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高龄救世主 03

楼主: zate83 (已巳)   2021-04-15 20:21:00
03
徐至清不确定是不是白日受到影响,夜深人静时,才会把那些藏在心中的恐惧不安全都给
勾了出来。
脸色惨白的他独自坐在诊间外的长椅上,手里捏著那份体检报告,像是每个遭到医生宣判
病情的患者,想着为什么是我。
一如往年惯例的员工健检,他心血来潮加做了几个项目,红字出现的时候还不以为意,但
健检诊所却强烈建议他去大医院追踪。
他想不太起来刚刚医生说过了什么,大抵是些鼓励的话,诸如发现得不算太晚,年轻积极
治疗的存活率很高等等。即使医生把复杂的专业讲得尽量白话,徐至清唯一记得的就是百
分之五十这个被量化过的数字。
他垂首,大片的水渍在体检报告上晕染开来。
徐至清听见朝他而来的脚步声,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得锃亮的皮鞋,抬起头,他看
见了向来温文尔雅的恋人。
徐至清喊著对方的名字,手指焦虑地攀上对方西装的衣䙓。
一切太过突如其来,即使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也无法消化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对无法掌
握的疾病,也只能朝着最依赖的人寻求安慰与保护。
对方却笑着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徐至清双唇颤抖,眼神充满祈求与不可置信,直到把对方衬衫都捏皱了,仍不敌对方抽身
而去的力气,曾经最信任的存在只留给徐至清一道决绝的背影。
“唔……”
海恩特夜里被细碎的呜咽声吵醒,他本就浅眠也清醒得很快,海恩特走下床,藉著月色他
看清了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徐至清。
徐至清像是被恶梦给魇住了,表情不怎么好看。
“徐至清,你做恶梦了。”海恩特伸手想把徐至清摇醒。
没想到睡梦中的徐至清竟反手抓住了自己,力道之大让海恩特有瞬间的分神。
海恩特吃惊于对方瘦弱的身体竟然蕴含着那么大的爆发力,捏得他生疼不说,迷糊中还死
死握住海恩特的手,自然而然地改成十指交扣。
身边的人对他多以礼相待,未曾有人以如此亲近的姿态与他接触,实际上,海恩特也没给
过他人机会袭击自己,论起来恶梦中的徐至清还是第一个。
海恩特向来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有点崩掉的迹象。
本想着干脆放著徐至清继续做恶梦,只是海恩特试图抽手时却瞄见徐至清眼角的泪痕,睡
著的男人委屈的样子让海恩特一时间有点心软。
就这么几秒的犹豫时间,徐至清又得寸进尺地将海恩特的手放到脸颊旁轻蹭著。表情也不
若之前那样痛苦,眉宇终于舒展开来,露出平静的样貌。
“…………?”
海恩特意外发现救世主大人还裹着自己丢给他的外衣。
徐至清比自己冰凉的体温透过手掌传递过来,柔软的唇若有似无的轻触自己的手背,海恩
特僵硬地站在床头,不怎么习惯亲暱的接触让他萌生一股掀翻对方的冲动。
“徐至清,清醒一点。”
海恩特终究保持着风度,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轻拍徐至清的肩膀,结果徐至清完全没有清醒
的迹象,反而是海恩特一时不察,整个人被徐至清拽得重心不稳跌落在徐至清床上。
梦中徐至清睡得并不安稳,海恩特小心翼翼想爬起来,但徐至清就像动物般受到本能驱使
,朝令人安心的热源缠了上去。
被迫与救世主同床共枕的海恩特非常疑惑,徐至清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对他这样动手动脚的
,而且闹出那么大动静还能继续睡。
严格说起来,海恩特也不是不能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徐至清槌醒,不过他们照着预言书连日
赶路、日夜兼程地折腾,徐至清虽没有明说,但疲劳直接反映在他那对重到不容忽视的黑
眼圈上。
连艾诺那个长年担任文职的祭司气色看起来都比徐至清好上太多。
海恩特斜睨著徐至清片刻,最终放弃挣扎,面无表情地阖上了双眼。
徐至清一夜好眠,再度睁眼看到的是敞开的衣襟里,一副线条漂亮的锁骨。
“醒了?”
男性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徐至清耳畔立体环绕,徐至清猛地抬头就对上海恩特那对瞳色
极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错愕到没敢回话。
甫睁眼就是一帧高清无码、近在咫尺的海棠春睡美男图,画面对他来说太过冲击,徐至清
吓得瞳孔骤缩,试图找寻让场面不至如此尴尬的蛛丝马迹。
床是他自己的单人床没错,海恩特出现在自己床上难道是半夜来爬床?
不行,这种假设太恐怖,怎么想都不可能。
单人床挤两个大男人,睡起来不啻是一场酷刑。更何况海恩特那万年雪山一样的性子,就
算梦游也肯定是睡地板,怎么也不会躺到自己床上来。
对昨夜作梦的事完全没印象也不影响徐至清快速判断情势,他喜欢的是男人,海恩特刚好
又长在他审美上,徐至清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
糟糕,他现在是要先求饶还是先自尽?
