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裕第一次偷钱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那时班上流行订购姓名印章，每个人最少都有一颗自己的印章。那是小学生的价值象
征。
一般的果冻色印章要八十元，再好一点，印章本体是透明的，装了水和色素油料，里
面放一只塑胶小动物，用力摇一摇，小动物就仿佛在水里遨游。那样的章要一百六十元。
小学生的田文裕一个礼拜有五十元的零钱，用来放学后买零食吃。班上团购的期限就
在明天，他怎么样都凑不到一百六十元。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买到印章。
田文裕知道爸爸会把钱放在哪里。客厅鞋柜上方的抽屉里有一个钱包，钱包有两个夹
层，一层放千元钞，一层放百元钞。爸爸对钱不计较，并不会记帐，他总是先把每个月会
用到的金额先领出来，就这样放在那个钱包里，需要用到时就凭感觉抽几张，或十几张出
来。田文裕当天晚上偷了两张百元钞。
小学五年级是他人生中重要的转捩点，第一个原因是他在那年第一次偷钱；第二个原
因是他在那年有了一个新妈妈。
直到现在，他还能轻易回想起他从那个钱包偷了两百元的夜晚。
那时他们亲子三人都还睡在一起，青春期的反抗与暴躁还没有向田文裕袭来，他可以
什么都不用想就在爸爸和新妈妈中间睡得安稳。主卧室里新妈妈在折衣服，爸爸躺在一旁
和她闲话家常。夜幕低垂，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主卧室有光，其他一切都溶进黑暗，包括客
厅，以及躺在鞋柜抽屉里的钱包。
田文裕拿起他的马克杯，作势要去厨房装水。他原本想大声告知父母，正当化自己的
行动，但思索一番后，他决定默默行动，这种时刻越不起眼越好。若是真的被问起，手上
的马克杯可以救他。
田文裕不发一言地走出主卧室，或许是过于心虚，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像美术课中
的油彩一样流下黏答答的形状和气味，而这些刺鼻的感觉都会让爸妈注意到他的离席。
他屏住气息，从卧室门口转了个弯，偏离直线前往厨房的轨道，来到万物静寂的客厅
。田文裕用布满手汗的右手拉开抽屉，慢慢地、慢慢地，不让抽屉的齿轮发出任何声响，
里面静静躺着钱包。
田文裕深吸一口气，打开钱包时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他胸腔里满满的氧气仿佛在
那时炸裂开来，让他全身寒毛直竖。他暂时停下动作，用耳朵捕捉主卧室里爸妈的动静。
两秒后，他确定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己，颤抖著指尖抽出两张百元钞。
“折好啦！赶快来收衣服唷！”新妈妈的高亢的声音刺破田文裕的耳膜，他的脑中一
片空白，他能清楚感受到腋下一点一点汗湿。他下意识把手中的两张百元钞塞进书包的水
壶袋中。他的书包放在穿鞋椅上，侧边是放置水壶的地方，象印的保温瓶就放在其中，现
在又多了两张充满皱折的百元钞。
田文裕冲刺一般抱着马克杯进了厨房，打开净水器把马克杯装满。再绷紧唇线地回到
主卧室。
新妈妈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没有疑惑，这让田文裕松了一口气。
“你去装水吗？怎么不顺便帮我跟爸爸也装一下呢？”
“喔……我没想到。”田文裕没有对上新妈妈的眼眸，略微冷淡地钻进被窝。
隔天他找负责的同学登记了自己要订购的印章型号。水世界幸运章，里面装着一只北
极熊，姓名的田文裕三个字前有一只海豚的图案，他选了紫色的墨水。后来的日子里，他
总是想不透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选这个颜色，明明跟海豚一点也不搭，所以他其实不太常使
用这个姓名章。
那是田文裕第一次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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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课业越来越重，即将面临学测的田文裕却不像同学们一样紧张。原因很简单，
他对自己有自信。他是班排第一的常胜军，校排也都有前五以内，只要按照这个步调继续
下去，一切都会顺利。
田文裕今天刚考完段考，每节考试下课钟一打，同学们便三两成群地拿出题目卷来互
相对答案。但他不喜欢这个行为，分数早晚都会知道，现在急着对答案，顶多是提前知道
残酷的结果，没必要自己让心情荡到谷底。
但身为班排第一，即使他不主动去对答案，同学也会来要他的题目卷。
“田文裕，你的考卷可不可以借我们对一下答案？”
果不其然，坐在田文裕后面的姜纬姗马上就来询问了。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好啊，你直接拿。”田文裕爽快地答应，起身去厕所。没有给姜纬姗更多的机会自
