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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古代的古代文
※微限
《傅雪晴》
傅雪晴出生在一个深夜大雪,清晨出晴的日子。
遍地白雪映着天光,傅家的小小别院内传出他的嚎哭声,奴仆向着傅老爷说小姨生了个男
孩,是个有着白皙肌肤,眉眼像极母亲,看起来可爱的孩子。
傅老爷看着院内的白雪,看着洒满枝叶的日光,说那就叫雪晴吧。他没有去看一眼那小小
的男婴,毕竟他已有了嫡长子,还有几个说不上疼也说不上宠的庶子,不缺傅雪晴这个。
孩子生了就生了,就是个妾生的庶子,起了个简单的名字,将来的命运就是被规规矩矩的
养在后院里。
傅雪晴的母亲苏宁是个读过书的落魄大小姐,家道中落后被送到傅家做了妾,她有些姿色
,谈吐温雅,笑起来腼腆可爱,傅老爷大苏宁三十岁,都可以当她的爹了,却也还是收了
苏宁当妾。
苏宁初到傅家曾受过傅老爷的疼宠几个月,但怀了傅雪晴后也被冷落了。
苏宁她个性温软,不善与人争,说是嫁入傅家,但是一没办宴,二在名份上也不过是个小
妾,她在傅家的存在不过就比奴仆高些,有口饭吃,每月该分得的能分得,不多也不少,
有一个小婢照顾她们母子俩的起居,比起外面一般人家,也算得上过去。
苏宁虽不再受到傅老爷的喜爱,但她也不是很在乎,跟人争宠什么的她做不来,索性也不
去做,她是个善良认命的人,她疼爱自己的孩子,将照顾傅雪晴当作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虽说她能做得也是那些,她教傅雪晴写字书画,教他弹琴,在寒冬到来前替她的小雪晴
缝件棉袄,在春天到时在小院的厨房里替多咳的孩子熬一碗红枣菊花粥,在燥热的夏日她
会拿着沾湿的帕子替玩到满脸通红的雪晴擦著脸跟手脚,在秋天时会带着小婢跟小雪晴用
堆满院子的枯叶烤红薯吃。
她从不大声斥责小小的男孩,她总是用着笑对着她的儿子。
她最常跟儿子说得话就是要他感谢父亲,感谢大娘让他们母子俩有口饭吃。
苏宁母子俩就这样安静的在那小别院里生活,除了节日时候,几乎不曾离开过那块小院。
而傅老爷在傅雪晴五岁时一个急病走了。走得突然。
丧事办得隆重,傅雪晴跟着母亲又跪又拜了好几天,不只他们跪拜,傅雪晴那些他不熟悉
的哥哥姊姊大娘二姨三姨们也在前面做着,小小的雪晴看着前面的大人们又哭又叫,看着
牵紧他手的母亲悄悄用帕子压去眼角的泪水,却感受不到什么叫做悲伤,悲伤对一个五岁
孩子来说还是太难理解的情绪。
他一年中见父亲的次数不过就是逢年过节,傅老爷更从未抱过他一次,但苏宁教他爱他疼
他,对傅雪晴来说,他这生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走了一个傅老爷,对傅雪晴来说不过就是那样——他当时不懂,将来就算懂了,大概也不
会觉得悲伤惋惜。
傅老爷百日后,新的傅老爷——傅雪晴的大哥,傅子灿来到了苏宁母子的小院说,小姨,
不是傅家不留你们,而是既然父亲都走了,院子里还留着小姨妳总是说不过去,雪晴家里
可以照顾,不过小姨妳可得要改嫁才行。
傅子灿才十八岁,但他已经懂得如何当一家之主,他带着一票奴仆,一字排开在他后头,
管家替他弄了张舒服的椅子,让他坐在屋簷下。
傅老爷的百日后又是一个大雪初晴的日子,那天苏宁正带着傅雪晴在小院内玩雪,傅子灿
就这样来了。
他也不让苏宁带着傅雪晴到屋簷下,就让她们母子俩站在雪地里,苏宁白,傅雪晴也白,
母子在雪中白得像是要消失不见,而傅子灿手上还端著一杯热茶。
苏宁怎么可能放心丢下傅雪晴一个在这家中,她握紧著小小男孩的手,一向个性温软的她
为了孩子白著脸,抖着声说老爷,雪晴太小了,她放心不下,可否让苏宁再多照顾他一段
日子。
傅子灿说,怎么,小姨妳是觉得傅家会欺负自己的孩子吗?
苏宁回说,怎么敢,而是母子连心,更何况老爷才过百日,苏宁要替老爷守丧……
傅子灿笑笑,也是,守丧,毕竟父亲才走,小姨就又改嫁,也说不过去,但小姨妳还这么
年轻,安在这后院里,总是有人会说闲话,要不,家里南山那边有个老宅,有点地,妳就
带雪晴去那边安居吧。
说到底,傅子灿就是要他们母子走。苏宁怎么不明白?她乖巧的弯著腰,低头对着傅子灿
说她知道了,傅雪晴只记得那时候低头的母亲看来像是要哭,握着他的手的力道那么疼,
但傅雪晴没有喊痛,他靠紧著母亲,想给母亲一点力量。母亲说,雪晴,来,说谢谢老爷
。
“谢谢老爷。”傅雪晴乖乖的对着大哥这样喊,傅子灿笑瞇了眼,他喝了口茶,嗯了声,
这事情也就这么定了。
三日后苏宁母子所在的那个小院就被清了干净,傅雪晴跟母亲搭上了马车,车上放著少少
的家当,还有个新配来的老婢,三个人摇摇晃晃过了半个城,出了城后,又走了好几里路
,车夫领着苏宁母子到了林中深处的一处老宅。
那时都过了中午,又是冬日,天暗的早,老婢帮忙点了好几处蜡烛,到了厨房烧水给苏宁
母子俩暖暖。
老宅说是老宅,但也没有如苏宁所担心中的那样破旧,屋瓦是干净整洁的,只是有些老旧
,墙壁是有些裂了,但房柱看来称得上扎实,围墙是有些崩了,但也没什么关系了,老宅
一厅三房,还有一个看来堪用的厨房,以及搭在角落的鸡舍,天色暗了瞧不清,但宅子外
头看来的确有辟了一块地,比起一般穷苦人家,都可算得上是富裕了。
傅子灿毕竟还是没有太过分。
车夫大概是看苏宁母子可怜,虽然傅子灿没有交待,他还是留下来帮忙运了行李,帮着老
婢一起擦著老宅内的灰尘。
苏宁也卷起了袖子动起手来,老婢跟车夫是吓得不清,说夫人妳别动手。
苏宁笑了,哎,都被丢来这了,还怕做这些吗?傅雪晴看着在灯火摇曳下母亲的笑脸,也
跟着卷起了袖子。
“雪晴也要帮忙!”
