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江砚……”林子凡站在旁边唤了他一声。
听见他的声音,江砚转头冷冷看着还没走的前男友,“……你还有什么事?”
此刻的他在林子凡眼里非常陌生,过去曾有的亲密早已消失无踪,再也不是那个会偷
偷对他调皮笑着的江砚。
“我、我不晓得……江砚、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林子凡站在原地道,有些不知所
措。
“……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江砚低着头,忍着眼泪道,他的这些破事是什么值
得拿出来说的事情吗?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仿佛只有交出脆弱才能换取感情?
那是他的事情,他不想把这些东西都摊开给别人看,难道不行吗?
林子凡低下头,是啊,江砚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这些?
他也不是没问过返乡之后明显心情不好的江砚要不要和自己聊聊,也不是没问过江砚
要不要干脆就来自己家,江砚总是只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
的家人。
他甚至到此时才知道江砚在家里面对的是怎样的家人。
不管自己怎么做,江砚从不会在他面前放下那些无谓的担忧、自尊,他们中间一直夹
著这些,他想要江砚的坦承和依赖,但是江砚从来不会给他。
他以为他可以带江砚逃离家里,但是看到江砚站在原地乖乖挨打的时候,林子凡才知
道,自己到底有多狂妄自大。
他想说,因为我是你男朋友,所以你应该告诉我,但是他已经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最后,“……对不起。”林子凡低着头道。
江砚没有回答他这声道歉。
这声道歉不只是对唐突出现在江家造成混乱的道歉,也是林子凡颓丧放弃他们这段感
情的结语。
林子凡又看了眼和刘春望站在一块的江砚,然后才转身离开。
原本他应该带着江砚一起离开的,但是永远不可能了。
几个陌生人在街道上逗留,引起社区里几户人家的狗开始吠叫,一声一声此起彼落,
林子凡听过一种说法,当有亡者经过时,灵性好的狗就会开始吠,是在保护主人家,也是
在送行,此刻这些叫声,就好像在为他们逝去的感情送葬。
江砚看着林子凡的背影消失在家门口,原先强撑自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他蹲下
身子,把还没捡拾完的东西一一捡起塞进包包里,边捡边哭。
刘春望陪着他,把散落的东西都捡起来,没有多说什么,让江砚迳自缩著肩膀流眼泪
无声哭着。
他晓得这些是江砚和林子凡必须经历的对话,所以不插手,只是真正分开了,江砚却
连哭都这么小心翼翼。
捡完东西之后,江砚站起来,有些呆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环视四周,江家的一楼前院是车库,侧面连接着一片小花园,通到后院去,车库里
摆着狗屋子,还有几盆大理花,花园有一整排的榕树,草皮养护得很漂亮。
徐瑞丽和江启铭很用心在打理花园,江砚曾经看过妈妈拉了小塑胶凳,坐在花园里边
除杂草,爸爸在一旁帮盆花换土,二人难得平和的说话,小黑狗在他们身边环绕着,看起
来和乐融融。
那时候他没有进入花园,加入他们,躲回了房间,如今那幅画面的景色依旧,却也只
剩下在框外伤痕累累的他。
刘春望叹了口气,拉着江砚离开江家,江砚也就任由他替自己戴上安全帽,跟着爬上
刘春望的摩托车后座,没有再看那栋四楼的透天厝一眼。
载着江砚的摩托车再次骑上公路,一路往南去,刘春望没有说要去哪,江砚心力交瘁
,也没有问他,骑了一会儿,他们下了公路,弯进一条产业道路,然后开始爬升。
周遭少了公路的荒凉,多了包围整条路的绿意,挟著泥土气息扑鼻而来,一座一座自
建独栋的透天厝或老旧的三合院沿途座落在产业道路旁,其中一户旁的大空地上有几个孩
子相互追逐、笑闹,几个老人坐在一旁聊天。
江砚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童年时光。
**
“你爱乖,才会有人给你疼惜。(你要乖,才会有人疼你。)”阿嬷摸著小江砚的后脑
勺,叮咛著。
