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超过五回了......(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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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差很大/全身写满苏师祖攻x单纯徒孙受/精怪私设多/不古风的古风/就是喜欢美人受
《珠辉玉丽》五
“师祖。”朱虹声音虚弱,浑身没什么力气,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太了,有些
无措望着松玉。
“累了一日,好好泡著吧,别乱动。”松玉手中书又翻过一页,他温声道:“这泉水
对你修复元神有好处。”
他又对朱虹说道,泡在这泉水中,该怎么运转元神紫府,该怎么吸收灵气,才有益处
,他说话总是那样,淡淡的,好似没什么情绪,但却是处处妥贴温柔。
“谢谢师祖。”朱虹回著,莫名感到一阵鼻酸眼疼,真奇怪,为何心底发暖却又想哭
——这种感情是什么呢?珍珠精不懂,又是困惑,又是慌张——其实来到绿松派后,他有
好几次都这样,分明别人对他好,他却又更想哭了。
可他早已发誓不能轻易哭,在为赤燕太子报仇、在与朱孤鹤做个彻底了断前,他不能
哭,不可以哭。
强忍着泪,朱虹只能拼命把眼睛瞪的大大的,瞅著松玉不放,毕竟这么好看的人,看
久了,眼泪也自动缩了回去。
看他撑著大眼,松玉低笑:“不能动,但可以说。试着边修炼,边同我说些话。修行
这件事,从你行走清醒时就开始做,等熟悉后,憨寝亦不能忘。”
说什么呢?朱虹眨眨眼,他身子虽无力,但动动脑袋还是可以,想想,将他见到松玉
后最想问的一件事问了出来:“师祖,为什么您会想成为师祖呢?”
师祖,为什么您会想成为师祖呢——多么傻的问题。
但朱虹的确十分好奇这件事情。相处这一日多,他感受到松玉境界的高深,为人聪慧
有见识,行事独特,是个了不起的玉石精怪,却又觉得他很不适合当个“领头”的人——
小小的珍珠精不懂太多,但珠生中在不少有钱有势的人手上渡过,他总觉得,要当个门派
的掌门,个性该像是大师伯黄芦、或是像赤燕太子那样,天生就有种气质,性格与生俱来
就是要成为一国之主、一派之首、成为一个大师兄或是太子……松玉完全没有半点那般的
气质与性格。
但这意思并非松玉不是个好掌门,而是他又当得极好,朱虹见他懒洋洋似的,但每一
件事、每一个人他都把握得住。更好似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师祖那么厉害,到底为什么会想要当个掌门,开山立派呢?分明、分明不做这些事情
也可以。
小珍珠傻呼呼的,将这些话都一一说出,但说完他又愁苦皱起眉来,感到自己太冒犯
了,怎么可以说得师祖好像很不想当师祖一样……
“倒还挺会想的。”听完朱虹所言,松玉笑了出声,他一双蓝眸细看着泉水里的珍珠
精,好半晌才柔声回道:“为什么?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
“……不能说吗?”朱虹战战兢兢问著,又道:“太长太长,师祖若会累,就不要同
我说了。”
“不是。你可知道,你那些师伯师姑师叔、师兄姐们,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这问题。
”
“没有人好奇吗?”
“他们都好奇得很。但胆子都没你大。”
“这是要胆子大才能问的问题吗?”
