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人人都爱摄政王(十一)

楼主: cocoi0122 (清蒸妖子)   2021-03-21 21:47:35
【第十一回。桃花汛】
  一月孟春芳岁始,二月酣春花潮起,三月季春雨融雪,雩风吹拂桃花浪。
  转眼时至昭安五年三月,农作初耕,绿肥红瘦生机盎然,闷了一冬天的小顽童们换上
春衣出门玩耍,在田垄间奔跑嬉戏,唱着俗谚童谣。
  “立春三场雨,遍地都是米。春雨贵如油,多下农民愁。春雨流满街,收麦累死牛。
春雨漫了垄,麦子碗豆丢了种。”
  雨少忧,雨多愁,风调不调雨顺不顺,得看老天爷心情好不好,宋衍登基后当然避不
了各种天灾人祸,幸而到目前为止只有些小灾小祸,加上宋怀瑾有时会加入他所知的文明
观念与科学常识,只要是上报到朝廷的事多能获得适当处置。
  国势政治稳定有序,人民安居乐业,百业欣欣向荣,颇有中兴大殷盛世之像,有先帝
晚年打下的基础,有辅政三人的共同努力,加上皇帝本身的勤勉,国运看似一片光明。
  宋怀瑾兢兢业业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今年终于迈入第五年,眼见宋衍一年比一年成
熟,不负众望的勉学勤政,除了熟悉朝政运作,已懂得如何明辨是非谨慎决断,往后如果
没有不小心走了歪路,应该能成为一个英明睿智的君王。
  他愈来愈认真的思索,考虑差不多可以找个适当的时机,摘下摄政王这顶铁帽子了。
  如何辞职是门学问,什么时候辞职,辞职的理由,辞职前的业务交接事宜等等,都要
妥善考量。
  他是事业责任感较强的人,总想竭尽所能的做好份内工作,因此穿越前是卖肝卖肾是
社畜,从小职员努力爬升成课长,可能就要当上经理了。
  穿越后成为皇亲国戚,起初想着终于能跳脱社畜生涯,爽爽当只悠哉富贵咸鱼,未料
却成为不得不呕心吐胆的摄政王,本质上都是劳碌鬼一个。
  不想当工作狂,偏偏都被逼着当工作狂,且地位愈高,责任愈大,他以前只须管好一
个公司小部门,现在则肩负著一个国家大天下。
  以前或许还能一个不爽,把辞职信摔在老板脸上,拍拍屁股回家吃自己,现在反而更
不能毅然决然的抛下一切潇洒走人,不是不想急流勇退,而是如果冒然职去摄政王,不知
会有多少妖魔鬼怪冒出来,企图搅混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政局,趁机反噬他一口。
  周宁远曾坦承不讳的说,想着如何将他从摄政王的位子拉下来,朝中虽有拥护他的强
大势力,但暗地里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少,这终究是君权至上的国家时代,效忠皇帝等
于效忠国家,他不过是过渡时期的工具人,功成身退才是明智之举。
  他悄悄的把手中的政治资源一分为二,一半留给皇帝,一半给以何御史为首的中立老
臣,让这两股力量和周宁远的势力相互制衡,三足鼎立,避免一人或一方大权独揽的情况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独断独决。
  他想,首先必须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离开皇京,但身上依旧担著摄政王的名号,威势
犹在,让心怀不轨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实际上已让皇帝几乎完全亲政,相信周宁远亦乐
见于此。
  此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想削减聂破军手中的无上兵权。
  先帝将号令全国兵将的虎符暂托聂破军掌管,虎符必须回到皇帝手中,三军统帅最好
是一国领导者,一方面不使掌握军权者拥兵自重,一方面避免勾结诸候起兵叛变。
  他个人是相信聂破军的,然政局多变世事难料,且虎符在聂破军手上难免引起皇帝猜
忌,自古君王无不多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等到皇帝想除去聂破军时,幸运的话卸
甲归田安享晚年,不幸便是性命不保,还不如在他退下摄政王之位前,想个既能让聂破军
继续担任军职,又能保住其性命的两全法子。
  他既想巩固宋衍的政权,也想保住聂破军,至于周宁远跟狐狸成精似的,一点都不需
要担心,反而要小心这家伙作妖。
  这段时间他常常思索这些事,先帝虽册他为勤王,却无实际封地,是不打算放他离开
皇京,即使不做摄政王了,也必须把他留在皇京看管着,怕另起炉灶或纵虎归山,殊不知
他只是只想逃出池塘悠游四海的一尾鱼。
  他思考了很多,最终都是在想一个皆大欢喜的安全下庄之法,当然,监国宝剑是他最
后的护身符,一定得留在身边,以防不测之祸。
  想归想,该做的日常工作还是要做,春汛大潮时期,各地陆续回报水患灾情,幸好都
只有小淹而已,他最担心的汐州虽部份堤防损坏而造成淹水,但都及时修补,未成严重大
患。
  反而是南方再度传回军报,蛮蛮国在边界处集结大量兵马,虽无侵略行径,却有几分
虎视眈眈之状,除安南大将军严加防备,聂破军再增派五万士兵过去,前后共八万兵力支
援,再加上卫勇侯原本的二十万兵马,不仅不怕蛮蛮国侵犯,近三十万大军要拿下蛮蛮国
都行,因此宋怀瑾还是很放心的。
  三月十三日午夜丑时,正当宋怀瑾尚在睡梦中时,沉重的床架子陡地晃动了三四下,
不很大,却足以惊醒他。
  是地震!
