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灰姑娘 第一部 (16)

楼主: myrddin (吟游诗人米尔汀)   2018-11-12 20:41:27
◆愚者之夜前24天
  
  艾许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回家时到处都乱糟糟的,天还没亮,却有不少
人跑来看热闹。烟燻是真的,有面墙变成诡异的黑色,刺鼻臭味弥漫不散,但查
了大半夜也没找到火源,倒是胡乱泼水波及好几户人家,救火的和不甘损失的正
在争论赔偿,还有宵小趁火打劫被逮到,闹得不可开交。
  
  “真是无妄之灾。”老板正站在门口长吁短叹,习惯性的想点菸斗,又觉得
不妥,干脆转身进门。地上一滩滩脏水,靠墙放的胡桃木柜子也遭了殃,得先挪
个位置,再做打算。艾许卷起袖子,和老柏纳格分站一边,使劲往屋里抬。
  
  “你上哪去了?刚才问谁都没见着你,还以为你跌进河里。”老柏纳格没撑
好,柜子边角擦上墙壁,留下明显的痕迹,老伯纳格不由得啧了一声,忙着检视
木头损伤,学徒就算真跌进河里,恐怕他都不会这么心疼。
  
  “有人说要去追贼,我就跟着去了,但什么也没找到。”如果问这句话的人
是太太,那艾许就得小心,她会抓住说词中的破绽,像法官审讯,直到你承认自
己就是跑去打混。应付老板容易得多,他向来只对帐簿上的数字小心,其他事草
草带过也没关系。
  
  他们这样的组合倒是绝配,合作无间,顶得住攻城槌。有时太太会唠叨以前
的苦日子,羊疫横行,有钱也买不到布匹。或合伙人趁夜逃跑,留下搬空的仓库,
靠她娘家伸出援手才撑过去。娘家?很难想像她也有父母,更难想像她年轻的时
候。她难道不是一出生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来走去,指挥每个人快把事情做完?
老柏纳格也是,他像是在这屋里待了上百年,做什么都不疾不徐,重复固定的路
线。就算出远门,菸草的气味也萦绕不去,仿佛他从没离开。
  
  “没受伤吧?”老板问了一声,算是尽完义务,这话题也可以结束了。“这
么莽莽撞撞,可不像你平常会做的事。”
  
  “这倒是。”艾许苦笑,想着这句话今后还会听到多少次。仿佛从男爵夫人
造访开始,那个安分守己的学徒就被推到角落,原本黑暗中的影子却蠢蠢欲动。
那个艾夏德说不定不怕血,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遇到阻碍也不放在眼里。
  
  “你的鞋子上都是泥。”柜子终于安放就位,老柏纳格松了一口气,点起菸
斗。“进厨房前记得擦干净。”
  
  地下室果然充满烟味,艾许换了衣服洗把脸,尽量把自己打理得像样点,起
码不能像彻夜未眠,差点被人杀死又差点杀人的德行,然后出发前往五蹄商栈。
  
  这地方一如往常,天刚亮就像整锅沸腾的汤。艾许走进大门时,正好有两队
货车抵达,挑夫一拥而上,和正要下车的旅客互相推挤,书记员则挥舞著清单,
尖声要他们全部让开。这种时候最是危险,箱子可能滚落,马匹有时会受到惊吓
撞向人群,艾许尽可能靠着墙走,这是最少马粪和阻碍的安全路径。
  
  当他看到欧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自己藏起来了。什么时候都好,就是不
要现在。
  
  “欸,艾许。”欧伦跨过地上的麻袋,朝他猛挥手,一身代表圣堂的黑衣服,
帽子却插了一大丛羽毛,所经之处工人纷纷闪避,免得被扫到。“这还真巧。”
  
  “你来这里做仪式吗?”艾许干笑,这下他非得停下来不可了。虽然他在心
中叨念别慌,像平常一样就好,史崔特派了个手下盯梢,不表示商栈里每个人都
掺了一脚,但他扫视四周时依旧汗毛直竖。那个保镖靠在柱子边双手抱胸,是在
盯着他吗?那个陌生的马夫卸下挽具,还冲他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心里在打着
别的主意?
  