一老一小坐在破旧的公共汽车上,难闻的汽油味和老旧氧化的皮椅味充斥在鼻间,摇摇晃
晃地开到后龙镇上。
阿嬷肩挑两担子的菜,走进菜市场的老位置,清晨镇上还有些雾气没有散去,天灰灰
的,客人都还未到来,只有摊贩们准备开摊的声音,拉开大阳伞、铁卷门,摊车轮子的嘎
嘎声和木头栈板落地的声音,除了青菜水果的泥土气味,还有卖熟食的摊位上传来阵阵香
气。
小江砚乖乖地拉着阿嬷的衣角、待在阿嬷身旁,听话的没有乱跑,看着阿嬷在地上舖
一张塑胶布,把网袋里的整理好的青菜一把一把摊开、秤好重量的番薯一袋一袋摆好,边
和隔壁的摊贩闲聊。
所有东西都到位之后,天色渐亮,早起的主妇开始进入市场挑三拣四,阿嬷吆喝招呼
客人,偶而小江砚会帮忙把青菜拿给那些婆婆妈妈,就会有人称赞他乖巧懂事,这么小就
会来帮阿嬷。
他们每周会来两次,菜卖完之后,阿嬷会带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伯父家,也就是江启铭
的哥哥家,在那间受江砚阿公资助才得以开张的小电器行里一起吃中饭,看看刚出生的小
堂弟,然后再和阿嬷一起搭公共汽车回家。
江家的祖厝是一座三合院,三合院的旁边是米仓,前面有个大院子,三合院的后面就
有一大片的菜园和鸡舍。
江砚直到五岁上幼稚园为止,都在这里和阿公阿嬷一块生活。
那时候江砚觉得这座三合院就是他全部的世界,每天早上起床、跟着阿嬷一起焚香念
经拜祖先,然后和阿嬷一起去菜园工作,播种、浇水、除杂草、收割。
在那片菜园里,小江砚光着脚丫子在泥土地上奔跑着,和小黄狗一起陪着阿嬷工作,
偶而跑去鸡舍看小鸡,被鸡妈妈追赶,去捡鸡蛋出来。
偶而阿嬷心血来潮,会在菜园旁边弄一个土窑,先用枯枝把窑烧热,然后把鸡蛋和番
薯都放进去,把土窑打碎、闷住里头的食物,等待两个小时,就有香喷喷的鸡蛋和金黄色
的番薯可以吃。
或者通往菜园的那条小径上,龙眼树结果了,阿公会拿梯子和大剪刀,把龙眼一串一
串剪下来,祖孙三人就光着脚蹲在大树下吃龙眼,把龙眼籽和龙眼壳丢得满地都是。
新鲜的空气、泥土的气息,日复一日,乡下的生活让江砚浸润在无拘无束的快乐当中
。
江启铭排行老二,五专毕业之后当了三年兵,在当兵的时候认识徐瑞丽,两人相识相
恋结婚。
那时徐瑞丽一句台语也不会说,刚结婚时除了江启铭、大伯小叔外,和公婆、亲戚都
只能干瞪眼,或比手画脚,原先江启铭就不像长子那样受宠爱,又娶了一个外省婆子回来
,更不受欢迎,很快就在父亲明示暗示之下,带着徐瑞丽到桃园工作生活。
江砚出生之后,江启铭和徐瑞丽都要工作,那时候的女人一旦离开职场,很难再回来
,为了保住工作,徐瑞丽只好把孩子送回婆家,交给婆婆照顾,到了假日,才会偕同江启
铭一块回大山探望。
江砚怕生,断奶后就到大山,每次徐瑞丽来,要抱抱儿子,小江砚总是抗拒,不明白
这个穿着大花洋装、烫著大卷发的女人为什么总是硬要抱他。
他一被抱就会大哭,吵着要阿嬷,徐瑞丽会心疼的流眼泪,阿嬷就会赶快把他抱回来
,嘴上哄劝著,“你爱乖,妈妈才会给你疼惜。(你要乖,妈妈才会疼你。)”手上却抱着
孙子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
小江砚当然听不懂,只是紧紧抓着阿嬷。
徐瑞丽试了几次,只是让小江砚更排斥,也就作罢,每每来总是眼眶含泪看着儿子而
不能亲近,怀了第二胎,孕期反应不好,才少了来看江砚的次数。
江砚快要四岁时,跟着阿嬷去菜市场摆摊,听见阿嬷和其他人闲聊,“囡仔大汉,爱
返去读幼稚园,以后就真歹见面了。(孩子大了,要回去上幼稚园,以后就很难看到了。)
”
“彼个外省婆仔,逐摆返来拢叫铭仔来跟伊老爸讨钱买厝,实在是……(那个外省女
人,每次回来都叫铭仔跟他爸爸讨钱买房子,真的是……)”
“嘛毋知影带返去干会无好好啊照顾阮阿砚……(也不知道带回去会不会好好照顾我
们阿砚……)”
其他摊贩随着阿嬷的话语感叹应和,闲聊一阵,客人上门才停,收下零钱,阿嬷转头
又来叮咛小江砚,“你爱乖,妈妈才会给你疼惜。(你要乖,妈妈才会疼你。)”
“若是恁母予你苦毒,你就共阿妈讲,阿妈予你作靠山。(若是妈妈虐待你,你就告
诉阿嬷,阿嬷给你当靠山。)”
小孩子当然对什么是虐待、什么是靠山没有概念,但江砚听出了分离的意味,慌张地
紧紧抓住阿嬷的衣角,“阮无爱共阿妈分开。(我不要跟阿嬷分开。)”
阿嬷笑了,摸摸他的头顶,“你爱返去读册啊!读册读好才会趁大钱,以后阿妈搁爱
靠你饲。(你要回去读书啊,读书才能赚大钱,以后阿嬷还要靠你养。)”