  王府中当下一阵阵惊呼声,众人纷纷逃出屋外,守夜的曹桂儿吓得扑到床边。“王爷
,地动了!快出去!”
  宋怀瑾已经起来了,迅速开门走出屋外,曹桂儿不忘顺手抓了件外袍冲出去,披在主
子肩上。
  才站定,再晃了两下小余震,大殷很少地震,自他穿来后只遇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震度感觉比前次大,震源如果不是离皇京较近,就是震度较大,以宋怀瑾穿越前的经验来
判断,皇京大约是三级的有感地震,希望只是小地震。
  “更衣,我要进宫。”宋怀瑾心中生出不详预感,命令道:“派人去把入殿大臣全叫
进宫,不得担误。”
  “是。”曹桂儿立刻跑去找王府长史,让他派府卫到各大臣家通知。
  入殿大臣皆为三品以上的大员,为了早朝方便,通常聚居于皇宫周围的区域,如雅风
里、白云里,乌金里等,全是达官显贵的府邸。
  摄政王府位于紧临皇宫东面的紫衣里,王府占地广大,紫衣里中只有三座府邸,另两
家是长安郡王府和端阳长公主府,端阳长公主是先帝胞妹,当今太皇太后的女儿,平日深
居简出不问世事,出府大多是去探望太皇太后。
  宋怀瑾直接骑马去皇宫,放眼皇京万户点灯,人声及巡夜更夫的敲锣声鼎沸,数处火
烟冲天,应是地震倾倒灯烛引发的火灾。
  大殷有明文“火政”律治条例,每条街头巷尾放置灭火用的大水缸,并设立类似现代
消防队的潜火司,多年前他让工部依他的概念发明改善一些消防工具,可更有效的救火,
倒不必太忧心。
  驾马奔驰到达朱雀大门时,落锁的宫门已半开启,禁卫军统领中郎将在宫门亲自迎接
他,想来宋衍知道他一定会来,他下令开启宫门,让众大臣进宫前往太极殿。
  下马疾行至太极殿,一名宫中大太监上前行礼。
  “皇上和宫中可有事?”宋怀瑾边走边问。
  “启禀殿下,皇上无恙,宫中只有几座年久失修的宫殿损坏,皇上特差小人报知殿下
,免殿下担忧。”
  “知道了,传地相司博士进殿。”
  “是。”
  大殷钦天监中设有三司,分别为天相司、地相司、岁辰司,天相司主掌观星和气候,
地相司主掌地理与风水,岁辰司主掌年历时辰的推演计算,地震即属于地相司的专业范畴

  虽有地衡仪可知约略方位,但无法精准测出震源与级数规模,在这没有电话手机的时
代,只能等待各地快马加急。
  不多时,群臣陆续匆忙赶至,他们在地震惊醒时全都不敢再睡,准备好被急召入宫,
果然是摄政王的府卫一家一家去敲门传召。
  众臣忡忡议论,莫不忐忑的摇头叹息,期望灾情不要太严重。
  周宁远一进大殿,直行到宋怀瑾前揖礼,关心问道:“殿下可安好?”
  “我没事,我最担心两件事,一是震源地,二是汐州。”宋怀瑾忧心道。“地动可能
造成新建的河堤崩塌,洪水成灾。”
  “先别急,需等灾情回报再论。”
  “这样太被动,太慢了。”
  正说著,司礼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群臣连忙回到各自的位子,跪地齐呼万岁。
  “平身。”宋衍道。“今晚地动,灾情难免,摄政王急召诸卿入宫,朕望能与诸卿商
议治灾对策,畅言无碍。”
  众臣面有难色的彼此看了看,地动是最难应对的天灾之一,且又是在半夜,不知有多
少人来不及逃出屋外,给生生压在坍塌的瓦砾下急待救援。
  “启禀皇上,老臣以为地龟遭受惊扰必有因,需先祭祀安抚之。”一名老臣出列说道

  地震通常是最令人恐惧的天灾之一,天摇地动造成天塌地陷,大殷关于地动的传说,
是每个方位的地底下沉睡一只大龟,龟背驼着地面,大龟受到惊扰时会醒来翻动,形成地
震,大龟如若未能安定,会吵醒其他大龟,则余震不断。
  在古代这种神话式的说法算是合情合理,即使在科学发达的年代也无法预测何时何地
会发生地震。
  人们面对地震,能做的只有亡羊补牢。
  地相司博士急步入殿,来到龙阶前跪地报告道:“启禀皇上,据地衡仪所示,震源地
来自东南方,皇京所感为小动,震源地若近则为中动,若远则为大动,昨日获报常州有大
量土蚓钻出地面之异兆,震源地许或在常州一带,恐为大动。”
  大殷将地震分为四级,微动、小动、中动、大动。
  众臣一阵喊糟,地大动通常会造成严重灾损,地裂山走,桥断屋倾,死伤难以计数,
距离上次地大动的纪录约四十年前。
  “臣请皇上立开荒政,派员往常州一带寻震源地,下召令各地驻兵协助抢救灾民,指
派钦差至各州巡视,视当地灾况斟情处置,安抚百姓,以定民心。”宋怀瑾揖道。
  “荒政”即是救治天灾的政策,制定一套程序规则和应对基准,各地政府机关一旦遇
到地震、水灾、台风等各种天灾时,会依照荒政制度来实行震灾措施,救治灾民,开仓放
粮,中央则需派员监察和统筹灾后种种事宜。
  “启禀皇上,臣认为令驻兵协助救灾不妥,兵者主事卫国,岂可擅离职守。”谢大学
士出列反对。
  “启禀皇上,臣赞成摄政王。”周宁远出列。“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近调动驻
兵协助救民,方能减少百姓伤亡,亦可防范盗贼趁灾行恶。”
  “臣附议。”何御史出列。“兵者卫国,民为国本,救民即救国。”
  其他人见势,纷纷表态赞成摄政王,也有些老臣坚持反对,不应让将士做职守以外的
事,恐引发将士不满,也怕临国与谋逆者借机兵祸乱国,将士因救灾来不及或疲累无力抵
御。
