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七日(上)

楼主: KYOUKA (种荆棘者得刺 )   2018-10-07 22:59:47
  #《孟郎汤》方宁的番外
  #我觉得我写得太复杂了orz
  #先挑战看看吧!
  那是在方宁服完罪刑之后的事了。
  地府上上下下都晓得,阎君终于是补足了判官的缺──这另一位判官,还是从罪余之
人提拔上来的。话虽如此,却也从来没有人敢小瞧这位新到任的判官。一开始是因为,这
判官似乎是河对岸,孟郎的老相好。当然日子长了,众人纷纷发现其实不是这回事;但也
就在差不多的时候,多数人也察觉这判官、似乎比孟郎,甚至是另一位判官都难相与。
  胡判官虽说是狐族,但毕竟是武人出身,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孟郎的脾气原先就是又
暴又冲,连拿火枪对着龙君们也不会去想后果,更不用说要算计人。
  方判官却不同。
  他的笑未必是笑,他的怒也未必是怒。再怎么怨气冲天、或是幽怨哀婉的亡者,他都
能够从从容容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减地算出该受的罪刑。几位龙君就是在这地府剑拔弩张
,他也能够不亢不卑,站在他们之中调停说和。他甫上任时,还有几个少不更事的龙军将
领不把他当一回事,却也都被他几句话连说带笑地挤兑得进退维谷。但要看他一介书生,
欺侮他手无缚鸡之力吗?
  河对岸可还有个孟郎。更不说,他手下的那个船夫头领,就是几位年轻龙君也忌惮得
很。
  (可别说我没提点过你们--钱塘龙君是这么说的,那是差点差一步就入了魔的人魂
,你们谁要活腻了就只管去招惹。要是下头因此乱了套,上头的那几位肯定把你们打到那
个姓方的跟前,让他秤斤论两地把你们逐层塞进地狱去。)
  时间长了,鬼差便总是把那些穷凶极恶的、或是狡诈奸诡的亡魂往方判官那里送。方
宁也并不推诿--毕竟是掌理过国政的人,死去的人怎么说也比活着的好料理。处置得顺
手了,其实并不花什么时间。与他生前相比,反而是多了不少品茶莳花、读书弹琴的闲暇
。偶尔,他也渡河到另一头,让孟郎为他冲一壶茶。

  “其实我自己来也行。”
  实话说起来,孟郎冲茶就是那个样子,煮得水滚,在茶壶里放进茶叶,一口气把沸水
冲进去。茶香是有的,但就是粗了些;喝起来呢,也就缺了那么点温文。与他生前连水都
分作雪水、雨水、泉水的讲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但那样的讲究,与其说是为了品茶,不如说是要打发时间。对那时的他而言,人生实
在太漫长了──漫长到,就是日后手掌权柄,镇日忙碌,他也仍觉得人生是漫长的。一停
下来,那样的漫长就显得更难以忍受。于是他就只好靠着这些所谓“讲究”,一点一点地
把时间消磨去。如今纪莲就在眼前,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些琐碎。而若不是纪莲坚持他的茶
馆,自然得由他待客,方宁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在这些小事上为纪莲效力。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能为纪莲做的实在太少。比起卫真时时刻刻都守在纪
莲身边,他总觉得自己实在在别人的生死上耗费了太多时间。
  “你一个判官,在我的茶馆里自己冲茶,这像什么话?”
  纪莲自是没什么好声气。一个卫真,瞒着他当了船夫;一个方宁,也是不声不响地就
当了判官。永不超生有那么好吗?他简直是有些气结的,但又拿这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从来都知道方宁的心思。方宁自知没有瞒过纪莲,却也从没有明说。他总是笑咪咪
地来到这个茶馆,喝上一壶茶,便干脆地起身渡河,继续履行他判官的职责。时间长了,
纪莲也顺势习惯了他的盘桓;偶尔坐得久了,他也不多管。那毕竟是方宁,纪莲是这么想
的,他肯定有分寸。
  但这一日,方宁竟是在茶馆里坐了一个上午,还没有要起身回到河彼岸的意思。
  五爷迟了,方宁是这么说的。什么事情你得与五爷约在这儿?纪莲问。方宁并不解释
,只是留了纪莲陪着他在茶馆等候。卫真几回进茶馆回事,见了方宁也执礼甚恭。但其他
的船夫──像是六子这样老资格的──就一点儿也不想进茶馆去。
  大概也就只有孟郎自己不晓得,心里有他的不只是方宁。这么几百年下来,他们大概
也知晓卫真是什么心思。只是卫真心思重,藏得深;方宁呢,则从来不逾矩。于是仿佛是
两不生事,各自安好。但他们站在一旁看,总得捏把冷汗。
  那是三个男人啊,他们是这么想的。一个是河这岸的看守人,一把火枪连龙君都能撂
倒;一个是船夫头领,一步就能入魔;一个是河对岸的判官,算尽天下人的罪恶。不论是
惹翻哪一位,总而言之就是个麻烦事。比较起来,生死不过就是渡个桥,可不是简单多了

