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无从解释 1 (微限)

楼主: lizhen21 (狸牲)   2020-02-22 02:20:02
1
  电梯里,梁嘉韫站在楼层按钮前,没有看后面的窗户。小时候最喜欢搭有窗户的电梯
,对完全封闭的电梯本能地感到不舒服,长大后却淡忘了自己的喜恶。
  到三楼的时候门开了,可是空荡荡的。梁嘉韫按了几秒,才放开手。门慢慢关上,
一线夹缝中出现一个从容的人影。他又按了开门。
  两人视线都避开了。梁嘉韫余光里,虽然他一直低着头看手机,但长得满好看的,
而且同校(穿着运动服)。不过就算同校,有时候也只会有一面之缘,缘分这种东西真让
人心寒。
  一楼了,梁嘉韫默默地按著开门,然后目送他离去。没有想像中的道谢,有点失落

  外面天色很黑了,毕竟是晚上九点。风很大,塑胶袋在广场的天上乱飞,梁嘉韫站
在那看了很久,袋子飞来飞去颇具娱乐性。
  然后他走了,混迹在行人中穿越没有号志的斑马线。
  火车站附近其实是很有草莽生命力的地区,或许可以这样说吧。不过以别的角度来
看,也可以说是乱。因为是尚未整治过的地区,所以保持了部分的原貌,是人们各自生活
之后自然而然出现的模样。
  假日中午或晚上走在路上,移工的人群总是占了大多数,急促的字句、异国的脸孔
、有时是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不同时空。有时候梁嘉韫会想着这是否也是一种时代的景象
,五年十年后就再无此盛景。说不出是好是坏。
  车站门口有零零落落的几台出租车。梁嘉韫走上有点长的宽阔楼梯,经过走道边几
个坐着的人,再经过过大厅里很多坐在椅子上的人,拿出悠游卡再放进口袋。
  明亮而有点老旧的地下道里,稀疏地走着几个人。因而梁嘉韫一眼就看到电梯同学

  电梯同学的头发理得极短,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十分挺拔。他就像一只漂亮
的小动物,在梁嘉韫眼前醒目而自在地晃来晃去。
  看到他往左边的楼梯上去了,梁嘉韫犹豫了一下还是照惯常往右边走。于是他们就
第二次分开了,但梁嘉韫又觉得这是最后一面。
  坐在火车上,梁嘉韫因为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摆而直盯着婴儿车上的小孩看,那小孩
留着清纯的西瓜皮,看起来比坐婴儿车的年纪要大了点。其实他有点希望小孩能跟他对到
眼或者笑一笑什么的,但他就跟空气一样完全没有引起注意。
2
  梁嘉韫或许是个丰腴且阴柔的名字,他却是个高瘦的男生——瘦到在别人眼中只剩
“瘦”这个字,连五官都模糊了。(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绝不是什么歪瓜劣枣。)
  这名瘦子有着一头天真而愚蠢的小卷发和棕色的眼睛,他怀疑自己祖上是西班牙或
荷兰人之类的。不过其实那些都是whatever,他的存在大概就如便当上的橡皮筋般平淡无
奇。
  他只是一个讨厌补习而经常在补习班虚度光阴的人,不过他喜欢搭火车,补习去回
都可以搭火车,意义和快乐程度比补习这个目的要高出许多。至少在两地之间移动时他感
觉是自由的。
  在遇见电梯同学的接下来八周里有七周在火车站遇见他有三周和他搭同一台电梯。
无论他再如何对周遭漠不关心,大抵还是认得出梁嘉韫这个人吧。
  于是第九周时,梁嘉韫深思熟虑后决定要和他搭话,至少问问他是叫什么名字。但
不知是错过了还是他没来,梁嘉韫有点失落。
  第十周,梁嘉韫坐在月台的木头长椅上,看崭新闪亮的列车呼啸而过。然后他想,
坐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晚上坐在那样的车里?区间车和对号列车
感觉像不同世界。没看到电梯同学。
  第十一周,他在火车站附近的葱油饼摊子前看到电梯同学。听说那家很好吃,不过
容易腻。他看了一眼等待中的电梯同学,或者说矫情地根本没看,就走过去了。
  梁嘉韫挑定了门旁边的座位,舒服地倚靠在身侧的透明塑胶板上。过了一会,电梯
同学从别的车厢走来,出乎意料停在门边,相当自然地靠到塑胶板上。梁嘉韫就在另一边
,两人隔着透明、一公分不到的板子靠在一块,显得异常亲密。
  梁嘉韫虽不敢说先前对他全无什么非分之想,但现在这种情况,简直太害羞了。梁
嘉韫基本不太会脸红,可是他感觉脸上微微发烫。为了掩饰,他拿出手机胡乱翻著照片,
假装一切如常。翻一翻还是把萤幕关了,看向对面窗户外几乎不可见的灯火。
  “喂。”梁嘉韫小小地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电梯同学。“我在学校都没看
过你,你几班的啊?”
