凄厉刺耳的哨声从他口中
传来。
魏婴喝道,陈情!滚出来!
吼声惊动了几只漆黑的大鸟,扑腾著翅膀划过天空。
回答他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
魏婴表情愈发的阴狠,他纵身一跃,投入万丈深渊。风吹的他衣袂纷飞,他双指夹叶,双
唇一启一衔,又是一声厉呼,连绵不绝,响彻山谷。
12.
蓝忘机在山这侧,隐隐听见一凄厉哨声。他正要携魏无羡离去,便又听见一声。这一声未
落,只闻伴随着乱葬岗山体隆隆,竟扯的满山恶鬼,铺天盖地,如黑烟滚滚,皆朝哨声而
去!
是魏婴!蓝忘机甚觉不妙,突然怀里的身体一软,魏无羡直接晕死过去了。然后一抹影子
在魏无羡身体周围一晃,与他的外壳叠成了重影。
蓝忘机大惊:灵魂出窍!
是那魏婴的哨声把魏无羡的魂抽出来了!
蓝忘机不敢带魏无羡前去,靠近魏婴只怕吸引力更强。当即画地为牢,钉下避尘剑,形成
一个牢不可破的笼。
又来了!又是一声急促而凄厉的哨声,已经昏迷的魏无羡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让蓝忘
机大惊失色。
为了向他证明他没有看错似的,魏无羡睁开无神的双眼,口中喃喃道一个名字。
“江澄……”
蓝忘机横琴一奏,十指几乎要把琴弦勒出血来,固魂一曲弹了三遍,铮铮琴音硬是把魏无
羡的魂压进了躯壳里。确保魏无羡无虞,蓝忘机立即携琴朝魏婴而去。
魏婴几声吹奏已振的手指发麻,但他已经在意不到了。他目光森冷,终于看到一个修长身
影黑暗里信步而来,脸上挂著淡淡微笑。
你可出来了。魏婴冷著脸道。
那人拱了拱手,又是一笑,道,魏兄,久违了。他一展长袖,又道,多年不见,你看我这
躯体修的如何?
魏婴单刀直入,“鬼笛认了新主,何解?”
陈情笑眯眯地“哦”了一声,在魏婴刀削他的目光中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苦笑道,无解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迎面劈来,竟是魏婴用鬼气化形的刀,照着自己脑袋就要往下劈。
陈情堪堪一躲,谁知那鬼气甚重,一刀下去竟未散形,刀首一转,又横劈而来!
陈情翻身一躲,魏婴又凭空化出几枚月牙弯刀,挟著黑气嗖嗖地朝陈情劈去。陈情周旋片
刻,那弯刀看着只有手臂长短,刀风却凌厉,两周不到已把陈情衣衫割裂,裂口散发出淡
淡的白烟。
陈情知魏婴动了杀念,便调动气力,周身忽然鬼气暴涨,几枚攻向他要害的弯刀碰上壁障
,一个个弹飞出去,然后转身一掌击碎要取他人头的巨刃。
魏婴冷笑,你说无解,其实万事都可解,只要拿你祭鬼就可以了,陈情,死来!
蓝忘机又闻的山谷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声,顿时山体隆隆,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巨兽,从乱葬
岗下方耸起了脊背。
他避尘剑留在魏婴身边,只能靠徒步,一路飞奔,突然脚下一晃。蓝忘机迅速跃上空中,
脚踏枯枝。低头望去,只见漆黑的大地像是裂出了无数缝隙,飘荡出的黑烟朝上空聚积,
哀怨声起。
蓝忘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黑烟逐渐凝成实体,如雨后春笋一样密密麻麻地伫立,一眼望
去是看不到边的黑影攒动。乱葬岗是一铲子下去就是一具尸首的野山,埋葬于此的冤魂被
魏婴的哨声唤醒,它们像是木讷的傀儡一样,本是原地不知所措地打转。忽然,又是一声
破空而来,冤魂受到召唤,朝魏婴所在的方向抬起了头,裂开的嘴巴吐出火焰,顿时漆黑
的乱葬岗如点了万千烛火,从一个点迅速地扩散开来,到达蓝忘机处,整个山体都染成了
诡异的绿色。
众冤魂抬头哀嚎,如军队出发前的号角,死寂来临,队伍已是朝魏婴那边去了。
蓝忘机觉得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不该把魏无羡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此强烈的号召,
驱动了整个乱葬岗的魂魄,他给魏无羡画下的阵,不见得能支撑多久。蓝忘机一咬牙,又
迅速往回飞奔。到达时,果然视线所及之处已经不见了金色阵法,取而代之的是摩肩接踵