  当然,像他们这样的船夫能想到的,阎君与胡判官就当然更是心里有数。阎君倒好,
他总之无法离开地府,便乐得待在河的那一岸;胡判官呢,大约是心里有愧,所以卫真的
事情过了明路后,便很少踏足这一岸(纪莲早就看惯世情,也并不多问)。所以当胡五爷
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出现在茶馆门前时,六子就在想,这一岸的太平日子或许到头了。
  (当然事情过去之后,六子是有些歉疚的,觉得自己把五爷也想得忒坏。)
  (阎君--就真正是个坏人啦,这一点六子倒是一点也不怀疑。)

  “是五爷来了。”
  纪莲站起身,迎上前去;方宁则慢条斯理地离了座,视线落在胡五爷牵着的那个女孩
儿身上。
  那--不是个女孩儿,方宁只看一眼便晓得;这甚至不是个亡者,至少不是得过奈何
桥的亡者。不是上头谪下人间受罚、期满要被带回上头的神仙,就是僧人渡化的凡人。
  再说,虽然这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六、七岁,但举止稳重大方,不怕生也不胡闹。眉眼
之间虽说还带着些许烟火气,但却也平静祥和,颇有超脱世俗之感。再加上虽说看起来像
是个女孩儿,身上穿的却是出家人穿的长衫。对人世间种种仍知之甚详的方宁,很快地就
猜到她的来历。
  “是智秀尼师大驾光临。”
  他笑着微一躬身,便也随着迎上前去。女孩儿则浅浅一笑,放开握住胡五的手,合十
一礼。
  “贫尼法寂。”她说,此番冒昧打扰,实在是对不住得很。纪莲听见她说话,微微蹙
起了眉;方宁则仍是那么笑容可掬的,只是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胡五,微微挑了挑眉


  智秀尼师(法寂是她的法名,智秀是她的号)--那是方宁离世数百年后才出现的人
物。方宁并不真正认识她,但确实对这位尼师知之甚详。原因无他,这位尼师的家事,确
实让他忙录好一阵子。毕竟是上百位曾经牵动世局的亡者,方宁记得很清楚,已经走完那
条长路的,帐本子能结出好几册;就是到现在,也仍有几位还在那条路上。
  “智秀尼师是上头特许渡化的大智慧比丘尼。”分头落座后,胡五爷便开口解释。虽
说的确是件麻烦事,但兹事体大,他就是心底实在腻味上头那几位老是这样摆布人,但事
情已经落到自家手上,也就只能打起精神应对啦。
  “当年尼师坐化后,便虔心修行至今;春外说这不妥,发话让尼师过来河这岸住几天
,瞧瞧地府百态。”
  相对于纪莲皱紧眉头(这岸可是很忙录的,他哪来的时间照顾这样一个小女孩?)方
宁则扯动了一下嘴角,觉得春外大约只是胡乱找个借口。
  智秀尼师之所以坐化后便被渡化,是因为她一生中遭遇的生离死别已经多到让她足以
看淡世情。但就是日后远离红尘,世俗纷扰也没有轻易放过她。这也是为什么她出世又入
世;既有出世之人的了悟,却也有入世之人的见识。这样一号人物,春外发落她来这里,
怕不是看看这么简单。
  “我查了查”,深呼吸一口气,吐出来。胡五爷尽力掩饰话语中的无奈,以免太过失
礼。
  “尼师的几位尊长正好这几日会陆续抵达这岸。春外应该是想让尼师能够将此前尘缘
确实做一个了结……”
  说了自己都不信,胡五爷只得在心底默默叹出一口气。心知这是春外太无聊了,才要
这样折腾--不只是智秀尼师,而是他们所有人。
  “智秀尼师要在这里待七天。”胡五说;“尼师八岁出家,三十七岁坐化。她将在七
日内长回原来的模样,见过几位故人,才能真正功德圆满……这是春外的意思。”

