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叶绍宸停好车，沿着阶梯走上堤防，来到顶端看见的就是紧邻南斗镇的斗寮溪。
　　每当傍晚时分，来到堤防上方可以远眺相隔一条斗寮溪的后壁山。斗寮溪汇流至浊水
溪，再顺着地势往西边一路去到出海口，从堤防上从西边看过去，仿佛能够看见斗寮溪的
终点就是慢慢落入海平面以下的落日。
　　前阵子叶绍宸跟吴振霖也是在傍晚时经过这里，吴振霖询问过叶绍宸的同意之后停车
自己爬上堤防拍了好几张照片，边拍边说他们该帮这里取一个文青一点的名字，这样到时
放到粉丝页上介绍的时候也好看。
　　当时叶绍宸对此不表示任何意见，只是跟着走到堤防上，就站在那里看着已经沉了一
半的太阳完全没入海中，橘红色的天空颜色逐渐加深，还没完全暗下，堤防上的路灯就亮
了，吴振霖还抱怨了一下气氛都被破坏殆尽，叶绍宸只说这里平常也是附近居民的生活场
所，他知道很多人会趁没那么热的时候来这里散步、运动，装路灯也是里长应居民要求请
县府的人来处理的。
　　通常要到晚上六点半之后，到堤防来散步的人才会慢慢增加，接着在八点之前走得只
剩下年轻人，大多数的中老年人都赶着回家看晚上的八点档，因此这段时间是还会留在堤
防这里活动的除了来运动的人之外，大多数是小家庭或者情侣。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被吴振霖嫌破坏气氛的路灯已经亮了，相隔约十公尺才有一盏，
瓦数不太够的路灯中间总是残留着一些光线的死角，叶绍宸在天际那道蓝紫色的余光完全
暗去之前，看到石景榆站在堤防护栏面向后壁山，望着这时一片漆黑，除了流水声之外什
么也看不见的斗寮溪。
　　他们这里入秋之后的温度不像北部那么冷，但现在他们在山边溪流旁，风是从后壁山
那里向下吹的，越过斗寮溪，带着丝丝凉意，叶绍宸急忙忙地出来时没穿上外套，平常的
气温就算是只穿短袖衬衫在市区里骑着摩托车也只是恰到好处的凉爽而不是冷。
　　他将手收到长裤口袋里，摸到了公务手机，想起石景榆最后传过来的那张照片。
　　就是在这座堤防上拍的，角度位置和先前吴振霖在这里替他拍的那张照片分毫不差。
　　男人还穿着西装外套，天晓得是比他还怕冷又或是端著那副O党人打从骨子里自以为
高人一等的架子。
　　叶绍宸没打算开口喊人，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跑过来的原因，他认为若是在这时主
动跟石景榆打了照面便会落在下风，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了步伐沉稳的脚步声，布
料摩擦的声音宛如是幻听一边传进叶绍宸耳里，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叶绍宸身上。
　　“晚上这里比我想的还凉，只穿这样不冷吗？”他见叶绍宸作势把外套脱掉，两手干
脆按在叶绍宸肩膀上，“这就当我吃了好吃的、看了不错的风景的谢礼。”
　　叶绍宸顿了顿，狐疑地看着石景榆。
　　好吃的，这他能理解，他之前跟石景榆推荐过老周卤肉饭，虽然也只是随便找了篇给
予好评的食记将连结传给石景榆而已。
　　下一秒叶绍宸反应过来了，难怪他觉得石景榆传来的那张照片那么眼熟，他一开始还
以为可能很多人会凑巧觉得站在同一个位置看过去的景色会特别好看，才没把那张照片往
吴振霖先前更新在粉丝页上的那张联想在一起。
　　冷风又吹了一阵过来，叶绍宸也没再客气，还抓着布料顺滑，摸起来有丝绸质感的西
装外套领子拢了拢。
　　“你一个人过来？”不着痕迹地悄悄张望四周，大概方圆几公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虽然不排除也许石景榆的助理会躲在什么视线死角。叶绍宸想他可能有点想得太多，固然
石景榆的祖父在政坛几乎要是个喊水会结冻的人，想着石景榆出门就会有保镳跟着也太过
异想天开。
　　石景榆看着叶绍宸被压塌得没那么整齐的头发，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你也一
个人？”
　　“嗯。”叶绍宸这是学石景榆的，随后又补一句：“石委员，您该不会是专程南下来
吃卤肉饭跟看风景的吧？”
　　“我看你脸书上面把斗寮夕照讲得那么漂亮，觉得就该来亲眼看看。”石景榆笑道。
　　“那是我助理写的。”
　　石景榆接着道：“也是，你不像那么感性的人。”
