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林苍璿“.......他配不上你。”
程瑜“那你呢?”
林苍璿全身都在发抖,他曾经是个自信满满的人,高傲、目中无人,却击溃在这句话之下
。
“对不起,”林苍璿的脸用力蹭著程瑜,只想埋入他的怀抱,苦咸的泪水却滑入了嘴里“
我只是...真的....。”
漂亮的人连泪水纵横的模样,都惹人心生怜惜,程瑜揉着怀里发丝,细软冰凉。他当然知
道自己和齐劭就是个性不合,这么简单。
“所以呢?”程瑜轻撚著柔软的发梢“就找了白礼开始你的计画?”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脸颊,林苍璿仍环著程瑜的腰,尽情贪恋这份可能丢失的温暖“
因为我把手机的照片删了....我舍不得,所以才找上白礼,...他可以帮我这个忙,...小
白一看到其中几张照片就认出是你,他告诉我,...你曾为了白观森与他道歉。”
程瑜觉得好笑“你说的照片是什么照片?”
林苍璿蹙著眉,眼眶与鼻头都是红著,他突然失笑,旋即难过地闭上眼“就你的照片
......一些是从齐劭那里来的。”
“呵......,”程瑜大概懂了,从鼻腔中哼出莫可奈何的长息,按著太阳穴皱眉说“把照
片删了。”
大概是语调太过冷淡,隐约之中透著无奈,林苍璿不安地仰望程瑜,张嘴乞求上天的原谅
,却是满身罪过无法洗刷罪孽的羞愧,他像个临刑罪人一样低下头,加深了拥抱的力度。
“留着那种照片你会比较开心吗?”程瑜反问他“还是让你充满成就感?”
林苍璿没有回答尖锐的问题,反倒轻轻地摇摇头,从程瑜的角度能看见他的紧蹙的眉,长
睫沾湿著泪,像挂在树梢上晶莹剔透的晨露,摇摇欲坠,一不小心坠落凡尘。
“删了吧,放著干嘛。”程瑜叹口气,扯住紧抱不放的那双手“你该放开我了。”
林苍璿眨眼又掉了一滴泪,患得患失的酸楚不断滋长,一旦放手,大概就没机会了,如果
没机会,是不是还能贪恋?
“放手。”程瑜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放手我怎么煮饭?”一时间林苍璿还来不及消化这句
话,程瑜一掌拍在他额头上,力道不大,足以把昏眩的人拍得清醒“去整理环境,看看你
住的地方,多久没有整理了?”
林苍璿脸一红,紧抱的双臂却没有放手的意图,程瑜失笑“你再不放手就没晚餐吃了。”
大概是晚餐的魅力太过诱人,林苍璿抬起头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泪水未干的双眼更加明
亮,他立即拾起脚边的衣服,勤奋地一件一件往怀里塞,地上的领带、沙发上的衬衫,像
个被惩罚的孩子,流着泪收拾自己的屋子。
程瑜觉得这一幕极为有趣,忍不住勾起嘴角,自己也拎着脚边那袋新鲜的菜准备下庖厨。
唉,走进厨房时他心底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说林苍璿心思细腻还是太过执著,这间屋
子里面唯一像样的家具大概就是这套价值不斐的厨房。
说好替杨实挑的厨具不是吗?不下厨的男人买功能性高的厨房做什么?程瑜手指抚过眼前
崭新的台面,也不想揶揄林苍璿了,想得越多,越发觉得这男人傻得可以。他洗净双手,
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有时抬头瞧瞧林苍璿,这小子正在客厅忙进忙出,一下子收衣服,
一下子把散在地上的文件收拾干净。
切开新鲜蕃茄,他想做蔬菜粥,有点像是改良版的亲子杂炊,充满营养又好吸收的特性,
最适合病人食用的粥品。鸡蛋打散,与白米、洋葱高汤熬成散糊状,配上瘦肉、葱花与煮
到熟透甜软的高丽菜。
昨晚是杨实来找他的,杨实一身朴素的套装透出严肃的气息。周家的丑闻如核爆般吹垮商
人的假象,她的公司是周家的魁儡,里应当被烈火所焚身,但林苍璿一肩扛下内线交易案
的重罪,替她脱身得以规避法律责任。
