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江曙清霜、伍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9-12-18 13:56:13
  李氏叔姪俩在返京途中起争执,李皓瑛气得一路闭目养神不想理人。李奕风也
不着急,迳自招来骑马随行的谢征低声吩咐几句话,又过了许久才出声问:“在生
闷气?生闷气伤身。”
  车里静了半晌,李皓瑛才回:“姪儿怎敢生皇叔的气。”
  “我在边关找到了当年师父藏的秘笈,里面有轻功的篇章,也有点穴,我教你?”
  李皓瑛心中冷哼,想拿武功秘笈收买他?可恨的是这有点作用,他动摇得厉害,
慢慢睁开眼望着李奕风,但仍是不情愿开口回应。
  李奕风想起前一晚无端生出的一些暧昧,微微蹙眉笑叹:“我没逗你,你想学,
我可以给你秘笈。你看了若是不懂再问我。”
  李皓瑛迟疑点头:“谢皇叔。”
  “在边关的日子没有你想的那么逍遥,不适合你。”李奕风顿了下跟他讲:“安
稳待在京城过著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好么?”
  “皇叔认为好,我却不尽然这么想。”
  “那你认为如何?”
  李皓瑛双手慢慢握拢,垂首忖道:“若是能选,当个平凡百姓是最好的,虽然
许多事也得听从长辈,亲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至少一天又一天的日子过
下来,还是能有很多事情自己决定,规矩也不像皇家那么多。生在皇族,不得宠又
无权势也是凄苦,得宠又得权势也没有多好,连一天要穿的衣裳、洗脸梳发这些都
由人打理,那跟被豢养的宠物有何两样。”他讲到这里自嘲笑了下,暗道自己连宠
物都不如,因为在靖王府他并不受宠,只是不上不下的世子罢了。
  李皓瑛小心翼翼抬眼观察李奕风的脸色,还算平和温雅,于是他大著胆子继续
讲:“除了锦衣玉食之外,毫无自由啊。等我到了皇叔这般岁数,是不是就能给自
己作主一些事了?”
  李奕风没有答话,而是歛眸若有所思,良久后问他说:“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若能选择喜欢的事物,但必须妥协一辈子,或选择所爱却可能朝不保夕、随时丧命,
你会怎样选?”
  李皓瑛被他问住了,蹙眉思索。
  “这问题无论是谁在不同情况下的选择都不见得相同,你也不必回答我,自己
能想透就好。只不过人性贪婪,永远不会满足,所以总有断不了的烦恼和痛苦,你
还是早点明白这点比较好,免得有无谓的虚妄执著。”
  李奕风讲完这番话发现李皓瑛盯着他发愣,他问:“还有话讲?”
  “皇叔你只大了我九岁,说话却像鲐背之年的老者。真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
岁忧啊。”
  “没有什么忧不忧的,只有想要与不想要。你这是在嫌我多嘴?”
  李皓瑛低头应:“姪儿不敢。”
  双方都沉默下来,李皓瑛忍不住心里好奇问他说:“那皇叔想要什么?”
  李奕风淡漠注视他半晌,挪开眼冷冷回应:“与你无关。”
  李皓瑛不懂皇叔的态度怎么忽然就疏冷了许多,或许是对方想到什么不开心的
事,他也不想一路都面对这样的皇叔,所以安份得很,不再胡说闲扯。他们后来从
陆路改走水路,眼看离辰铎越来越近,甫上岸就有人快马来向睦王报信,李奕风让
李皓瑛先上马车等候,将人支开。
  来者应是驿站来的官差,那人先向谢征低声讲话,李皓瑛揭开车帘观望,他看
谢征听完脸色骤变并快步走向皇叔禀告,皇叔听完紧皱眉头,看口形像是问:“此
事当真?”
  李皓瑛从没见过皇叔有那种表情,他跟皇叔对上目光,皇叔当即朝马车走来,
他立刻放下车帘端坐,待皇叔上车后询问:“皇叔有事要忙?”