  双方争论不休时,聂破军大步跨进殿内行礼。“末将拜见皇上。”
  “聂将军,军营情况如何?”摄政王问。
  “回殿下,无有伤亡。”聂破军起身回话。
  “若让各地驻兵就近协助救灾,将军以为如何?”摄政王再问。
  “末将谨遵皇上圣意。”
  身为军政最高将领都这么说了,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皇帝。
  “就按照摄政王的意思做。”皇帝说。
  “臣再禀,汐州新堤修筑尚未牢固,唯恐溃堤大潮成患,祸上加祸,更需着重。”摄
政王再道。
  “好,一切依摄政王所言。”
  群臣开始举荐谁谁谁适合,大殷除去割让给北凉的西境九州,余计三十六州,不论皇
京所在的神州,需要派出三十五个钦差监察史,入殿大臣自然都不愿意离京,便推荐亲近
的下属官员门生,借此提拔他们。
  这是个苦差,却也能是个美差、肥差,若表现的好,对于日后的官途大有裨益,如果
只想私下捞点抽头好处,此亦为大好良机。
  一阵推荐讨论,除汐州之外全定下名单,汐州就在常州隔壁,水患加地震的灾损必定
严重,大家都不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钦天国师晋见——”
  众臣回列揖身拜大礼,连皇帝都站起来迎接:“太皇叔。”
  钦天国师极少来太极殿,此次地震竟连他老人家都惊动露面了,群臣不由讶异,难道
事关国运兴衰。
  “臣见过皇上。”钦天国师揖礼,直道:“臣夜观天象,荧惑星赤亮,逆行渐犯紫垣
宫,地震可让蝼蚁倾巢暗出,望皇上重之。”
  “皇上,臣愿亲往汐州巡察灾情。”摄政王自请前往。
  “不行,朝中不可无摄政王。”皇帝斩钉截铁的反对。
  “臣也反对摄政王离京。”何御史这回持反对意见。“杀鸡焉用牛刀,虽为天难,但
毋需摄政王亲赴灾地,更当留守皇京操持大局。”
  “臣赞成由摄政王代天子巡察灾地,正可体察民情,平息百姓悲怨。”周宁远却赞成

  “微臣附议丞相所言。”
  “微臣也附议,请皇上允准摄政王之意。”
  “臣恳请皇上允准。”摄政王再道,双膝跪地求旨。
  “臣等恳请皇上允准。”众臣此时倒是同心跪下请旨,仅少数人站着,包括聂破军和
何御史。
  离开皇京等于离开政治权力中心,摄政王离京远赴外地,朝廷中能钻的空子就多了,
可趁势抽掉他的权力,待他回朝时,要扯他下位就简单多了。
  “国师认为摄政王离开皇京可妥?”皇帝问,看着钦天国师的目光写满“不妥”二字
,希望他能把人留下。
  钦天国师一句话,可抵满朝万言,连皇帝都不敢公然拒绝,何况是摄政王。
  宋怀瑾回头望向钦天国师,心想如果他说不妥,就去把赤丹珠放飞!
  钦天国师淡淡一笑,说:“他爱去哪儿便去哪儿。”
  #
  天光微熹,黎明破晓。
  钦天国师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其他人没他那么大脸面,能想走就走,他们大半夜的奉
召进宫已过三个时辰,一个个疲惫困倦,站着睡着了都有,大家都在等待第一个快马急报
,皇帝不宣布散朝,无人能离开。
  宋怀瑾令宫人煮了茶水和鸡汤送来,分给众臣喝水进食,补充体力,并让人搬来椅子
赐坐几名快熬不住老大臣,宋怀瑾让他们席地而坐暂且休息,可这些文人把仪态面子看得
重,在皇帝面前、在大殿上坐在地上能看吗?偷偷揉腰捶腿也要咬牙撑著。
  负责拟召的中书丞相在殿上亲自拟写诏令内容,写好后先给宋怀瑾、周宁远、聂破军
三人审阅,宋怀瑾和周宁远仔细讨论,聂破军无异议,召来虎贲大将军商讨兵员调动事宜

  宋衍在他们讨论诏书内容时也没闲著,和地相司博士研究大殷州览图,圈出以常州为
中心的周围重点灾区,常州、惠州、汐州、庆州、豫州、梧州等,询问关于地震的知识和
历史纪录。
  中书丞相修改了三次,宋怀瑾才亲自拿诏令草拟稿呈给宋衍。“陛下,诏书已拟好,
请过目,若确认无误即正式颁诏,各地军营以快马传诏,令钦差迅速启程,莫要耽误。”
  宋衍接过草拟书稿,让出九龙座右侧,拍了拍椅面道:“皇叔,坐。”
  宋怀瑾一顿。“臣不能坐。”
  “皇上,此举确实不妥,不如请殿下暂坐偏凳。”汪喜子小声提醒道。
  “那么,皇叔坐那儿吧。”宋衍指指在挨在龙座右下方的椅子。“你该累了,此非常
时,坐一坐无妨。”
  平时早朝上只有龙座,并无这张椅子,他以前也未曾见过,说是凳,但造型精美华丽
,椅背上百鸟雕纹,展翅拱著椅心,像拱著坐在椅子上的人。
  宋怀瑾的确感到疲倦乏困,大脑有点钝钝的,想想暂时坐一下应该没关系,不疑有他
,于是就坐了。
  “皇叔,喝茶。”宋衍亲自端杯奉茶。
  “谢陛下。”宋怀瑾接过茶盏,细细啜饮提一提神,真怀念咖啡的滋味,不知这里的
西域是否有种植类似咖啡的作物。
  “皇叔,你能不能不要去汐州,灾后路途艰难,若出了什么险事该如何是好?”宋衍
企图说服他不要离京,深怕他这一出去就不想回来了。
  “臣明白陛下忧虑,可这趟臣不得不去,星火足以燎原,民心不定,社稷何安。”宋
怀瑾坚持道。
  “既然你非去不可,我派一支神卫军护送你,我才好安心些。”
  “兵贵神速,救灾也一样,太多人会拖慢脚程。”
  “路上必定树折路断,神卫军还能替你披荆斩棘,说不定能走得更快一点。”
  两人谈话时,宋怀瑾未及时发觉殿中愈渐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向坐在皇帝身边的
