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Would you love me more? (9)

楼主: user19940218 (YTKJ)   2021-04-16 14:46:21
※有儿童侵害描写
9.
这并不是太难猜的发展,至少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稀松平常。这对戴纳而言是很痛苦
的记忆,就像脑袋被按在浴缸里一样难受。缺氧,寂寞,无助,直到他十八岁了,他才意
识到,他的童年是不幸的。
不幸的人总是千奇百怪,不幸的童年却唯一的共通点。
戴纳十八岁的时候,贝琪九岁了,上了附近的普通公立小学,即使老师已经说过很多次,
贝琪需要特别的学校资源。
贝琪似乎哪里不对劲,他们说贝琪发展迟缓,发现得太晚,普通的学校帮不了她。他们会
同情地看着戴纳,因为会来的只有戴纳,明明戴纳这么聪明,但妹妹却智能有障碍。再加
上贝琪长得很漂亮,越大越像母亲,再一些年便可以被称为亭亭玉立。
他在公立高中毕业了,家里的经济不乐观,所以他决定先上附近的社区大学,最后再转学
。他不想停下来,所以他需要一个能赚钱的科系。
毕业前他十分忙碌,有时候会让贝琪的脖子挂著一串钥匙自己回家。小学放学得早,他没
有时间去接贝琪。
贝琪在九岁的时候终于认得回家的路,每天都像是辛勤的小蜜蜂,嗡嗡嗡,在家和学校之
间折返。戴纳总是叮嘱她,一回到家便回去自己的房间,并且牢牢地上锁直到戴纳回来。
一楼的房间成为贝琪的个人房间,毕竟是兄妹,戴纳希望贝琪总有一天可以独立,即使是
幼时被伤害而无法长大,他还是希望贝琪没有自己也能好好生活。
那天,他本来不该这么早回家的,戴纳没有拍毕业照片便匆匆回家。一打开门,他便闻到
浓浓的大麻味,客厅的门关的,但贝琪的房间门却开着,里头一片漆黑。
他喊:贝琪。
贝琪!贝琪!
他去开客厅的门,手把发出奇怪的金属摩擦生,啪机啪机,廉价的锁将他隔绝在地狱之外
,只要踏入了,便是万劫不复。他喊:“混蛋!你这个混蛋!”里面的笑声变成咒麻,他
的脑袋很热,疯狂地槌打门扉。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混蛋!人渣!他嘶吼:为什么!
他们只是想要爱而已。母亲的爱、父亲的爱,烙印在童年的爱。他想成为能够被童年疗愈
、支撑的普通人,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撞坏了锁,门发出了奇怪的呻吟,松开的门变成半开的模样。他很害怕,恐惧侵蚀着他
,握在门把的手颤抖著,如果他没有怒气、没有知觉,戴纳或许会转头就走。然而,胸腔
是无法忽略的怒气,支配着他的四肢、手指,让他推开了门,仿佛毫无选择。
他其实是想要逃走的,但,他又知道自己必须结束这一切,好像从很久以前他就有预感这
会发生。
一推开门,他看见的便是怒气冲冲的父亲,和一个肚腩好像可以垂到地板的男人,还有呆
坐在他们之间的女孩。她还只是个女孩,但却被打扮得像是网络、电视上随处可见的、变
成“商品”的女人。裸露臂膀、胸,腰,腿。
那种恶心的感觉又出现了,浑身的血液好像沸腾,但又有着难以解释的喜悦——由杀意滋
生。杀死父亲——一个人,竟然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
父亲按著塞在腰间的钞票说:你别想拿走!这是靠我女儿赚来的!
贝琪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做着奇怪的姿势,一点也不撩人,只让戴纳觉得万分刺眼。父
亲朝他挥拳,戴纳本能地想要躲,双手一推,竟然是父亲被他推倒了。
砰。
多么笨重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类能发出来的。不是因为臃肿的身材,戴纳想,一定
是因为父亲身上背负的罪孽。
另一个男人已经吓得抱着头发抖,腿软地走不动,被肉挤压而几乎看不见的性器已经委靡

这是戴纳第一次反抗父亲,后者十分愤怒,气得脸都红了,双目布满血丝,全身的肉都在
抖动。父亲说:我要杀了你!