“哎哟少爷真乖……”老婢捏了捏傅雪晴的小脸蛋,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就在一个晚上整理
好了大半。
幸亏老婢机伶,来得路上添了些食材,一个晚上不至于让苏宁母子俩饿到,车夫见他们安
顿的差不多了,接过老婢给的馒头也走了。
等终于结束这一天的舟车劳顿,苏宁在房里替傅雪晴换着衣服,她替小男孩擦干净了手脚
,揉着他吃饱饱的小肚子,要他穿暖些,这个老房子不比从前家里,隙缝多了些,这天冷
的,穿实了才不会伤寒。
经历了这些,苏宁还是那个苏宁,温软温柔,她既没怨也不说恨,也不教傅雪晴这些。
傅雪晴那年刚满五岁,他不懂太多,但母亲一切的好都看在眼中。
苏宁母子在老宅的生活就这样展开,跟从前在傅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苏宁习惯了早起跟
著老婢一起下地整田种菜,在厨房自己烧水熬汤,傅家还是每月送了例费,但比从前少了
些,不过节俭些也是过得去,她托了老婢去城中接些女红,她心细手艺精巧,在这方面也
攒了些银两。
傅雪晴七岁时该是上私塾的时候,苏宁去信询问,傅子灿一句家里经济不如以往,就打了
回来。
苏宁也不再多问,她求了老宅过去一个小村的私塾,问能否让傅雪晴几日就去旁听上些课
,她说傅雪晴是识字的,她教了不少,但书中的道理还是要仰赖老师。
那老书生见这对母子可怜,点点头也算答应,傅雪晴每次去上课也是乖巧安静,还会带上
母亲熬的汤或是吃食给老书生,他就算上学的时间少,在家也算勤快,学习不错,老书生
见他聪明,就更加疼爱,私下也塞了些书让他多加研读。
傅雪晴没去上课时就跟着母亲一起下田,苏宁希望他多读些书,傅雪晴撒娇说着他那么聪
明早就看懂了,苏宁考他,他倒也不是撒谎,真能题题答对,让苏宁感到欣慰,苏宁考完
他后,傅雪晴又蹦蹦跳的去帮忙拔著田中杂草,说不想母亲太累。
苏宁看着他那小小的手上沾满泥巴,还笑得那么可爱的模样,只能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老婢虽是老婢,但也是有良心之人,见苏宁母子俩过得辛苦,各方面也就帮着多加照顾,
更何况苏宁和气待人,傅雪晴又聪明贴心,见她就喊奶奶,看她搬重也会帮忙,明明算是
个小少爷,却也不在乎卷袖子到厨房帮她挑菜顾柴火,老婢看着傅雪晴乖巧的模样,只叹
傅家人不会珍惜。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苏宁与傅雪晴母子生活说不上宽裕,却也是过得幸福,傅子灿始终没
有派人说要接回傅雪晴,大概也是懒得替苏宁找新夫家,就放著这对母子在老宅一晃眼,
八年过去。
傅雪晴十五岁那年,又是一个大雪隆冬的日子,却没有放晴,苏宁走了。
她起早,一个颠仆,就这么晕了过去,等来跟她问安的傅雪晴发现,苏宁已气若游丝,傅
雪晴慌忙请了大夫,大夫一把脉就直接摇头说救不回了。
“积劳成疾,命不长矣,小少爷要有准备。”大夫也是知道苏宁母子的,毕竟这座城跟附
近的村镇谁不知道傅家有钱有权也有对被丢到这山下老宅的可怜妾与庶子。
大夫帮忙开了些药,说喝了恐怕也只能吊著,但真撑不久,大夫就赶忙去看第二个病人了
,这天冷的,病得人也多,他肯先来一趟这偏远处也算是善心。老婢接过药慌忙的去熬了
,留着傅雪晴不可置信的握著母亲的手,他不愿信也不想信母亲的性命竟是这么的短,苏
宁半睁着眼看着她的小雪晴,还安慰着他。
傅雪晴说不出话来,他流着泪,头贴著母亲的,父亲走时他感受不到的悲伤,在此时却感
受到太多。
他不明白上天怎么能这样对一个这么温柔的人,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他喊著娘,喊著娘,
苏宁只能轻声回应。
苏宁说,不哭,小雪晴……傅雪晴已经十五岁了,有些男孩这年纪都成家了,但他在她眼
中,一直都还是那个小雪晴。
苏宁总觉得她对不起傅雪晴,她有时想若自己争气一点,可以让这孩子过得更好些,书读
得更多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守在这个老宅里,日日克俭想办法过活……她若能活得长
久些,就能看到她的小雪晴找到一个好伴侣,毕竟这孩子长得那么好看这么贴心温柔这么
的好,这么值得找个人疼惜……若不是这个家穷……若不是……
这些话苏宁没有对傅雪晴说,她只是喊著,声音比雪声还小,不哭了,孩子。娘真撑不住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懂得对自己好,娘希望你永远都是快活的……哎,笑一个
,我的小雪晴笑起来最好看了……雪晴……雪晴……老爷那边若不能继续照顾你……娘的
钱藏在哪边你知道的……若这边过不好,就……就……
这些话苏宁终究没说完,她连熬好的药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走了。
走得那么快,那么急,那么的让傅雪晴心碎。
而傅家,只命人来帮忙办了一场简单的丧礼,送上了一些银两,好歹把苏宁接回了傅家安
了个牌位。
这些傅雪晴都无力去抗拒,他送走了母亲,好像也送走了自己心里一些什么东西。
