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集
十年后。
人界。
越天思来到云天寺。
他在云天寺之上的凌云峰修行，一、二年偶尔会到云天寺来一次。
在他初初醒来之际，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云天寺的性空大师。那时他毫无内力，不能留在
寒冷的凌云峰，因此性空带他到云天寺来。
那时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性空便让他和云天寺的寺僧一起生活，一起练武，但他对武学的
领悟力惊人，云天寺的武僧很快就已无法再教他什么了，性空便开始亲自教他。但也只持
续了不到半年，接着他便开始自行摸索了。
云天寺有藏经阁，内藏的各家武学，也在这半年内，就被他阅览一空。半年过去，他就可
以与性空对招，只要他手上有一柄剑，即使他的内力还很薄弱，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泰族每隔几个月就会派人送来一些珍贵的药丹，协助他练功。他并不记得泰族的事，泰族
的使者告诉他，过去他对泰族有大恩，如今泰族知恩图报，万望他能接受他们的好意。
越天思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因此他接受了。他对武学有极高的天份，也有浓厚的兴趣。
他原本是个拥有深厚武学的修行者，虽然忘记曾经经历过的事，但他的躯体手足，却仿佛
还留着过去的记忆，不经意间就会展现出上乘的武学风范。再加上那些珍贵的药丹，使得
他的内力进展远比常人快上许多。
一年后，他已可以使用寒玉床练功，苍白的发色也开始逐渐染黑。
三年后，他已能够借助自然之力充盈自身的能量。到了这个时候，泰族的药丹便已失去了
作用。
他亲自到泰族致谢，受到泰族盛大的欢迎和热忱的接待。但他早已忘记过去曾经做过的事
，因此泰族的盛情反而使他感到不自在。泰族告诉他有个人也受了他的大恩，一直希望能
见他一面，他婉拒了。他请泰族转告对方不必挂怀，也请泰族不必再赠送药丹后，便回到
了云天寺。
此时他的发色已泰半成黑。
性空问他到泰族的经历。他大略提了提，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再去了
。性空问他泰族是否提起有个人想见他？
越天思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说道，施恩不望报，更何况他早已忘记，又何必去增添对方
的困扰？
越天思毕竟是个淡情的修行者。过度的关切只怕反而使他心生抗拒。
性空于是不再提起此事。
四年后，越天思便独自到凌云峰上修行了。
之后他偶尔才会下山一次。有时一年、有时两年，性空才见得到他一面。
然后便是现在。
“性空吾友。”
性空见到他，不禁暗自喝了一声采。此时不论是他的外观容貌还是举止气度，都已是个不
世出的高手，就如同十年前，还未与玄凤翔相识时的模样。
只是他的神情中，有一种淡淡的思虑，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困扰着他。
性空问道：“越天思，你来了。你有事要告诉我吗？”
越天思点了点头，说道：“有件事想问问好友。”越天思瞅向空中的某一点，说道：“过
去我虽然可以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看不见。但三个月前，我开始可以看见它们了。”
性空知道他说的是火魅。性空说道：“这样很好。代表你的修行更进一步了。”
越天思说道：“记得之前你曾经对我说过，火魅无善无恶，只是在过去曾经被恶人利用，
兴起一番腥风血雨，但恶人已经伏诛，火魅也只剩下在我身边这六个。那时我以为可能是
因为我曾经为诛杀恶人出力，火魅无主后才会留在我身边，但是一个月前，我为了突破自
身关隘，在凌云峰上练功时，不慎走岔了气，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够
安然渡过，一只火魅却在那时靠向我，牺牲自身的灵能助我渡过难关。”
越天思微微垂下视线，又道：“在它因灵能耗尽消逝之时，我感觉到它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但最终它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只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一抹很淡的痕迹。”越天思顿了一下
，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的说道：“我早已忘了过去的事，但在那瞬间，我却好像记
起了什么。好像……”
越天思没有再说下去，但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
性空望着越天思，温和地问道：“那使你感到不舒服吗？”
越天思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舒服，而是一种……”越天思想了想，说道：“硬要比
喻的话，好像是有人拿了根针在我的心口轻轻拂了一下，也不是痛，但却难以忘怀。”
性空说道：“或许那与你过去的记忆有关。你想去追寻过去的记忆吗？”
越天思想了一下，说道：“之前我觉得，过去便是过去了，随性自在便是。但自一个月前
，它消逝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无法如同过去一样将它放下。”
性空觉得，或许这便是时候了。
性空说道：“其实火魅并不是因为无主才留在你身边的。当时你还在晶棺里，还没有自保
的能力。有个人听说了火魅的事，于是便前往杀了那个利用火魅为恶的人，然后将仅剩的
六只火魅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越天思看着性空。
性空微微一笑，问道：“你想去见见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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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天思想见这个人。
事实上，自性空提及的这一刻起，有一些曾经被他遗忘或忽略的往事，又渐渐浮出他的脑
海。
他记得那时他还在晶棺里，即将苏醒但还未能张开眼睛。他听见一些对话的声音，其中一
个是性空，另外一个声音他也很熟悉。熟悉到他觉得对方出现在他身边是理所当然、并不
需要特别去在意。
但他张开眼睛时，却只看见性空一个人。
那时他才刚刚苏醒，连话都说得有些不完整。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疑惑，也不知道那
个声音是否只是自己的想像或梦境。而且，如果真是一个熟悉的人，那么应该很快就会再
出现了吧？
但是那个人没有出现。
于是他渐渐将那个声音当成一个梦境，或许不只是一个梦境，而是很多个。
在他初初醒来那段时间，他和普通人一样，也需要很多睡眠，也会作梦。醒来之后他什么
都忘了，却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好像梦境里有什么在牵动着他的思念。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后来他渐渐不需要睡眠，也渐渐没有梦境了。他对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几乎投注了
全部的心力，并获得常人十倍也难及的回报。
性空说那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拥有高深武学的修行者，只是因为遭遇了一些事，导致他
丧失记忆，也失去了武功。
他没有去问究竟是什么事，因为他想将所有的心力都专注在武学上，并不想有什么事再来
分他的心，而且既失去记忆也失去武功，想必不是什么太令人怀念的过去。
他想，如果有天他的过去影响了他的现在，那再应对也不迟，否则就让它过去吧。
但现在，他的过去似乎回来找他了。
他想去见那个人。
在梦里曾经见过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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