  “怎么可能,史崔特可是有名的硬脖子,连蜡烛都不肯点,更别提掏钱捐献,
给他祝净我都觉得浪费。”欧伦做了个鬼脸,当然,这几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我
来弄赔偿金,你知道圣堂固定要进好几种线香,全都大老远从低地运来。”
  
  “总督港不是关闭了吗?”这事闹了几个月沸沸扬扬,王子扣押了三船低地
来的货物,说是那不在原本议定的免税范围内,走私自然没啥权利好谈。低地总
督宣称是被人栽赃,但王子又有另一套官腔。这样吵得没完没了,直到低地总督
在河道上拉起铁链,禁止所有国界以南的货物下船,因为瘟疫正在流传,避免灾
情扩大。
  
  ——哪来的瘟疫?我们这不都还好好的吗?
  
  ——你还真信,不就是要逼王子把那几船货交出来嘛,听说里面有三十箱银
器,早运走融掉了。
  
  “对啊,我们只好改从南部运次级品过来,哪知道次级品还是出问题,圣徒
保佑哟。”
  
  艾许点头。“我老板的货也在那队车上,全泡汤了。”
  
  “很惨对吧!听说是渡河时出了差错,水位暴涨什么的,弄得车子翻倒。我
说他们赶什么时间呢,得不偿失嘛!”
  
  看来,欧伦还不打算要他还藏书室的人情。艾许琢磨,或许是自己太紧张,
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只不过溜进去看书,也没造成损失,要拿来敲诈一杯酒
都嫌多余。
  
  “有了这次教训,他们下次应该就会小心点了。”
  
  “对啊,先跟你说,史崔特现在跟豪猪一样,见人就撞。你知道他最小气了,
付赔偿金简直要他的命。进办公室的时候门别锁上,看情况不对就快跑。”
  
  “谢谢。”艾许再次干笑,他是很想逃跑,只不过跟货物无关。“我能应付。”
  
  之前可能是啦。史崔特这人,打拼了一辈子,生意做大,财产有了,旁人都
要毕恭毕敬让路给他,需要的却是可以陪他喝上几杯,听他叨念过去刺激日子的
朋友。唯唯诺诺是行不通的,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精明。听懂笑点,耍点无伤大雅
的嘴皮子,只要抓到诀窍就很容易。
  
  ——那条路我走了不下百回,你想得到的麻烦我都碰过。落石,失火,保镖
自个儿打起来,三次就有一次遇上强盗,还有次乘客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半夜生
火煮东西,差点把货车给烧了。
  
  艾许有的是耐心,反正坐在办公室听故事没什么坏处,喝的酒也是极品。
  
  他沿着仓库走到尽头,才敲一次门就猛然打开。“我叫你滚远一点,欧伦,
你再说什——噢,艾许啊。”史崔特讪讪后退,抹了把光头,不知为何像是松了
口气。他的脸和眼睛都很圆,总是带点天真的惊讶神气,就算老了也没变,但那
是假象,艾许知道他向来宰人不手软——做生意或动刀都一样。
  
  “怎么了?先生。”艾许笑道,其实心跳飞快,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尖叫逃
跑。“赔偿金谈得不顺利?”
  
  “没错。”史崔特答得太快,一听就知道是谎话。“我非开除那个镖头不可,
惹出的麻烦我收都收不完。”
  
  “那你大概不会高兴看到我了。”
  
  “公事公办,早点给我一个痛快。”史崔特没好气地说,砰一声关上门。他
的力气很大,这一甩连墙壁都震动起来。“你知道吗,车队里还有两把鲁特琴,用
什么赤杨木镂花外加马尾弦,还刻着工匠的名字,价格他妈贵得不得了,简直要
活活扒我一层皮。我说这玩意真的值钱,怎么只用个麻布袋套著扔在干草堆上,
就是不想多付运费嘛,现在出了状况,说法可又不一样了,真是的,搞得我满肚
子火。来点玛萨白酒?还是你要更烈的?”
  
