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暴雨总是来得突然,不到五分钟,地面凹陷处已蓄起积水;往马路边的排水孔
聚集的水流,如同溪水奔流不止。一周前开始这样的暴雨时,行道树被打落的叶子、路上
的垃圾随水流堵在排水孔上,无处可去的雨水淹上骑楼;就算还能通行,溼滑的大理石地
板走起来相当不安稳,不少人险些滑倒。
隔日清洁队清理过后,遇到急促的暴雨,这段路淹水的状况改善不少,然而巷弄间不
平整的水泥地依旧,一不小心踩到水洼,鞋子就湿了大半。
这日卢承禹急着离开公司,打算在雨势变大前赶到捷运站,雨才刚下不久,经过骑楼
间没有遮蔽的巷子间,他就踩到一摊水漥,帆布鞋立刻湿了一半。来到骑楼转角处,对面
不远就是捷运站,而眼前倾盆而泄的雨水,让没带伞的卢承禹停下脚步。
转角处是一栋银行大楼,从墙面到地板都是深绿带黑的大理石材质,平时看起来很气
派,下雨时就让用路人每一步都感到不安。卢承禹靠在大理石墙边,望向让城市变得雾濛
濛的滂沱大雨,短时间内没有减缓的迹象。
过了眼前这条四线道马路,再一百公尺就是捷运站,卢承禹没有放手一搏往前冲的念
头;没撑伞到这雨中,五步以内全身就会湿透。解决之道不外是买一把伞,附近不远就有
便利商店,一间在另外一侧的马路对面,一间得往回走,经过他工作的公司大楼。
正是下班时间,往回走非常可能会被公司的人发现,卢承禹抗拒这个能平顺到达便利
商店的路线,走向大楼另外一个方向。见到有墙边有根凸起的装饰柱,将自己躲入柱子后
方,避免被公司同事发现。
离开办公室前,说了不参加今晚的聚会,就算被同事们发现被雨困在这里,他们还是
会好心地让他一起撑伞到对面的捷运站。但今天,就连这么一小段的交际,卢承禹都想避
开。
到便利商店买伞的选项被否定后,开始在脑中搜索,这附近有哪里有什么店家能吃点
东西,等待雨势变小,或是错开同事们的下班时间。
低头看着往来人群的脚步发愣,一双脚在经过后慢了下来,又往回走,在他面前停下
。卢承禹原以为是自己挡住出入口,转头确认,这里只是墙面装饰的凹陷处,没有门,也
没有设置信箱或是提款机之类的装置。
男人还是站在他前面,若是公司同事,应该会开口跟他打招呼才对。他看起来是躲在
这里,但没特别挡起自己的脸,真被发现也没什么奇怪。卢承禹抬头,眼前的人看来眼熟
,一时想不是在哪见过对方,而对方也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
对方的神色微微改变,像是想起曾在哪见过卢承禹,但也不显得特别热络,平静地说
:“你没带伞?”
听到对方的声音,卢承禹想起来了。他们是公司里不同部门的同事,以电话连络的机
会较多,比起他的长相,卢承禹对他的声音更有印象。已经一阵子没听到他的声音,不确
定是多久前,已经离职。
“我以为能在下雨前到捷运站。”听起来像是什么愚蠢的借口,但卢承禹是认真这么
认为。要不是被其他人的事情多耽搁二十分钟,他确实可以在下雨前到捷运站;就算在捷
运车上的途中下雨,到站后走回家的路上,都有骑楼或地下道,不需要担心这大雨。
“送你到便利商店买伞?还是直接到车站?”男人的语气平淡,没有多评论卢承禹与
天气赌博的行为。
这真是求之不得,卢承禹正要答应,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即往墙边靠得更近。不
想见到的同事们正来附近,路口的号志灯刚转红,等待过马路的人群聚集在骑楼下。他们
聊天的声音并不特别大声,等待红绿灯的人也不少,毕竟是自己熟悉的同事,在人潮中认
出他们并不难。
男人发现卢承禹明显躲避的动作,转头往那边的人群看过去,这让卢承禹感到紧张。
那边的同事若有人认得这个男人,很可能会过来找他攀谈;或是这个男人有认识的人,过
去打招呼也是很普通的反应。
“比起站在这里,要不要去哪里坐一下?”
“嗯…哪个方向?”