他,每个人的神色不一,有惊讶,有鄙薄,有忿怒,有了然等等,周宁远和聂破军则表情
沉肃,眼神深邃莫测。
  何御史正坐在椅子上支颐小盹,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大臣轻轻推他一下,把他推醒,对
他掩手低语:“何大人,您瞧,摄政王坐在凤椅上呢。”
  何御史刹地清醒,睁大老眼望上去,刷地站起来谏斥道:“皇上,恕老臣斗胆直言,
凤椅唯皇后可坐,摄政王违制逾礼高倨贵位,成何体统!”
  义正辞严,只差没叫宋怀瑾滚下来。
  这道喝声在安静的大殿中如同惊雷一响,宋怀瑾给他吓了跳,赶忙要站起来,展翅鸟
纹,不正是百鸟朝凤吗?
  宋衍却暗中施力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离开凤椅,沉着回应:“摄政王殚精竭虑,气
力虚乏,稍坐休息片刻罢了,何爱卿何须大惊小怪,诏书朕已阅过,即刻拟旨颁布,此外
朕会亲手写一道罪己诏祭告天地,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英明。”周宁远率先揖道。
  “皇上英明。”众臣同声。
  宋怀瑾不能当众拂开皇帝的手,下了皇帝的颜面,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坐在凤椅上同时
接受百臣之礼。
  何御史纵然吹胡子瞪眼也没法,殿中的老狐狸狡黠,小狐狸机灵,哪个看不出皇帝这
是故意而为,对摄政王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了,难道这就是迟迟不肯立后纳妃的原因?
  宋衍满意的俯瞰群臣,望向周宁远和聂破军时不由带点得意劲儿。
  宋怀瑾这才蓦然醒悟,自己被宋衍给哄骗坐了凤椅,仿佛几百根钉子刺着他的屁股,
这张椅子大概是天底下最华丽的刑具,自己竟然又中了宋衍的套,宋衍这么做等于变相昭
告心中所属之人是哪位。
  想来不久后,他的诸多谣言中又要多上几条了,好听则“君臣情深”,难听则“魅惑
帝王”,或许还会有“奸邪蔽天,阴阳失衡,妖气惊地龟”这类怪力乱神的迷信说法。
  “急报——”一名传讯兵驰马停在太极殿前,飞快冲进大殿,跪呈急报奏章。“启禀
皇上,梧州地动!”
  这是第一则地震消息回报,梧州距离皇京神州二百里,算是距离较近的地方,因此回
传速度较快。
  宋怀瑾趁隙站起来,离开凤椅令道:“各部臣工依策律行事,各州钦差二日内整备完
毕立时出京,途中不得耽误,无故延迟者必罚,贪私谋利而渎职者杀无赦,连坐举荐人。

  刻意用重话威慑朝臣,减少从中揩油的贪官污吏,天灾难抗,人祸当免。
  “臣等遵旨。”
  众臣各依职责啣令而去,不再张惶无措,翰林御史一类的文臣则直接坐在宫人搬来的
桌椅前一起写派令诏书,摄政王和皇帝分别阅过用印后,即刻发出去。
  宋怀瑾传来太医署丞,特别吩咐派至重点灾区救治伤者的医官多带点酒精,要更注重
治疗时的清洁,环境以具有杀菌作用的药材熬水喷洒,尸体须三日内火化,不得随地挖坑
土葬等等措施,防止疫病爆发。
  朝廷上下臣工各恪其职,施政行令,井然有序。
  将近一百道诏书全颁发出去后,皇帝才散了众臣回家休息,聂破军因要调度兵员已先
离去,最后只剩宋怀瑾和周宁远陪着宋衍走出太极殿。
  宋怀瑾说:“陛下,臣明早启程,朝中事务交由周大人主持了。”
  周宁远应道:“下官必不负摄政王托付,竭心尽力为皇上分忧解劳。”
  “有劳周爱卿,辛苦了。”宋衍点头淡淡道。“朕有话想和摄政王说,周爱卿回去休
息吧。”
  “是,臣告退。”周宁远不着痕迹的瞥一眼宋怀瑾才退下。
  “皇叔,今日便留在宫中过夜,明早我亲自送你出京。”
  “臣需回府准备出行物事。”
  “叫下边的人准备就好,你此去少则数月多则半载,我们从未分开这么久过……皇叔
,你最近对我愈来愈生分了。”宋衍卸下皇帝的威严,用一双乌汪汪的眼睛注视他,流露
出摇尾乞怜的小忠犬模样。
  宋怀瑾心中不由感慨,想当年以为养的是只小奶犬,哪知等到长大了,才发现竟是头
小幼狼,老想着怎么吃掉他这条鱼。
  明明晓得这小子在耍心眼,连让他在无意间坐上凤椅这种心机都用上了,天真小忠犬
的外表下已成长为一只腹黑大野狼,然而看着盈满恳求的眼神,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软化了
,不管是狗是狼,总归是自己手把手养大的的小崽子,感情不比一般。
  这孩子只是太喜欢他,一下子脱不开依赖他的习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慢慢割离两
人之间的多年羁绊,尽管心中有一丝不忍,皇帝这个职业说穿了,比社畜更社畜,终其一
生都是为国为民而活的国家机器。
  即使如此,他更明白此刻不能把心软表现出来,更不能顺其所愿留宿宫中,别说明早
能不能出城门,搞不好连宫门都出不去。
  刚才被哄骗着坐上凤椅,是他脑袋不清一时大意,可不能再给牵着鼻子走了。
  “陛下,你该完全独立了,帝王之路唯君独行,我不能陪你走一辈子。”宋怀瑾声调
温和,神色却极严肃的说:“这一次,不要叫我失望,好吗?”