  “201。”梁嘉韫处于惊吓中,木木地回答。心想他的声音比想像中要低沉,却也
不是混浊稚嫩的少年的低沉。
  “喔,我219,不同楼难怪遇不到。你有IG吗?”电梯同学随兴地拿出手机问。
  “有,不然我去追你?”这时梁嘉韫才稍微抬头正眼看他,发现他整整黑了一阶,
实在费解。电梯同学笑笑,把手机拿给梁嘉韫看。刘申,自介只有这两个字。
  梁嘉韫和刘申aka电梯同学。
3
  这班区间车终站在湖口。梁嘉韫想了一下湖口在哪里,但实在一时想不起来。广播
班次名称,没说湖口,说了新竹。这种少见的终站,大概是自强号莒光号之类的车吧。没
想到来的是区间车。
  上了车,很奇妙地觉得气氛不太一样。不过说起来每班列车气氛是不可能相同的,
因为每辆车上的人总不会都是同样的,意识到这件事,倒显得每次的搭乘都别具意义。
  撇开这些感慨不谈,梁嘉韫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座椅是绿皮的,软软的
而且没有间隔划分座位。
  “这里是中坜吗?”隔壁的阿嬷忽然问。
  梁嘉韫稍微偏向左边,点点头。
  阿嬷又问了一次,梁嘉韫这次直接转过头去,点头,肯定而且结构完整地回答阿嬷
的话。阿嬷戴着大大的太阳眼镜。
4
  今天恰巧碰上了大停电,补习大楼底下呈现非常壮观的景象,具体形容就是整栋楼
里的学生都被放出笼了。可能是在等人接送或是在联络别人,这一大堆人散散乱乱倚在墙
边坐在阶梯上或者四处走动。不过梁嘉韫刚提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炒饭过来时,除了迟钝地
感觉人稍微多了点也暗了点外,倒是没发现出了什么事,正想往楼里走去。
  刘申迎面而来,梁嘉韫打招呼前刘申就先叫住他:“你知道停电了吧?我看你们补
习班也不用上课了。”
  “啊真的?这么好喔。”梁嘉韫呆看了刘申一瞬,注意力不自觉被他变得很黑的模
样吸引。回过神,赶紧拿出手机要上补习班粉丝页查看。
  刘申拍拍梁嘉韫的肩膀,说:“赚到几个小时,不过爽完了该上的课还是逃不掉。
”然后他就走了。
  拿着手机目送刘申高瘦的背影,看他一派悠闲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实际上这人散散的感觉相处起来没什么距离。经历了数周求而不得的煎熬,梁嘉韫
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很好。
5
  梁嘉韫拿着热腾腾的可丽饼,坐在路边石椅上,吃相难看。遥遥望着数层楼高的名牌
运动鞋店,既觉得那是合理的存在又觉得是突兀的物质象征。削成细丝的生菜掉到衣服上

梁嘉韫迅速捡起来吃掉。
  曾听说有人心情不好就买机票出国,那种用钱和行动的洒脱让梁嘉韫很羡慕,身为
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学生,洒脱的极致大概就是偶尔买买六十块的饮料吧。照理说他应该
心情好的,因为和电梯刘申颇有进展,但今天就是郁闷,郁闷到觉得随便死掉也没关系。
买完了可丽饼,他就去买了一杯六十五块加了一大堆鲜榨水果的水果茶,坐在路灯下的石
椅吃饼。
  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好多是高中生。等火车的时候也一定有高中生。他也是高中
生。大部分这个年纪的特质是脑袋空空虚荣心爆表外加发情,而且通常等不及想长大。他
真想给发情画个底线,虽然说人一生几乎大部分都可以发情,但这十几岁的年纪,算是一
个小高峰。一切简直像有人拿着拉炮往你脸上喷彩带,然候闻著那烟硝味竟感到那是春的
气味。
  更直接的说法是,有时候他看着刘申,脑袋里就会出现刘申把他压在墙上干的画面
。两个精赤肉欲的身体和一堵黑黑脏脏的水泥墙。不过那想像没多写实,肉色和水泥色是