“呵。不是,是他们总是想太多,不似你,想太少。”松玉将书阖上放到一边,跨下
长榻,他没有穿鞋,瘦长的白足踏进水里,坐到了池边,他拿手轻点了点小徒孙的鼻尖,
像是在逗个小猫小狗一般:“挺长的,你可能要听好几夜。但你也要泡上这池子很久。你
若想听,我就说罢。”
听到松玉愿意说,且他会是整个门派里第一个知道“师祖为什么会当师祖”的人——
朱虹内心又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麻麻痒痒,好似被春风吹动的柳叶搔著脸颊那样的痒,
不是不舒服的痒,而是,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小珍珠一双乌黑眼精闪闪看着松玉,满是期盼。
有力长指梳着水里少年长发,松玉另一手捞起水中的花瓣,放到朱虹唇上,苍蓝眼眸
回望着他,有些薄的嘴唇勾起,露出一个笑来,接着绿松石精那有点奇特但又悦耳的声调
回荡在空气中,开始了故事的篇章。
“这事要从三千七百年前开始说起。”
这么久呀?才三百多岁的珍珠精眼睛瞪大,无法想像三千七百年前的海底是什么个样
子,翠青山又是个什么样子……
三千七百年前,一块三吋长,一吋厚,没有一点杂质,如最清透蓝天的绿松石从一处
矿脉中被挖出,绿松石在那处矿脉并不少见,这个大小也很是寻常,但那样没有一点杂质
,又这般大的却是世间仅有。
同时伴随着这块苍蓝之石出世,天边有祥云浮现,百鸟飞过,有矿工说,似乎在五彩
云间见到了凤凰身影。紧接着,那块绿松石被送往了西方高原深处,一个信仰凤凰的国家
里,献给了王族专属的祭司。
祭司说,这是上天赐与国家的宝物。这块神石可以庇佑整个王族、整个国家。
祭司请来全国最好的工匠,花费数年,精心造出一个黄金凤凰像来——那块绿松石,
就这么成为了黄金凤凰像的眼睛。
金子打造而成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翼羽毛各用了五种精致宝石搭配制成华美的五色彩
翼来,但那些美丽的珠宝都比不上凤凰那双蓝色眼眸——剔透有神,宛若凤凰真身的绿松
石璀璨闪动,那颗绿松石就这么被镶在凤凰神像当中,成为神像的眼眸。
当凤凰像造好那日,正是松玉有了第一抹灵识之日。
那感觉就像沉眠已久,突然被人唤醒,一睁眼,世界已是不同。
绿松石神识初醒,得天宠爱,在一缕感悟间,大道入魂,明白自己乃是世间少有的玉
石精怪之体。
如他这般玉石精怪,若被碎了精雕成饰品,就再也没有修行的可能,但他却是好运,
整颗安好被镶在凤凰像中,又受到王族供奉喜欢,得了皇家之运眷顾,反而道行渐长。
绿松石精所在的国家,对凤凰十分尊崇,因传说中,这个国家是由凤凰羽翼所化,被
洪水袭击的国土,因有了凤凰之翼变成的高原帮助,因此逃过劫难,定居于此。从此之后
,这个小小的国家信仰凤凰为尊神。
而那王族有个独特风俗,喜爱将凤凰像携在身边,更妙的是越大越好,尤其皇子公主
身边更不能少——凤凰避邪,且据闻当初拯救国家的凤凰喜欢幼子无暇纯洁,能护佑孩童
平安长大。松玉原身的凤凰像,就是特意造来为了陪伴皇子皇女的。
一尺三吋长的凤凰像被安放在柔软的彩垫上,因是纯金打造,虽不大却有些重量,日
日由伴读的童子们晨起小心珍惜地带去陪皇子皇女读书,夜了镇在皇子寝殿外,避邪安神
。
在松玉之前,当然还有许多特别造出的大大小小凤凰像,几乎每个皇子皇女身上都别
有凤凰饰品,或是带着小小凤凰像。但他这尊却是最独特的。
事情发生在一日秋早,皇子寝殿外,凤凰像下发现一头传说中乃喜吃幼儿的妖物尸首
。妖物外型似虎羊混杂,眉心有个大洞,半身焦灼,颈被利剑划过。
妖物从何而来无人知晓,宫中护卫竟是没有一人发觉,且更有数名宫女侍卫惨死,身
子被吃了大半,但万幸的是没有一名皇女皇子受伤。
在一片混乱中,十三皇子对皇帝禀告,夜里他梦见凤凰降临,斩了妖物,并对那小小
凤凰像吹了口气,凤凰大人说,这尊小像乃是他的分身,能护佑这个国家长长久久。
有如此邪物大胆袭逆天家,皇帝震怒,虽知众多皇子无恙,还是将大祭司唤来,追问
到底是为何?