己搭话。
田文裕进入男厕，空无一人，他选了最左边的小便斗，突然有一个身影凑了过来，站
到他旁边的小便斗前。
“好有余裕喔。”黄至安露出一口白牙，“不愧是第一名，都不用对答案。”
出现了。田文裕在心中啧嘴。
“上次段考第一名的是你。”田文裕地适当地回了一句，“你不是数学还满分吗？”
“咦，你知道？”
“美仪不是还在课堂上大力称赞全年级只有你数学满分吗？”美仪是他们的数学老师
。
田文裕解手完，快步洗手出了厕所，但黄至安不死心地跟了上来。
“可是上学期总成绩第一名的还是你啊。”
“下次就是你了，数学记得罩我喔──”田文裕故意上扬语调，让这段对话听起来真
的像是班排第一第二互相钦佩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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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考完没有第八节，田文裕也不和同学四处鬼混，早早出了学校。
他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杯手摇杯犒赏自己，但只买中杯，抵达家门时已经喝完了。
他转开钥匙进了家门，忽然听到匆促的声响，从关起房门的主卧室传来。家里除了睡
觉时通常都是不关门的。
田文裕在原地伫立一会儿，主卧室又没了声响。他脱下鞋子放进鞋柜，顺手打开了上
方抽屉，钱包厚厚的，看这厚度，里面的千元钞大概有三万左右，比上一次打开时多了许
多。
田文裕熟练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千元钞，想了想，又抽了一张。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是在升上国中后才从主卧室搬出来的。
田文裕回到家的第一件是就是写作业。他不喜欢有事情没做完的感觉。
解完了数学作业，他听到主卧室的门打开了。
轻柔的脚步声靠近，是妈妈的脚步声。
“文裕，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妈妈露出有点勉强的笑容，仿佛做了什么亏心
事。
“今天段考，没有第八节。”
“这样啊，那我晚餐也早点煮好了。”
“喔，好啊。”田文裕写着手上的作业，并没有抬头看她，但留心着让自己的语气不
至于太过冷淡。“爸爸在家？”
妈妈仓皇地眨了眨眼：“啊……对啊，他今天休假，没有跟你说吗？”
“嗯──好像有耶，但我忘了。”
田文裕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认真在写作业，妈妈没有多说什么，就去准备晚餐了。
晚餐没有什么波澜地吃完，饭中他们亲子三人闲话家常，度过了一个平凡不过的夜晚
。吃完饭爸爸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去洗澡了。
田文裕家中只有两个卫浴，一个在客厅旁，一个在主卧室里。妈妈用的浴室是在客厅
旁的那个。
田文裕借口要上厕所，进了主卧室里的卫浴。
他把马桶盖放下，弯身坐在上头，支著下巴，手肘撑在大腿上，用百无聊赖的神情盯
著垃圾桶。
半晌，田文裕伸出脚尖踩下了垃圾桶的开关，桶盖“啪”地打开，一团白色中有一抹
粉红色。
是一个用过的保险套。打了结，看得到里面的白色液体。
田文裕起身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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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晚田文裕从枕头下拿出一小叠千元钞，他数了一下，加上他今天下午拿的，将
近两万多块。这是他最近偷来的钱。
从小学五年级那晚后，田文裕养成了偷钱的习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物
欲会那么强烈。班上有什么流行的风潮，他就一定要买到手。从玩具到游戏点数，等他大
一点了，则是各种潮牌衣服，还有名牌球鞋。最近他刚买了一支手机，当然是用偷来的钱
。那之后就暂时不知道要买什么了，但偷钱的习惯还是持续著，现在金额累积到两万元，
他那猛兽般的物欲又开始发作了。
“买个switch好了……”田文裕盯着散乱在床上的千元钞，默默落下一句呢喃。
小学五年级是田文裕人生中重要的转捩点，第一个原因是他在那年第一次偷钱；第二
个原因是他在那年有了一个新妈妈；第三个原因是他在那年学会了自慰，性兴奋的对象是
爸爸。
-待续-
*谢谢观看~
*喊了好久终于要来写父子(?)文了XD
*没想到只写短篇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标题打上一，希望不坑(喂)

期待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