  他的语意很明白,眼下国难当前,谁该是谁,该做什么做什么,收起那些儿女情长的
小私心,否则他会佷失望。
  这话轻轻的说,却能重重砸在宋衍的心口上。
  宋衍沉默凝视他半晌,背过身去,眼神微微黯然道:“谨记皇叔教诲,皇叔回王府后
先好生休息,莫要累坏了。”
  他想留住皇叔,内心深处却更怕皇叔对他失望,虽欲天下为聘,江山共枕,可这却不
是皇叔想要的,皇叔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因此比谁都更不安,怕皇叔就
此一去,从此天高水远不愿复返。
  假使强行留住人,他们可能更会渐行渐远直至离心离德,最后走向决裂一途。
  “陛下也快回去睡会儿,臣告退。”宋怀瑾说。
  “……皇叔!”
  宋怀瑾停步回身,望向五步之外站在阴影中的宋衍,看不清表情,却看到了他周身的
不安与孤寂,忍住走回去安抚他的冲动,说:“臣会尽力而为,请陛下放心。”
  “尽早回来。”宋衍的嗓音有点发紧,心说,不然,我会忍不住去找你。
  “臣尽量。”宋怀瑾行礼回应,转身离去。
  宋衍目送那道令他眷恋的背影愈来愈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都未离开笼罩着他的
寒凉阴影,落寞喃喃自语:“无论你去了天涯或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宋怀瑾回到摄政王府,府内早已得到消息,总管亲自指挥下人准备王爷出行的行李物
什。
  “此次要尽快赶路到达汐州,不必带太多东西,几套换洗衣物即可。”宋怀瑾对正忙
著把枕头棉被塞进木箱的曹桂儿说。
  “是,王爷,那三个带不带?”曹桂儿指著放在床尾柜的三个木盒,他当然不知里面
是何物,不过主子看起来很珍惜,都不许别人碰,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咳嗯,这里先不忙,去唤王长史来,本王有重要的事交待他。”
  “是。”
  宋怀瑾看看那三个木盒,到目前为止,他只使用过几次阿衍和将军,一直没碰小周,
这回出行诸事繁杂,多劳多累,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会有生理需求吗?
  不过再想想,性欲这种事很难说,有时压力大时反而更想来一下,用以抒解压力,嗯
……那就带着小周好了。
  出门在外,总可能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不小心被别人看见的话,还能说是用来切
片泡酒的补品,哈哈!
  于是,他把装着小周的木盒拿出来,特别用丝绳绑好,塞进行李木箱的最下面。
  未几,王府长史前来,宋怀瑾让他拿着令牌去玉寒酒庄领出三车酒精,明日全一起带
上。
  汐州地震加水灾,环境必然十分恶劣,需要用到酒精的地方一定更多,幸好除了公仓
有存放,他在私人酒庄中也储备不少,想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不就用上了。
  杂事交由总管和王府门客帮忙处理,他吃了点饭食后小睡两个时辰,傍晚醒来时,骑
马至京畿大营找聂破军。
  众将领拜见后,聂破军挥退他们,问:“请问殿下有何吩咐?”
  “我想向你借兵护送赈灾银钱和物资。”宋怀瑾直道来意。
  “为何不向皇上调神卫军?”聂破军反问他,想来是听到宋衍在殿上说的话了。
  “神卫军是保护皇上的精锐死士,此时此刻更离不得他。”
  “好,三百兵员可够?”
  “一百就够了,谢谢。”
  “殿下本就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何需谢末将。”
  “你掌管至高军权,天下兵马尽在你手,我怎可越过你擅自调兵。”宋怀瑾停了停,
以略带玩笑的口吻试探道:“虎符至重,将军可曾觉得拿得手酸?”