满头白发的大祭司跪了上来,禀报皇帝昨夜星月黯淡,乃是至阴之日,他镇日施法运
术稳固天家安宁,却是一时疏漏忘了皇子寝殿。幸好天有焰火流星横空,护国凤凰降临,
斩了邪妖,护住众多皇子。
大祭司道,那尊小小的凤凰像,更因神似凤凰,得了神灵厚爱,当初他见那块绿松石
天生剔透,特别有灵,果然没有看错。
而梦见凤凰的十三皇子更是天选之人,因当立为太子。
皇帝大喜,毕竟从数百年前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见过凤凰神影,可见他是明君才能得
到神鸟眷顾。
数日后,十三皇子被遴选为太子。蓝眸凤凰像因此被王族更加恭敬喜爱,早有香花簇
拥,夜有灵水擦拭,众多皇子皇女日日更是恨不得凑到凤凰像前拜上一拜,望能分得一点
神鸟灵息护身。
而太子的梦并不是假的——那一夜,确有凤凰降临。
彼时,松玉静静在凤凰像中修行,日日跟着皇子皇女听课,一眨眼过去十年,正迷茫
自己要锁在这凤凰像中多久,又疑惑着他的道途该如何往前时,那一夜,星月无光,忽有
邪气大涌,有妖邪之物趁着极阴之日,破了大阵,准备活吃了皇子们。
寻常妖物就算在这极阴之日,照理来说也无能破那天潢贵胄的龙气与皇族大阵,但那
妖物身上寄生了从前被皇帝谋害的弟兄孤魂,他本身具有天子命格,却被大祭司与皇帝共
谋,中毒身亡,尸首还被碎成千块抛在荒野,所幸被这头妖怪吃了尸体,一缕恨魂寄生其
中,等了数十年,终于等到这日。
凭著深仇血恨与皇家天子命,那抹孤魂操控著妖物闯进皇宫,他心怀怨恨,竟是想将
皇家命脉断绝干净,决定先向皇子们下手,也是在那时,神鸟来到。
是夜,夜极深,凤凰像一如往常被放在寝殿外的廊簷下,绿松石精吸收著天地灵气,
正思索着白日同皇子进学时听到的一些课题,就见黑夜中突然有辉光闪烁,五彩祥云伴着
盏盏如星火的纸灯降下,一名高大红衣男子破开浓浓夜雾突现,他生得极俊,凤眼修眉,
宽肩细腰,长挑身材,顾盼神飞。
数盏流火艳光纸灯飘在男子身边照亮夜路,他目露怀念的张望四处,嘴里咕哝著,快
千年没来了,怎都长得跟从前不一样了?接着他的目光移到凤凰像上,才不过看一眼,就
啊哈一声,大笑跨步到凤凰像面前,轻松捧起那往常要两名童子共抬的黄金像,语气好笑
道:“真有趣、真有趣。”
有趣什么呢?这人又是谁?松玉想着,就见男子抬手点了点凤凰像上头最灵动的双目
,也就是松玉这颗绿松石:“竟是少见的石头精,嗯啊,看来还挺聪明的。”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松玉怵然,他灵识方开后过了十年,这段期间从未被人发现过,
就连那名大祭司多次见到凤凰像,也不曾察觉,但这男子一出现,却是马上发现。
他到底是?
男子歪嘴一笑,有些流里流气,他放下凤凰像,用手指轻摸两下,笑道:“听人家说
下界难得又做出个极好的凤凰像,好奇才想来看看,没想到里头被个石头精占了。也是有
趣——哎,有客人来了,怎这么刚好呢……啊,对,今夜是极阴之夜。嘛,也该是命罢。
”
极阴之夜,随着男子出现,妖物紧随于后。宽敞院子中,夜色里亦是突然出现一只虎
身羊角长相奇怪的妖兽,更恐怖的是,妖兽额心有个人面,那人面双眸漆黑,用着阴恶的
声音发出冷笑,嘴里亦吐出一把蠕动湿滑的长舌。
人面操控著妖物发出声音,“吃、我要吃——我要吃了全部的人……谁都不能阻扰我
……”
松玉身在皇宫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妖物,奇异的是并无恐惧之心,只是好奇看着。
男子看了眼凤凰像,笑出声来:“胆子还真挺大。”说毕,他放下放凤凰像,嘴里又
自言自语道,今日来此,想必也是缘份罢。
“曾经也是个皇子,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呢……真麻烦啊。”男子凝神看着妖物半晌
,摇头低叹,下秒却是右手掌心朝上,突然现出一把火焰,那火焰转眼又变作一把鲜红宝
剑,他说著麻烦,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飘在他身边那些纸灯瞬间变成金橘火焰,直袭妖
物:“既然夺不过人家,没有那个皇帝命,就要认命啊,痴人。”
妖物早就发现男子的存在,也察觉对方身上的气势不同凡人,正犹疑是否该主动出击
之时,男子率先动手,他便也发出低吼,身上涨出数十道阴黑气息,像是活蛇一般袭向男
子。
男人哼笑声,那些流火瞬间灭了黑蛇,一人一虎羊之妖瞬间缠斗在一块,松玉彼时陪
同皇子们锻炼习武,只觉孩子们练剑打斗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如今看着男子动作,深觉
对方实在是个高手,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在外面已经吃了十几个人的妖物,竟不过在几息间就被男子杀死,他动作张扬华丽,
却是安静无声,深深夜里,只能嗅到那妖物被火焰烤焦的味道,但却没有引起一点骚动。
妖物临死前发出悲鸣,咒恨著这个国家、皇帝、一切,痛骂男子毁他复仇机会,那些
凄厉声音被锁在一把火焰中,无处可发。男子面上没有一点慈悲同情,只是冷冷看着妖物
,低声道:“有鹏国气运正盛,断不可能毁在你这般怨魂手上。今日不是我来,也有他人
。你命如此,就该认了罢。”
那人面听到这番话,漆黑双眸瞪大,发出哀哀哭声:“我不甘心、不甘心……”幽怨
声音如一缕残烟,最终缥缈散失于黑夜之中,寄宿在妖物上的人面也就这么消失,只留下
一个黑深的洞在妖物脑上。
绿松石精灵识观察著这一切,只见男子一剑将妖物尸身挑来放到脚边,而后又捧起凤
凰像,俊美面容露出有些坏的笑来:“石头精啊,你我相遇便是有缘。困在这里头有多久
了?能不能化人?啊,不对,该这样问才是。你想好好修行进而化人身否?”