男人的反应让卢承禹有点意外,自己的态度明显表明是在躲避同事,希望对方能看得
出来。或是等同事们离开后,再请他带陪自己到捷运站;只是这样与同事们不过相隔一个
红绿灯的时间,还是可能在车站里碰上。
“这边。”男人往同事们的反方向走,卢承禹不再多想,沿着著墙跟上,在没有骑楼
挡雨的路段,自然与男人挨在同一只伞下。
这支伞的伞面很大,若是一个人撑,没有风的情况下,步伐是能在被伞遮蔽的范围下
行走。就算两个男人在这伞下,也只有手臂有一点在伞外。
“这才叫有功能的伞,便利商店那种大小,在这种雨势下跟没有一样。”
“不过有点重,带着挺麻烦的。”
“我拿拿看。”卢承禹从男人手中接过伞,确实很重,要他在没下雨的时候带这把伞
出门,还不如计算这天下雨的时间。男人比卢承禹高半个头,这伞又重,在卢承禹感到手
酸之前,男人把伞接回去。
“真的蛮重的。”卢承禹说著,脑袋一边思考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一边转头看四
周,巷子里有不少店家,正是周末夜晚,店家几乎都客满;就算看来有空位的店家,也因
为这大雨,卢承禹连询问对方要不要进看这家都感到麻烦。男人看起来是有目标的行走,
卢承禹就不再张望,两人在一栋崭新的大楼前停下。
“其实我住这里,要到我家吗?还是你要再看看附近有什么店?”
不管哪里,只要能躲避这阵大雨都好;比起穿着溼透的鞋子去任何一家店,陌生的前
同事家,对此时的卢承禹来说更有吸引力。
“好啊,我也不想在这种大雨里乱晃。”
两人不过走了五、六分钟,无法确定同事们已经在捷运站搭上前往目的的班次,对方
既然愿意开口问,卢承禹就不觉得拜访这位陌生前同事的家会别扭;真的别扭的是他依然
记不起对方的名字。
男人拿出磁卡刷开大门,卢承禹率先进去,由大雨打在塑胶伞面上的声响中解脱;男
人在门口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将伞收起。坐在柜台的中年警卫抬头朝卢承禹看了看,见到
他身后的男人,这才放松打量的神色。男人拿出伞袋将伞套住后,转身向警卫打招呼:“
张伯晚安。”
“你朋友?真难得。”
卢承禹礼貌的向警卫微笑点头,男人没有与警卫多谈,走向大厅最里面的电梯。卢承
禹好奇地打量这间大楼格局,心里盘算著这里离车站很近,又很新,租金一定不便宜。看
到男人住处是楼中楼的格局后,没将讶异表现在脸上,脑中满是这里绝对很贵,是买的还
是租的这些想法。
但对好意提供避开同事、避雨地点、还想不起名字的前同事,不好提这种话题。在玄
关脱下鞋子时,卢承禹干脆地脱下已经湿掉的袜子,注意到男人脱下的球鞋,几也乎全湿
;大概是他自己也不想穿着湿鞋子在外面吃饭,才邀卢承禹进屋避雨。
男人递给他一双看起来很新的布面室内拖鞋,卢承禹犹豫该不该把还湿著的双脚套进
去。
“我不太有朋友来,这是新的。”
被误会在意室内拖鞋的清洁,卢承禹可不想被认为是龟毛的人,说明:“我是觉得我
的脚还是湿的,有点不好意思。”
男人没有多说,迳自往内走,将身上的的包包放在沙发旁的木桌上。卢承禹把已经湿
了的裤管稍微卷起来,穿上拖鞋走上,好奇地打量这房间的格局。
玄关一旁是阶梯状的收纳柜,那阶梯通往这房间的二楼;另外一边是装设电磁炉的简
易厨房与冰箱,内侧看来是前往卫浴的拉门。在挑高落地窗前,液晶电视萤幕镶在墙面上
,沙发靠在阶梯前的墙边,与阶梯之间有张长型木桌,两侧各有两张椅子,是能当作餐桌
使用的地方。楼梯上应该是寝室,卢承禹就不好窥探,听见男人说随便坐时,绕过木桌,
在浅灰色的沙发坐下。
窗外阳台边的装饰灯亮起微弱的黄光,天色已经变暗,而雨势还是没有转小的迹象。
男人按开电视电源,原本仅有雨声回荡的房里,总算多了一点声音。
“要喝点什么吗?”男人走到厨房边,说:“不过我这里就只有即溶咖啡,还有罐装
的麦茶。”
卢承禹忍不住调侃:“我还想说住这里的人,会拿红酒或是滴漏式咖啡,再不济也是