  李奕风看他一眼,长叹之后久久没说话,等他又想开口追问时才讲了句什么,
但他实在太错愕,以至于没能会意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见李奕风启唇,用平常语气告诉他说:“你父王他走了。”
* * *
  靖王府已挂上白灯笼,老王爷薨逝,对李皓瑛而言一切发生得太快,然而一连
几日进行的繁琐仪式也让他累得难以思索太多,宛如行尸走肉,王府许多人也都忙
翻了天。倒是本该操持家务的那些庶母跟弟弟这时倒不管事,把责任全抛给他,毕
竟他是嫡长子,他也无话可说。只是想到他爹若知道自己的姬妾根本不想管这些,
可能会很难堪吧。
  有些场面他不知所措,多亏李奕风替他应付,尤其是圣人亲临那会儿,事后他
记不起当下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圣人跟皇叔长的不是很相像。
  李奕风为此也获准在京城多待一些时日,这期间李皓瑛身心疲困,几乎一沾枕
就睡。某一晚李皓瑛亲自换了祭祀的饭菜供品,做完每天例行的仪式后,他揉了揉
眼又掩嘴打呵欠,忽觉面颊覆上一片温暖,李奕风摸上他面颊关心说:“你眼下泛
青,没睡好?”
  “不,睡得挺好,一觉到天亮。只是杂梦有些多。”
  “明日我让太医来给你看诊。”
  李皓瑛汗颜婉拒:“没这么严重,皇叔不必担心。”
  “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会在乎。”李奕风讲完,李皓瑛抬头跟他对上眼,
他的手改搭在姪儿肩上轻拍,心想这孩子本就清瘦单薄,近来虽然不到憔悴的地步,
但看了也让他有点心怜。除此之外,还隐然生出一些不应有的念头,他看姪儿著一
身孝服,又因依赖他而露出温顺的模样,净是些危险的诱惑。有时他甚至会有危险
暴戾的念头,想立刻将这少年撕碎、揉烂了,浸在醇美的酒中。
  李奕风太久没有真正想拥有什么东西,他尽可能让自己不要有执著和欲望,都
是为了不被拿捏到弱点,不想露出破绽。所以对小姪儿一瞬间产生的妄念对他而言
是危险的想像。尽管如此,他仍一如往常望着姪儿淡笑,点头回应:“那我这就回
去,你早点歇下。不必送我。”
  李皓瑛目送皇叔走远,抱臂搓了搓身子吐气低喃:“都说春深日暖,怎么还是
觉得有些冷?”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两个月,京城里的人们早就淡忘老靖王的事,就算提起靖王
也是在谈论新的靖王李永思有多年轻,不知会娶谁为王妃。李皓瑛对外面的言论毫
不关心,忙完白事以后他忽然就闲下来,想起自己已有好一阵子没到睦王府了。
  暖煦的夜,他披了外袍到院子对没有星月的夜空发愣,忽然非常想见李奕风,
于是仗着自己会那点轻功就翻墙去找人。他熟门熟路来到李奕风居住的屋楼才察觉
不对劲,一路上居然无人拦阻,八成是皇叔吩咐过护院不必拦阻?难道连他迟早会
翻墙来访也料中了?
  总之他还是顺畅无阻到小楼外,他仰望楼上明亮的窗子踟蹰不定,这时李奕风
推开窗招呼他说:“上来喝一杯吧。”
  李皓瑛抿了下唇,像猫儿似的翻到二楼走廊上,再绕到房门口进屋,走到桌边
时李奕风已经帮他斟满一杯清酒,酒液上飘了淡粉花瓣很是风雅,不过他全然无心
欣赏这点风雅,坐下来就干杯,然后递还杯盏讨酒吃。
  李奕风难得没阻止姪子饮酒,他直接把酒壶递过去,看李皓瑛自斟自饮了一会
儿把酒都喝空。他打了个响指吩咐谢征拿酒来,放任李皓瑛又喝光一壶酒。
  “还要、酒。”李皓瑛脸并没红,但神态明显醺醉,手执酒壶晃了晃继续讨酒。
李奕风淡淡回他说:“这儿是睦王府,不是酒楼。”
  李皓瑛猛地站起来指著李奕风怒道:“你为什么老是吓我!”