已经修行十年的石头精早已有用神识与人对话的本事,他天性沉稳,对男子身份感到
疑惑,亦对妖物的到来怀有好奇,又隐隐得知眼前这人并非寻常人物,沉思不过数息间,
便回男子,想。
初有灵识、在宫中十年,见着眼前人们生死悲欢喜乐怒笑苦痛,绿松石精时时刻刻都
在想着,那种拥有四肢,拥有能行走活动的身体该是个什么感觉?而他每次见到皇子们不
认真向学,又有些不悦,若是他有手脚,那些书他就能好好读过,一一看完,不会那样放
著;还有那些武艺剑术,绿松石精也想着自己若能碰触,该会怎么做、怎么学。
但要化成人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他历经千百年成形,拥有灵识不过十年,又被困在这
凤凰像中,对修行虽有大道厚爱,隐隐有所感悟,但距离那一步道途仍旧漫长。
男子闻言微笑,说道他乃凤凰一族,名唤离渊。
“适才也说了,你我相遇便是有缘。像你这般石头精怪,又有灵识,看来沉稳聪明甚
是少见,我有些好奇你这样精怪能走多长远的路,送你一口凤凰息,助你修行罢。”离渊
如此说道,对着凤凰像吹了口气,气息芬芳,带着充裕灵气,直入松玉识海之中。
那口凤凰息有多么珍贵,松玉自是明白,他珍惜收下,温声感谢神鸟厚爱。
“不亏是在宫中养大的,学这些装模作样倒是学足了。”离渊大笑,摸了摸凤凰像脑
袋,稍微对他解释这妖物来历后,赠了数个功法给石头精,笑道过个百年他再来看看松玉
。
那日,便是绿松石精真正行向大道的第一步开始。
泡在水中的珍珠精听到这边,内心可谓是波滔汹涌,这么厉害的师祖,原来曾经也只
是颗小石头,是个被困在凤凰像里的石头精……而且居然有这番奇遇,看过凤凰呢……朱
虹虽受龙息眷顾,但那时候的他根本什么也不懂,只记得有条很大很长满身是鳞片大海蛇
似的东西翻过海水,他就莫名有了灵识,不像师祖,居然还有什么彩云出现、百鸟飞过,
然后还有了灵识后,就懂得跟皇子们一起读书、学武,不像他,整天只想在海里头滚来滚
去、滚来滚去。
所以师祖才会这么厉害么?
小珍珠想着这些,也说了出来,傻气的表情令松玉发出笑声来:“泡够了,去睡吧。
”
“咦,师祖故事还没说完。”泡了泉水半夜,被充裕灵气养过一轮,朱虹感到身子好
多了,原本乏力的手脚也能活动自如,他虽然困极了,但故事才开始,他舍不得睡,小珍
珠忙游到松玉脚边,也没想太多,学着林紫撒娇一样的将脑袋贴在师祖膝上,一双大眼恳
求的看着他。
“夜了就该休息。”松玉微笑,摸摸朱虹发顶,不在乎衣服也被弄湿,将小徒孙从泉
水中捞起。他运转术法,两人身上水汽便在行走间化作千万水滴飘在身边,不过几步路,
身上便都干了,而那些水滴也往两旁竹林草叶间飘去,淋浇其上。
朱虹好奇伸指戳戳那些水珠,对师祖这么厉害感到钦佩,他虽然因是珍珠精之故,也
擅长御水之术,但像这样转瞬就将衣服弄干,还能让水滴汇聚移动,他却还不会做。
“日子长久的,后面慢慢来,不是跟你说这故事很长么。”松玉声音中没有一点不耐
,大掌轻抚著小珍珠颈背,一走一摇,朱虹不知不觉又被摇困了。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朱虹撑著睡意,忙道:“那徒孙回去了……”
“回去那呢?”