杨实轻轻地笑起,苦涩而忧愁,那一瞬间的容貌只像个关心孩子的无助母亲。她说,她与
林苍璿的母亲是高中同学,也不怎么来往,出社会以后偶尔因缘际会之下得知这位同学的
一些小道消息。
当年她母亲自杀过世,杨实只觉得惋惜、怜悯,于是不假思索顺手捐了十万元丧葬费。
这十万元不大不小,对于她们这个阶层的人而言,不过是点零花钱,做点功德罢了。直到
周家的垮台,许珠霞的崩溃,杨实才恍然大悟,原来林静月的儿子是谁。
这是林苍璿报答杨实与白观森的方式,总是隐匿其踪,不着痕迹。杨实说,大概是林苍璿
在他母亲的教育之下,他认为自己不该得到关爱,总害怕别人看透,这个孩子总是把心事
藏在心底,闷著,对所有事情都无动于衷。
击溃周家在她预料之外,林苍璿有更多种方式能解决这一切。杨实轻撚发鬓,未施胭脂的
唇缓缓对程瑜说“除了他母亲的死因、他母亲受过的苦楚以外,剩下的就是心中最想保护
的感情受到践踏的崩溃。”
炉具上的煲锅滚著浮泡,程瑜把蛋打散和入热粥中,加入开胃的香油与微量胡椒增添食欲
香气。林苍璿正用抹布把地上的鞋印擦去,拧干,再把抹布摊开,他的这个家连个拖把都
没有。程瑜搅著香气四溢的蛋粥,需要再让米汤收干一些,熬出浓稠与香气,他盯着锅中
说“整理好的话就先去洗个手吧。”
一听放饭了林苍璿略微侷促不安,手背擦著满头汗,听话地蹭去洗手,并且摆好碗筷乖乖
就坐。程瑜添了一碗蔬菜杂炊蛋粥推到他面前,香气扑鼻、热气四溢,林苍璿只是注视,
好似盈盈的粥里藏着宝物一样舍不得动筷子。
程瑜自己也添了一碗,在狭小的餐桌与林苍璿面对面就坐,他拿起汤匙疑惑问“不吃吗?
”
林苍璿拿着汤匙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盯着那碗粥,敛下眼神说“我以为......再也吃不到
你的料理了。”
程瑜失笑“Bachique是你的心血,要吃还不简单。”
“那不一样。”林苍璿摇摇头,呢喃似地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是你在不在乎我....就算是一点点也好。”
程瑜拿他没办法,心底叹口气。
对林苍璿来说,白观森的家庭不属于他,杨实的善意只是母亲萍水的友谊,他拒人千里,
然而暗地回报好意。
谁不希望能得到一份真诚?
家庭的悲剧像个枷锁,诅咒他这辈子得不到爱。难得出现了渴望已久的感情,竟然是已经
拱手让给别人、原本属于自己的爱情,羡慕得心底生痛。自己太过愚蠢,事后太过后悔,
怎可能讲得出口,怎奢望别人回头?
只不过是夜店为了拉拢客人的一个小游戏,当初甚至还瞧不起,现在没想到他比谁都还在
意。
程瑜吹散匙上热粥的蒸气,轻声说“吃吧,吃完了不够,我再煮给你。”
这顿饭林苍璿吃得极为缓慢,吹散热气,勺勺小口地品尝,刻意延长餐桌上的时间。程瑜
浅尝几口,抬眼瞧着这个男人将一勺子的热粥送入口中,像尝蜜的孩子,又害怕时光消逝
。
程瑜也不催促他,自己吃完饭以后,杵著下颚端详林苍璿低顺的眉眼。
他还是缓慢地吞咽,吸著鼻子,慢慢吞咽著,突然间,林苍璿失笑,仿佛嘲笑自己。
“怎么了?”
“我幻想过好多情节,跟你一起去打球,跟你一起去逛超市,跟你一起吃饭...好多。”
“是吗,”程瑜说“那还差了什么?”
“我...,”林苍璿说“还没跟你看过电影...也没跟你看过夜景。”
程瑜笑了一下,随手拿起水杯润喉解渴。
“你好点了吗...?”林苍璿垂下眼,轻声说。
程瑜思索三秒才懂他指的意思“没事,没什么大碍。”放下水杯以后,又不放心似地补了
句“我什么都忘记了。”
“这样呀。”林苍璿只是盯着自己的碗,用汤匙舀著碗底的余韵,低驼著身躯销毁自己的
存在感“你都忘了...。”
碗空了,煲锅中连汤汁都不剩,林苍璿还是像个小媳妇一样缩著自己。程瑜迅速地收拾桌
面,起身把两只空碗重叠,轻描淡写地问“有看过医生了吗?”
林苍璿莫不吭声,摇摇头。
“白礼真的很懂你,”程瑜一笑,也把炉上的煲锅丢入水槽“先去洗个澡,等你洗完澡再
吃个药。”
“你....”