主体。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又会质疑起自己,到底渴求的是性还是恋爱?发春是纯粹对性的
追寻吗?可是有时候他又会俗滥地觉得寂寞,半夜因为胡思乱想而失眠的三点半,会特别
想要抱抱特别喜欢的那个他,甚至随便一个人都好。
6
  有一次刘申和他一起等火车,那时候很晚了,大概十点,刘申忽然说:“你身上的味
道像是读书人的味道。”梁嘉韫随口回答:“你说中药味喔?”刘申想了想,没接话。
  梁嘉韫从小就喜欢喝乌梅汁,曾经还严重到几乎把乌梅汁当水喝。有些人天生讨厌
中药味,而他天生就喜欢。乌梅汁真的是神奇的饮料,甜甜的又酸酸的可能还有点苦苦的
,深咖啡色的样子有点不招人喜欢。他不喝便利商店那种瓶装的,那种感觉就是工业制品
,即便他也喝不出什么不同。
  他人生中的乌梅汁全盛时期,是妈妈常上市场的时候,有一个摊子专卖乌梅汁,不
过后来突然就不见了。接下来的日子他逐渐转为喝茶,他喝茶极不讲究,只要不加糖他什
么都可以。甚至有时候会让爱茶的人觉得匪夷所思,他一个茶包可以冲十次,冲到第八次
就开始泡在杯里不拿出来;一壶茶常人泡三次就要换了,他喝淡茶,热水在壶里顶多停五
秒,可以冲到自己都数不清几次、茶汤和水一样只剩一点点茶味和颜色。
  所以他会说喜欢乌梅汁,不会说喜欢茶。他把茶当水喝,他糟蹋茶。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明明他已少喝乌梅汁,身上还是有股幽幽的中药味。自己是闻
不到的,是旁人多次提及这件事他才晓得。那股味道,可能隐约有点儒雅的气质吧。
  关于乌梅汁,让他想到一个人生中颇为重要的记忆。说来初次体认到自己大概是个ga
y是在国小三年级,也就是爸妈尚且有婚姻关系,刚好妈妈也常常上市场买菜、买乌梅汁
,仿佛是家庭主妇的时候。
  那时候班上有个男生,黑黑帅帅的,很会踢足球。天天穿钉鞋来学校,还有正绿色
的长袜,每天放学留下来和球队一起练习。梁嘉韫跟妈妈哀求过要加入那个球队(其实是
课后社团),但家里实在没钱,就不了了之了。那个球队里的小孩,大多是住山上别墅豪
宅的富人家,一个个都有有股资产阶级的洋气。听说那球队的教练还是个美国人,每天放
学就听见那个大叔大吼大叫的,像是在看世足赛一样的狂热,满嘴 yes, come on, Peter
, Jenny, Nicolas。梁嘉韫天天都留下来,坐在远远的矮榕树下,看他们练球。
  偶尔那同班的小帅哥在场上奔跑,踢进一颗球,口中喊著梁嘉韫听不懂的英文
,他就觉得快乐。
  有一次班导在课堂上说:“你们知道什么是gay吗?”早就知道了,男生爱男生嘛,
梁嘉韫心想。“那你们知道什么是蕾丝边吗?”梁嘉韫心中浮现了一幅轻飘飘粉红蕾丝飞
舞的画面,好像是女生爱女生吧,他有一次看到有两个女子牵手走进大卖场的厕所里,妈
妈说她们是情侣。不过关于男生爱男生这件事,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直到有一天,打躲避球的时候被那小帅哥狠狠地一球打中肚子。平常梁嘉韫自己也是
个打球非常狠心的人,对自己也颇为狠心,被打中也不过是笑笑地走到外场去。但是那一
次基于某种他不知道的理由,疼痛之外,一边看着小帅哥就通红著脸一边哭出来了。他还
记得那有多难堪,所有人都停下来,围绕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心他,让他感到屈辱地围
观他觉得很隐私的时刻。小帅哥呆呆站着,想来是无所适从,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走到梁
嘉韫附近,推开围在他旁边的人,怯怯地问:“我陪你去保健室吧?”梁嘉韫得救般地点
点头,又有点窃喜。