苏宁走得那年她才三十七岁,傅雪晴则刚满十五岁又七天,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那年傅雪晴从无父变成了无父无母,那年傅雪晴让老婢回了老家休息,那年傅雪晴是一个
人过年。
老婢哭着拜别了傅雪晴,她本想陪着傅雪晴过年,但傅雪晴说,不了,奶奶,每年过年妳
都是要回家过的,妳不是想看孙子吗?不能娘不在,就让妳这样委屈。我可以的,奶奶,
妳好好休息吧。
老婢说少爷,你就是像到夫人……你们母子俩人太好了……
“不,我不好。是我娘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傅雪晴塞著一个苏宁早就准备好的
红包到老婢手中,他在好不容易放晴的雪地上,笑着。
那是苏宁最喜欢的微笑。
除夕那晚,傅雪晴穿上了年前苏宁替他缝制的棉袄,每年,每年过冬前,苏宁都会替他缝
一件,新的,暖的,一针一线都细心认真,适合他身材,舒服的棉袄。
那年,傅雪晴头次知道了,原来一个人也是能过除夕的。
原来棉袄穿到身上居然会是这么的冷。
原来一个人,是这么的寂寞。
* * *
傅雪晴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他婉拒了傅家再送奴婢来的意思,他写了封信,表达自己满
十五了,也是该学着照顾自己了,老婢就让她休息吧。
傅子灿也不做戏,回信意思就是那么傅家子孙的例费仍旧会每月送去,弟弟就多保重,逢
年过节若要回家来过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那封信,傅雪晴笑了,他随手将信捏成团,丢进柴火里烧了。
一个人的日子也不过就是那样过,老宅住一个人太大了,傅雪晴将苏宁的房间花了一个冬
日整理好,该收的收,衣物能用油布包好藏好都尽量做好,到了春天,他开始学着自己一
个人整地,洒上黄豆到田里,想着母亲跟老婢以前怎么切菜的,怎么调味的,他跟着附近
的猎户学着怎么到山里头设陷阱抓些野味,学着怎么剁鸡头拔鸡毛,学着怎么拿针线缝缝
补补,学着洗衣,学着安排一天起早后该做些什么。
傅雪晴发现自己居然比想像中的能干,他煮的食物有着苏宁的味道,切菜缝补都难不倒他
。
因为他从小就把这些看在眼里。看着苏宁替他做得一切,一切。
他现在做的这些,不过就是苏宁做过的而已。
到了夏天傅雪晴甚至还有些收成可以托给小村的菜农替他一起拿去卖,小村的人善良温和
,也知道傅雪晴的身世,人也是奇怪,人若有钱有势,一般人看了还会讨厌或是巴结,可
看你可怜,同情就会涌上,苏宁走后,傅雪晴周旁的人对他比从前更好。
傅雪晴也不会觉得别人这些同情有什么不好,他像极苏宁,你若对我好,我就回馈回去,
他不是没有自尊,只是光是活下去,能接受到这些温柔,也是难得,何苦去计较或是想这
么多呢?
有人帮他,他就帮忙对方看是要除草还是家里有书信他可以代写,猎户教他怎么补猎,他
就帮着猎户做腊肉或是缝毛皮,菜农收他收成多的菜,傅雪晴就去帮忙做酱菜或是帮忙挑
水,他年轻,又一个人,做事也勤快,虽顶着傅家小少爷的名字,但谁都知道傅家根本没
有要好好照顾这孩子的意思,有些姑娘见他长得俊俏,多少芳心暗许,也被他悄悄的避过
。
傅雪晴说他是要为母亲守丧三年,但他自己心里知道的,见过多少人情冷暖,见过父亲对
母亲的薄情寡义,见过大哥的势利刻薄,而又见过母亲那样好的人……他觉得自己大概这
生就这样了。
要遇到一个跟母亲一样好的人对傅雪晴来说太困难了。
而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吗?
也是在那年,苏宁刚走得第一年,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傅雪晴捡到了俩个人。
在放晴的一早,他去林中捡柴火没想到居然捡到了一个大瘸子,一个二哑子。
那是傅雪晴替他们两个取得名字。
* * *
傅雪晴一早起来熬了一天能吃的粥,弄好醃菜,切了点腊肉炒,吃饱后便在房子里走动了
几圈,冬日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做,家里柴火是够的,但看了难得放晴,在家里也窝了几日
,躺在热炕上觉得骨头都要酥了,想想后便捡了厚棉袄穿实又把小腿肚子裹严,套上了草
鞋套,揹起竹筐拎了柴刀,出门往林子闲走。
一路上晴光漫洒,天地一片苍白,老林子里连点走跳的禽兽都少,傅雪晴砍了几段老枝,
还挖到几丛冬寒菜与山波菜,醃菜实在吃腻了,看到新鲜的菜叶他开心的不得了,走到快
路尽处,准备折返回家时,听到了一声呻吟。
那声音实在太小,一开始傅雪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想想不对,又往林子里看去,只见
一块较空的地方,软绵绵白雪中躺着两个人,着实让他吓了跳。
他走近一看,是两个高壮浑身是血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傅雪晴先是愣了愣,而后把手放
到冻到脸都发紫的两人鼻子前。
还有呼吸。傅雪晴看着躺在雪地中气若游丝的两人,把竹筐放到一边,赶忙回家推了平日
拿来装大量柴薪或是青菜的推车出来,雪地里推车不好走动但也不至于推不动,不过要把
两个大男人丢上车倒是费了他一番力气,不知道这么结实是怎么养出来的,又是怎么跑到
这里来?