  “白酒就好,谢谢。”艾许小心坐下,默默衡量著到出口的距离。逃生路线——
每个地方都一样。他头一次进这办公室,就注意到后门的锁不太牢靠,随便就能
撞开。有扇窗户卡死,几年来史崔特也不打算修。另一扇窗户下堆满杂物,还有
个圣徒像,不知为何身上捆着脏污的绳子,散发浓浓的马粪味。旁边墙上挂著凹
陷的头盔,那可是大有来头,当年史崔特力拼强盗拿到的战利品,艾许听这故事
不下几十次了。
  
  “怎么,你家大哥对金额有意见,又不敢开口,才叫你来当替死鬼?”史崔
特一屁股坐下,老旧的椅子嘎吱作响。他给艾许倒了杯白酒,自己那杯却是李子
白兰地,而且还连酒瓶一起拿了过来。看来他真的心烦意乱,或是需要藉酒壮胆。
  
  “差不多。”
  
  “那几綑布没什么好说的啦,我知道价格,也猜得出你们抓几成利润。”
  
  “所以我才来啊,你知道,学徒就是用来当替死鬼的。”
  
  “哈。”史崔特一口喝干整杯,又替自己倒满。“说这么好听,我可是心知
肚明。老柏纳格有一半生意都握在你手里吧,那两兄弟连复式簿记法都搞不清,
放在店里当装饰品都嫌多余。”
  
  艾许笑笑。“我没想这么多,尽学徒的本分而已。”
  
  “如果你老板脑袋够清醒,就该把家业都交给你,省得落到他们手里,总有
一天会被败得一干二净。哎,不如你来我这儿,待遇、分红什么的都好谈,别在
意那些闲言闲语,几个月我就能让你到南部当代理人,业务全部交给你处理。”
  
  每回艾许来五蹄商栈,总要重复类似的对话,此刻听起来却含意深远。史崔
特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是练就面不改色胡
扯的本领?
  
  史崔特有过妻子,但没来得及留下子女就去世了,只剩一幅画挂在史崔特脖
子上。“我的幸运符哪。”有次三杯酒下肚,他才掏出坠子给艾许看。“那回我在
林子里挨了冷箭,就正被这坠子给挡住了。她放不下啊,我知道,就算人不在,
也绝对不许我乱来。你信不信,如果我跟其他女人搞上,她肯定不会放过我。”
  
  迷信也好,思念也罢,史崔特至今依旧是光棍一个,心力全投到了商队上。
但凡事都有例外,艾许看着房间另一端的阶梯思忖,他和男爵夫人到底闭门谈些
什么。生意吗?什么生意?和她背后的同谋有关吗?行刺王子牵连太广,男爵夫
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一个人计画。
  
  “现在时机不太适当。”艾许喝口酒,决定正面进攻。“家里出了一些状况,
昨天半夜还失火,吓得大伙儿睡不着觉。”
  
  “失火?”史崔特手一晃,酒都泼到了身上,但他全无所觉,只瞪着艾许,
像是突然发现帐本数字有问题。“怎么搞的?”
  