  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然他不想玩这一套,聂破军如能主动交回虎符再好不过,
他尽量让他仍可统领京畿大军,然而能号令天下百万雄兵的权力需握在皇帝手中,这样对
双方都好。
  聂破军目色微沉。“虎符不过是个虚饰之物,先帝暂托于我,也是徒个名正言顺罢了
。”
  宋怀瑾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不管是谁拿着虎符又如何,一个名目而己,拳头真的硬
才是王道。
  总不能明讲要他交出虎符兵权,现在尚且不是适当时机,再没什么好说的,两人之间
静默了片刻,宋怀瑾撇开目光,假装不经意想起的说:“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
……我好像还欠你一次。”
  聂破军眼神有点复杂的注视着他,回道:“继续欠著吧。”
  #
  翌日清晨,洪俞白带领一百精兵至摄政王府,骑兵和步兵皆身穿盔甲罗列整齐,王府
护卫长与洪俞白讨论队形布置,货运马车足有三十辆,其中就有二十车的应急米粮,余为
赈灾银钱和医疗药材等,只有三辆马车予人乘坐,一辆摄政王独乘,另一辆给三名太医,
一辆给随行的官员门客。
  陈谋这次自愿随行至灾地辅助宋怀瑾,仔细一一检视各车物资,见到余宛月时禁不住
讶异的唤她:“余家妹妹,好久不见,妳怎么会在这里?”
  余宛月恭谨福身应道:“见过陈大人,小女子此行随队看管玉寒酒庄的酒精。”
  此时宋怀瑾也出来了,好奇走过来问道:“你们认识?”
  陈谋和余宛月向他行礼,陈谋老实回答:“下官和余家妹妹是少时邻居。”
  “你们是同乡?”
  “回殿下,小女子的家乡在永州,后来迁居京城,恰与陈公子相邻。”
  陈谋虽非出身显赫世家,可也不是一般平头百姓,历代均有出仕者,其祖父曾位居吏
部侍郎,算是个小士族,余宛月少时能与陈府相邻,推测其父应该曾经为官。
  “唉,可惜后来……”陈谋喟然叹息,见余宛月神情黯然,赶紧改口道:“不过今日
见余家妹妹尚好,在下心中甚慰。”
  余宛月垂首不语,陈谋哪里知晓她有过一段悲惨不堪的日子,那当时都不敢想能活着
走出藏秀山庄。
  宋怀瑾打断他的话催道:“别囉嗦了,快准备出发。”
  此行浩浩荡荡共二百余人,经过端阳长公主府时,端阳长公主竟亲自在门口送行。
  这份脸面可谓极大,宋怀瑾下车拜见:“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你我乃一家人,怀瑾弟弟不必如此客气。”年过四十的长公主素丽端庄,让仆妇用
托盘捧上一叠银票,温婉慈蔼的说道:“弟弟此行辛苦,吾一介女流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愿天可怜见,受灾百姓能安置妥当,早日恢复安康日子。”
  “怀瑾代百姓谢过殿下。”宋怀瑾让随行主薄当场计算银票金额,三千两银全数记入
捐款簿,不私取一分半毫。
  “去吧,别让吾耽误了你的行程,一路顺风平安。”
  “谢殿下吉言,怀瑾告辞,待来日回京再来拜谢殿下。”宋怀瑾行礼告别。
  端阳长公主看着大队离去,贴身仆妇不解问道:“公主,您向来不问世事,此次虽遭
天灾,但以您的身份何需亲自送行?”
  “听闻昨日皇帝让他坐了凤椅。”
  “男子岂可坐?”
  “大殷宗律可没明载男子不能坐凤椅。”
  “女子为后,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世人拘泥了。”端阳长公主微笑道。“大成王朝曾出了个男后,传言亦是天赐吉
星,辅佐皇帝缔造大成钟鼎盛世,国祚绵延近千秋,我大殷若能得此福运,岂非幸哉。”
  “可奴婢听人说,摄政王可能是蛊惑君王的魅神……那般不似凡人的美貌,奴婢都不
敢直视,怕给摄了魂去。”
  “哎,花盛则凋,过美则妖,莫怪小皇叔说凡夫识不得天人之姿。”主仆二人絮絮叨
叨著返回公主府中,关上大门,又是一方清净天地。
  宋怀瑾直行大道,前有开路卫士,百姓回避路旁伏身跪地,畅行无阻的来到皇京前城
门,皇帝已在城门前等候他了。
  宋怀瑾再度下车向皇帝辞行,汪喜子端著两杯酒站在皇帝身边。
  “臣拜别皇上,望皇上保重。”
  “待摄政王归来之日,朕亦在此迎接汝。”
  两人各执一杯,相对一仰而尽。
  宋衍神态沉稳,威仪自生,余存的一丝稚气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成为一个能顶
天立地的成熟男人,没有婆婆妈妈的难舍言语,没有离情依依的十里相送,背手站在城楼
上目送队伍渐行渐远,直至望断天涯尽处。
  自今日起,朝廷中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宋怀瑾出京后,立刻下令加速脚程,他与太医及医疗药材快车先行,亲随护卫皆为骑
兵,其他物资让步兵押运在后,聂破军派来的一百兵员是聂家精兵,比一般士兵骁勇善战
,个个可以一杀十,不怕途中遇到劫匪。
  大殷疆界东西九千里,南北一万二千里,皇京位于国土中央偏北的神州,舖造东西南
北四条大官道直通四方,汐州夹在东方与东南方之间,距离皇京约莫一千里,有行军经验
的洪俞白建议走东道,其间经过四个州,最快的八百里加急快马两天可到,可马车日行六
个时辰至少要半个月。
  宋怀瑾决定每日跑八个时辰,希望能赶在十日内抵达,清晨天刚亮便启行,直到入夜
才驻马歇息,错过驿站则露宿野地。
  每日路况愈为艰险,官道上果然树折路断,满目疮痍,树倒则移树,土裂以木板覆其
上让马车通过,一次马车车轮卡进土坑动不了,宋怀瑾下车后撸起袖子帮忙推车,随从和
护卫都吓坏了,哪能让王爷干这等粗活,他不顾劝阻坚持一起动手,弄了满手满身的泥尘

  他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遇到困难时不该再分贵贱,当一同突破难关。
  众人无不心悦诚服,对他更加敬佩与忠诚。
  总之一路不畏艰险的披荆斩棘,克服重重困境。
  愈走,官道上的迁徙流民愈来愈多,宋怀瑾看了心中十分不忍,却无法停下来帮助他
们,只能义无反顾的疾驰前行。
  第十日,他们终于看到了汐州界碑,界碑立于官道的一条叉路边,许多平民从前往汐
州的道路走出来,虽不至于是瘦骨嶙峋的饥民状,但个个满面愁苦。
  宋怀瑾令马车停下,说:“桂儿,找个人过来,本王有话想问。”
  “是,请王爷稍等。”曹桂儿跳下马车,拦住一对中年夫妇,将他们带到马车前。“
老爷,人带到。”
  宋怀瑾怕露面会吓着他们,坐在车里客气问道:“请问汐州现在情况如何?”