傅雪晴流着汗喘着气将两个男人丢上了车,他虽要满十六岁了,但大概是像到苏宁的娇小
或是营养不够身子骨还没长开,比同龄人略微瘦小些,要扛起这么一个大男人对他来说不
是易事,忙救著两人的同时,傅雪晴禁不住咕哝道要这两人撑著点,别冻死了,要不就白
费他这一番忙活。
幸好这两个男人也算争气,等傅雪晴将他们运到屋里,丢上他房间的热炕床,两人鼻息尚
在,看来外表虽伤得重,但似乎没有伤及性命;傅雪晴把人丢上床弄暖后,又忙着脱了两
人的衣物,打了温水替他们擦拭血水,这脱了才发现两个大男人身材精实,浑身都是肌肉
,怪不得他搬俩人觉得像在搬一筐满满的红薯那么重。
而也是脱了傅雪晴才发现他们身上大小伤痕不少,不过看来都是些陈年痕迹,没什么致命
的要害,除了看起来年纪大些的那个左腿伤口血肉糢糊的让人心惊,年纪小些的身上有些
擦伤,两人头上都带伤,以及在雪地里被冻久了看来有些冻伤外,其他看来倒也没事。
把两人都擦了一番后,那两套破衣服又臭又脏还带血,裤子是还好,补补洗洗就好,上衣
傅雪晴是不想留了,但好歹是人家的东西,还有一个藏在他们衣服里的包,他是不敢碰,
就跟衣服一并丢到一旁的竹框内,至于他家肯定是没这么大套男人的衣服,反正炕热著,
傅雪晴将两人用被子裹紧后,盯着他们起伏的胸口看了一阵子,确定鼻息稳定,出了屋,
去了小村请了大夫。
大夫来到后看到两个大男人也是吃了一惊,可医者仁心,大夫虽有些疑虑,怕这两人是逃
犯什么的给傅雪晴带来困扰,也还是替他们把脉看诊,这大夫据说以前待过大城,村里的
人都说他医术颇好,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症状,大夫仔细的替两人把脉查看伤口,跟傅雪
晴说大的内伤重些,年纪小些的没什么大事,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底子好,虽有些冻到了
,伤了些地方,但养养就好了。
“啊,不过这位的左腿是救不回了。”大夫替年纪大些的那位包扎好伤口后叹气道,说对
方本来这腿就有旧伤,新伤虽浅,但是旧伤本就严重,这新旧伤加一起,终究会影响。
“不过人还活着总是件好事。”,细心盯着大夫如何包扎,傅雪晴回道。
大夫也是个好人,当初苏宁他没来得及救起,又看傅雪晴年纪小这一年来只身一人也是苦
过来的,对他有一丝疼惜,又说这快过年的,就当做个善事结个善缘,不跟傅雪晴收诊费
了,只收了草药的钱,拿了他一些火腿肉,跟一小包醃菜,还跟傅雪晴说他家里有些不要
的衣服跟着来拿,让人醒了有个上衣穿。
傅雪晴送著大夫回村,拎了大夫给的两包衣服跟馒头回家,两个大男人在热炕上还是睡得
熟,大夫也说了他们就是太累跟冻著了需要恢复才会昏得这么沉。
忙了这一阵子,也过了午,傅雪晴把草药丢去熬,打了温水替自己擦擦手脚,喝了点粥,
又切了些醃肉跟挖了他夏天醃进缸里的豆角,简单弄了盘小菜跟馒头一并放到炕上温著。
傅子灿虽将他们母子赶到这个老宅,房子是老旧了些,但当年盖也是用了心,这热炕屋子
里三间房两间就有,余的一间炕床则是连着厨房的炉灶,而且炕床旁边都还搭著可以简易
烧煮的小灶,冬日生活起来是方便许多,傅雪晴这个冬天开始,几乎都是在床边的小灶上
烧水烧菜,弄好了也直接搭著小桌在床上吃喝,反正这炕床大,放上小桌,再挤个三四个
大人也不成问题。
吃饱了人也困了,搬这两个大男人又替他们擦洗,还在雪地里来回走,傅雪晴实在累了,
一个人生活在这老宅实在不需要用到那么多间房,整间屋子也只剩这间房有把炕热著,这
时候要再去热另外一个炕床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他看两人都是男的应该也不介意跟他挤
,傅雪晴没有多想,去苏宁房里搬了另外一床被子,丢上炕热了热,又加了点柴火让炕温
度可以好好维持后,就钻进去被子里了,他身子小,挤上床去不占什么地方。
他在热气中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历?大夫说是习武之人,会不会是什
么大侠呢……啊,好久没跟人睡一张床了……阿娘还在时,冬天为了省柴火,他跟阿娘其
实也是挤同一张炕上,那时候阿娘总会比他早起,替他热菜……对了,大侠不知道吃不吃
得习惯馒头跟醃肉炒酸豆角?还有刚刚把家里剩不多的火腿肉给大夫一半了,他可没什么
存粮了,过两天可得要去采买一下,也快过年了,啊……这是阿娘走后的第二个年……他
也没想太久,一下子就睡的沉。
这一睡,直到天黑。
傅雪晴睁开眼,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奇怪怎么房里烛光已经点起,他眨眨眼,还想
在被窝里扭扭,就听见一把好听的声音低声道:“恩公。”
哎?傅雪晴跳了起来,只见热炕上原本昏睡的两个男人不知何时早已清醒,居然还知道那
两包衣服是给他们穿的,都已经穿戴整齐。
这人会动跟睡着就是不一样,忙了一个上午照顾,傅雪晴都还没仔细看过两人,烛光闪动
下,两个大男人那气质的确跟城里村里的人不一般,年纪大些的看起来颇有威严,五官端