“我等你吃完药。”程瑜当然明白他要说什么,自迳开始洗碗“放心,你可以慢慢来。”
为什么程瑜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林苍璿苦涩地笑,大概是自己已经被他看破。
在林苍璿盥洗的时候,程瑜在流理台慢慢地洗碗,大概是主厨的爱物之情油然而起,他顺
便连整套厨具都清洁一遍。就像邱泰湘曾经用偶像来测试过他的喜好,这家伙竟然也干了
相同的事情,只是换了个方向,挑对了他的胃口。程瑜擦著台面,越想越好笑,原以为自
己表现冷情,竟然不知不觉就掉入林苍璿的陷阱,连刀具也挑他喜欢的牌子,简直像握住
了厨师的命脉。
这套厨具程瑜大概是第一个开伙的,清洗起来毫不费力,干净得一尘不染。根据上次的经
验,林苍璿洗澡时间跟他妹妹差不多,大概可以看完一场球赛,程瑜准备好一杯热开水,
配上一盒感冒药放在桌旁。
这间房子坪数宽广,光是那面落地窗的风景,就值得一辈子努力,说不定连努力一辈子还
不一定能买得起。原本散落在地的文件只是被堆叠放在桌面,仍有些杂乱,程瑜弯下腰捡
起纸张,发现沙发底层夹着一件衬衫,他替他找了个借口,林苍璿大概是太忙,毕竟这么
大的新闻,光是应付检调就够费劲了,就连号称有外貌洁癖的白礼都长出了胡渣,更何况
是他。
程瑜拎着皱乱的衬衫,在房子里晃了一圈,主卧室门没关,从外面只看到一堆可怜衣物山
陈尸在地上,他推门进入,把手上那件衬衫也丢入成为山的一员。脑中的疑问从踏入房内
逐渐浮起,西装究竟是要送洗还是能用洗衣机?这问题有点困难,毕竟他这辈子只在他妹
的婚礼上穿过西装,虽然最后还是送洗....但这一堆跟山一样多的衣服是不是先折好再送
洗比较有礼貌?
这个问题太艰涩,程瑜杵著下颚琢磨许久,擅自整理别人穿过的衣物显然就像个变态,干
脆放弃这个想法。程瑜准备转身离开,发现林苍璿那张宽大的床上还有一件衣物夹在棉被
中,想也没想就把那件的漏网之鱼拎起。
程瑜“...................。”
这件衣服好眼熟,基本上就是他自己的外套,许久以前林苍璿说出了点意外的那件外套。
手正在发抖,程瑜脸色惨白,心逐渐凉透。林苍璿打开主浴门,一身水气,正好面对这一
幕。
“等!!!等等!!!”林苍璿差点下跪了,慌乱抓住程瑜手上的那件外套“你听我解释
!!!”
“解、解释什么!”程瑜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震惊得语无伦次“我、我到底、你、你到底
、到底拿这件外套做了什么.....!”
“听我说!”林苍璿活像被父母发现小黄书一样紧张,亟欲解释,结巴地说“我什么都没
做!就只是、就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声,脸上明显可见地慢慢涨红“我只是.....”
“不、你不要告诉我你对我的外套做了什么!”程瑜崩溃大喊“我不想听!”
“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脑袋摇得像波浪鼓,林苍璿红著脸,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腕
上,可怜兮兮地说“我只是每天抱着睡觉而已,真的,就只有陪我睡觉.........。”
发梢上的水珠沾湿了程瑜的袖口,林苍璿光裸著上半身只穿了条长裤,全身冒着湿漉漉的
热蒸,水珠顺着腹肌下滑,白皙的肤上像抹了层热油一样滑腻。清新的水气混合著微甜的
皂香,随之钻入鼻尖,撩动心弦。
程瑜的脸也激动得臊红,胸膛上下起伏地喘气,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无可奈何地骂
了句“你真、你真的、真的太夸张了!”
抱着外套睡觉是哪招?光用想的就觉得太不妥!程瑜就不顾林苍璿的哀求没收了那件外套
,林苍璿也不敢惹怒程瑜,只能可怜地替自己垂死辩解“......外套只是每天抱着睡觉,
...我不敢做其他的事情。”
程瑜懒得理他,脸还红著,正眼也不敢面对林苍璿。他使唤林苍璿把头发吹干,自己回到
厨房,重新倒杯温开水,提着药回到主卧室里。
短发其实不太需要整理,林苍璿擦干头发,再吹,又停下,再用浴巾擦一次。程瑜看得出
来他刻意延缓时间,端著水边靠在门旁看了一阵,心底只想发笑,故意询问“需要帮忙吗
?”
林苍璿停下动作,垂下眼,半干不干的湿发遮蔽了前额,耳尖微红“......你今天能陪我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