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约了隔天晚上见面,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约在赵子熙家。回想电话那头
犹豫的答应,赵子熙嘴角就不住牵起微笑;如果卢承禹期望的是从牵手开始的交往,立刻
约在家里,确实会让他感到为难吧。
那天夜里握住他的手,手心仍记得那温度。在宜兰海边,风很冷,卢承禹的父母感情
牵手散步的景象,想起自己的父母,想着自己的手空荡荡的,怀念那天的温度。
在温泉广场散步时,卢承禹好奇地蹲在一处流动的温泉溪,试探温度,伸手打算扶他
站起;他愣了一下,笑着说不用了。
脑中不时出现卢承禹的身影,这天就连负责同一区的同事,都开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
好事,难得看他表情这么轻松。
“有吗?”
“是啊,之前每天上班都像那个该怎么说…了无生趣?就这种感觉。不过这工作又累
又无聊,会觉得没意思也是当然啦。”
“工作是还好,很单纯,今天结束就结束了。不过你有经济压力,确实不能长久做这
个。”
“现在也没办法,先毕业再说。”
同事是高职夜校生,因为家庭经济关系,很清楚只是把学历混完,白天工作协助支撑
家境,才是主要的目标。赵子熙明白自己是幸运的,就算辞职,也不需要烦恼基础的生活
需求,有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家人,释出关心的前同事,还有对他付出关爱的人。
“等你哪天换工作,有机会记得要跟我说一声啊。”
卖场的走动范围很大,无法与同事有过多交流,说几句话,各自就到负责的货架处理
商品。同事们都认为他在这里不会做久,很快就会找到其他公司正职工作。赵子熙见过最
快离职的时间,是早上报到,下午就因为托车太重而提离职。自己在其他同事眼中,原
本也是属于那一类,做不住体力活的人吧。
算起来,在这边过了将近半年,赵子熙不讨厌这样的工作模式。只要在上班时间把东
西处理好,下班后不需要带任何工作的事情回去,就连人际关系都不需要。这想法如果让
赵紫珉知道,多半又是无可奈何,希望他多为自己的未来想想。
到家准备的晚餐,是昨天打包回来的鸭肉汤,装了适度的量,放入电锅里煮粥。卢承
禹传来讯息,告知临时有事延后下班时间,约莫还需要半个小时。
临时有事耽误,就他的工作性质来说很正常,还是忍不住猜想,会不会因为害羞而却
步?都几岁的人,不至于这么别扭吧…不过自己,倒有些无法在家里等待。
‘去超市买东西,离开公司时传个讯息我。’
‘好。’
约在外头见面,再一起回家,比较有约会的感觉。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与卢承禹见到面
时,那紧张不安的模样,提醒彼此的关系已经不同。
“要买什么喝的吗?啤酒?”
“不用、欸,好像不错喔。”
“还是算了,你一下就会想睡。”说这话时,赵子熙可以保证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
是评论卢承禹的酒量而已;瞥见对方发红的耳垂,才察觉似乎说了不得了的话。这反应挺
可爱的,赵子熙并不想多解释,还是拿了两瓶啤酒去结帐。
在路上卢承禹说起今天工作的事,慢慢变得像之前,两人轻松闲聊的气氛。到赵子熙
家门前,打开门,正好听见电锅跳起的声音。
“你就放著出门?太危险了。”
没能来得及回话,屋里就传来另一个声音,说:“说得没错。”
卢承禹讶异地看向赵子熙,再看向沙发,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敲打放在腿上
的笔记型电脑。赵子熙很清楚是谁,向卢承禹说明:“我姐。”
“欸?”
看卢承禹讶异的模样,赵子熙放轻声音,抱歉地说:“她本来是说明天才来。”
“我按了电铃,也传讯息给你了,你没看。”
赵子熙拿出手机,五分钟前收到:‘你在吗?我在门口。’,在那之后十秒:‘我直
接进去了。’
“那我…”在卢承禹说出要先离开前,赵紫珉阖上笔记型电脑,抬头说:“不介意我
一起吃晚餐吧?”
“是我不会打扰你们吧?”卢承禹很快冷静、礼貌地应对。
赵子熙反而没能那么冷静,不耐地说:“妳怎么突然跑来?”
