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空说,那个人叫“玄凤翔”。
越天思反复咀嚼著这个名字,“玄凤翔。”
*
关于“玄凤翔”这个人,说他是当代的传奇绝不为过。
据说在十年前,他是魏都国的将军,受到魏都国的国君猜忌,下令追杀。
玄凤翔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几个月后再出现时,是在泰族。
那时泰族情势危急,周边各族为争夺食水互相攻伐,玄凤翔在那时来到泰族,帮助泰族收
拾周边混乱。他的武学深厚,手段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摆平泰尔湖周边势力
,让泰尔山附近各族都认他为主。
随后他引泰尔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灌注泰尔湖,使得干涸近两百年的泰尔湖重新获得生
机,而广获民心。
魏都国当时已有新君,在过去追杀玄凤翔一事上,也曾出过大力。泰尔山又临近魏都国,
当玄凤翔在泰尔湖的事蹟传出后,魏都国新君因心生恐惧,便派人暗杀玄凤翔。
这引起了玄凤翔的报复。
就在暗杀事件的三天后,玄凤翔孤身一人,走进魏都国的皇都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杀
了魏都国的新君。
没有人敢为国君复仇。
一个月后,由魏都国的几个耆宿老臣带领,捧著魏都国全境舆图,恭迎玄凤翔为君。
玄凤翔接受了,改国号为“燄”。泰尔山一带亦同时划入疆界。
✽
燄国如今已是这块土地上最兴盛的国家。
在玄凤翔入主的这十年来,它的国势达到前所未见的巅峰,周边国家的百姓经常举家来投
,数量多到甚至必须另立有司管理。
这样一个霸主,若是有心争胜天下,那么中原将唾手可得,但是燄国却不曾主动攻伐其他
的国家,只是致力己身建设。十年内,除了一次人力难挽的雪灾外,燄国境内,不曾出现
因冻饿灾荒而流离失所的大批流民。
“陛下为何不挥兵天下,成为这块大地的共主呢?”
许多臣民曾经对此表达疑惑,玄凤翔只是说道:“凤凰虽然可以翱翔九天,但九天之上,
却不一定有凤凰一心所思所念的。”
“那么陛下一心所思所念的究竟是什么呢?”臣民问。
玄凤翔但笑不语。
✽
越天思已有许久不曾离开凌云峰或云天寺了。
一路往北,前往燄国的途中,他听了许多关于燄国国主玄凤翔的事蹟。
他很敬佩这个人。
他到了燄都,来到皇宫前。这里自然是戒备森严的。越天思考虑著该如何才能见到对方,
他不能硬闯,也不想悄悄潜入,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因此除了直接请侍卫传达外,一时间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在下越天思,请求能见燄君一面。”
越天思以为会遭到拒绝,但那侍卫听见他的名字,似乎吃了一惊,立即就说道:“是越天
思大师吗?您请稍待,小人立即为您通报。”
来的是燄国的大臣,职位大到能在国主不在国都期间,暂行国事。
对方说:“大师,真是不巧,国主到泰尔山去了。唉,每年总有一段时间,国主会离开都
城,到泰尔山走走。眼下国主才刚离开不久,大概一个月后会回来,您是想在宫里等候,
还是让在下派人送您过去?”
越天思说道:“我在泰尔山有认识的朋友,我可以自行前往。”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而后说道:“若是您在泰尔山与国主错过了,万望您能回到此地,
这个……唉,请您务必答应。”
*
越天思来到泰族。
泰族的人见到他都是又惊又喜。大祭司寻安一听见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这让越天思感到有
些不好意思。泰族真挚热情,又曾经帮助他许多,但他却自从七年前一别,就不曾再踏足
此地。
而且此次前来,也不是单纯拜访,而是有事相询。
“大祭司,我听说燄国的国君玄凤翔到泰尔山来了,我想请问大祭司是否知情?”