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原本凌乱的头发是扎的整整齐齐,他受伤的腿伸长著,另一
只腿盘著,看着傅雪晴。
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傅雪晴猜他应该跟自己差没多少岁数,眉眼也是端正,跟年纪大的看
来十分相像,但更精致些,他的神情有些阴沉,却不能掩盖他是个美男子的事实,他也看
著傅雪晴,但他的动作很明显在护着那个年纪大的。
“你们醒了。”好歹也是在大宅里生活过些时间,又跟母亲在这乡野长大,傅雪晴人情世
故是懂得,他多少看出这两人身上带着的戒备,他说,“饿了吗?吃馒头?还有点热粥跟
醃肉炒豆角,家里东西不多,你们就凑合些吧。”
“……有劳了。”年纪稍大的些愣了愣,他对傅雪晴低了低头,表示了谢意。
傅雪晴跳下床,手脚俐落的把小桌移到了两人前面,端过馒头热粥还有小菜,又去拿了碗
筷,招呼他们吃。
原本还担心大侠们不习惯这种粗食,但大概是饿了,两个大男人第一口到最后一口都吃得
飞快。而他们动作虽快,仪态却是好看的,傅雪晴想可能大侠不只是大侠,或许还是有钱
人家的大侠。
“吃饱了等等那边有药给你熬著,要记得喝啊。大夫说是可以治你的内伤的。”傅雪晴也
不饿,他吃饱了才睡,睡了两个时辰肚子感觉还是涨的,他对年纪大的那个说道,对方一
听,停了筷子。
“恩公。”
“欸欸,别叫什么恩公,怪别扭的,我只是顺手捡了你们,没做些什么。这天寒地冻的,
任谁看到你们俩都会救助的。”傅雪晴搔了搔脖子,对这称呼感到不好意思,想起自己好
像还没介绍,居然一醒来就叫人吃饭,也是怪好笑,他说道:“我叫傅雪晴,这里也就住
我一个,村里一些人叫我小傅,或是雪晴,随便叫就好了。”
“吾名常……龙,这位是愚弟,常虎……京城人士。”常龙这么介绍。
啊,这个人在骗人。傅雪晴一听就知道这名字不对,但他也不戳破,毕竟大侠行走江湖也
是有苦衷吧。
反正人救了,接下来也就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傅雪晴摸摸热炕,喊了声常大哥,常二哥。
“多谢傅小兄弟相救,吾跟小弟出门在外遇到劫匪流落至此,要不是遇见傅小兄弟慈心相
救,恐早已归西。”常龙说道,并对傅雪晴说明了常虎因为意外,嗓子是哑的,还请他不
要见怪。
常虎对他点了点头,也就是表示了个意思。
见怪什么呢?哑了多可怜……傅雪晴想这个龙大侠客客气气的,但他也就一介平民百姓,
凑巧把他们从雪地里拎了回来,都是一条命,没必要这样子。但他也没多说这些,只是要
常龙也不用这样感谢。
“常大哥,别再谢了,这真没什么,我阿娘打小就教我做人要懂得互助友爱,反正只是举
手之劳,你们能被我顺手救了,也是福大,只是看常大哥跟常二哥气质跟我这破屋子不甚
搭,家里也就粗茶淡饭能招待,你们就先将就吧。”傅雪晴笑笑道,他天生笑脸,一笑起
来就暖人,常龙见他态度如此,原本有些拘谨的态度也渐缓了下来。
“遇到劫匪也着实倒楣,等常大哥你伤好些,行走方便,雪融后,我再带你们进城报官。
这段时间不嫌弃我这小地方,就先好好休养吧。”傅雪晴先将这话说了出口,明白告诉常
龙与常虎兄弟若要在这老宅里休养过冬他也是能搭口饭。
常龙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傅雪晴如此善心,连常虎也是诧异,两兄弟静了好一阵子,对傅
雪晴又是深深一躬。
这一躬又是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弄得浑身不自在,他嘿嘿笑了声,摸摸自己的脸,感到有
些不好意思。
常龙与常虎,就这么在傅雪晴的屋子里借住了下来。
傅雪晴为了方便,也为了节省柴火,没有再多暖一间房的炕,而是继续跟常家兄弟两人窝
在同一炕床上,这两兄弟看来也是好人家出生,但并不介意这些,反而对傅雪晴感到抱歉
,要跟他们挤一块。
傅雪晴说这又没什么,都是大男人的,但心里其实偷偷道,不知这两兄弟怎么练的,有时
候睡着撞到其中一人的胸膛,结实到让他都会疼。
并且也在心底偷偷的给常龙常虎这个一听就假的两兄弟起了个外号,大瘸子与二哑子。虽
然这称呼实在不礼貌,但傅雪晴想,也是挺合适的,这样私下称呼对他来说也多了份亲切
。
这期间大夫也来看诊了两回,他见多识广,见常龙兄弟清醒后的谈吐,私下跟傅雪晴说这
两兄弟出身看来不错,名字或许是假的,但京城的确有个常家,或许真有点关系,但他也
劝了傅雪晴诸事还是要多加小心注意。
这点温暖傅雪晴自是千万感谢,自从苏宁逝世后,任谁给了些这么点关心,都可以让他记
在心里暖心不已。
大瘸子与二哑子到底真实来历是什么傅雪晴不清楚,也不打算问,他想人家会隐姓埋名必
然有其苦衷,而这两兄弟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孤身一人更也没什么好骗取的,这大冬
天的,多了两个人陪也算解了些寂寞。
傅雪晴也才不过十六岁,丧母也才过一年,他独身一人生活,他怎么会不寂寞。
他没有跟常龙常虎说,其实他会决定帮助他们,有很大的原因是那天,苏宁的祭日,才刚
过一日。