  马车一路奔波多处损伤,车厢溅了许多脏污泥痕,但夫妇瞧这高头大马的护卫阵仗知
是贵人,丈夫略显惶恐的回道:“回大爷,地动震坏堤防,河水淹没大半地方,有些村子
都淹到屋顶了,田里庄稼也全泡烂了。”
  “官府未安排地方安置你们吗?”
  “有是有,可粮食太贵,吃不起。”
  “没开公仓放粮?”
  “开了,但很多粮仓也淹了,前几天大家还能吃泡水的米,可泡过水的米很快开始发
霉,吃了就又吐又拉,上面的大人不敢再让我们吃,官府说朝廷会派粮过来,可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会到,而且生病的人愈来愈多,我们怕染病,只好出来自找生路,唉。”中年
男人唉声叹气。
  不出宋怀瑾所料,淹水、缺粮、传染病这三项是最大的问题。
  “桂儿,给他们点钱。”
  曹桂儿给了他们一两银锭,中年夫妇惊喜的连连道谢。
  宋怀瑾一行人再往汐州里走,好几段路和乡镇仍淹著水,经过一处灾民避难地,看见
灾民搭设简陋的临时帐篷,宋怀瑾掀开车帘放眼望出去,大部份的地方竟仍泡在泥水中,
观望屋舍淹没的程度,水高大约淹过脚踝。
  为何这么多天了,水还没退去?宋怀瑾心里不禁感到疑惑,又叫曹桂儿找人来问。
  一名士绅模样的老头子上前,对马车行礼恭敬道:“大官人,小的是李家镇镇长。”
  宋怀瑾问:“汐州有多条引水渠道,老人家可知为何水还未退去?”
  “回大官人,此次地动造成河堤大崩,河水挟杂泥沙大量泛滥进来,引水渠道来不及
将水带出去,才会至今未退。”
  “原来如此。”
  宋怀瑾想起穿越前的老家几乎每逢大雨必淹,不过顶多半天一天水就会消退,可古代
没有完善的排水系统,更别提抽水机这种东西,此次溃堤泛滥的水量超过引水渠道负荷,
加上泥沙淤塞,减缓渠道的水流速度,以至积水难消,看来得找个擅长治水的人来解决这
个问题。
  “大官人,敢问您可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大人?”镇长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的,老人家放心,应急米粮再过两日即会运到,待水退去,会再由其他地方调粮
过来,皇上十分担忧,还望大家再忍一忍。”
  “谢皇上!谢大人!”镇长登时老泪纵横,跪地叩头大声喊道。
  其他百姓们一听,知道是朝廷派人来救援了,刷啦啦全跪地叩头,齐声大呼谢皇上,
他们虽然没看见皇帝,但听到皇帝未弃他们于不顾,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皇帝即天之子,不只是治理江山的一国之君,在人民心目中更是国家主心骨,一种神
圣的精神象征,有着难以取代的崇高地位。
  宋怀瑾安抚他们几句话,未多做停留,继续启程赶路,探著淹没的道路勉强蹚水而过
,匆急跋山涉水,终于在隔日近中午时抵达汐州首府。
  汐州城的地理位置较高,城外五里不再积水,空地搭建无数竹篷收留救济与涌过来的
灾民,一名护卫快马先行,报知城门守卫朝廷钦差已到。
  等到宋怀瑾到达城门口时,多名官员和将士已列队迎接他。
  一名中年官员上前恭谨拜礼。“下官汐州知府郑慎之,代汐州百姓恭迎监察史大人。

  曹桂儿搬来梯凳,扶宋怀瑾下车,众人一见他莫不怔了下,心说这个钦差大人也太年
轻漂亮了吧。
  多年前曾进京述职的郑慎之陡地噗通一跪,伏地磕头:“下官叩见摄政王殿下,千岁
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一听,愣了愣, 全跪地喊千岁,谁都没想到摄政王竟会亲自赶来汐州,几乎
等同皇帝御驾亲临。
  “郑大人听旨。”宋怀瑾将诏书交由陈谋宣旨。
  “臣领旨。”陈谋宣告完诏书,郑慎之高举双手接过圣旨。
  “郑大人,起来吧。”宋怀瑾和声道。“先到府衙,再与本王细说情况。”
  “殿下舟车劳顿,是否要先休整一番,明日再议?”
