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代价
狭雾山之役后,柱合会议再次召开。
以产屋敷耀哉为首,各柱面色凝重,恋柱更是双眼红肿,低着头流泪。
“义勇,你是说,杏寿郎他……为了保护那些包围狭雾山的孩子们,不被上弦鬼所害,力
尽被擒吗?”
半跪在耀哉面前,义勇抬起头来,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难掩悔恨,如果自己能早些赶到,
也许可以保住炼狱……
“……是。据在场的队员表示,那上弦之鬼进入包围圈,正要伤人之际,是炼狱他以命相
搏,阻止了可能的伤亡;而那时队员们正忠实执行对炼狱的格杀令,据队员说,他们看到
炼狱时已出手围攻伤了他,岂料上弦之鬼突然出现,而他竟以舍身的方式缠住上弦鬼,保
护了大家,就像……就像当初的牺牲……”
义勇一瞬哽住,说不下去,风柱不死川却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不是听说炼狱头上已经生角?那样的鬼化程度怎么可能还有自身的意识?
不要骗人了!”
“实弥你够了吧?当初就是因为我们不相信炼狱大哥,才把他逼到这地步的!千寿郎好不
容易救了回来,幸好有那位脚程很快的孩子阻止了槙寿郎先生,我们才不至于犯下大错,
现在千寿郎都亲口证实了,炼狱大哥从没有吃过人,从来没有,为了不肯吃人,他甚至吃
了自己的心脏!现在他再次牺牲自己保护了大家,你却还在说这种话!”恋柱甘露寺蜜璃
忍无可忍抗声说著,说完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风柱还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主公,终究还是抱着胸闭嘴。
耀哉沉默了一会,朝向义勇身旁的两位队员,其中一位有着黄色的头发与外挂,外表醒目
的少年。
“你是我妻善逸,是吧?谢谢你,帮我们保住了槙寿郎,让我们不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遗
憾。”
得到主公低头感谢的少年吓得忙不迭摇手,“不,不要这么说,我,我相信炭治郎,如果
真有什么功劳,那也是炭治郎的判断。”
“不,就算如此,如果没有你霹雳一闪的脚程,恐怕也是无能为力。”耀哉接着转为凝重
。
“那时,善逸你在场吧?可以告诉我详细经过吗?”
善逸抬起头来,想起那时所见,脸上仍余悸犹存。
“是,是的……那时,我刚从槙寿郎先生处赶回,我们……看到炼狱先生的时候,被他的
样子吓坏了,大家……都很害怕,那明明是我们都很熟悉的,那么可靠的炎柱,却变成了
鬼,尤其,尤其是他头上生出了角,大家都很明白那代表了什么。当时早已下了严令,一
定不能让鬼逃走,每一个人都前仆后继的攻击,他却只是躲闪,即使受伤也不肯反击,看
到他的伤口复原了,大家更加害怕,拚命朝他进攻,因为那已经是鬼,不再是柱了……”
善逸想起那时的情景,愧疚地低下头。
“我们其实,已经伤了他,可他却只是闪躲,不肯反击,直到那个鬼突然出现……”
“那只鬼来得好快,好几个队员一下子就被他抓住,本来以为就这样完了,炼狱先生他却
……”
善逸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冲上前去,死抱住那个上弦鬼,大声叫我们快逃,我看到……我看到那个鬼用拳头一
直打他,甚至身体都被打穿了,可他却不肯放开那个鬼,直到力尽倒下为止。”
那时的惊心动魄恍如直在眼前,在场的人们安静了下来,想到炼狱即使成鬼,仍旧保护了
大家,众人心中如同铅坠般沉重。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的牺牲……”
恋柱喃喃说著,各人心中都是一痛。
“后来,炼狱先生倒下,失去了意识,那个鬼把他抓住便离开了,留下了这个。”
他拿出了断掉的日轮刀,那火焰状的刀锷,宛如其人般鲜明地,在人们心中刻下痕迹。
“我们,我们躲在旁边,无能为力,对不起……”
耀哉摇摇头。“别这么说,你们都尽力了。”
然而其中仍有一个人嗤之以鼻。“够了,各位,不觉得这完全推翻了我们已知的常识吗?