海恩特冷静地看着徐至清在沉默中表演变脸,日光穿过窗帘,海恩特看时间差不多,终于
忍不住开口。
“手能放开吗?”
海恩特问道,随即将自己那对浅色绿眸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地方。
徐至清后知后觉地跟着海恩特的目光,聚焦在让他晴天霹雳的亲密画面上——海恩特的姿
态很放松,骨节分明的手掌被徐至清自己的手指紧扣著,一副抵死不放的样子。
徐至清触电般松开海恩特的手,同时不忘快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抱、抱歉,我是睡昏头才——”
“小心!”
狭窄的单人床没有过多的空间,频频后退的徐至清并未注意自己已经坐在床沿,半截身子
露在外面,就在差点要摔下床之际,海恩特伸手将他捞了回来。
徐至清就这样毫无防备撞进海恩特的怀里,睡衣单薄,他趴伏在海恩特的胸口,能清晰听
见对方胸腔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徐至清掩著脸,耳朵先不争气地红了。
男色当前,徐至清是没起什么非分之想,不过当海恩特以镇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貌做出
保护者的姿态,被搂住的人很难不心跳加速。
“谢谢。”徐至清呐呐道。
海恩特点头,确认徐至清无恙后便退开下了床。
“昨晚你做恶梦了,抓着我的手不放。”
“啊……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徐至清觉得自己超级丢脸。
都几岁的人了,恶梦还要牵手的行为跟撒娇没两样,才认识几天就这样半夜发疯,海恩特
没有揍醒他都算客气了。
“无妨,你应该只是太累了。”
海恩特转过身,房内的瓶里还装着昨日用剩的清水,他倒出一些在脸盆里浸湿毛巾,拧干
后走回来,递给还跪坐在床上的徐至清。
他的脸上还有干掉的泪迹。
看着有点可怜。
“我平常不会这样的。”徐至清接过毛巾,底气不足地朝海恩特辩解:“我睡品其实很好
,昨天真的是个意外。”
“嗯,你昨晚哭了。”海恩特阐述的口吻像是在讲今天天气不错。
徐至清手上那条毛巾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还跪坐在床上的救世主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就这样僵硬不动了。
“你可算来了!”马厩负责人远远就瞧见徐至清,急急忙忙地冲过来拉着他跑:“我就怕
你还没到,先把维多大人给盼来了。”
“维多大人不是习惯午后才会来这里吗?现在才刚要中午而已。”管家每天都会交代庄园
主人的行程,徐至清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快快快!大人偶尔会提早到,真要那样我连哭都没地方哭。”负责人是个矮小的男人,
边苦笑边拽著徐至清进了马厩。
“海恩特,帮我牵大人的马来。”负责人风风火火地喊著。
徐至清听到这个名字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今日早晨羞耻的回忆如潮水袭来。
正替马梳毛的海恩特停下动作,把通体雪白的骏马牵了出来。
“这马到你手上竟然如此温驯。”负责人拍拍海恩特的肩,不住赞叹。
徐至清眼神四处乱飘,就是没法直视海恩特,他丢人现眼的程度已经超越自己脸皮能负荷
的范围。早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门,徐至清真没想过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去领
分配的工作,才短短几个小时又聚在一起。
海恩特是本来就话少,徐至清则是尴尬得不敢讲话,所以整个马厩传来的只有负责人夸赞
海恩特驯马专业的笑声。
那白马好似有些无聊,打了个响鼻后朝徐至清手臂的方向拱了拱。徐至清这才如梦初醒般
,激动地把怀里的马鞍推给海恩特。
“备、备用的马鞍给你,我先走了!”转头拔腿就落荒而逃。
头也不回的同时,徐至清还听到负责人在后头揶揄两人:“海恩特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怎
么他看到你就脸红逃跑。”
“我没有。”海恩特还否认起来。
徐至清哭笑不得,因为海恩特真的没对他做什么,是他冒犯在前出丑在后,海恩特不在意
但他老脸无颜面对正人君子。
离开马厩,他走了小半会,渐渐体验到某种违和感,他蓦然发觉自己手脚发凉,唯有胸口
的蔷薇项链仍卖力运作,提供他基本的热度。
徐至清并没有跑离马厩多远,他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马厩旁的林子,他对旁边那片树林
莫名在意,尤其当风吹拂过树林时总像是有人发出耳语,但仔细再听,也就只是叶片发出
窸窣的声响而已。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再度出现。
徐至清魔怔般决定折返,进入那片树林。
他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时间更忘记了海恩特不要独处的提醒,只想着既然目的
是调查,发现疑点总要去探个虚实。
护佑异乡人的蔷薇项链挂在自己身上,早点解决拯救这个陌生世界,也许他就能早点回到
令人安心熟悉的原世界。距离下个轮值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徐至清打算稍作观察就离去,
只要不靠近管家口中的温室就不算犯事。
他沿着小径探索,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地查看洒落在林间的阳光碎片,走走停停的散步状态