话音一落,客人又来了,小江砚茫然地看着阿嬷和客人交谈,隐隐感觉不安。
那之后过没多久,有一天小江砚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阿嬷家,离开了那座三合院
、离开了泥土的气息,被带回父母的身边。
他哭闹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适应在桃园的生活,适应和父母相处。
虽然不亲,但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徐瑞丽待江砚依然很好,渴望孩子接回家之后,在
没有婆婆的干扰下能够变得亲近。
她会在下班后去幼稚园接小江砚,牵着小江砚一起搭公共汽车回家,陪小江砚写作业、念
故事书给小江砚听、哄小江砚睡觉,假日和江启铭一起带孩子去踏青。
“砚砚,你看,是火车。”那时还只有三十出头的徐瑞丽,虽然生活辛苦、也有委屈
,却还是洋溢笑容,对着孩子说。
江家那时没有什么钱,娱乐都很简单,去家附近的公园走走,去看飞机、看火车,江
启铭扛着孩子,嘴里哼著丢丢铜仔。
小江砚坐在江启铭的肩膀上,看着平交道上疾驶而过的火车,轰隆轰隆的,还有火车
轮子和铁轨摩擦的刺耳噪音,和江启铭不著调的低沉歌声。
看完火车,准备回家,徐瑞丽把小江砚抱下来,揽进怀中,上了幼稚园的孩子已经有
些沉,她抱着孩子,嘴里唸道:“砚砚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啊……”
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身边的人,她的人生走到现在,就是结婚生子,然后老去死亡。
小江砚偎在徐瑞丽的怀里,熟悉了父母之后,不再那么疏远,感到些许安全,江启铭
牵着太太的手,带着母子俩一块回家。
这段只有一家三口的日子很短,过不久就迎回其他成员。
“砚砚,这是弟弟。”徐瑞丽牵着一个小男孩,向江砚介绍。
那是江砚第一次见到弟弟江磊,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
江磊出生之后被送到徐瑞丽在花莲的娘家照顾,因为距离远,所以徐瑞丽不曾带他回
去看弟弟。
在江磊回到桃园之后,江磐紧跟着出生,徐瑞丽忙着照顾小婴儿,徐启铭又投入在工
作里,大人都没什么时间照顾两个幼稚园的孩子,江砚只好每天牵着江磊一块在家门等娃
娃车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江磐断奶之后被送到大山阿嬷家照顾,假日江启铭和徐瑞丽会带着江砚和江磊一块回
去,每每分开时,江磐就会扯著徐瑞丽哭闹,总要徐瑞丽哄骗他自己只是去上个厕所才能
走人。
上车之后,徐瑞丽会默默在副驾驶座上掉眼泪,江砚坐在后座,透过后照镜看着妈妈
流泪,听着啜泣声,总是有些不知所措。
江启铭发动引擎之后,总会降下车窗,和母亲说几句话,他们说完之后,老人家会弯
腰从后座车窗看看自己曾经手把手带大的江砚,叮咛:“你爱乖,才会得人疼。(你要乖
,才会有人疼你。)”
江砚点点头,一旁的江磊听不懂台语,总闷不吭声。
后来长大的江砚会想,或许那个时候,从来不曾因为分离而哭闹的他,和妈妈的关系
就已经注定遥远也说不定。
就算他再乖,也不会有人疼他。
**
江砚静静地抱着刘春望,额角上的伤已经止血,隐隐作痛著,他把脸偎在男人的背后
,眼泪不流了,却也没有什么情绪。
路越骑越小条,然后没了柏油,进到泥巴路,摩托车因为路面上的石子不规则震动着
,四周都是树木,最后,他们停在一栋独立座落在山间小路尽头的平房前。
刘春望让他下车,把安全帽随意放在摩托车的脚踏垫和椅垫上,把人往屋子里拉。
江砚抬眼一看,愣了下。
是前一天凌晨刘春望传给他拜天公那张照片里的屋子。
他有些意外刘春望会把他带回家。
男人的左手上还戴着那只银环,江砚并不想等会儿被赶出来。
他停下脚步想离开,刘春望却没有松手,看了他一眼,低声笑道:“现在才发现被我
抓来卖,来不及了。”
他温和地看向江砚,就像清晨来接他时那样,江砚被他这样盯着,说不出他不要进去
的话,想问清楚却又害怕刘春望短暂的温柔会就此消失,只好任由刘春望把他带进去。
这栋平房的车库后面接着是漆成褚红色的旧式双向拉门,刘春望单手把门拉开,听着
拉门滚轮的咕噜声,江砚一阵焦虑,捏紧了刘春望牵着他的手,得到刘春望用力回握的反
应。
屋里坐着两个老人家,刘春望喊了声:“阿妈、婶婆!(阿嬷、婶婆!)”