寻安听他问起玄凤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绽开了笑容,说道:“自然是知道的,
燄君也是泰族之主啊。”
越天思说道:“那么请问大祭司知道该往何处去寻燄君吗?”
寻安说道:“燄君若到泰尔山,会暂住在泰尔湖东畔一处小屋。那里地势略高,视野辽阔
,可以俯瞰泰尔山下整片平原风光。”
越天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寻安说道:“是否要派人带你前往?”
越天思说道:“不用了。上次来时,已大略绕了泰尔湖一周,印象还在,应该可以找得到
。”
寻安含笑点点头,说道:“燄君通常还会待上半个月左右,离开之前,也必定到此地告知
一声。若真是寻不到,请你回到此地等候,便一定可以见到。”
*
越天思独自往泰尔湖东畔行去。
燄君将行踪交待得很清楚,使人几乎不可能错失他的所在。这自然省却了越天思不少寻找
的功夫,但像燄君这样身处高位的人,通常行迹都有一定的隐密性,甚至故意让人捉摸不
定。尤其他又离开戒备严密的燄国都城,来到相对荒僻的地方,为何还要让人很容易找到
他?
还有,不论是燄国的人,或者大祭司,似乎都很希望他们能够见面,连性空也隐约有这种
感觉,但让他们相见这件事若真是如此重要,为何在他自己提起之前,又没有任何人来促
成此事?
越天思感到迷惑了。
泰尔湖占地十分广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又因地势已高,湖面经常有云雾辽绕,仿佛
半笼轻纱的美人。而一旦天色晴朗,波面平静,湖边花树、远处山峦倒影,色彩缤纷,又
是另一番美不胜收的景致。
越天思心想,燄君之所以每年会到泰尔湖畔小住一段时间,或许也跟此地景色优美有关。
越天思来到泰尔湖东侧,此地地势起伏,不若西侧平缓,草木也更加茂盛,放眼望去都是
高耸的树木。
越天思走进一片树林里。
树很高也很多,但或许是因为季节的缘故,枝叶并不是太繁盛,树林里也不阴暗。落叶铺
了很厚一层,大半的地方可以看出长久以来无人踏足其上,但是却有一处小径,似乎近期
才有人从这里进出。
越天思顺着这条小径,向前行去。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或许是因为土石性质不适合树林生长之故,树林到此便中断了,只
剩一些低矮的灌木。更前方是一片断崖,地势雄奇宛如刀削,直立而下,断崖之前,灌木
之后,有一幢小屋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有个人站在断崖之前,背对着越天思。
在他身旁,半身高处,有一块巨石,有一缕轻烟,正自那里袅袅升起。那似乎是一炷祭祀
用的香,已燃了一段时间,只剩短短的一截插在石缝里。
他的头发随风轻扬。
蓝色的发。
不可能错认的特别。
越天思感到自己有一股欲泪的冲动。他并没有回想起什么,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
这便是他在梦里追寻千百次的景象,仿佛他为了这一天已等待了太久。
风静静的,薄烟冉冉而上。
呼吸轻轻的,在他们共同站立的大地上。
香已燃尽。
蓝发人回过身来,望着他。
越天思也回望着他。
蓝发红瞳。初次见面,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早在远古以前,他们就已相遇相知
相惜。
蓝发人对他微笑。“在下玄凤翔,幸会。”
越天思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身处高位却如此容易找寻?为什么任何一个他所询问的人都会协助他?因为玄凤翔
在等他。
或许连名震天下,也是为了同一个原因。
玄凤翔一直在等他。而他让他等了十年。
越天思感到自己的眼睛溼润了,尽管他并不确切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前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虽然初次见面,但却是一个,很让他敬佩也很有好感的陌生
人。因此不论他们的过去有着怎样的故事,现在能够重新相识,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何妨随缘、随心,自性、自在。
越天思也笑了。
“在下越天思,幸会。”
天若有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