就算炼狱成鬼以来从未吃人,但头上生角代表鬼化加深,那样的情况下,炼狱怎么可能仍
然保持自己的意识,甚至维持理性,自我牺牲救了队员们?”
不死川实弥尖锐的提问,义勇却直视实弥。
“那可能……是因为炭治郎的关系。正确地说,是因为炼狱曾吸过炭治郎的血,据千寿郎
所说,他被关在鬼之巢穴之时,听到鬼首领谈到对炼狱的控制断绝,有可能是因为炭治郎
有所谓日之呼吸的血脉。”
耀哉闻言,不禁睁大了无神的眼。
“日之呼吸吗?是无惨说的?”
日之呼吸,在场的柱都是第一次听到这名词,而鬼杀队之主耀哉偌大的反应,让各柱都感
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那位灶门炭治郎,现在怎么样了?”
“炭治郎非常自责,对于炼狱……这样……他认为全部都是自己的责任,千寿郎曾受刑求
,伤得也很重,他守在千寿郎身边,不肯稍离。”
“日之呼吸,炭治郎有日之呼吸的血脉……,因为炼狱曾吸过炭治郎的血,才让炼狱维持
了自我意识吗……”
“如果千寿郎、炭治郎所言属实,这是他除了曾吃过自己的心脏外,唯一曾进过的--所
谓的食物。”
“这样算起来,等于炼狱鬼化以来根本未曾进食……吗”
虫柱,蝴蝶忍脱口而出,这残酷的事实让大家都心痛不已,恋柱再度掩面低泣。
必须还他清白,那是他即使成鬼也坚守的,唯一的底线。
“……即日起,取消对炼狱杏寿郎之格杀令,倾全队之力寻访杏寿郎的所在。无论是生是
死,是人或是鬼,炼狱杏寿郎仍为鬼杀队炎柱。”
鬼杀队之主,产屋敷耀哉抬起头,对鬼杀队全体郑重宣示著,众柱低头领命,风柱不死川
原本一脸的桀傲不驯,听到炼狱从未进食的残酷事实,也终于动容的低下头。
耀哉继续说道。
“关于日之呼吸的事情,请绝对保密,不能让鬼知道我们已经知情。”
“如果无惨害怕所谓日之呼吸,这表示我们必须保护竃门炭治郎。”
“不惜一切代价。”
***
最后的印象是,再也难以忘怀的,那个少年的表情。
即使被上参打穿身体,即使血肉已然模糊,他仍然坚持着保护着所有的人,死对炼狱而言
并不可怕,反而是唯一的解脱。
父亲与弟弟已然得救,对他而言,对于成鬼的自己,再也没有坚持活着的理由。
除了那个少年。
难以分清到底是想要逃开他的欲望,或是想要再见到他的欲望。
无论是哪一种,对如今的炼狱,都只剩下苦痛。
无限城内。
炎柱,炼狱杏寿郎悽惨地双臂被吊举著,鬼之首领指甲轻划炼狱手臂,血慢慢地滴下,伤
口复原的速度比起在狭雾山时明显再度变慢,无惨接着他的血,舔了一口。
这血……参杂了那小鬼的血吗?
鬼之首领,鬼舞辻无惨看着鬼化加深却仍然不肯屈服的炎柱,嘴角浮起冷笑。
想要……那个人的传承,日之呼吸的血脉,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不肯吃吗?”
“他在找你呢,你忍心让他痛苦一辈子吗?”无惨慢慢的以指尖画着他额际的角,心脏不
由自主地收缩疼痛,炎之鬼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掩去所有可能泄密的痕迹。
“千寿郎不会如此脆弱,没有我,他也能坚强往前走。”
无惨冷冷的笑了。“你以为能瞒过我?”