  他们在去保健室的路上没说什么话。梁嘉韫也不哭了,沉默且紧张地跟在小帅哥旁边
。小帅哥站在保健室门口,像是鼓足勇气一样快速向梁嘉韫说了对不起,然后安抚地轻轻
拍了两下梁嘉韫的头顶。梁嘉韫那时候心跳之快,即使到了十七岁也还能回忆。梁嘉韫坐
在有椅背的木头小凳上,掀开衣服给护士阿姨擦曼秀雷敦。小帅哥做错事般缩在一旁的窗
户边等他。梁嘉韫感到幸福。
  后来小帅哥可能基于某种善良的愧疚心理,经常会偷偷塞给梁嘉韫一些糖果饼干之类
的零食,还会一脸忧心地叮嘱他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些零食都是进口的别致东西,梁嘉韫
从来没有吃过那样新奇又好吃的零食,再加上是他很喜欢的人送的,每次吃著都很快乐并
且甜蜜。如果男生爱男生就是像这样,那他觉得,也挺不错的。
5
  平常看不出来,其实刘申是个异常整洁的人,不是洁癖的那种整洁,是有种整洁的
天赋。
  某次下课遇到刘申,找梁嘉韫去吃消夜。他们坐在店门口的座位,梁嘉韫吃梅粉薯
条,刘申吃蚵仔煎。刘申那份蚵仔煎上淋满了淡红色的酱汁,水水地流淌下来,在盘底汪
了薄薄一层红。
  刘申慢条斯理地吃完,桌上没喷到一点酱汁,酱汁里也没有任何遗落下的菜屑。反
观梁嘉韫,只是吃个简简单单的薯条,桌上却掉了没插好的薯条和碎屑,旁边还摆着一坨
卫生纸。梁嘉韫顿时感到一阵难堪。
  后来又有一次他们去一间咖啡店(梁嘉韫心里的疑问是:我跟你有那么熟吗?不过
他对这件事确实非常开心),当然如果不是刘申请客梁嘉韫完全不会去那种店。梁嘉韫点
了什么不重要,刘申点了丹麦烧饼夹生菜沙拉,梁嘉韫望着那酥酥油油的烧饼,以看好戏
的心态偷偷笑了。
  结果刘申那边,依旧完美地整洁,不仅馅料都没有掉出来,连一点烧饼屑也没有。
刘申就只是轻轻松松地吃完。梁嘉韫赞叹不已,几乎想给他起立鼓掌。
  在吃的方面外,刘申全身上下也都是整齐干净的,头发永远都是极短、指甲永远都
是留着一点点一点点白边、制服运动服从来都没有沾到东西过、鞋子不新不旧但也不脏。
  这样一个仿佛清新得像是山风般的人,让梁嘉韫意外的是,他抽菸。当然作为一个
普通朋友,他没有置喙的余地,而抽菸也并不和整洁相悖,但对梁嘉韫而言完全脱离了对
刘申既定的想像。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抽菸是在一个停满摩托车的阴暗骑楼,梁
嘉韫上课前得空四处乱晃,正好就经过了那骑楼,他远远就看见有个人靠在墙边。
  走近了,才发现是刘申,正十分自然地抽著菸。可能是惊讶不受控制地显在脸上,
刘申似笑非笑地说了声抱歉,走到旁边垃圾桶,不知怎么弄的把菸熄了丢进去。
  “不抽了。”刘申笑笑走到梁嘉韫身边,他穿便服。
  刘申说他阿嬷家在附近,问梁嘉韫要不要去。梁嘉韫索性翘课了。
  沿着骑楼走了好一段,青蓝色的铁卷门上写着歪歪扭扭的“禁止停车”四个字,
刘申打开铁卷门右边的侧门,上面有些浅浅花纹的白铁门看起来新得有点格格不入。刘申
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睛瞇得细细的,拉着铁门等梁嘉韫上去。进了门里面,是一个坡
度有点大的向上楼梯,阶梯上贴著陈旧的淡青色透著米色的釉面磁砖。楼梯很窄,唯一的
光源是尽头壁癌严重的天花板上凸出的一个灯泡。尽头的左侧是一扇亮面的木门,下半部
是浮凸出来的雕花。
  打开门,一股陌生、陈朽的气味扑面而来,混著点传统市场菜叶、鱼、肉腥腥生
生的,再加上桧木、樟脑丸、万金油之类,混成了一股“粥”的味道。刘申打开门边的鞋
柜,拿出一双全新未拆封的旅馆布拖鞋,拆开塑胶袋把拖鞋给他,说:“你将就穿吧,地
板有点冰。”
  酒红色的沙发有些地方微微脱皮,已长年被人坐得松松垮垮,上面凌乱地放了一
条毛毯,仿佛人只是暂时从沙发上离开。
  “你外婆在家吗?”