  ‘春外的意思’,只这么一句话,就什么也不必问了。纪莲很快地将自己的不快抛诸
脑后,手底下仍然俐落。幸好茶馆里的客房都是现成的,就是智秀尼师千般婉拒,他仍将
眼前小女孩模样的比丘尼安排住进茶馆里最大最好的院子。方宁则说日日往来麻烦,也要
了一个房间,每日从茶馆开门待客,陪坐到卫真关闭奈何桥。
  “有劳方檀越。”
  “这是方某的造化。”
  方宁笑着说,一边为小女孩添上一杯茶。智秀尼师双手捧起有些过大的茶杯,小心地
啜饮了一口。方宁看着她,不由得想到了纪三娘。
  纪莲早年困顿,几乎一辈子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让妹妹过上好日子;纪三娘也知道哥
哥辛劳,幼时就懂得替哥哥打理家务,替哥哥思前想后。兄妹两人相依为命,从来都把对
方记挂在心上。
  相较之下--智秀尼师出身皇家,虽说生母地位卑微,但是由皇后亲手抚育。皇后待
她如亲生,她也向来与皇后同母胞兄亲厚。但也就是她喊的舅舅,带上兵将杀进皇宫,改
朝换代。从此皇后改称大长公主,被新帝留在宫中荣养。民间相传,新帝原先要斩草除根
,是大长公主一句幽怨的“妹妹待阿兄如何,阿兄又待妹妹如何?”才勉强保下她。
  历来史书多说那不过是齐东野语,人云亦云之事尔。但方宁知道,那是真的。
  当年的新帝,总盘算着要除去这先朝最后一点血脉;为了保住她,大长公主将她送进
自己供养的尼寺中出家。当年一起陪嫁封妃的庶姨,则与她一同落发。此后,她们都再也
没有踏出寺外一步。
  名册是昨日就送来了,纪莲瞧着明日要渡河的便是大长公主与先朝遗妃,好奇之下多
问了几句。方宁信手拈来,细细说了当年种种。在听到当年新帝为了要取得先朝皇帝信任
,因而将两个妹妹都嫁入宫廷时便皱了眉。听见大长公主姊妹为了保住智秀尼师而想方设
法,那张依然年轻的脸庞毫不意外地表示出大大的不赞同。
  我们男儿汉,在外头建功立业是为了什么啊?他爱的那个人拉了老长的脸,满心的不
快。看多了所谓大英雄、大豪杰,总得走上那条长路后,才能想通自己生前追求的不过是
自家图颜面的镜花水月,其实到最后亏欠了谁又亏欠了谁。纪莲从来没有想懂,为什么这
些聪明人自比在众人之上,却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纪莲自是不会懂的,方宁看着他,其实心中五味杂陈。毕竟,谁能像纪莲一样,从过
去到现在,心底惦记的都只有一个纪三娘?又有几个人能够像他这样,总是坦然地承认自
己从来只为三娘想?就是方宁自许通透,也无法克制自己不作他想。一直到获知纪莲的死
讯,他才真正大澈大悟,想通自己究竟错过什么。

  这一整日,智秀尼师却只是坐在茶馆里,连到外头走动都没有。当然啦,所有的亡者
都会走过茶馆门前,智秀就是不走出茶馆外,也会看见大长公主与先朝遗妃。但她却仿佛
是没有见着故人一般,只是平心静气地喝着眼前的茶水。是名册出了差错?方宁拿捏著分
寸,原先想要开口。也就在此时,智秀放下手上的杯盏,只是低头一笑。
  “刚刚我的两个娘亲从前头走过去。”她说,满怀想念的。“师傅说,这七日内容我
向她们话别,尽了我的尘缘。但我却仍坐在这儿。”
  怎么可能从此就抛下那样的想念呢?从茶馆的窗口看出去,能看见走上奈何桥的亡者
。她抬起头,视线就落在那两个相互扶持的姊妹身上。
  我就远远地看着她们。智秀尼师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生生世世的,总有
我在。真有什么,我就去帮一把。她说,不让师傅知道也就是了。

  然而,饶是陪智秀在茶馆里坐了一日的是方宁,却是纪莲在这一晚失眠了。
  他是熟知方宁的。有再难、再不堪的事,这个男人从来不摆在嘴上。再怎么样的失意
懊恼,到了他面前最多就是淡淡的“没办成”。年轻时,他曾经以为那些事对方宁来说都
易如反掌;一直要到他成了孟郎,从胡五爷嘴里听见方宁的种种,他才晓得,要周全圆满
,从来都是困难。
  干什么判官呢?去投胎转世,过一个全新的人生不好吗?想着今日智秀尼师的作为,
纪莲实在是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便想着该下楼喝两杯。他拿着灯,正想着该喝多烈的酒,
却在楼梯口便看见茶馆里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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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宁的稿子写了一阵子,总觉得有些东西想写,但是卡得不上不下,就一直没贴出来
。一直到最近开始在看(丰臣)秀赖之女的资料,才想到好像可以这样挑战。啊,然后又
想到一些赵匡胤与柴荣的事件,就又开始这样那样= =……
  到底这个小说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百感交集的脸)(我本来只是想看能不能在这个番
外里发点糖而已……)
作者: ping1329 (wei)   2018-10-07 23:50:00
推一个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8-10-08 00:00:00
推推
作者: sunnymeow (人妻online)   2018-10-08 10:46:00
每次看大大的文,总觉得自己在打坐但心乱纷纷XD
作者: marronn (糖霜栗子)   2018-10-08 23:08:00
我选不出来要卫真还是方宁只好求一个三人行……(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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