戴纳叙述得十分模糊,刻意遗忘是人的本能,神奇的大脑有了所谓的保护机制。唯独在讲
述反抗父亲的时候,戴纳说得几乎是钜细靡遗。
“红色。”他窝在艾伦怀里,听着艾伦的心跳声,慢慢地说:“人类的血真的是红色的。
我拿了花瓶,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瓶,瓶底还有烂掉的向日葵根部——砸在父亲的脑
袋上。”
血从父亲的脑袋流出,滴答落在地上的血美得不可思议,像是绽放的玫瑰,但是脑袋缺口
的地方却浓稠得黑红。戴纳说:“那一定就是他的灵魂所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汲取
艾伦身上的温度似地:“他夺走了贝琪部分的灵魂,这是他应得的。”
戴纳把名为“父亲”的“东西”敲出了一块缺口,他将之视为父亲赎罪的方式之一。他抱
起贝琪,后者还在喃喃父亲教的淫秽字句。
他检举了父亲,包含猥亵儿童,杀害母亲以及数名性工作者。他说:后院,后院里面,你
们仔细地看、仔细地找。拜托。拜托。
戴纳忽然觉得很无力,降临在他身上的悲剧,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是无能为力的,所有人都
知道。他依稀记得他抱着披了件外套的贝琪坐在警察局里面,戴纳给他们看他身上的伤口
,新旧交杂。
他听见有人小声地说:红颈。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兄妹,眼底并不是鄙视,在短浅的
怜悯之后是不可置信,这里是州的南方,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方”。这里可是民主
党的铁票区,象征著多元进步包容,皮肤白皙的他们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掩人耳目地长
大的呢?
艾伦让戴纳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地抚摸戴纳白皙的背,上面的疤痕还清晰可摸,但戴
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艾伦手的停顿。艾伦淡淡地说:“于是杰克便入狱了。”
戴纳这次没有发怒,只是用含糊的声音说:“我不意外你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戴的父亲——杰克被判了四个终生监禁、一个死刑,土壤里五具尸骨都是被杰克杀害的性
工作者。但他们找不到母亲的尸首,只有戴纳记得贝琪吸吮的骨头,那天他并没有去确认
家中的搅碎机、或者马桶。
“他离死刑执行还有很久。”戴纳说。
这是最接近黎明的时候,所以也是最为黑暗的时候。贝琪的呼吸声非常稳定绵长,与之相
反,戴纳的十分急促、途中甚至停止了好几秒,好像欲言又止,又好像即将死去。但戴纳
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是,从头到尾,艾伦的呼吸声都十分平稳,垂着眼帘的双眼很平静,既
不感到害怕、恶心,也不感到同情。
艾伦说:“我喜欢这个故事。”
若是常人肯定会错愕、震怒、羞耻,心碎,但戴纳却很平静,他在等艾伦接下来的话。
“因为这是你的故事。”艾伦说。
戴纳主动贴近艾伦的胸膛,两个人浑身赤裸,戴纳的脚踝还挂著女性内裤,会阴的地方有
些红肿,胸前的红点还在发疼,但这是他十八岁以来第一次拥有如此平静的时刻。
“你注视的人一直是我。”戴纳说,“不是贝琪。”戴纳闭上眼睛问:“为什么?”
他没有期待艾伦会回答,不如说这浅而易见的事实他原本也不想点破的,然而将自己剖开
、又黑又脏的液体流出之后,他忽然也想要知道艾伦肚子里面的丑恶。信仰的人说人生而
有罪,但他却觉得自己只是被不幸诅咒而已,他不确定艾伦是不是和自己相似。
艾伦接过了他剖开后倾泻而出的“罪”,从有记忆以来他都是扭曲著,像是两只手之间的
抹布那样被扭动,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灵魂,或者,自己就和想像中一样,只是一块
上帝擦拭裤裆的破布,但艾伦却能眨也不眨地接过。
“你知道我大部分的事。”戴纳问:“为什么?”