“师父那边……”真快睡着了,朱虹揉了下眼睛,就想从松玉怀里滚出去,珍珠精过
了一天多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麻烦师祖这么多了,昨天还占了书房一个长榻,今晚不能再
麻烦了:“谢谢师祖,好晚了,徒孙不打扰师祖休息了。”
松玉低笑,将真想滚下去的徒孙搂紧:“那需这么麻烦。绿松派这么大,腾一个位置
给你还行。你现在这样,还未走到半山腰,怕都要滚下去了。”
朱虹还想挣扎,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快掉下来,却仍是不死心:“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虽然才见一天多,但他很喜欢松玉这个师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对,
那么好的一颗石头精,又温柔又强悍,还会说故事,很会照顾人……朱虹想,自己运气是
多么好,才会遇见花醆师父、苍风师兄、松玉师祖……
松玉一手又轻盖住了他的脸,绿松石精手掌宽厚,暖暖的,盖上朱虹面容时,又是那
阵清香,“没可是。睡吧。”
朱虹就这么睡着了,梦里再没有那些被锁在金冠里的疼痛,没有看着朱孤鹤欺辱赤燕
太子他却无能为力又心痛的画面。只有松玉师祖轻飘飘降下大打坏人的模样,只有花醆师
父捧了一大堆野花来说给他看的笑容,只有苍风师兄抓了好几只山鸡说要烤给他吃的场景
,还有小白猪师姐苟苟叫把脑袋贴在他膝盖上,紫色双眸可怜兮兮的喊著,小师弟呀,这
颗石榴怎么这么酸呢?
珍珠精安稳的在松玉怀中睡去,他笑了笑,将人抱着走回他的住所,常来伺候的九十
九徒孙正在外厅打坐,见松玉抱着小师弟回来,他忙跳起,微笑道:“师祖,小师弟还好
吗?”
“还得养一阵子。”松玉侧首问道:“要你整理的呢?”
“徒孙都收拾好啦。师祖还真疼小师弟,”九十九笑着想接过朱虹,“哎,睡这么熟
……”
松玉摇摇头,迳自带着人去房里:“夜了,你也去休息罢。”
他特地让徒孙整了一间房让朱虹住,不同于花醆洞府,松玉的居室是由砖瓦搭成,共
有二进,内外两厅,住房四间,往常都仅有他一人独居,徒孙们会轮流来伺候,最外那间
小卧房便是给徒孙们暂住的,其他两间,一间是书房,一间则一直空着,五百年来还真没
人住过,但今早松玉就叫了九十九来整理。
知道是要给珍珠精小师弟住,九十九可用心地换了新的寝具,抹灰擦洗一样不漏,就
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多么好的师兄。苦等了大半夜,才见师祖迟迟带着人回来,原本想说松
玉累了一日,要赶忙接过师弟照顾,没想到对方又赶他去休息。
站着看松玉进了房,九十九搔搔脑袋,想想便回房间打坐去了——明天可要早起,替
师祖煮早茶、替朱虹煮个好吃的……师祖难得对一个徒孙表示这么喜欢,挺好的。九十九
入定之前,脑中正想着,唔,师祖虽然看起来还是像往常一般清清冷冷的,但好似心情很
好呢……明早要煮什么给朱虹吃呢……
* * *
隔日朱虹清醒,对自己又躺在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愣了许久,而屋子里飘着的熟悉香气
与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令他醒悟过来自己恐怕是在松玉的住处。
珍珠精翻下床,走到外头去,只见宽敞整洁大厅中一桌精致早点,除松玉外还有大师
伯黄芦、花醆师父、苍风师兄、九十九师兄秋綟在。
“总算醒了,先去洗把脸。”朱虹还来不及问安,花醆就带着他去梳洗,等回到大厅
,松玉身边留了个位置给他,朱虹见能坐在松玉旁边,莫名的感到开心,憨笑的说师祖早
。
松玉应了声,抬手摸摸他的发顶。
朱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心底暖暖的,分明常被其他人摸头拍拍,这两日多下来,他
却是最喜欢松玉这样对自己。
秋綟跟着盛了碗热粥过来,问著朱虹昨日睡的好不好。
朱虹接过,回道睡的很好,接着忙跟众人问安,关心苍风身体,最后很是不好意思自
个起晚了,松玉夹了筷凉拌茄子给他,“小孩子多睡点。能长身子。”
朱虹点头,“徒孙会努力的。”珍珠精也觉得自己个子好像有点太小了,若能跟师祖
长得一样颀长俊逸就好了。
长什么身子啊?精怪练出人身后就很难再有变化了,这是什么安抚徒孙的方法?知道
这件事情的花醆噗哧一笑,呛到差点把粥都咳出来,苍风无奈拍拍他的背:“师父,你正
经点。”
花醆咳红了眼,瞪着徒弟,心想是你师祖才不正经吧?