　　叶绍宸听出这人在暗损他，但这是事实他也不会否认，“那风景看够了吗？”
　　石景榆语气中的笑意更明显几分：“叶议员，你怎么这么小气？”
　　叶绍宸笑了笑，“我怎么会小气，这里的风景是大家的，您想看多久都看多久。”他
边说边扯下身上的外套，“谢谢石委员的外套，我还年轻，这么点风不算什么。”
　　石景榆不可能没听出叶绍宸话中有话，迟迟没接下对方递过来的外套。
　　叶绍宸像想到什么，直接把外套挂在手臂上再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输入一串号码，
下一秒石景榆的手机就响了。石景榆看出叶绍宸按的是他的手机号码，和叶绍宸不同，他
打一开始就是用自己的私人号码传短信给叶绍宸，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也不多，自然不会
被人从电话号码联想到他。
　　“我们都面对面了，还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的？”石景榆打趣地问。
　　石景榆没接电话也无所谓，叶绍宸的目的就只是让石景榆的手机留下他的号码记录，
“我只是想说以后有什么事就传到这支号码……”他想起吴振霖和他说的那些话，思考了
一下用词，“如果您只是单纯分享您的口袋名单也就算了，最后加的那句话有点容易让人
误会。公务手机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用。”
　　石景榆这才慢条斯理拿出他的手机，看着刚才的未接来电，操作着手机将号码加入通
讯录里面，还悄悄在姓名栏的位置加上特殊符号，以保证这支号码永远会放在通讯录里的
第一位。
　　“那是被谁误会了吗？”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期待被什么人误会一样？”叶绍宸不解地抬头看他一眼，再次
将外套递给石景榆。
　　石景榆这回收下了，也没立刻穿上，“怎么会？我倒是认真想着你哪时有机会到台北
的话，我可以再带你去吃吃看。如果你不想尝鲜，先前带你去过的那间餐酒馆最近换季有
新的菜单，我前两天先去试过味道，还不错，只是我的口袋名单太多就先没传给你，如果
有兴趣的话，我现在把菜单给你？”
　　还没吃饭本来就空的肚子被勾得饥饿感又加重了几分，想扯开话题，“你真是专程来
吃卤肉饭的？”结果还是离不开食物。
　　“我说‘是’呢？”
　　“那我觉得你挺闲的。”
　　“叶议员。”石景榆弯著嘴角开口，“你其实没看起来那么有距离感。”
　　别人眼里的叶绍宸，温和有礼乖巧听话，别人家父母嘴里的“你看看叶家的老三”，
在两个从小打架到大的姊姊与哥哥的对照之下，他就是邻居眼里的模范生。
　　很多人以为叶绍宸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经石景榆这么一提醒，叶绍宸也惊觉他对石景榆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松懈，思考着到
底是因为石景榆陪他看过太多次叶楠的舞台剧还是因为对方常在看完舞台剧之后请客。
　　叶绍宸静静地看了石景榆一眼，向后退一步，“这样距离够吗？”
　　石景榆笑了几声，“你刚才说被误会是怎么个被误会法……”
　　“你下次要是再去老周那边吃东西的话就报我的名字……”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石景榆示意让叶绍宸先说。
　　“……我让老板把帐记我头上，尽地主之谊。”
　　“倒是不用这么客气。”又一道来自后壁山的冷风吹得叶绍宸直接打了一个喷嚏，石
景榆微微弯了眼角，抬了抬还拿着外套的左手，“确定不多穿件衣服？”他想起刚才他将
外套披在叶绍宸身上的样子，青年的骨架比他还要纤细几分，那模样就像是他将人拥入怀
里一般。
　　“不用了。”叶绍宸用手背轻轻揉了下鼻子试着止住痒意，语气里带了点轻快，“石
委员您才是，小心着凉。”
　　石景榆听出叶绍宸这是在消遣他的年纪，但他确实比叶绍宸还大了九岁。
　　男人自嘲道：“那就不让你陪我这个老人家吹冷风了。”他又看了眼叶绍宸被压塌的
头发，“你一路骑摩托车过来？没多加件外套？”
　　“我怎么看不出来石委员还是个暖男？”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叶绍宸过来的那道楼梯走，石景榆见叶绍宸真没打算披他的外套保