  那吃惊的样子不像装的,所以齐克没说谎,他收到的命令只有盯着艾许——
也就是说,没有立即的危险。艾许稍微安心了些。看来,史崔特既摸不清男爵夫
人的底细,也不知道艾许的秘密,否则看在大笔赏金的份上,他不可能沈得住气
  
  至于他和男爵夫人有什么牵连、又为何闹翻,是另一件艾许要搞清楚的事。
  
  “幸好没人受伤,很多地方被烟燻得乱七八糟,那味道真可怕,还有不知哪
来的无赖趁乱打劫,那家伙一被发现就想跑,还在路口撞倒来帮忙的人。”
  
  “我早劝你家老板搬去大圣堂附近,住石砖的楼,巡夜人也比较勤快。他就
是懒,说在那里住了一辈子,也没什么不满意的。现在知道了吧,老房子多不安
全。”史崔特很快恢复冷静,但还是喝干整杯酒,才又正眼看着艾许。“该把那个
无赖抓起来,好好整治一顿。”
  
  “应该不难,大家正在到处找,听说那个人脸上带疤,脚受过伤,走路有点
跛。”
  
  史崔特没吭声,但恼怒愈发明显,下巴绷得像石头,派出去的狗一无所获还
引起骚动,他也只能怪自己眼光太差。艾许皱眉,做出努力思考的模样。“这样说
起来,我曾在卸货区看过类似的人……没错,就在车队回来的时候。他走路的样
子很奇怪,带的剑又特别大把,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史崔特刚斟满酒,现在又把杯子掼回桌上,酒都泼了出来。“你是想说,我
家保镖跑去你们街上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这下口沫横飞,艾许真后悔没坐
远点。“干这行的就跟作兵一样,五个有三个受过伤,你刚才形容的,外头一抓一
大把,你倒是去走一圈看看哪个有嫌疑?”
  
  “抱歉,我太多嘴了。”无辜加上一点点惊吓的表情,艾许这招可是练得驾
轻就熟。“只是聊聊街上的闲话,昨晚过后大家都很紧张,不想又在愚者之夜前出
什么事来。”
  
  “每年都这样,愈接近愚者之夜,就没一天平安。”史崔特抹了把脑袋,酒
气冲得脸微微发红,又把滚毛边的大衣脱下来,随便塞在背后。“说不定是外地来
的流浪汉想生火取暖,还是哪个邻居喝醉了酒打翻蜡烛,就算是我家的保镖好了,
我是能管他们下工后上哪去吗?拿几句街上的传言就想吓我,没这么容易。如果
你是想要钱——”
  
  “啊,对,我是来要钱的。”艾许想起什么似的,打断史崔特的咆哮。“就
是那笔赔偿金。”
  
  “啥?”
  
  “我大哥前天来过,但我看了单据上的数字,实在不太合理。”
  
  “嘿,这可新鲜。”史崔特又拿起酒杯。眼下换了话题,谈的还是商栈老板
最斤斤计较的钱,他却反而松了口气。“不管商家出什么问题,责任归谁,该给的
我从来没吝啬过。不如你说个数字,我们来看什么叫合理。”
  
  “两百王币。”
  
  “你说啥?”
  
  整批货顺利卖出也没这么高价,这是明目张胆的勒索,艾许尽可能坐在椅子
上不动,虽然他的背后已经冒出了冷汗,心脏狂跳。如果史崔特气到贸然出手,
他还可以拿手边的纸镇砸过去,但在逃出去前可能得挨上两、三拳。就算对方上
了年纪,块头还是大得惊人。
  
  “我已经去掉零头了,考虑到错过买家的损失,这是个合理的数字。”
  
  史崔特看起来像是想拿酒瓶砸在他头上,但在骂了三句粗话后冷静下来。“去
你的,艾许。”他磨牙的声音清晰可闻。“看准我没时间讨价还价,是吧?等会儿
那两把鲁特琴的货主就要上门,如果他手段有你一半高明,我可能就得关门跑路
了。”
  
  “不会的,先生。”艾许说。“您会直接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史崔特嗤了一声。“我这几年脾气好很多了,说真的。”
  
  “我知道,很高兴我来了这么多趟还完好无缺。”
  
  “呿,我还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我,讲话要重复三次才听得
清楚,我心里想,老柏纳格事事精明,怎么就找了个不中用的学徒?原来这是个
陷阱,谁知道有一天我会讲价输得一败涂地?”他朝桌面一拍,震得酒瓶都挪了
位置。“上回签年度合约的时候,我心里直淌血啊,下回叫你家大哥来谈,对我的
心脏会好一点!”
  