  “我怎样吓你了?”
  李皓瑛低头小声喃喃:“老是话里有话。我这么胆小,很容易受惊。”
  李奕风靠着椅背兴味睐人,回说:“我看你现在倒是挺大胆。”
  “我喝了酒嘛。”李皓瑛嘴角勾上颊,抬眸觑人:“嘻嘻嘻嘻。”
  李奕风看他醉得不轻,正要招来谢征把人送回去,那人却蹦到一旁蹲下来抱住
他的手说:“皇叔,今晚我睡你这儿。”
  李奕风眉心微结,拒绝道:“不要了。你一身酒臭味。”
  李皓瑛歪头嗅了嗅自己嘀咕:“还好啊。”说完又忽地凑近李奕风那儿闻,眨
著一双迷濛的眼仰望男人道:“是你太香吧。”
  “嗤。”李奕风摇头,不知该拿这小子如何是好,他招来谢征,迟疑了会儿还
是把要送客的话吞回去,下令说:“帮他找干净的衣服来换,再吩咐人煮碗醒酒汤。”
  “不喝,不喝醒酒汤。我不醒。”
  “那就算了,醒酒汤明天再说。”李奕风皱眉,轻松将少年拎起来搁回原位。
谢征很快送来一套衣服,李奕风说:“酒菜都撤了,衣服留下,今夜不必再进来这
院里。”
  谢征称是,迅速撤了酒菜退出去。
  李奕风让少年站起来,他语气戏谑道:“大公子更衣了。”
  李皓瑛乖乖展开双臂等人伺候,然后对着李奕风凑近的脸疑惑说:“奇怪,小
舒你今天为什么扮成皇叔?”
  “因为大公子酒喝多了。”
  “你在笑我喝醉?我没醉,醉的是你们啊!”
  “哦?”
  “谁让你们一直盯着皇叔看!”
  李奕风蹙眉瞅他,一脸纳闷。李皓瑛接着讲:“都没人看我爹了。还风流王爷
呢,哼,死了以后也没人一直记得,他……也好吧。趁著还算好的时候就走了,免
得将来都不一样了,我是不是很不孝?”
  李奕风替他系好素白衣衫,随口道:“感情若是不深,光表面孝顺有什么用。”
  “放肆!那可是我爹、我父王,是靖王,老王爷,你、你……说得对极了。不
过我还没原谅他啊,他怎么就溜走了?”
  李奕风替人换好寝衣,摸他额发,不觉放软语调问:“想哭么?”
  李皓瑛摇头说:“哭不出来。”
  “嗯,没关系。那就寝吧。”
  少年点头答应一声,乖乖任由李奕风牵到床边,他坐在床缘望着李奕风良久,
打了个酒嗝后疑问:“小舒,你今天不想伺候我,才扮成皇叔是么?”
  “你想呢?”
  李皓瑛浅笑,歪著脑袋说:“好啦,准你不伺候。”他自己弯腰脱鞋袜,却差
点往前扑摔,被李奕风捞住了。最后还是由李奕风给他脱鞋袜,然后赶着他上床睡
觉。
  李皓瑛自己滚到床的里面,拍拍一旁还空着的地方说:“小舒你陪我睡一晚吧。
我不想一个人。”
  李奕风听他唤舒逢安陪睡,虽然知道人是醉了,但心里总有些不太高兴。他站
在床外说:“大公子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连你都不要我……”李皓瑛慢慢翻身侧卧,背对床外男人小声念著:“那皇
叔为什么还肯理我?是别有居心么?为什么?”
  李奕风叹气,坐到床边轻拍他肩膀低吟:“别再想,睡了。”
  李皓瑛却又坐起来拉住男人的衣袖,他眨眨眼疑道:“皇叔?你怎么来了?”
  李奕风默默思忖往后该练这孩子的酒量,还是干脆让人滴酒不沾?他懒得再应
付少年,少年却把脑袋靠在他肩臂上,而且抱着他手臂越来越用力,他问:“又怎
么了?”