  “不必,本王要立刻了解灾况。”
  “是。”
  宋怀瑾回到马车上,进入城门,百姓避道伏跪迎接,城中积水虽已退去,然地面仍残
留泥泞,百姓灰头土脸,官道两旁房舍墙上明显的淹水痕迹,估计淹没到屋舍半高。
  汐州城地理位置较高都淹成这样了,地势低的地方恐怕都没顶了。
  来到府衙,郑慎之拿出汐州地览图,大殷地理以州划分大区域,下辖县、城、镇三个
小区域,上面用朱色和蓝色圈出受灾地区,最严重的是青江大堤旁的汪县。
  “地动对屋舍的损害不多,却震毁大堤,本来此时节汐州便会有连日大雨与青河春潮
,原本只有小淹,未料地动导致洪水冲入平地,造成严重灾害。”郑慎之面色凝重的报告

  “死伤可有计数?”
  “目前有名者死一百二十三人,无名者一十七人,伤病者尚未计数。”
  “死者是否已安葬?”
  “墓田积水,无法入葬,大多停灵在义庄待葬。”
  日渐温暖,春雨潮溼,尸体的腐烂速度加快,势必影响环境卫生,虽然死者为大,大
殷也多以入土为安做丧,可此时期不宜再放置。
  “马上下令火化死者遗体,令家属之后以骨灰行葬,朝廷会发放抚恤金与奠仪给死者
家属,寻出伤病者记户姓录册,汪县情况如何?”
  “今日回报目前积水退至二尺高,张将军和下官皆已派员将大多数县民救出,堤防也
正在进行修建,只是人手不足,公仓可食粮米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民间米商粮行的仓存呢?”
  “米商屯粮不出,粮行哄抬粮价,官府公款几已用罄,实在买不起,下官惭愧。”
  “非常时期,为何不先强制征收?”
  “回殿下,朝廷若未下旨,官府不得强征民间物资,下官难为啊。”
  “传本王令,以目前粮价的半价向各米商收购全数米粮,依各地情况派发所需数量,
如有不愿开仓者,叫老板来找本王,本王可与他再商议价格,一般粮行不必管,爱卖多少
卖多少。”
  “是。”
  “本王看灾民甚多,修堤人手为何不用他们?”
  “回殿下,资银不足。”郑慎之回道。“筑堤一日工资一人需十钱,外加一顿饭,目
前至多只能雇请百来人,不瞒殿下,官府公款大多都用在此处,堤防若不早日修好,河水
便会不断涌入,积水不消,百姓流离失所,田地无法耕作。”
  “我明白了,再传本王令,公告再征三百筑堤工人,朝廷已发下赈灾资银,郑大人不
必担忧,尽早先修补好大堤,之后再论治水之策。”
  “下官遵命。”郑慎之喜不自禁。
  总之还是一句老话,花钱好办事,事办不好就只能花更多的钱,虽说需花在刀口上,
然而现今救急为先,修堤是第一大事,喂养百姓是第二大事,第三大事则是防止疫病爆发

  宋怀瑾再命道:“令灾区挪出一个离人群远点的空地搭建帐篷,将疑似染患疫病的人
集中到那里治疗,洪将军,此事由你与张将军带兵执行,先和声和气的言语说明,莫威吓
百姓,违抗者才强行带走,此事立刻去做,不得担误。”
  他不想用威权强迫百姓,可现在不得不这么做,隔离治疗才能防止传染扩散。
  再嘱咐了一些他认为较重要的事,最后才道:“郑大人,此次荒政由陈郎中协同你施
行处置,明日本王要去汪县青河大堤视察。”
  “殿下,积水未退,路途艰难,恕下官斗胆进言,殿下毋需亲身涉险。”郑慎之道,
心忖要是摄政王有个三长两短,官位不保倒罢,怕的是他的人头不保。
  “不用多言,本王要亲自去看一看,此外每日需向本王汇报进程,如遇难处或无法定
夺之事,皆可找本王商议。”
  “下官谨遵殿下旨意。”陈谋和郑慎之同时行礼领命。
  交待完郑陈二位,他又唤来三位随行太医,令他们负责医疗及环境相关事宜,彻底实
行防疫措施,教导百姓重视卫生,如水必须煮沸半刻才能饮用,不可食用淹死的家禽家畜
,避免伤寒肠痢症。
  他再强调若染瘟疫者必要隔离治疗,痊愈前不得接触其他人,烧掉使用过的被褥,酒
精擦拭居卧处,杀菌药材熬水喷洒屋舍,尽量以现代医学观念降低疾病传播率。
  他留一位太医在收留最多灾民的汐州城,另二位则派出去一县一县的宣传,教导当地
医者大夫实行医策。
  直忙碌到傍晚,嗓子都快说哑了,才总算能休息,每州首府都会有一座给朝廷钦官的
备用住宅,大多设在官衙附近,一名衙府小官领宋怀瑾等人过去。
  宅第是两进式屋舍,前庭一个小花园,后院是马厩和下人房,曹桂儿与几名亲随侍卫
熟练的打理内外,换上自带的床褥被子,他很坚持王爷不能用外面的床褥被子,认为又粗
糙又不干净。
  拿出被子时,发现木箱底下的木盒,应是王爷塞进去的,便随手将它放在枕头旁边,
没注意到一条丝制细绳遗落在木箱里。
  宋怀瑾晚上沐浴更衣后,上床准备睡觉,看见枕头旁的木盒,此时他已累得半死,多
日没躺在床上睡好一觉,瞥了眼就不理它了,懒得挪到床尾,也忘记曾用丝绳绑着它这件
事,现在没什么比睡觉更重要了。
  头沾枕,闭上眼,意识很快陷入恍惚,沉沉坠入黑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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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章没标限制级了哈哈!
然后下一章又要标了......
作者: scarletflare (捷克林呆呆)   2021-03-23 03:35:00
将军+1 来领那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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