  艾许走出商栈时天色已经转暗,云层低垂,像是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艾许
不喜欢这种天气,让他心神不宁,胸口发紧。他加快脚步,直到走过整整一条街
才稍微慢下,确定身后没有人跟在后头。迎面走来两个洗衣妇,手上抱着的床单
和衣服高到遮住视线,但这没影响到她们一路嘻笑,讨论愚者之夜要打扮成什么
模样。
  
  “状况如何?”莫沙克在转角等著,背靠墙壁姿态轻松,但艾许看得出他眼
角紧绷,像是正等待目标出手。他不会想和这种人为敌,就算是同盟也不放心。
  
  但为什么他一见到莫沙克就松了口气?他一路握著拳头,指甲都扎进掌心去,
现在才发觉痛得要命。
  
  “赚了外快。”艾许举起袋子,史崔特给的是高价货币,重量很轻。
  
  “圣徒在上。”莫沙克瞪大眼,半晌才说:“你敲诈他?”
  
  “汇票之外的零头,当作损害赔偿。”
  
  “那老头就这样乖乖交出钱来?”
  
  “我猜他没注意。”艾许耸肩。“他坐立不安到喝起酒来,只想快点把我送
出门去。”
  
  莫沙克笑出声来。“他八成还在纳闷,派出去的人怎么回事,到哪去了。”
  
  艾许没有回答。他想像著齐克被押到城外,遍体鳞伤,手指残废,再也无法
靠自己的老本行为生。他知道,齐克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那时没抢先一
步,倒楣的就是艾许自己。这是必要之恶。但必要之恶何尝不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好了,小朋友。”莫沙克没说什么“别想太多”,但伸出手,粗鲁地扫乱
了他的头发。“他给了多少?”
  
  他肯定是太过心烦,不然就是慌了手脚,才会这么口无遮拦:“够我们去忘
忧宫点最贵的酒再住上几天。”
  
  他还没说完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但莫沙克只咧嘴一笑,想来在他的谈话圈
子里,相约上妓院根本是家常便饭。“好主意,我认识那里的老板,他刚砸钱弄到
几个帕柯尼水晶杯,一点杂质都没有,就算是普通的麦酒,盛起来都别有风味。”
  
  艾许松了口气,又不由得酸他几句。“看来,全城的妓院老板你都认识。”
  
  莫沙克咧嘴一笑。“一半而已。”
  
  一般人在这个时候会说什么?顺着这个话题下去,就会变得像在调情,然后
呢?莫沙克当然会配合他,他既没身份上的顾虑,也不需要担心将来,艾许可没
这个余裕。“我得搞清楚史崔特想干嘛。”
  
  “需要我出主意吗?”
  
  “先让我想想。”艾许看了他一眼,莫沙克刚修短胡子,下颚线条更显强硬,
如果伸手去摸,一定会扎痛皮肤。艾许想着又把双手握在身后,掐得发痛。别闹
了,想想自己的小命,想想未来就悬在这里。
  
  他们慢慢走着,穿过空荡荡的鱼市,空气中弥漫着日积月累血水和内脏的气
味。路旁只剩盖著帆布的摊位,巨大的木架和铁勾,像某种蓄势待发的野兽。艾
许专心思考,这么长的沉默通常会让身边的人不自在,但莫沙克只是跟着他,踏
著安适的步伐。他总是很懂得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艾许心想,称之为骑士精神
未免太好听,这就是掠食的习性,等待时机。
  
  “就这样吧。”艾许停下脚步,看着一艘舢舨沿河远去,尾部被好几桶酒压
得直下沈。“可能有点风险就是了。”
  
  “哎。”莫沙克歪了一下头,眼里有促狭的笑意。艾许怀疑,就算他要莫沙
克冲进着火的房子里,他还会是同样的语气。“没风险的计画有什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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