暖地直接穿上身。
　　“我刚才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石景榆道。
　　时间接近七点，来堤防的人渐渐变多，已经有人认出了叶绍宸。在叶绍宸和那些婆婆
妈妈打招呼时，石景榆放慢了脚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再看见叶绍宸仿佛在瞬间戴上另
一副面具与他人应对的模样，他想着走这一遭果然是对的。
　　用照片把人拐出来只是一时兴起。
　　第一次见面，叶绍宸的眼神让石景榆印象深刻。
　　第二次见面，石景榆就是想试着勾起对方对于他的回忆。
　　直到去年无意间听见党内有人提及南斗镇议员选情、听到了叶绍宸的名字时，他才感
到有几分熟悉，想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友人的提醒下想起他考上研究所之后不知怎地有一段
空闲时间，在朋友建议之下跟着他们社团去当国中生校外教学的志工。
　　石景榆就只参加这么一回。
　　站在楼梯边目送热情凑热闹的民众离开，叶绍宸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你指我怎么过来的？还是公务手机的事？”叶绍宸走下几阶楼梯，回头看向还站在
上面的石景榆，对方这时才跟着下楼，“其实没什么，我的助理想太多而已，大概是他的
感性大于理性，‘斗寮夕照’就是他想出来的。”说得太细容易尴尬，叶绍宸索性简化了
吴振霖的说法。
　　谅他是个GAY也不会随时随时都以为其他同性对自己有意思，更别说那个人还是石景
榆。
　　常有人说大多数的GAY都装有同类雷达，叶绍宸却从没觉得哪个人和自己一样，从明
白自己的性向之后的恐慌到接受，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直到上了大学离开家乡，
第一次知道同 志游行这个活动，他才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却也不敢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
的性向，只能伪装自己是个直同志，和其他同样关注各种社会议题的同伴一样当个赞成的
人。
　　“难道被他发现我想追你了吗？”石景榆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叶绍宸旁边，音量不
大，仅在青年耳边响起。
　　斗寮溪边堤防人虽多却不嘈杂，后壁山的一阵风吹散了石景榆说的那句话，竖立在男
人身后的路灯让叶绍宸看不见石景榆现在是什么表示，这句话给了叶绍宸一个仿佛心动的
瞬间，他也同时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
　　叶绍宸条件反射般以四两拨千金的语气回答：“这样石委员您可能得排队排到堤防绕
三圈了。毕竟我的粉丝页人数还挺多的，常常有人在留言里喊我老公。”
　　“话说回来。”这是转移话题的起手式，“我记得我以前好像玩过类似的游戏。”
　　“什么游戏？假装和喜欢的人告白？”
　　石景榆故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带，却又被叶绍宸直接无视。
　　“我国二时的校外教学第一天的活动，就是由来帮忙的大学生替我们设计的。”叶绍
宸低头看着阶梯一步一步慢慢走，离地面只剩下十几阶，他想这一段小故事应该说得完，
抬头看向另一侧都能看见他停在旁边的摩托车，他都忘了看现在的时间到底几点，“他们
在游戏一开始发给我们一张照片，让我们找出照片是在哪里拍的，通关的道具就在那里。
不过找到地点之后，还得回答关主提出的问题，要答对才能拿到通关道具。整个游戏流程
大概有五、六个关卡……”
　　走在前头的叶绍宸没看见石景榆脸上的浅笑。
　　石景榆不禁好奇当年在他身边跟前跟后、总是喊他“石大哥”的那个少年在这十年里
经历了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停车场，叶绍宸开口问石景榆需不需要他帮忙载他一程，还没得到
对方的答案，他的手机倒是先响了。他替家人设定了专属铃声，响了两声，在接起电话之
前看到现在的时间顿时了然，也不避讳石景榆就在旁边。