  “皇叔跟圣人长得真不像。”
  李奕风微愣,随即失笑应他说:“嗯,大家都这么觉得。”
  “细看很久才看出来,耳朵有点像。不过乍看不像。大家是指谁啊?”
  “就是所有人啊。虽然这种话天底下没人有胆子敢讲,也就你一个吧,但是态
度却表露无遗。”
  少年闭着眼睛嘟哝:“不像才好啊。你这样好看,是像母妃吧。若是像圣人那
样就没这么好看了。人家也说我像母亲,可我娘亲走得早,我想她的时候只能照镜
子想像……娘亲的家人都搬去好远的地方,剩下的也跟我爹合不来。所以我,没有
谁能依靠。要是皇叔……不,算了。”
  李奕风听到这儿有些好奇,低头问:“认为我不可靠?”
  李皓瑛闻声抬头望着人,瞇眼瞅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你讲过,我都是孤独
一个人,以后随时也会再变回一个人。我要习惯,免得将来挨不住寂寞。皇叔你、
几岁才习惯的?”
  “习惯孤独么?”
  “寂寞。”
  “没有习惯过啊。”李奕风轻笑,他说:“何必去习惯。觉得受不了寂寞了,
就找些乐子。”
  “你最近乐子是什、嗝?”
  李奕风伸出食指轻戳少年额头,把人按回床铺躺好,替人盖上被子,动作一气
呵成。他吐气无奈道:“你以后别喝酒了。”
  李奕风原是想等人睡着就去其他房间歇下,却不知怎的站在床边许久也没能走
开,最后还是躺到少年身旁过了一晚。隔天清早他让谢征准备了醒酒汤,与几位僚
属在楼下厅里议事,谈完正事回到楼上看见少年正在舀醒酒汤喝,只伸舌尝了一口
就仰首往椅背靠,像在逃避喝那东西。
  李皓瑛听到有人哼出笑声,转头见皇叔走上楼,立刻起身压低脑袋朝人行礼。
随着对方渐近的脚步声,他看见皇叔的鞋尖,等了很久皇叔都没讲话,他慢慢抬头
对上一双俊丽动人的眼眸,想起前一晚醉酒时胡言乱语,慌得脸皮慢慢烫热。
  李奕风看少年神色就问:“后悔了?昨晚胆子很大不是?”
  李皓瑛紧抿唇不知如何回话,心想只能任凭皇叔责骂了吧。但他心存侥幸认为
皇叔不会重罚他,若皇叔生气的话他肯定更惨,也不会弄醒酒汤给他喝了。
  “喝完就回去吧。”李奕风暗叹,并不打算再戏弄少年,他想前一晚这人的醉
话也不尽然是胡说。先前他确实有几分坏心思,偶尔会刻意戏弄人,初时也只当这
姪儿是个消遣。然而相处得越久却是渐渐上心了。相处时他总有出乎自己意料的作
为,但他却不想再这么耗下去,有些事必须更加果断。
  李皓瑛没想到皇叔这就要赶他走,反倒有些紧张了。他问:“皇叔,我还能过
来么?”
  “今后你就是靖王了。”李奕风若有似无笑了下,跟他讲:“哪有一个亲王成
天往另一处王府跑的?不过你要是真的有事,还是能过来问谢征,他知道怎么找到
我。”
  李皓瑛疑问:“找到皇叔?皇叔不会在王府么?”