“明天展场布置的人临时有事,我提早来代班。”
看卢承禹默默打开橱柜拿出碗筷,赵子熙接手过来盛装。
“只有煮粥而已喔。”
“这样就够了,很香耶,你们谁煮的?”赵紫珉由沙发上站起,坐在木桌边等待。
“昨天从宜兰打包回来的鸭肉汤。”赵子熙说著,拿自己以及给赵紫珉的那碗,放在
木桌上;赵紫珉做在平时卢承禹习惯的地方,赵子熙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替慢一步到
来的卢承禹准备位置。
赵紫珉打量的眼神很明显,但没有过于对卢承禹探问,大多时候还是跟平时一样,关
心赵子熙每天的生活。
“年末会更忙,工作还应付得来吗?”、“有寒流要来,被子够暖吗?”、“暖气运
作正常吧?你有开过没?”、“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身边的卢承禹突然笑了起来,忍着说:“抱歉,只是,姐姐真的关心得很仔细。”
“你不觉得,他对生活环境一点都不在意吗?”
“真的,先前筷子只有三支,也不觉得奇怪。”
“提醒他,还觉得无所谓。最近好像有好一点了,这里不是单纯睡觉的地方,有点生
活的感觉。”
“至少弄清楚每个柜子里,有什么东西了。”
两人在数落赵子熙这部分找到共通点,赵紫珉的微笑,让卢承禹尴尬地低下头。说什
么都会让卢承禹更加为难,赵子熙不打算接话。
赵紫珉回头问:“衣服都够吧?外套在寒流来时够暖吗?”
“够了。三件都很暖。”
查觉到卢承禹带有疑问的眼神,赵子熙说:“上次我姐拉着我去买冬天的衣服,说为
了因应场合,外套买了羽绒、羊毛、麂皮三种。”
搬上台北来时,是开始感到夏季热度的五月,赵子熙没有带任何行李上来,赵紫珉当
天拉着他在附近服饰店买了基本的量。而后只要天气有变化,赵紫珉会直接确认他衣柜的
内容,然后带他去添购衣服。
“似乎只看过你穿羽绒的。”
“能防风比较方便。”
“看来,我以后可以少管一点?”赵紫珉吃完手中那碗粥,没打算再再装,转身将放
在沙发的笔电收好。
赵子熙反驳:“本来就不需要管这么多。”
“那你就让我放心一点吧。吃饱了,我先回旅馆。”
大概因为有卢承禹在,赵紫珉没有像往常那样,四处查看赵子熙的生活环境。赵子熙
以往会送赵紫珉到她住的旅馆,正准备陪她出门,赵紫珉接过宜兰土产,说:“还早,我
自己过去就好了。”
接着看向卢承禹,说:“抱歉,突然打扰你们。”
“没有这种事,早点知道妳要来,妳想吃什么类型的东西,我再订餐厅。”
“不用这么费心,像这样吃点你们自己准备的东西,就很不错。”
看赵紫珉关上门,卢承禹往回走,趴在木桌上。
“抱歉,没注意到她传来的讯息。”
为了应对赵紫珉的追踪,她的帐号一定设定开启提醒,手机放在身上,随时确认传来
震动的讯息。刚刚在路上,听卢承禹说话的声音,完全忘了注意手机的动静。
卢承禹的背影,看来有种气力放尽的疲累感;刚刚相处的气氛不差,赵子熙并不担心
赵紫珉会有什么意见。
“还好啦,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多五分钟做心理准备而已。”卢承禹手肘撑在桌上,
掌心撑住脸。
“你姐的眼睛跟你很像。”
“我们家小孩,都是眼睛妈妈。”
赵子熙自冰箱将刚刚买的啤酒拿出放在桌上,说:“需要吗?”
“应该在进门前喝的。”卢承禹没有打开啤酒,而是拿起来压在脸颊上滚动。
胸口涌起一股骚动,在他身后,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明显感受到他身子一震,赵
子熙感到好笑,在卢承禹面前坐下。
“我还以为,你会更加老练面对这些。”
“面对什么?”
卢承禹双手抓住冰凉的啤酒,赵子熙这次两手覆上;手心感受的温度,带来的不是悸
动的心跳,而是平稳的安心感。
“是你先告白的。”
“是啦…但…你的反应,很意外…”
“你认为,拒绝比较合理吗?”
“因为你一直以来的对象,都是异性吧…我当下还在担心,不小心说出口,以后连见
面都难。”
“我也不知道,我答应之后,其实也很担心。”
卢承禹盯着手中的啤酒罐,赵子熙亲吻他的额,让他带着讶异抬起脸。
“担心你害怕。”
亲吻他的脸颊。
“担心你后悔。”
亲吻他的嘴角。
“担心你不会来。”
亲吻他的唇。
眼前的人安心许多,轻笑:“你还少说一句…昨天答应说的。”
赵子熙微笑,贴上他的唇,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