艾伦没有承认戴纳的“大部分”,他所做的不过是拼图的过程,跟踪狂缺少的是戴纳口中
的那段话。
“为什么?”戴纳又问了一次。
艾伦竟然低下头,亲吻戴纳的额头,戴纳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但身体竟然开始发沉,意
识模糊,好像失去的灵魂终于回归肉体一样。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艾伦用不伦不类的温柔口吻说:“你更爱我一点了吗?”

贝琪想自己大概作了奇怪的梦,梦里的戴纳被绑起来,掉在天花板,有人拿着羽毛搔他的
痒,戴纳只能扭动、啜泣,最后竟然变成奇怪的呻吟。
正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听见戴纳严厉但颤抖的声音:“贝琪,不要睁开眼睛!”
贝琪立刻闭上眼睛,脑袋已经清醒了,但身体本能地听从戴纳的命令。他听见另一个浅浅
的笑声,好像还有水声,短暂地遮蔽了视觉,听觉反而变得清晰无比。戴纳似乎被“咬住
”了,声音被压抑在喉咙,好像是仓库旁边的小猫。
贝琪听不懂,只能一只一只地数羊,意识又开始飘离,直到肩膀被轻轻地摇。她睁开眼睛
,竟然不是戴纳,而是——黑色头发的男人。
她呆呆地问:“你是谁?”
“你好,贝琪。”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说:“我叫做艾伦。”
“对的你是艾伦。”贝琪说,“我是贝琪。”
“我知道。”艾伦把他拉起来,贝琪觉得很新奇,这是戴纳从来没有对她使上的力气,这
让她忘记生气,只是傻愣愣地坐起来。艾伦说:“去刷牙洗脸。”
贝琪问:“戴纳呢?”
“他——他在浴室。”
“做什么?”
“解决刚刚没做完的事。”
“刚刚没做完什么事?”
艾伦摸了摸贝琪的头说:“我刚刚好好地疼爱了你的哥哥。”
十分钟之后,从浴室走出来的戴纳因为贝琪的“戴纳刚刚被艾伦疼爱到哭了吗”,狠狠地
踹了艾伦的小腿一下。

最后是戴纳去还钥匙。走出饭店的时候,戴纳下意识地回避艾伦从驾驶座递过来的眼神,
低着头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艾伦的眼神太过炽热,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忠犬。但戴纳知道
,艾伦看起来是热情过头的黄金猎犬,但实际上的毛黑肚子也黑的狼,他感觉到危险,但
并不感到害怕。
“开车。”戴纳命令道。
没有被好好顺毛的艾伦看起来很委屈,竟然还瘪著嘴巴,戴纳一阵恶寒,这种表情只有贝
琪可以对他使出来,其他人对他而言都是邪魔歪道,恶心得很。
艾伦非常认命地发动车子,驶出饭店的时候,外头的天空很白,一瞬间的刺眼让戴纳瞇起
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旁边传来轻轻的呼呼声,放下手掌的时候他才确定那是
艾伦的笑声。
后座的贝琪探出脑袋,仰著头,一只手遮著阳光,一只手撑在戴纳的肩膀上。
“太阳好大。”贝琪咕哝。
戴纳连忙让贝琪退后,摸了摸她的脸,然后用哄小孩的声音说:“去后面待着。”
艾伦眼巴巴地看着戴纳一眼,贝琪挣扎地不愿意往后,双手胡乱地在空中乱抓,很久没剪
的指甲划过戴纳的手臂,即使一道血痕迅速浮现,戴纳也没有生气,只是好声好气地说:
“贝琪,前面太热了。”
虽然戴纳偶尔会斥责贝琪,但艾伦非常羡慕,因为戴纳几乎把所能展现的温柔都给了贝琪
。很久以前他也曾短暂地得到过,这真的是一份让人难以忘怀的温柔,曾经沉溺于此便会
永远记得。
贝琪啊啊地叫着,戴纳于是放冷声音说:“贝琪,不要胡闹。”
“太阳!戴纳!”贝琪尖叫:“我要看太阳!”