他们或许该感谢的,是苏宁。是他的阿娘。
他看到雪地里躺着的人,那瞬间想起的是一年前他发现苏宁躺在地上受寒的模样。
亲眼看着一条与自己亲密的生命逝去的记忆太痛苦也太可怕,虽然他与这大瘸子跟二哑子
无亲无故,但他们在这世上也是有家人,也是有挂念他们的人吧?而今日若是苏宁还在世
,她也不会冷眼旁观放任两条命就在这冰天雪地中走了。
傅雪晴是苏宁养大的,他像她,也相望自己像她。
在他心中,那么好那么善良的阿娘一定不会对这两人见死不救,那么他也不过就是做了阿
娘会做的事情罢了。
傅雪晴想,他救了这两人,是在替苏宁积善缘,希望苏宁若有下辈子,能平安顺遂,快乐
健康的过一辈子。或是可以经由这些善缘让她到神仙身边,做个仙子,不要再下凡受苦了
。
* * *
常家兄弟就这样在傅老宅待了下来,常龙说了他今年二十有七,常虎则是十九,的确都比
傅雪晴大,常龙他们的衣物还没有丢,常虎从那堆脏衣服中掏出了小包,按照常龙吩咐的
给了傅雪晴一些银子,说是叨扰傅雪晴照顾的花费,那些碎银说多着实太多,平常人家拿
了这点银子,都能过个两三年了。
傅雪晴看了这么多钱推了三分之二回去,他知道他若太客气,也是不妥,但他的确不需要
这么多,剩的就当房租跟饭钱,还有给大夫的诊费,有了这点钱,又看两兄弟也不是真习
惯粗茶淡饭的人,他就多置办了些年货跟大米还有猪肉,并替他们添购了厚些的衣物。
去村里采买时常龙还让常虎跟上,常虎一开始不是很愿意离开兄长身旁,常龙受伤较重一
事似乎令他十分不安,他虽长得好看,却是阵日沉着脸,几乎是守在常龙身边,但常龙若
命令他做些什么,常虎也不会拒绝,他听着常龙的命令,帮傅雪晴扫雪整理家中,扛井水
烧柴,甚至还出外猎了些野兔子回来替三人伙食加餐,来回也不过花了半个多时辰,足见
他身手矫健。
几天相处下来,傅雪晴觉得这对兄弟也是挺奇妙的,常龙对待常虎如兄如父,常虎也的确
十分依赖这个兄长,他虽不能言,但常龙却都能读懂他的心意,两兄弟间看来情意深长,
彼此友爱,这点让傅雪晴多少有些羡慕。
他有兄有姐,却如同没有。
走去村里的路上,傅雪晴或许是太羡慕了,也或许是仗着常虎不能说只能听,他不自觉的
吐露了些自己的身世,常虎一路听着,原本对他有些冷漠的态度松了些,待买到常龙常虎
兄弟的衣物后,傅雪晴把用油布包好的衣服塞到常虎怀中,对他笑道:“常二哥,兄弟间
像你们这样,真好。”
常虎一手抱紧著那沉沉的棉袄,突然用手摸了摸傅雪晴的头。
“哎,好像被个哥哥摸了一样。嘿嘿……”自从苏宁不在后,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揉着脑袋
,傅雪晴有些害羞,却也感到高兴,但他毕竟十六岁了,有些男孩这年纪都成家了,他揉
揉脸掩饰开心,明知道常虎回答不了,仍自顾自说道:“等等去买只鸡,给你们熬个汤补
补,常二哥,你喜欢吃鸡腿吗?我娘在的时候,只要有鸡腿总会留给我吃,但她明明自己
就爱吃……我呢,其实最喜欢啃鸡翅,但我娘总以为我骗她……”
那天晚餐,常虎把两只鸡翅都塞到了傅雪晴碗中。
* * *
家里多了两个人的感觉并不差,常龙腿虽有伤,大多时候都是在静养,可他见多识广,他
看傅雪晴识字也算得上聪慧,闲暇时便教他些他未曾学过的诗词,甚至不少深奥的经书典
籍他也能讲解的清楚易懂,乡野传闻更能说上一二,他还让常虎去挑了几块木头,花了几
日功夫,刻了一组棋盘,教了傅雪晴如何下棋。
他棋风凌厉,每一步都不会手下留情,也不顾傅雪晴是新手,常常将他杀得片甲不留,跟
他那温文儒雅,谈吐有礼的形象又不太似,若不是傅雪晴见他坐卧床上也能打上几套拳法
活络筋骨,还真以为他为人就像表面那样温和。
常虎则是自那趟村中采买后对傅雪晴亲暱了起来,比起常龙的喜怒不言于色,看似温和实
则有距离的态度,常虎真性情许多,他不高兴时就是沉着一张脸,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贴近
著对方,他讨厌村里几个看到他就脸红尖叫的女孩家,就连笑也吝啬,可常龙一喊他,他
就像只乖巧的小狗窜到跟前,傅雪晴若是唤声常二哥,他虽还是没什么表情,可眼神看得
出来温柔许多,他口虽不能言,但一举一动实在十分好了解。
这两兄弟一个瘸一个哑,一个看起来像日光温暖但其实性情藏得深,一个像冬雪冰寒,性
情却真的藏也藏不住,倒是有趣。傅雪晴日日跟他们相处下来,也忘了往日寂寞,一转眼
,年就到了。
虽然手中有常龙给的银钱,但傅雪晴也不爱铺张浪费,该办的年货没有太夸张,该有的简
单就好,而要置办年菜,他也没有苏宁跟老婢的功夫,虽然独居一年也磨了些手艺,他还
是不敢太自信,跟村里的大娘拜托做了几道大菜,他自己做了些基本的简单菜肴,想想就
是买瓮酒来增点年味了。
除夕夜,常虎看到桌上有酒,眼睛都亮了。
常龙则是笑笑,说傅雪晴有心了。
“这大过年的,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好菜,只能添点酒水,两位不要嫌弃才好。”傅
雪晴边说边替两人斟酒,他自己倒是不喝,苏宁以前就没让他沾过,他也没有想碰的意思
。
反倒是常龙替他斟了杯,“怎么可以主人不喝,我们这些客人随便呢?”