行进的鬼魂,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用力拨动着琴弦,将身边的鬼魂尽数击退,留下一个巨大的空缺,漫无目的地寻找
著魏无羡的身影。他想像到魏无羡死沉沉地躺在地上,任万鬼踩踏,就愤怒的要发疯。
他最终也找到了这样的魏无羡,避尘也落在一旁。庆幸的是,万鬼对昏过去的魏无羡并不
感兴趣。但蓝忘机捡起他,发现魏无羡,虽有呼吸,却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蓝忘机双目失神地朝万鬼朝拜的方向望去,只见鬼火燃烧之上,阴云破出一角,露出猩红
的天空和灰色的天光。在它之下,巨石高危耸,簇拥著一具身体。他衣袂翻飞,黑发披散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慢慢地朝自己转过头来。
是一双鲜红的似要滴血的双目,镶嵌在白肤之上,他嘴角一勾,然而对自己只是冷漠的一
瞥,然后手中凭空化出一道黑色巨刃,朝下方狠厉劈去。
白衣人上下打量了江澄一番,伸出手,在江澄额上轻点了一下,只见江澄手中陈情光芒一
闪,继而渐渐暗淡。江澄目光也渐渐恢复清明,他膝下却一软,白衣人欲伸手接,江澄身
体却直直穿过他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浑身脱力,连陈情都被甩的滚落在一旁。
江澄现在满脑子都是魏婴,而他现在想做的,也只有找魏婴。
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困了多久,为什么醒来也不见魏婴踪影。陈情摔在地上得声音实在响
,江澄爬了两步赶紧把它拿回来,又紧紧攥在手里。
十三年前,被万鬼吞噬的魏婴,最后也是陈情掉在地上,江澄跪在地上愣了好久,才把它
拾了回来。
江澄慢慢起身,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白衣人。那人未言,江澄已经知晓,这是他陷入他
人记忆里,递他陈情的白衣人。
江澄朝他施了一礼,那人也抬起手朝他一礼。
江澄道:“在下云梦江晚吟。”
他面容温和,开口也平平淡淡,道:“在下白行。”
他看了一眼江澄手中陈情,又深深行了一礼,道,罪过罪过。
江澄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您可知这是哪里,如何回乱葬岗。
白行略一沉默,朝江澄伸出手,说,阁下如果信得过我,就不要回乱葬岗了,鬼笛救的了
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
江澄怔怔地看了一眼陈情。
白行道:“鬼笛认你为主,你必遭万鬼吞噬,但鬼笛却带你来找我了。”
白行顿了一顿,道:“鬼笛上的魂魄,对你很好。”
江澄一惊,微微张开了嘴。看江澄还是怔怔的,白行诧异道:“你不知道你留了个魂在陈
情上吗?”
白行伸手触碰陈情,闭上眼,又倏然睁开,片刻间已知晓鬼笛上易主前的来龙去脉。白行
对江澄说:“那残魂的原主,本是要祭鬼的,但你执念太深,留下了他将死之时的一缕魂
魄。”
“将死……”江澄喃喃道,“将死……”
白行感慨道:“你供养陈情笛甚好,那魂魄修的完整,所以他脱离而去,现在或许……”
白行没有说出去,因为他看见江澄一双眼在黑夜里黑的发亮,那双眼睛里既悲又喜。
所以,十三年,他一直都在,从未没有离开过。
从空中落下的刀刃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响,分不清是劈开的气流声响,还是怨魂的尖叫。
陈情神色一凛,正欲施展身法躲过,地面突然伸出几只骨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陈情
再抬头,只能伸出双手,化出屏障,接住魏婴一击。
碰撞带来的巨大战栗从手掌直达脚下。陈情脚下土壤被震的一松,加上骨手的拖拽,陈情
双腿登时陷地三尺。
陈情咬著牙,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魏婴。魏婴的脸近在咫尺,嘴角勾著,眼睛却冷如冰窟
。两人目光胶着,魏婴嗓音三分笑意七分杀意,道:“你想怎么死。”
他说著,刀锋一转,朝陈情腰部砍去。陈情脚下踩力,身体旋转,腾空而起。魏婴劈了个
空,背对着陈情又吹了一哨,于是两人脚下又有数十只死尸爬了出来,叠罗汉一样朝空中
的陈情抓去。
陈情冷笑道:“有区别吗?”