朱虹也想去拍拍花醆,被松玉按下:“吃你的。”
花醆委屈看了一眼,心中碎碎唸道,师父啊,可不可以还我贴心小徒弟来?
黄芦亦道:“就是就是,吃你的,别管你师父,整天疯来疯去。”
还在咳的花醆气恼的夹了筷辣椒放到黄芦碗中,结果一转回头,松玉也夹了一块肉来
予他:“长身子。”
……除非修到元婴期那时重塑肉身,要不花醆基本上也不可能长身子了,这不是明白
告诉花醆,要他快点修行增进境界吗?恨恨咬着肉,花醆回道:“谢师父疼爱。徒弟、努
、力、长!”
黄芦还想笑他,松玉又夹了另一块肉给他:“受伤跟跑圈辛苦。补补。”
“……师父对徒弟真好。”黄芦都快流下老泪来,咬着肉心想他没事来凑热闹吃早点
是为什么呢?
花醆见状哈哈大笑,“师父疼你,多吃点啊,大师兄。”又悄悄传音一句给黄芦:‘
要你装,谁叫你装着打不过,活该被罚!’
黄芦瞪他一眼,传音骂道,‘你当我愿意没事给人揍那么多下揍到吐血?还不都是为
了让师父老人家出面见见你徒弟!你看他现在不是挺疼挺喜欢的?你还笑话我!真是臭小
子!’越想越气,枇杷树精夹起一个包子就要往花醆嘴里塞,花醆闪著,拿起一颗肉丸子
就要往黄芦鼻孔里戳,两个师父辈的一点威严都不顾了,旁边九十九跟苍风看了直摇头,
要有些看傻的朱虹别理,乖乖吃他的。
松玉捧起茶杯,啜了口:“食不语。”
两名没用的徒弟又乖乖坐下了,一个一口包子一块肉,一个一块肉一口粥,乖的像在
装孙子,只是眼神你来我去的,传音互骂个没完。
朱虹不懂师父跟大师伯的明争暗斗,只懂师祖真是厉害,一句话又解决了一场纷争,
一双大眼睛闪闪看向松玉,本来动着的筷子慢了些。
松玉见状,手里撕开一块馒头,往小徒孙嘴里喂去,已经有被喂过经验,朱虹乖巧张
嘴,没有半点迟疑的让师祖喂食。
少年吃的慢,嘴又小,吞了几块馒头,像是小松鼠般,吞的脸颊鼓鼓的,煞是可爱。
松玉也不催他,让他慢慢吞嚼,看起来喂的挺开心,朱虹被喂了几口,想着不对,赶
紧也挟菜孝敬师祖,一时间师祖与徒孙两个石头精怪,无视旁人,互相喂的开心。
一旁黄芦、花醆、苍风与秋綟你看我我看你又看他再看他,最终每个看回自己的碗里
,默默吃著,不敢叨扰。
但那默默只是表面,私底下四人传音来传音去,‘我徒弟要被师父抢走了啊啊啊!’
、‘师父,好吵……’、‘师父老人家疼朱虹有什么不好?哪会真跟你抢,你做人师父要
检讨一下,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大师兄!闭嘴!小心我拔你树叶!’、‘六师伯
,您声音小点……’
(待续)
关于林紫小白猪:
林紫记得自己出生时,特别饿。一头猪妈妈能生好多小猪,他是最瘦小最抢不到奶的
一只。由于常常挨饿,一饿就叫,偏偏他抢不著食,却又能叫,着实太吵,就更容易被其
他兄弟们挤出去。
小白猪某一天又被挤出去,那日刚好猪圈门没关好,刚会走路又饿的小白猪便一路哭
叫着滚到了大街上。
然后林紫就这么幸运的遇到了他的林姐姐。
“哎呀!小姐,您看,有头小猪呢。”林紫还记得那天是丫鬟云春姐姐捡到他,云春
小心的捞起他,用帕子擦干净,递给了林姐姐看。
“啊,好小好可爱,原来猪长这样啊?”那是林紫第一次见到林姐姐,好漂亮的一个
小姑娘,眼睛大又有神,笑容甜甜的,他温柔抱起林紫,也不嫌他脏,不嫌弃小猪饿了啃
着他的袖子不放,“饿了吗?真可怜呐。云春,这孩子眼儿是紫色的呢,真有意思。全身
也白,挺可爱的。”
那日他就这么成为林姐姐的小宠物了——林云芳,是县城里有钱大老爷的庶出,年方
十一,跟着丫鬟偷出门,用了五文钱向林紫的主人买下了他。
林云芳的亲娘早年生了他后便去了,又因是妾生的,在家中不受重视亦不被特别疼爱
,但该有的都还是有,有个小院落,有个小婢陪伴,每个月还能拿月钱,还能任性的养只
小猪。
林老爷知道庶女养了头小白猪,笑着随他,只道若真大了院子里养不下,就得送出去
。
林紫天生有些奇特,不像其他兄弟姊妹那样,一出生只知道吃吃吃,跟只懂同物种间
的话语,他能听得懂人在说什么。他那时窝在林姐姐怀中发抖,心想着那我绝对不要长大
,毕竟姐姐这么好,跟着姐姐就能吃饱饱,他才不要离开姐姐呢。