  李奕风歛眸告诉他说:“我得回边关去了。”
  当下李皓瑛觉得脑袋晕得厉害,不晓得是宿醉未解还是别的缘故。他知道从前
李奕风肯定没拿他当回事儿,所以说走就走,连道别也没有,这次多少是在乎他的,
但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李皓瑛莫名委屈,憋著一口闷气,半晌才挤出话来:“姪儿,姪儿祝皇叔一路
顺风,平安顺遂。”
  “嗯。”
  李皓瑛没把解酒汤喝完,草草喝两口就走,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舒逢安还特地
来禀报睦王离京的消息,他正拿剪刀修剪盆栽,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讲。
  春末夏初时李皓瑛险些被刺杀,他爹的三房雇了杀手深夜潜入他院里。好在他
近来睡得很浅,稍有动静就会醒,因而早有防备逮住杀手,那杀手嘴巴不牢,威逼
利诱下居然就供出幕后者。三房的庶母就是生了他弟弟的女人,他无心应付这些事,
虽然受了惊吓,却不怎么意外。他没将事情闹大,多少仍是顾及父亲颜面,只令人
将三房送至偏远乡下的庄子了此残生。
  至于那个没什么往来跟情谊的弟弟,李皓瑛想了想,亲自将此事告知弟弟,最后
他的弟弟选择舍弃亲娘,留在王府继续过安逸的日子。逮到的杀手则交由谢征处置,
李皓瑛并不打算过问他要怎样处置杀手,但是胆敢刺杀亲王肯定是重罪。
  李皓瑛想起前些日里去睦王府,醉酒后听李奕风讲那些话有点感触,若感情不深,
做表面工夫又如何?他不晓得弟弟和其生母的感情如何,但肯定也是不孝了。想到不
孝子并非自己一人,居然想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李皓瑛笑出声,说完拍了拍舒逢安的肩膀,后者一脸莫
名其妙。他还不算帝王家,只算帝王亲戚吧。
  经此一事他有些豁然开朗,自己再也不是凡事被人管束的孩子,他继承亲王之
位,不必再看府里其他人的脸色。虽然许多仆人打从心里不服他,但他并不烦恼,
只要从这伙人的顶头开刀就好,所以隔天他就去见府里的大总管。
  老靖王平常就不太管府里琐碎事务,一切都由妾室和总管他们把持,只要不出
大纰漏就好,也因此李皓瑛从前就没少吃过他们这些人的亏。李皓瑛特地找来大总
管和其他院里管事的人,想了几件差事命令他们去做,首先就是他要抽查王府的帐,
以及其他产业的帐簿都要求上呈,这帮老家伙果然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诿。
  李皓瑛坐在主位看他们几个七嘴八舌找借口,于是他给了舒逢安一个眼神,舒
逢安领会之后扬声喊:“肃静。靖王殿下的命令你们是从,还是不从?只有两个回
答,多说一句就是违抗命令。”
  大总管苦笑了下说:“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办,要看所有的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事啊。就算只是抽查……以前老王爷也不管这些。”
  李皓瑛看了眼舒逢安,一手对那大总管轻摆两下,舒逢安挂起笑容对大总管说:
“也就是说您老人家办不到是吧。那好,等会儿你就可以去收拾包袱了,我会让人
把你该拿的都一并算好,再找人送你出王府。”
  大总管脸色难看,吹须斥道:“舒逢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小小的管事、
你!”
  李皓瑛语调慵懒开腔道:“小舒是在传达我的意思,你敢质问他,就是在质疑
本王了?”
  大总管跪下来求饶,其他人看情况不对也纷纷跪了。李皓瑛心想,学皇叔说话
的语调和神态、令人心怀不安、恐惧倒是颇有用。他对这些人都没好感,而且留他
们是有害无益,最后还是让他们全都滚出王府了。
  李皓瑛向来记仇,就算本来已经决定不留这些人,在他们离开前也得好好吓唬,
回敬这些人过往对自己的“照顾”才是,况且这比起他所经历的那些委屈也仅是一
点回报而已。
  靖王府就这样换了批新的人,舒逢安被升为王府大总管。李皓瑛对王府多数人
并没有情份在,所以不安份的家伙被拔得一干二净。他并没有用什么太过份的手段
整治,只是把不想见的人都赶走,就连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去住了较远的院里,平常
没事绝不往来,倘若惹事生非就照家法、律法处置。李皓瑛教训了几次小弟,从前
那个仗着有爹娘宠爱、万人呵护的纨绔子弟后来也怕了他这兄长,从此有多远躲多
远。
  李皓瑛的起居日常变化倒是不大,一样的孤独,只不过这种孤独是他自找的,
跟从前那种想被关怀却无人关注不同。或许现在这样也好,仿佛心中没罣碍,空而
不虚。
  起居日常照旧,晨起练功、读书,然后处理继承王位后一并承担的朝中事务,
虽然都是闲职,但他也没太多事能消磨的,因为多了靖王这层身份,虽然在府里自
在不少,到了外面反而不如从前随意,不变的一点是他无法离开京城。
  虽说没有罣碍,其实李皓瑛仍时常惦念皇叔和傅哥哥,不知远方的人们过得如
何。他并非无暇写信问候,只是每次写完又不满意,拖到立夏之后才让舒逢安帮他
把信寄投去驿站。信里只是简单的问候而已,去信的头一天他就收到睦王的来信,
他心想叔姪俩也算有些默契?