一直持续到徐至清眼前出现占地甚广的玻璃屋为止。
“要死了!”徐至清暗叫糟糕。
像是突然清醒过来。
一般来说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也没自信到认为当了救世主就有不破金身,逞强或不信邪
冒进都是年轻人的特权,年岁渐长的徐至清知道在社会翻滚有些事求
稳远比冒险重要,但他着魔似地走得太过深入,不小心踏入古堡庄园的禁地。
温室内的植物红得妖娆张扬,花蕊却漆黑如墨,徐至清定睛一看,竟是难以计数的罂粟向
阳生长,开得怵目惊心。
罂粟花本无香气,诡异的是徐至清却依稀在空气中嗅出一丝甜腻,他心生不祥,总觉得眼
前的玻璃花房像是某种防线,镇压着几欲破门而出的花枝。
他退了两步,转身打算尽快离开温室。
“救我。”
微弱的声息在安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徐至清知道那不是透过空气的震动,而是直接传
进他脑海里的声音,正从自己身后的温室方向传来。
徐志清迟疑地回头,声音的主人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无法判断危险程度,在万事都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世界,他无魔法傍身,根本是食物链的
底层,最脆弱无比的存在。
他突然后怕起来。
徐至清觉得四周好像变得更冷了。
“救……求……”声音还在传递,还在乞求。
徐至清抓紧了胸口的蔷薇项链,暗自请声音的主人再撑一下,海恩特就在附近,他搬完救
兵马上就过来。
只是待他迈开脚步时,才发现自己的五感已全变得迟钝,唯有刺骨寒意如千万针尖,细细
密密扎进徐至清的毛孔,疼得他当场跪倒在地,险些掉泪。
“谁在那里!”
远处的马蹄声伴随着斥喝,来人在徐至清面前紧急勒马,白马发出尖锐的嘶鸣,一袭马术
装扮的青年跃下马背,抽出腰间配剑,用剑尖挑起徐至清的下颚。
“新人?”青年的语气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戏谑,他笑着问:“难道管家没告诉你,这里
没有我允许,谁都不能来吗?”
徐至清闭着眼直冒冷汗,痛到全身抖个不停,话都没办法好好说。
“我不是故意的,管家遣我到马厩送东西。”
徐至清光听那种上位者的口气就可以推断出来人是庄园主人。
擅闯禁地还被主人抓了个现行,徐至清虽然疼得视线模糊,还是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替自己
开脱:“我、我误入林子,后来迷路了才走到这里来的。”
“哦?”显然维多没那么轻易就相信他的说词。
“维多大人。”
是海恩特的声音!
徐至清暗自松了口气,他因为生理上的疼痛泪眼汪汪,不断朝着声音的方向张望,因为听
到熟悉又淡漠的口音,
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
他感觉到海恩特来到他身侧轻轻托着他。
“我好像说过,这里没我允许谁都不能靠近?你们一个两个把这里当市集逛?”维多听起
来很不满。
“维多大人请恕罪,他的确是送备用马鞍过来的。”海恩特随口就是一套说辞:“他昨晚
染上风寒烧得厉害,我俩到职不久,对庄园仍有诸多不熟悉,我见他迷迷糊糊进了林子,
想起管家的吩咐便赶快进来寻他。误闯温室实非本意,请维多大人恕罪。”
徐至清靠着海恩特,挺意外沉默寡言的海恩特能这般侃侃而谈,痛楚稍微缓和后,他抬眼
看清了拿剑戳他脸的青年样貌。
维多容貌艳丽胜过满开的罂粟,薄唇歙张下隐约可见锐利的犬齿,双眸流转间隐约透著月
晕般朦胧的光泽,是令人惊心动魄的人间绝色。
“你倒是能言善道。”维多勾起唇角,目光放肆地打量海恩特。
海恩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表情,维多看久也觉得没意思,注意力马上转到虚弱的徐至
清身上。
维多收剑入鞘,主动蹲下身,直接出手捏住徐至清的下颔。
徐至清吃痛地抽了口气,维多却没有放松力道,一旁海恩特面上不显但心生警戒,三人微
妙对峙著。
这么近的距离,海恩特能从维多身上嗅出极淡却腥甜的铁锈味。
剧痛分散了徐至清的集中力,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涣散,最后吃力地对上维多的脸,徐至清
浑然不知,然而青年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喜却被时刻防备着的海恩特捕捉到了。
维多盯着徐至清的脸端详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你,年纪不小。”
徐至清要不是还没缓过来,实在很想冲动一回直接上手抓资产阶级大老板的衣领。
你们这些上位者张嘴就是口吐芬芳,三十岁怎么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有一天也会来到三
十。
“但你的眼睛很好看,我很喜欢。”维多不只嘴上讲,还动了手。
维多的指尖顺着肌肤来到眼角轻柔抚摸,徐至清下意识阖起双眼以免发生被戳瞎的意外,
顺从忍耐的样子似乎取悦了对方,青年从喉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原谅你了,但下不为例。”维多收回手,离去前还亲暱地刮了一下徐至清的鼻尖。
徐至清当场石化,青年却舔著尖锐的犬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目睹一切的海恩特皱眉,随即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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