林紫被林姐姐养著后,给起了个名,叫做林紫,日日都有香喷喷的米粥、水果可以吃
,而林紫最喜欢吃的,就是蔷薇花了。
云芳姐姐的小院里种满了蔷薇,林紫贪嘴,一次吃过后便念念不忘,见他这头小猪如
此奇异喜欢吃花,云芳也宠,每日都会挑拣一朵最好的予他。
小猪傻蠢可爱又贪吃,也奇特的养不太大。
虽然是只贪吃的小猪,但林紫很聪明。林云芳心血来潮教着他,他也真学会了坐下,
学会了打滚,学会了转圈圈,学会拉屎不能在屋内,学会跟着人在唱歌时苟几声,学会了
在林云芳伤心时,趴在他腿上磨蹭撒娇安慰。
原本只是心血来潮养只小猪玩玩,却也没想到真养出了感情,林云芳十八岁出嫁,还
带着小白猪一同到了夫家——林老爷替女儿挑的丈夫不能说太好,却也不太坏,乃是个小
商的独子,对林云芳这个媒妁之言谈来的妻子是一见钟情,再见深爱,十分疼宠,也不介
意他带只小白猪陪嫁。
林紫就这么跟着到了林云芳夫家,从一处换一处,生活也没变,一如从前,还是有着
他干净的小窝可以躺,每日也还是有着好吃的米粥与蔷薇花。
林云芳的夫君为了讨他欢心,随意让他在院落里种满蔷薇。
小白猪就这么继续陪着他最喜欢的林姐姐一日日过日子,仍旧贪吃爱睡,仍旧会打滚
撒娇,也仍旧长不太大,林紫捡到他时,不过两个巴掌大,过了快十年,小猪仍旧是只小
猪,长大了些但也像只大猫似的。
林云芳不在意,毕竟小猪这么可爱,但他的丈夫看久了,渐渐觉得这只猪这般不寻常
,紫眸身小,长不大又听得懂人话的模样,怕是只妖精。
林云芳听了丈夫的话笑出声来,摇著怀里的孩子,他刚生完没多久,一举得男,更受
丈夫、公婆疼爱,在夫家过得好,身边又有惹人怜惜的小白猪陪伴,只觉得丈夫胡思乱想
,要他别乱说,省的小白猪难过。
但林云芳丈夫的怀疑的确是有道理的。像林紫这样的小猪的确是不寻常。无人知晓,
林紫是天生的异种,具有修道的命数,可能几千几白年会出现这么一只。紫眸也是因为这
样才得来,长不大则是因为灵气吸收的不够,能听得懂人言则是因为天道赐与的能耐,若
他有幸遇到能教他修行的,将来也会是头前途深广的白猪精。
但给人养的猪,通常就是宰来吃的,所以就算有修道的命,往往像这样的异种也是活
不长,根本还没悟道就成了盘中飧。林紫可谓运气极好,遇到了林云芳,还给这样好生照
顾养了数年。
这点林紫当然不知道,他也没想过自己能修道,一样日日能吃饱、睡足、晒晒太阳、
陪着林姐姐对他来说就够了。
啊,不过他现在多了个小弟弟要陪了——小白猪每天都被丫鬟们清洗得很干净,所以
被允许靠近新出生的小少爷瞧,林紫看着林云芳怀中酣睡的小男孩,心想真可爱啊,我当
姐姐啦,我要保护他啦。
小白猪想着想着,苟苟叫了起来,林云芳好似察觉他的心意,温柔摸了摸他,“紫紫
呀,弟弟可爱不?你可要一起帮我顾他呢。”
林紫欢欣的苟叫了声,想着当然,当然,林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也要对他的小宝贝好
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少爷也一天天长大,小白猪每日仍旧无忧无虑,小少爷性格像到
母亲,善良温和,对小白猪也很好,一个小孩儿一只小猪常常玩在一块,画面温馨可爱。
林云芳的公婆虽然心里对金贵的孙子同一只小猪玩有些不快,但见小白猪玉雪可爱,
又真的挺聪明的,小孙子也喜欢,便不多说些什么。
时光飞逝,又过五年,小少爷长大到了五岁,一日午憩,丫鬟们见少爷睡的十分安稳
,小白猪也躺在床榻边流着口水睡觉,一切安祥,便躲去吃茶偷懒,那日家里来了客人,
林云芳正同丈夫在外头见客。
状况就是那时生变的——林紫睡到一半,梦里正在欢欣的吃著好多好多玫瑰花,却突
然听到哭喘声,紫色的大眼睛睁开看去,就见睡在榻上的小少爷整张脸涨红,捂着心,全
身抽蓄,看似病了。
小猪慌张极了,原地打转,发出哀鸣,却没有一个人应他,丫鬟们因为偷懒出外,把
门关的死紧,小白猪根本撞不开来,他一边哀叫用力撞门,一边想着,怎么没人呢?怎么
没人呢?我的小宝贝,林姐姐的小宝贝要死了呀!