  李奕风应该也是前些日里抽空写信给他的,他展信浏览,纸上提到边关还常常
下雪,不过一切安好,寥寥几语报了平安也算是让人安心。至于傅雪鸿则一直没回
音,李皓瑛从立夏等到立秋,皇叔的信都收到两封了,傅雪鸿就是不回信。
  不过李奕风的信里,除了描述天气的内容有变化,其余都很一致,要不是字迹
一样,李皓瑛都要怀疑是他找人代笔敷衍了。
  李皓瑛前几日想到可以差遣小舒去打探傅家的消息,等了好几日却没听舒逢安
回报。他在书房想起此事,一见舒逢安端茶过来就催促道:“小舒,你去打听傅家
庄的消息打听得怎样了?穆州离京城不算很近,但也不算太远,你不是向来消息都
颇灵通么?怎么就没下文了?”
  舒逢安放好东西,立刻压低脑袋回话道:“这件事其实已经打听到,不过实在
是有些难启齿,为免消息有误,所以又让人去仔细查证。”
  “既然查到了就快说啊。”李皓瑛对他不像对待其他下人那样冷淡,多少是将
这人当成了同在王府的伙伴,但两人终究是主仆,他也不能把人宠坏了,于是假意
吓唬道:“连这件事都办不好,是不是也想走?”
  舒逢安慌了,跪下道:“不是的、我──”
  “谁让你跪了,起来说话,不然我听不清楚。”李皓瑛有些烦躁,见舒逢安这
样就更不安了。
  “傅、傅家少主无事,只是少夫人前些日小产,又因伤心太过而没好好休养,
就向少主提出要回娘家一趟。少主体谅她需要娘家人陪伴,答应她去接颜家的人来,
哪晓得少夫人偷偷溜出门,而且还遇上了仇家,结果寡不敌众就、就没有了。”
  李皓瑛诧异瞪着舒逢安,差点把茶打翻,他深深吐呐后令他接着讲。
  舒逢安说:“那仇家是颜家先人招惹的,少夫人在外曝露了身份才被殃及,如
今颜、傅两家都在处理这件事,料想是这缘故,傅少主才没有回信。”
  李皓瑛静默片刻才摆手让舒逢安退出书房,他靠在椅背上仰首思忖,傅雪鸿娶
妻后很快又听闻妻子有喜,原本喜事连连,没想到一下子遭逢此事,定然伤心得不
得了吧?这么想来,不回信也很正常,换作是他过得如此不顺遂,伤心时也不会想
再管其他人事物了,巴不得能找个安静又安心的地方躲起来。
  只是傅家的家底深厚,总有许多事要处理,身为少主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前一刻李皓瑛只想立刻去穆州找傅雪鸿,但他的身份无法离京,而且见到人以
后又该说些什么?想到这里他感到无能为力。
  他想起了李奕风,皇叔和傅哥哥是好友,皇叔的消息更灵通,说不定也知道这
件事,江湖上的各类绯闻总是传得特别迅速,不管怎样都轮不到他去安慰傅雪鸿吧。
  草木飞黄,秋气肃杀,李皓瑛却喜欢在水榭上欣赏和修剪盆栽,像是月季的花
期太长,为了不让它耗太多心力开花而枯亡,必须提前结束它的花期,将过多的花
苞剪除,茶花亦然,不能因花朵可爱就舍不得,虽然看似残酷,却也是因为怜爱它
们才必须狠心。
  除了这些花木,他也养了好几种枫槭、榉树,榉树叶子落尽的模样让他特别喜
欢,总是能盯着它们光裸细长的树枝看,在仿佛一无所有的姿态里,蕴藏了无限的
可能。
  “唉。”李皓瑛整理完为数不少的盆栽之后坐下来叹息,舒逢安关心道:“王
爷困乏了么?”