　　“妈？我现在人还在外面，等一下就回去了，如果你们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也没关
系……那可以帮我多留一份吗？叫大哥不要一次全吃完，他每次都会跟我抢。我这边事情
处理完就回去、没，没有，我没遇到麻烦，只是跟朋友见个面而已。他妳没见过，人家晚
点也有事，下次有机会吧。”
　　石景榆等著叶绍宸说完电话，“不用了，时间也差不多，我的助理等下就会过来。”
　　“嗯，溪边越晚会越冷。”叶绍宸自车厢中拿出安全帽载下，调侃一句：“石委员有
年纪了，多保重。”
　　“叶绍宸。”他看叶绍宸催动了油门，开口：“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
吗？”
　　“我该问吗？”
　　“我们是同类。”石景榆又说，“我是同，我知道你也是。”
　　这一刻出现在叶绍宸脸上的惊讶无比真实，石景榆默默地记下了。
　　他想过若是要按照叶绍宸的节奏，等走到他希望的两人能有的关系不知道还需要花上
几年。石景榆隐隐约约地有点把握，所以他决定赌一把，赌叶绍宸的反应、赌对方愿不愿
意在这一刻放下戒备。只是他的把握顶多也是五五波，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这个时间点有
些太过急躁。
　　坐在摩托车上的叶绍宸拿下安全帽，摸上钥匙原本打算熄火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面对有人向他出柜，而且对方是靠他不曾拥有的雷达察觉到他还不
愿意被人发现的秘密。
　　一开始叶绍宸是想否认，然而石景榆也对等地说出了属于他的秘密，一口气揭发了他
们两个不约而同不想被第三者察觉的事。意识到这一点，叶绍宸的心态反而轻松了一些，
收回看着前方的视线移到石景榆身上。
　　“难不成你和我交朋友是想先和我搞好关系，以后才有机会搞我吗？”
　　“你的反应比我想的还直接。”石景榆抬起了手又放下，“你也许可以考虑看看。毕
竟以我们现在的社会地位很难找到适合又不会将这件事情泄漏出去的对象。就算有了看对
眼的人，未必和我们一样。”
　　“那你觉得我们适合吗？”
　　“我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可以试试。”
　　“没想到我这么没行情。”叶绍宸自嘲了一声，看向石景榆的眼神带着笑：“石委员
，如果您这是在问我约不约，那您总该表示一点诚意，对吧？”
　　石景榆没来得及再说话，叶绍宸的手机又响了，同样的铃声，青年看见来电的人是谁
直接叹了口气，戴上安全帽才接通：“哥，我现在就在回去的路上，你饿了就先吃，不要
把我喜欢的吃完就……”叶绍宸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阴沉，“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姊叫回
来？我知道你想她，我认为你用这种方式是在殃及我这个无辜。”
　　通话完毕，石景榆看见叶绍宸脸上的无奈。
　　“你家真的很热闹。”
　　“人多太吵，人少又太安静了。”叶绍宸两手都放在机车把手上，侧头看了石景榆一
眼，没带几分正经，微微上扬的嘴角却牵动了脸上的肌肉，“石委员可以好好考虑我的提
议。”
　　石景榆看出叶绍宸是真的在笑。
　　“你也好好考虑我的。”
　　“这就得建立我看见多少诚意上，您请加油，我先走了。”
Tbc.
把话讲开的二哥也是会撩的。
二哥：抢我食物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快拿出诚意上啊！

这回各种直球！感谢上回助理助攻XD

直来直往真舒畅！

原来校外教学的设定在本篇也有，所以下一回要约了吗？XD

石委员是否该好好感谢助理XD

终于有点进展！！

追追追（自带BGM）

剧情突然大跃进www

喔喔喔喔冲了！！

有进展啦棒棒

期待下回来约（刷卡上车）

各种直球好帅气！期待下一回～

很直很赞！

咦？突然想到，这里如果也有延续校外教学的设定，难不成这篇的石先生也是当初一见钟情然后喜欢二哥８年？

很想直接带入ABO的他们 肉香又甜XD

直球赞啦啊啊啊啊

突然大跃进啊啊啊啊啊(太兴奋要出去跑三圈) 石委员明明在告白，结果被对方约砲XDD 二哥好棒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