看到杯里黄澄澄的酒液,扑鼻而来的桂花香,傅雪晴想起他买这酒时,酒舖老板说这酒本
身味道不呛,好入口,他也不好意思让常龙常虎兄弟干等,便举起手跟着一起干了。
入口的酒是温醇的桂花香,有些微辣,但更多的是甜,滑过喉咙进到胃里,不多时便暖了
全身,傅雪晴舔舔唇,没想到这酒也是挺好喝的。
常家兄弟看来也很满意这酒,常龙赞道这小村的酒舖酿这酒的手法精实,倒是一绝。傅雪
晴笑笑,他也不好意思说其实这整桌菜加起来也没有这酒的价格,常龙给他的银钱有四分
之一都拿来买这酒了。
常虎则是满意的又添了杯,他吃喝东西起来总是十分专注,细细品味,看常虎满意的模样
,傅雪晴也感到开心。
暖炕上,三人觥筹交错,在这大年夜里,常龙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他靠着傅雪晴替他整的
软垫就著酒水讲了一段乡间轶闻。
常龙声音低沉好听,他讲起故事来语句间带着独特的节奏,十分引人入胜,傅雪晴听着听
著,有些困了,却又想将故事听完,不知不觉人也趴下了,常虎手一揽,将他拉到腿上靠
著,第一次品酒,整个脑袋晕沉沉的,傅雪晴也没有多想,小脑袋瓜贴上常虎腿上也不下
来了,用着因想睡而溼润的眼睛看着常龙。
烛光下,常龙本来有些严肃的脸庞看起来温和不少,人本就是爱美之物,饮过美酒,吃过
热食,又就著这样俊俏的脸蛋好听的声音享受着故事,身子暖烘烘的,傅雪晴开心到瞇著
眼傻笑听着。
“……那许家兄弟在那次后,尽释前嫌,长携幼,幼敬长,和和乐乐的将家业壮大。”常
龙说了一个兄弟们齐心打鬼的故事,实在精彩,而听到结尾处,傅雪晴却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着实让常龙常虎吃了一惊。
少年哭也不是大哭,而是憋着气,豆大的眼珠从大眼睛中就一直掉出来,憋到憋不住了,
他忙呼吸几口,又可怜兮兮的继续哭着,话也不说。
常虎急得手足无措,他忙拍著傅雪晴的背,然后惊恐的看向大哥,向他求救。
常龙还真没想过一个小少年能哭成这样,惹人心疼,而他看得出傅雪晴明显是醉了,他想
想把人从常虎腿上接了过来,只顾著哭得少年也任着人抱,甚至还主动把头埋进常龙怀中
。
常龙抱着这明显太过瘦弱的少年,低声问,“雪晴,怎么了?你有什么委屈吗?”
平素他都喊傅雪晴傅小兄弟,倒还是头次这样亲暱叫他。
傅雪晴一愣,他抬头看着常龙,眼泪仍旧掉没完,也不回答,就是咬著唇。
“这大年夜的,哭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说出来给吾听听。”常龙倒是十分有耐心,
他摸摸对方哭到发热的脑袋,倒觉得平常这个表现太过能干的小少年此时这样很可爱。
“……常大哥,你真好。”傅雪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倒让常龙一怔,而他又马上看向
常虎,“常二哥也好。兄弟像你们这样真好。”
“像许家大哥跟许家二哥许家小弟那样也很好,很好……呜呜……他们的阿娘也还在……
好好……真好……阿娘……我想阿娘……阿娘……雪晴想你……”
傅雪晴越说越伤心,哭到呼吸都乱了,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压抑得那么痛苦,也不清楚自
己其实还在伤心,还在难过,这一年里他总是跟自己说要多笑,说要过得开心,但是一个
人那有可能真跟自己说要开心,就能真的开心?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在笑着的时候是真诚的
在笑着的?
这一年来的寂寞,痛苦,伤心,难受,就在酒中尽现了。
伤心的人容易醉,痛苦的人酒后总是会不小心吐了真言。
傅雪晴抓住了常龙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作苏宁,吵着要他摸头。
“阿娘,你快像以前那样摸孩儿的头,称赞孩儿,我会醃菜了,也会做火腿了,还有还有
,年夜饭也会做了,虽然有些丑,可是衣服雪晴也会缝了……今年白菜还种得很漂亮,可
以不要让你那么辛苦了……阿娘……”
常龙苦笑着,他没想过自己这生中居然有机会当一次别人的阿娘,但跟一个失恃又喝醉的
孩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他轻轻摸著傅雪晴的脑袋,不知何时,常虎也到一旁轻拍著少年的背。
“你很好……雪晴,乖孩子。”常龙有些别扭的说道,他甚至从没有这样赞美过弟弟。
被这样抚拍著,又听到这样的赞美,傅雪晴开心的笑了。
“我是乖孩子……阿娘……阿娘……阿娘,雪晴乖孩子想你……”呢喃著,又过了一刻,
傅雪晴在常龙的怀中带着泪熟睡。
好好一个除夕夜,就这样被他闹了过去。
但常龙跟常虎并不在意,常虎小心的将少年抱起放进棉被中安放好手脚后,还有些不放心
地轻摸著对方脑袋,等确定傅雪晴真的睡熟后,他又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打了温水,替少
年擦了手脚脸蛋,松了绑着的头发,被那么舒服的照顾著,原本还睡到有些眉头紧蹙的人
表情也放松了起来。
常龙在一旁看着弟弟的举动,陷入了沉思。
“戚言。”常龙喊著常虎,俊俏的青年在烛光照映下看向了常龙。
他口不能言,可常龙从他的目光动作中,总是能了解这个弟弟在想些什么。
“这孩子,挺好的。”常龙静了半晌,这么说道。
常虎重重的点了脑袋,他动着唇,虽无声,但那唇语常龙读得明白。
‘很好,很乖,惹人疼。喜欢。’
“呵。”常龙一笑,他招招手,要弟弟靠过来,常虎乖乖的靠了过来,伶俐的替他倒了酒
。
常龙一口饮下那杯酒后,伸手弹了弹常虎的额头,被弹得莫名其妙,常虎摀著脑袋,不解
的看向兄长。
“吾也喜欢。”常龙这么说,常虎顿时眼神发亮了起来。
“再一杯吧。”常龙看着常虎开心的模样,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喝着。
漫漫长夜就这么过去,天光微亮,傅雪晴睁开双眼时感到脑袋瓜一阵疼,然后手脚好沉,