“太阳?”戴纳按著贝琪的肩膀,无奈地说:“很伤眼睛。”
艾伦驶上高速公路,他们就像是迷路的羊,终于又回到了羊群,这里每一只羊都是好羊,
不再是那个迷路的羔羊,每个人都乖巧地遵守地上的白线,顶多是不小心越过密集的白线
,错驶到快速道路——最多便是这样的“错误”,与“杀人”这种罪孽相差甚远。
艾伦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突然问:“为什么想要太阳?”
戴纳瞪过去,谁知道贝琪竟然马上回答:“靠近。靠近。靠近太阳。”说完还眨了眨眼:
“我想要靠近太阳。”
贝琪已经会说完整的句子了,虽然智商不如同年龄的人,但如果只是短暂的交谈,很少有
人能发现贝琪的不同。戴纳问:“为什么想要靠近太阳?”
贝琪笑吟吟,“我不知道。”
“……”
“太阳很漂亮,”贝琪说:“不幸的我们可以得救。”
艾伦笑了出来:“不幸的我们吗?”
贝琪好像可以听懂艾伦话中的意思:“包括你,艾伦。”
“唉呀。”艾伦并没有因此感到伤心:“我非常荣幸。”
说完两个人竟然一起哈哈大笑,戴纳有点茫然,但也有点生气——他对艾伦说:“不要和
我的妹打情骂翘!”
艾伦手一滑,方向盘歪了,这台车蛇形了一下,对驾驶没有丝毫怜悯的人们对他狠狠地鸣
笛:叭——
贝琪兴奋地喊:“叭——”
艾伦倒回正向,埋怨地说:“我为你杀了人。”
戴纳脸色一变,贝琪在旁边傻笑:“唐死了,太好了,太好了。”若不是戴纳抓着她,她
恐怕已经扑过去亲吻和拥抱艾伦。她说:“谢谢你,艾伦,你太棒了!你是最棒的!我—
—我爱你!”
“贝琪!贝琪!”戴纳好不容易制止她,他捏了捏她的脸颊,严肃地说:“贝琪,我们不
能让任何人知道艾伦杀死了唐。”
贝琪不能理解,歪著头说:“可是唐死了。”
“我知、”
“我很庆幸。”
戴纳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琪的脑回路很神奇,普通的道德观念对她而言没有比糖果蛋糕还要来得重要,她委屈地
说:“为什么不能说?”她想要大肆庆祝,让戴纳买很多很多的蛋糕,最好还能有很多生
日气球。
“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戴纳卡了一下,把“违法的”三个字收回去,因为说了贝琪也不懂。
他正在思考该怎么说服贝琪时,艾伦忽然说:“贝琪,你想过杀死唐吗?”
戴纳原本以为贝琪会立刻点头,用孩子的口吻说“当然了,戴纳”,然而贝琪竟然无法马
上回答,看起来好像在思考,但随着思考的时间拉长,她的意识开始发散。
……啊。戴纳想,他恨过名为父亲的男人,但最终,他并没有杀死男人——他无法下手,
最后只是逃走。
“……没有。”贝琪说,一滴眼泪竟然从眼角滑下。她嘴巴瘪著:“谢谢你,艾伦。我真
的真的很感谢你。”
“不客气,亲爱的贝琪。”艾伦爽朗地说:“所以能够答应我吗?不要和任何人说这是我
干的。”
“好的。”戴纳把贝琪的眼泪擦干,她哽咽地道:“我答应你——但是为什么呢?你是英
雄,你是正义的。”
艾伦微微一笑:“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杀人以外的‘正义’。”说这句话的时候,艾
伦看了戴纳一眼,只是一眼,轻轻地瞥向他,虽然轻盈,但十分锐利。
戴纳打颤。被蛇盯上的不安?被狼威吓的恐惧?不,不是的,不是这种来自外部的威胁,
而是来自更加细腻、脆弱的“内部”——艾伦这句话、这个眼神,好像一把铲子,挖开他
的内在。所谓的内在包含情绪、记忆,遗忘的,被遗忘的,试图遗忘的,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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