  刘申摇摇头说:“不在,不知道去哪了。这时间应该在家的啊,我还想说顺便来
吃个晚餐。”
  梁嘉韫随便应个声,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陷进去的瞬间吓了他一跳,沙发里面
好像没了内脏,松垮垮地把人拉住。沙发的塑胶皮龟裂的地方刺刺的,印在他手掌上。
  刘申哧溜一下把学校外套脱了,这么冷的天气里面竟只穿了长袖运动服,梁嘉韫
瞥了一眼正准备移开视线,只见刘申背对着他极其自然地脱掉上衣,那瞬间在梁嘉韫眼里
扩大再扩大,他只看见肉身里的游鱼静静将鱼背浮出水面,又静静隐入水中。梁嘉韫痴看
著,体内有股打火机火苗尖端般轻烧的骚动。刘申捞起挂在沙发椅背上的薄衣服,很快套
上。他转过身看梁嘉韫在发呆,解释一样地说:“我最近有点躁热,受不了穿太多衣服,
又口干舌燥的。”梁嘉韫这才稍稍回过神,文不对题地说:“你的背有肌肉耶,好好看。

  刘申转过身来,在黑暗中微微地笑,那笑容在梁嘉韫眼里看起来有点诡祕、有点
诱惑、有点欲望,但是转瞬即逝,大概只是光线变换造成的错觉罢了。刘申撩起自己的衣
服,坦荡荡地说:“我也有腹肌喔。”他的腹肌很漂亮,线条很劲、很自然,不会像是冰
块盒一样匠气。
  梁嘉韫帮他随意哦几声起哄,抱持着复杂的心情细看了两眼,然后刘申就把衣服
放下来,跑去做别的事了。梁嘉韫啪地倒在沙发上,身下压到原本放在上面的毛毯,恭恭
敬敬抽出来丢到旁边去。梁家韫隐隐感到害怕,害怕刚才面对刘申本人,不受控逃出来的
欲望,那种欲望本该是躲在他的不见光的心里面,在最私人的时候才能偷偷拿出来看两眼
的。心神不宁地滑了一会手机,他把萤幕关掉,看刘申在干嘛。刘申坐在餐桌前面写东西
,看起来可能是物理数学一类,他看起来很苦恼,停在同一个地方很久。梁嘉韫也跟着看
了很久,看着看着越来越困,睡着了。
  醒来看了一下手机,没睡多久,十多分钟而已。这里的时间像是特别缓慢,宁静
而几乎停滞。但也静得让梁嘉韫想一直躺在这张塌陷的沙发上,再也不离开。刘申还坐着
,拿自动笔戳自己的太阳穴。梁嘉韫扭动一下身体,骨头喀喀作响,爬起来走到刘申旁边
看他读书。
  梁嘉韫不想吵他,所以就没说话。良久,看刘申还是卡在同一题数学,才小心翼翼地
问:“要我教你吗?”
  刘申舒展开紧皱的眉头,露出他惯有的清澈笑容,说:“好啊。”
  洁白反光的纸上没有橡皮擦屑,只有擦得干干净净的凹陷笔迹。梁嘉韫看了一下题目
,很快就想好该怎么教刘申了。这个题目前几天他才作过,还有一些依稀的印象。梁嘉韫
的数学是他所有科目里面最擅长的,他觉得数学这种东西倒是最诚实,只要有一点灵感、
聪明和练习,就可以踏踏实实掌握。在学校常有人来问他数学,教别人这种事,也算是熟
练。
  简单解说了一下整个题目的解题要点,刘申也颇为灵光,很快就知道要怎写了。于是
梁嘉韫又躺回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发呆。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翘课来刘申
的阿嬷家,但实在不想离开这宁静、私人又接近刘申的地方。感觉好像梁嘉韫被允许进入
刘申的人生中更隐私的一小部份了,刘申这个人,关于刘申的家庭。
////
其实是算是旧文了,有一部分已经在POPO上发表过,除此之外就是修饰一下然后把它补完
这样~~
Plurk:
https://www.plurk.com/clichejunk
作者: zigzag (Ζ)   2020-02-24 23:06:00
啊啊啊我喜欢这篇文的气息!有一种非常自然流畅的舒缓节奏看似发散却都能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有些描述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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