等他整个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常家兄弟夹在中间睡着。
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傅雪晴眨着眼想着,一瞬间记忆涌上脑中。
曾听过有人醉酒闹事没有记忆,但傅雪晴明显不是这样的体质,
……天啊……一个男人这样也太丢脸了吧!还抱着常大哥喊阿娘!还让常大哥安慰他!他
还跟人讨要抚摸……浮现的种种记忆羞耻到傅雪晴想举起手摀住脸,或是冲去外头雪地上
滚两圈冷静一下,但常虎抱紧着他,根本没办法动作。
而且比起这些尴尬的记忆,让傅雪晴更难受的……他晨勃了。
怎么会这样?还要不要让人活了?少年小心的动着身子,妄想从两个大男人前后包夹中逃
出,健康的男人一早有这状况也是难免,傅雪晴跟常龙常虎兄弟同住这段时间起早时也不
是没发生过,但炕床大,虽然睡觉多少会因为姿势关系碰撞到对方,可平素起床也没有这
样子。
“嗯?”就在傅雪晴妄想不会吵到常家兄弟时,他背后本以为熟睡的常龙低哼了声,居然
伸手抱住了少年的腰,“去哪?天才刚亮……哎。”
这一抱就算了,常龙的手太大,居然就摸到了傅雪晴挺起来的阳具,虽然隔着一层衣物,
但硬在那儿的东西那么明显,常龙也是个男人,怎么会不清楚那是什么,那声“哎。”多
清楚的告诉傅雪晴,常龙知道他晨勃了。
少年都快哭出来了,昨夜的哭若是酒醉忆起种种伤心,现在真哭出来就是因为羞耻了。
“常、常大哥……对不住……你、你先放……”
“嗯,这没什么,吾也硬着呢。”常龙没有放开少年,反而是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他身
材高大,一贴紧几乎要把傅雪晴整个包裹在怀里,而诚如所言的,他也的确是晨勃的状态
,硬挺的性器贴紧著少年的身体,挤在同一个被窝里,那热度实实在在的告诉著傅雪晴,
对方跟他一样。
“……那、那常大哥你先方便……我去……”少年涨红了脸,都要搞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
了。
“说什么呢,下地多冷,一起吧。”常龙说。
“喔,好……一……咦咦咦?”傅雪晴还没反应过来,常龙已经把常虎的手给扳开,将少
年翻过了身,变成跟他面对面的状态,少年睁大着眼,看着离自己很近的男人脸蛋,那散
落的头发,轻松惬意的表情,都让这平时看来严肃的面容此时有着莫名的性感。
接着那双宽大的手俐落的解开了少年腰带,毫没有犹豫的将少年挺翘的阳具掏出来握在手
里。
噫。傅雪晴哀了声,全身因为慌张惊恐而僵硬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更让他感到羞耻的是
,他那不受控制的阳物居然因为这样更硬了。
“嗯,这反应挺好。”就著天光薄色,常龙看着少年涨红的脑袋瓜,捧著对方沉沉阴囊,
摸了下那硬挺的阴茎,笑了笑。
好好看。傅雪晴并不是头次看常龙笑,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真,不像是戴了层面具
似的拘谨微笑。
常龙的长相没有常虎那样精致漂亮,却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一笑起来实在不得了,
少年被那笑容瞬间蛊惑,又被那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催眠似的喊了声,雪晴。
雪晴。乖孩子。
那声乖孩子多戳人心窝,昨天夜里,常龙就是这样安慰着他,红了眼,少年全身除了阳具
外都软了,只能任著常龙揉搓。
不知是否与年纪经验有差,傅雪晴头次被别人服务,常龙的动作比起他自己弄起来要舒服
许多,那每一个力道都摸在点上,少年禁不住的呻吟出声,连裤子整件被背后不清楚何时
醒过来的常虎脱掉都没有意识到。
等少年回过神来,他早已全身被剥得精光,前面是常龙坚实的胸膛,身后是常虎细致温柔
的爱抚,他的阳物跟成年男子胀大的阴茎被握在一块,胸前的乳粒被揉捏,那舒畅的快感
让什么经验也没有的他只能无助的哭喊著。
傅雪晴握著常龙粗大的阳具,都不知道该怎么撸了,而身后常虎那也不小的东西挤进他双
腿间摩擦着他的会阴,撞击着他的精囊,那样的感觉让少年不知该说好还是奇怪还是难受
,这一切的刺激来得太冲击太突然,他迷茫间,只能喊著。“常大哥……呜……常二哥…
…”
“乖。好了,快好了……”常龙也被逼出了一身热汗,他吻著少年汗溼的脸庞,极其有耐
心抚摸,引导著对方要如何带给自己快感。
常虎则是吸啃著少年光滑的颈背,在少年双腿间抽插挺动的动作丝毫没有慢过,他虽不能
言,一点声音还是能够发出,但也是在这次,傅雪晴才头次听到他的声音。
那是十分粗哑,一听就是整个坏了的嗓音。
啊,啊,啊。常虎只能发出这样粗糙的声音,但那每一声都听得出他的渴求,他的急切。
听到傅雪晴都心疼了。
太多情绪冲上脑,又被夹在两个大男人中间被撞击著,摩擦著,抚弄著,少年爽到射出来
后脑袋是一阵晕眩,然后他也分不清是谁先射出,只知道常虎的精液黏满了他的腿部,他
的肚子上满是常龙刚刚射出来的体液,浓郁的精液与汗水味道蔓延在鼻息间,傅雪晴都不
知道原来做这件事情可以舒服成这样。
“雪晴,乖孩子。”用沾满白稠液体的双手揉着少年臀部的常龙,看着还在失神的少年,
笑笑的又说了这么一次。
这人为什么笑起来这么好看?
……不对就算好看……这人是个衣冠禽兽。少年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蛋,双唇被吻住时
,脑中飘进了这么一句话。
而当常虎不知怎么又硬起来的粗大阳具又插进少年已经有些发红的双腿间时,他脑中飘出
了第二句话——两兄弟都是禽兽。
除夕夜,下了一夜的雪,而这大年初一,是个大雪出晴的好日子。
那一年,傅雪晴再也不是一个人。
(完)
谢谢看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