“阿旺啊!你带朋友转来喔?(阿旺,你带朋友回来喔?)”其中一个老人家问。
“嗯啊!伊著伤啦!(对啊,他受伤了。)”刘春望说。
江砚脸上的伤为刘春望的说法提供了最好的佐证。
“唉呦!新年欸!真夭寿!(唉呦,现在是新年!真过分!)”另一个老人家道。
她们没多问,催促刘春望赶紧把人带去擦药,江砚有些侷促地对着两个老人点头,就
被刘春望拉走。
他们穿过长长的廊道,经过好几个房间,那些房间都开着门,刘春望每经过一扇门就
会和里头的人打招呼,能感觉得出刘春望和家里人的关系很好。
一直走到廊道尾端的楼梯,上了二楼,明显感觉安静下来,江砚才松了口气。
二楼是铁皮加盖的建筑,只隔了两间房,其中一间是神明厅,另一间是刘春望的房间
。
刘春望让江砚坐在他床上,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酒精带着苦的气味在房里散开,棉花棒擦上江砚额头上的伤口时,有些刺痛,让他忍
不住缩了下。
徐瑞丽下手毫不留情,那道划伤从额角延伸到眉尾,虽然不至于到需要缝合的地步,
但近看也是怵目惊心,刘春望边上药,边问:“很痛吗?”
“……还好。”江砚说。
都哭成那样子了,最好是还好,刘春望想,但他没有说话,往伤口上涂了刀伤药,拿
出纱布,比划了下,确认长度,然后才用医疗胶带把纱布贴上去,“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伤口有点深。”
“嗯,没关系。”江砚说。
额上的伤处理好,刘春望捏著江砚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方才混乱中江砚的脸也
有被搧到,但不是太严重,颊上有些红肿而已,刘春望拿了冰敷贴布让他按在肿胀的地方
。
接着他去锁上房门,坐到江砚的身边,轻轻拉住江砚的手腕,把袖子往上推。
那么短的时间,江砚手臂上的伤痕又增加了,白皙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交错在纤
细的小臂上,那个瞬间刘春望心里升起怒气,想带江砚去验伤、报警。
但是他晓得江砚如果愿意,早就这么做了。
江砚看着刘春望小心翼翼的表情,莫名觉得喉头有股酸涩,他试着吞咽,把那股想哭
的情绪吞回肚子里。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在他被徐瑞丽揍了之后,来关心他是不是受伤、是不是难过。
刘春望的房间摆设很古老,深色的实木书桌、衣柜,墙边的置物柜里塞满了东西,也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床上铺着大红牡丹样式的床单,被单也是一样的款式,有股淡淡
的樟脑味道。
刘春望低声道:“你把衣服脱掉,我帮你擦药,不然会肿很多天。”他没有问江砚还
有哪里受伤,光是看手臂上,就知道他身上其他处一定也有伤,没让江砚有机会掩藏。
江砚嗯了声。
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坦露被打的伤痕,但刘春望是个例外,可能是因为才短短见到两
次,刘春望就看过他最狼狈的样子,所以也不需要在这男人面前武装他那无所谓且又脆弱
的自尊。
他拉开外套,解开衬衫釦子、脱掉里面穿的薄发热衣,露出上半身,如刘春望所料,
原先被袖子遮住的上臂都是一条一条交错的的红紫伤痕,其中几道还破皮流血。
刘春望扼住差点说出口的脏话,深吸好几口气才让自己不要发脾气,这一定是被人拿
东西打才会有的伤痕,他轻拉江砚的手肘,让他转过身,检查后背伤势。
塑胶水管的杀伤力比衣架要严重许多,江砚的后背全是青紫肿胀的伤痕,还有一块特
别深的圆形伤痕,大概是被牵狗绳的金属扣打到的地方。
更怵目惊心的是一条从右肩斜划到左腰的褐色疤痕,将江砚的后背劈成了两半。
这看起来是旧伤,刘春望的手指抚上像条毛毛虫般蜿蜒浮凸的组织,伤愈后的疤痕处
失去弹性,摸起来胀胀的、干燥的,和其他处柔嫩的肌肤都不一样,不晓得是多重的伤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疤痕被抚摸带来麻痒,江砚缩了一下肩膀,他沉默著,希望刘春望不要多问。
但刘春望当然还是问了,“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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