他抓起炼狱头发,强迫看进他的眼睛,接触那双绯红色的眼,竟如同黏附烧红的烙铁般难
以离开,他强迫搜寻鬼的记忆,无所遁形,就算是猗窝座也无法逃过无惨的控制,初成鬼
的他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颤抖著任鬼之首领掠夺最私密的地方,狠狠践踏仅有的尊严。
“你最在乎的人,可不是你弟弟啊。”
鬼首领展示着他的无上主宰,炼狱再也难以忍受地低头干呕,藉以逃避那双似乎可以强行
挖走一切秘密的眸子,他不想让敌人知道自己有多在乎那个少年。
只是记忆骗不了人,那冷得澈骨的声音提到那少年仍让炼狱不自禁地打颤。
“那个戴着日之耳饰的少年,为了你,他可以做任何事吧,连性命都赌上的誓言,真叫人
感动。如果你死了,对他会是怎样的打击?还真想看看呢。”
无惨的说法竟让炼狱一阵颤栗,当初毫不犹豫赴死的选择,如果换成如今,自己仍旧会那
样死在他面前吗?
想到那时炭治郎的哭喊,现在重新回想,竟引起一阵痛楚。。
“让我想想我看到什么,嗯,他为你发誓,绝不会伤人,如果现在你这前炎柱竟伤人了,
不知道他还要不要负责?”
无惨抚著下巴,满意地欣赏炼狱终于正视自己的眼睛,尽管脸上毫无表情,那阴暗下去的
脸色,与紧握著的拳却泄漏了痛苦与不安。
“你到底……想做什么?”
无惨阴阴笑着,轻轻抚摸他的鬼角,再顺着摸下脸颊,欣赏够了他极力压抑的表情,慢慢
地说道。
“我想想……假如有鬼冒充你吃人,那家伙就要代你去死了吧,是了,”无惨像是被提醒
了一般眼睛一亮,
“只要杀几个人,那少年便会自己去死了,多么方便。”
无惨的话语让炼狱感觉绷紧了身躯,后心发凉。
炎之鬼微敛的睫轻轻颤动一下便没有动静,无惨却知道他的拳握紧了,尖利的鬼爪深刺入
掌心,他露出残忍的笑意,随即那笑意消失转为阴冷,他不能让这炎之鬼死去,吊着他的
命,对那个可能的日之呼吸血脉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香饵。
“不论是为了他也好,为了可能因你而死的人也好,你必须活下去。”
“无论多痛苦也……”无惨的气息透过耳朵穿过脑际,金红色的眼抽搐似地眨了眨,艰难
地张口,再度逼自己咬下鬼肉,只为了活下去。
无惨看着终于朝自己屈服的炎之鬼,一瞬冷栗微笑闪过,他不只要那少年的命,最重要的
是他的血,日之呼吸的血脉,也许可以帮自己应付阳光也不一定,为了这个,就留着这没
用处的前炎柱的命吧。
直到活捉那少年为止。
“哼,终于吃了吗?还要我求着他吃呢。”莫大的屈辱感让无惨狂怒却不动声色。
“做为让我亲自大费周章留命的代价,童磨,你可以帮我讨回来吧?”
突然被点名,嘻皮笑脸的上贰像是看戏许久终于得以出场的角儿般欢快地出现。
“是的,大人,就交给我吧,一定让您消气。”
童磨像得了新玩具似的高兴,炎之鬼却像是不在乎即将到来的折磨般,只是漠然望向前方
。
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性命,既然身为强者,保护弱者,为了弱者牺牲,甚至豁出性命便
是炼狱自小承自母亲教诲的信念,他向来都是微笑着面对死亡,唯独现在,为了那少年,
他亲手剥夺了自己死去的权利。
然而他从不知道,活着竟是如此艰难。
体内血液渐渐结冰,痛楚一遍遍穿透四肢百骸,血脉甚至结成冰柱,无情地,一根根、一
片片地插穿肌肤,再慢慢复原,剧痛让炼狱打着滚挣扎,再被吊起双臂,慢慢地、艰难地
循环往复。
这副早该死去的身躯,为什么还要活着?
活着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或者是无法承认的,渺茫的一丝希望
。
再一次见到他的希望。
即使付出多少代价。
他颤抖著,无视面前的上贰望向前方,固执地望向那个无法企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