快来人救宝贝!快来人救宝贝!少爷要死掉了!救命!救命!林姐姐救命!等林紫回
过神来,原本只会发出茍茍苟的嘴竟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来。
他被自己吓了跳,他怎么会说人话呢?但情况危急到他再不能多想,越喊越大声,快
来人救命!少爷要死掉了!
分明只是头小猪,但林紫的声音却穿过了整间屋子,到了前厅,到了偷懒的丫鬟耳边
,到了厨房,到了林云芳的公婆耳中,像小女孩的哭叫声到处都是,惊动了所有人,终于
有人发现小少爷出了问题,而他的床前有只紫眼的小白猪发出人声正不停哭着。
那之后的事情,在慌乱中,林紫也记不太得了,似乎有人赶忙唤来大夫,救活了他心
爱的小宝贝,但也有好多人拿着扫把、拿着竹竿追着要打他,他听到林姐姐哭着喊说别打
了,那是他的小白猪,但他也听到老爷怒骂着这就是只妖怪,害惨了他的儿子。
好多人要抓他,要杀他,要把他绑起来送去给道士。
好多人说他是妖怪,他是头坏猪精,恩将仇报,枉费林姐姐对他那么好。
林紫哭着到处躲,嘴里猪叫跟人语交杂着,我不坏呀,我不是妖怪,姐姐、林姐姐救
我,我是你的小白猪,林紫呀——
小小的白猪精到处躲,全身脏兮兮的,躲到后来不敢乱叫了,因为他一出声,就会有
人想抓他,幸好他很小只,很会躲逃。但这样躲实在不是办法,林紫很饿很饿,但他不敢
随意出去外头找东西吃,因为整个城里都有人在找一头紫眼、雪白的小猪。
他也吃不下寻常家猪能吃的菜叶那些东西,路上偶尔捡到菜贩挑落地的菜根他咬了一
口又吐出来,实在难吃到他受不了,毕竟他已经被好生照顾了十几年,每日都是香香的花
、甜甜的粥与水果入口,已经被娇惯了,根本无法吃那些东西。
他又饿又累,一直在哭,一直在想着他的林姐姐,想着他的小少爷,不知道病好了吗
?小少爷生病,真不是他害的呀……
就这么不知躲了多久,小白猪实在饿到受不了,他躲在一个被人丢在巷子尾的柜子里
很久了,正当他饿到觉得自己快不行时,闻到了一个很香很香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蔷薇
花味。
如果死前能吃一口蔷薇花就好了……凭著本能的,小白猪滚啊滚的把身子滚了出去,
然后在灰濛濛的天色中将脑袋蹭了出去,愚蠢的叼住了那发出好闻香味的衣角。
“……哪儿来的蠢猪精?”林紫咬住那东西时,马上发现不对,那不是蔷薇花,可已
经来不及了,他被一把捞了起来,可怜的小猪饿昏的双眼只见到眼前一张极漂亮的脸,惊
诧又好笑的看着他。
“林紫不蠢……”小白猪可怜兮兮回了声。
“哎呀,师父,这是不是那个这城里一直有人在找的猪妖啊?”林紫听到旁边有人这
么说著。
“这蠢东西又没几毛妖力道行,最好是那个作乱害人命的妖怪。”捞起林紫的青年冷
哼道,竟是丝毫不嫌他脏的将他往怀里塞,“走走、带回去洗洗,晚上加菜。”
什么——林紫彻底晕了过去。
……至于醒来后发现他没有真成了人家餐桌上的一道菜、以及莫名其妙认了有着蔷薇
花香味的男人当师父,还有第一次拜见师祖就蠢到被师祖玩到满地打滚扭扭……又是另外
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