  “不,只是觉得自己若是一棵树就好了。”
  舒逢安歪头思忖,接话道:“花木虽然美好,可是不能行动自如,若遇上天灾
也跑不掉啊。”
  李皓瑛睨他一眼撇嘴说:“天灾要是降临,就算会动也未必躲得了。算了,你
不懂啦。”
  舒逢安苦笑,李皓瑛问:“如果能重新选择,你还是想当人?会不会想选别的?”
  舒逢安嘿嘿笑了笑,回答:“要是能选择投胎成别的,自然要当天人啦。”
  “哦。”李皓瑛张大眼睛看他,点头认同:“很不错嘛。”
  “王爷过奖。”
  “可是终究是做梦呢。”李皓瑛笑睨他,主仆两人纷纷轻叹。
  李皓瑛晚饭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碗甜汤就去漱口,接着回房就寝,更衣后躺
在床上睁着眼睛发愣,想起下午时和舒逢安闲聊的话而失笑。“没当过神仙,也不
知道好不好,若神仙都无欲无求,也没什么意思了吧。”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
忽闻门外有不寻常的动静,经历过一次刺杀让他警觉得很,他一手摸向床边藏的短
刀握住藏在身侧,悄声下床。
  京城入秋时常有雨,雷光骤亮,一道人影落在窗纸上,李皓瑛深吸了口气问:
“谁在那儿?”
  “是我。”
  李皓瑛听声音觉得耳熟,很快联想到一人,尽管他告诉自己不太可能,但仍克
制不住思念往门边走。他隔着那扇门问:“是傅哥哥?”
  “嗯。”
  李皓瑛慢慢打开门,门外的男人嘴边和下巴都泛青影,看得出好几日不曾修面,
眉目依旧俊朗,虽然不曾减损半分潇洒风采,却更显沧桑。
  “真是你,怎么会来?”李皓瑛恍惚望着傅雪鸿,忘了手里还握著短刀。
  “忽然很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但是没有等拿到路引,我是偷潜入京城来的。”
傅雪鸿见他持刀还傻愣在那儿,失笑说:“以为我是歹人才不开门?”
  “呃,这个是因为、因为……”
  “我听奕风说过,庶母曾想杀你,确实不得不小心。”
  李皓瑛尴尬扯了下嘴角,侧身让开路说:“傅哥哥快进来吧,外面开始下雨了。”
作者: cscst (cscst)   2019-12-18 15:24:00
好吧~我又动摇了,3人行不错XDD,舒逢安真可爱XD
作者: BLT (无理爱)   2019-12-18 16:58:00
我还在享受升温0.5度的皇叔时,傅哥哥就主动上门了,这.....
作者: IPASS1204 (毫无反应)   2019-12-18 19:00:00
后续发展有点难猜ww
作者: catan (巴小翔)   2019-12-18 19:44:00
我坚决站叔叔全都吃xD傅哥要先开动了吗?
作者: yumeyume (游梅)   2019-12-18 20:20:00
我想站叔叔和傅哥哥竞争姪子一票XD 叔叔的占有欲好萌
作者: nikeko0316   2019-12-18 21:57:00
站皇叔总攻!!傅哥哥可攻可受,小皓瑛乖乖的全都受了吧(摸头
作者: kalmia46 (水白方攴重力)   2019-12-18 22:40:00
想看叔叔跟傅哥哥争夺姪子!!!
作者: mrsbread (mrsbread)   2019-12-18 22:53:00
虽然傅哥哥恢复单身了,但还是叔叔无条件攻攻攻!
作者: tweety421 (崔小崔)   2019-12-19 00:15:00
叔叔哥哥之间感觉十分香(?
作者: shuangsnow   2019-12-19 10:17:00
没想到傅哥哥那么快就丧妻还找上门来了,期待后续
作者: Rincing   2019-12-19 14:18:00
人夫属性的傅哥哥hshs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