魏婴道:“召恶鬼吞噬你,我日后再寻办法救你,如此你还有的机会。”
陈情登时哈哈大笑,骂道:“恶鬼吞噬就是灰飞烟灭!你这个后生都能哄骗你祖师爷了!
”陈情一脚踢飞伸手而来的干尸,继续对魏婴道:“十三年前你就该老老实实死在这里,
你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如今种种,是你活该!”
魏婴目光森然,脚下一踏,朝陈情扑去,又是要劈。
谁知陈情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黑色长剑,剑尖轻挑,直对魏婴鬼气化作的巨刃。两刃接触
之时,魏婴突然手中虚浮,他手中的鬼气,竟然在碰到这把剑的刹那,吓退一般,统统缩
了回去。
陈情悠然落地,手抚长剑,他垂下眼睛,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再抬起,已是对魏婴满脸嘲
讽。
如果有魏婴驱不动的鬼,那就是阴虎符驱动的鬼。
陈情将手中长剑轻轻挥动,果然,本直冲陈情攻击的死尸恶鬼,突然调转方向,朝魏婴袭
来!
陈情好整以暇地看魏婴被围得的团团转,对魏婴说,“真是要谢谢你当年毁掉半块阴虎符
,我才重获此剑。”然后摸著剑笑道:“师兄还是向着我的。”
魏婴侧身躲过干尸一爪,冲陈情道:“嫉妒的连师兄都能杀的人,没资格用他的东西。”
陈情怒道:“你说什么?”
魏婴一脚踹穿干尸的脸,正忙的团团转,抽出空对陈情道:“你师兄宁可被自己杀过的死
人啃的尸骨无存,也不要变成凶尸留在你身边。”他看着陈情的脸愈来愈扭曲,笑道,“
你心心念念和他相见,却不知,他见到你,估计都要恶心死了!”
陈情的手死死握著长剑,却不知自己一手握在刀刃上已经被割开皮肤,丝丝白烟从他的掌
中飘出。陈情咬牙切齿道:“他敢!他敢不见我!”
魏婴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无视被他激得暴怒的陈情,继续专心打鬼。魏婴
掐断干尸的脖子,已经觉得身后黑影覆蓋而来。陈情手横长剑,就要夺他头颅!
魏婴迅速蹲下,身体旋转,头颅后仰,躲过陈情一剑。然后立即起身,冲陈情刻薄的脸皮
上狠狠揍了一拳。
陈情大怒,翻手一甩剑身,魏婴手臂来不及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情一剑削断。
他半只胳膊飞出去,断口喷发出鲜红血液。魏婴后退几步,捏住自己的胳膊。
陈情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婴鲜血横流的断臂,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魏
婴即使吸收了魏无羡的生魂,一时间身体虽然有血有肉,但里面尽是枯肉白骨。
陈情狂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你人模人样的,还不是个行尸走肉!”
魏婴捂著胳膊慢慢直起身,嘴角一扯,问道,“好笑吗?”
魏婴倏然一笑,“江澄修我魂筑我身!”言罢,脸上写满了自豪,拔高声音吼道:
“你有吗!”
陈情听闻,惨白的脸都扭曲了:“你找死!”
陈情对着魏婴又劈又刺,但剑法实在不敢恭维。鬼道祖师爷以剑御尸,陈情活着的时候就
远不如师兄白行,只会一根短笛呼声控鬼。如今拿了白行的剑,哪里有半点白行战场驱尸
灭敌数万的气魄。
魏婴打不过也躲得过,遛的陈情满地乱跑。心里却知,陈情砍自己不可怕,可怕的是,他
适才召来的万千冤魂,已经朝这边来了!到时候必然会被陈情所控。
他可真是……魏婴苦笑,给自己造了个坟墓啊。
可他不在乎。魏婴一跃而起,他衣衫被风吹的猎猎直响,腰间银铃也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
响。
魏婴微微阖目,颦眉,眼睫都在剧烈地战栗。
江澄……
他到底怎么样了!
魏婴抓过空中飞过的残叶,压在唇下,驱动了浑身的鬼力吹响。陈情震惊地看着魏婴的脸
裂出道道痕迹,如瓷瓶将碎一般。刹那间,彷若天崩地裂一般,本来安静前行的冤魂突然
躁动起来,连绿色火光都更加闪烁而明亮,登时整个乱葬岗如野火烧山。静了片刻,突然
爆发出兴奋的欢呼,成群结队朝魏婴所在的方向扑去了。
他用尽全身鬼力朝万鬼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江澄,我把它们都唤来了,你可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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