滤挂式咖啡。”
“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大卖场量贩包的三合一咖啡。”男人回得很诚恳。
“即溶咖啡就很好,想喝点热的,谢谢。”这并不是客套话,就算已经六月,接连几
天的阴雨天气,让气温降低不少。面对不熟的前同事,卢承禹担心先前的话没分寸,弥补
失言:“还好不是太高级的东西,光坐在这里就有点紧张。”
“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吧。”男人说著,拿热水壶在水龙头底下接水,放在加热器上按
下开关。
卢承禹又看了周遭一圈,说:“光是一尘不染,就有点紧张了。”
“每周会找一天打扫,刚好昨天整理过,不是对清洁有特别的坚持。”
男人坐在沙发另外一侧,拿起手机查看;卢承禹好一阵子没有看电视新闻,记者夸大
报导暴雨的新闻,让他感到很有趣。
在想起男人的名字前,卢承禹想起偶尔与他联络的印象。他们分别在不同的部门、楼
层,仅有因为工作联络的机会,对男人的第一印象来自电话里,声音平稳好听,口条清晰
;交谈几次后,明白这人做事也是有条有理,不疾不徐。同为总务部门的同事对他的评价
,是工作有效率但沉默寡言,除了做自己的事,不太与同事交流,大概是同事们约聚餐五
次,会碍于情面出席一次的频率;也很少参加公司举办的团体活动。
就算见过几次面,不过是看到他时,会知道他在总务部工作的点头之交;这天受到帮
助,该说他其实是个热心的人吗?只是男人的沉默的模样,看不出是好客、热情的个性。
转头查看窗外的雨势,瞥见茶几上放著的电信帐单,特意搜寻收件人的名字,‘赵子
熙’三个字印入眼中。这应该是男人的名字,不过没有让卢承禹有恍然大悟的放松感。因
为不成文的规定,在公司都是用英文名字互称;例如他自己,比起‘卢承禹’这个名字,
公司同事更多只知道他叫Ray。
屋内只有电视新闻的声音,考虑找什么话题聊天,在想不起对方名字的情况下,无论
问近况或是其他任何问题,都显得失礼。准备拿手机出来玩游戏,厨房传来开水壶开关跳
起的声响,男人过去将热水倒入马克杯中,咖啡的香味飘了过来。
“谢谢。”卢承禹接过男人递来的马克杯。
男人坐回原先的位置,将自己的那杯放在桌上。
“今天看来会下整晚的雨。”男人啜饮咖啡,看向电视没有再盯手机。
“不过雨比刚刚小多了。”卢承禹心里盘算,把咖啡喝完,差不多能避开其他同事。
对于什么都没问就释出善意的男人,卢承禹认为该对他说明自己稍有异样的举动,顺便填
补彼此间的沉默。
“你记得跟我同部门的Mason吗?”
“只是对这名字有印象,长相不太记得起来。不过刚刚有看到Alyssa。”
卢承禹在心里咋舌,不管是谁,果然对美女才会有印象;随即才想到,Alyssa跟赵子
熙一样在总务部,应该庆幸刚刚他没找Alyssa打招呼。
“嗯,还有其他人几个人,约了去唱歌。我说有事先走,不想在那时候又碰上他们。
”光这样就不想看到同事,听来是很别扭的小题大作,卢承禹思考着在工作上不满的事物
,该对这位陌生的前同事说多少才合适。
这两天因为工作分配的问题,与Mason有所争论,在主管面前被Mason占便宜,推工作
到自己身上;事后对方还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轻松自在地来约唱歌。现在冷静想想,就
连自己拒绝邀约,也在对方的打算里吧;这下反而自己落下一个闹别扭的形象,卢承禹想
起Mason就感到烦躁。
一时间情绪满是对Mason的不满,听见男人平淡地说:“你看起来不像下班就不想跟
同事有交流的人。”没有特别追问的语气,听起来也愿意听卢承禹说下去。
“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
男人平静的语气,让卢承禹有种感觉,不需要为了他给予的好意,非要为自己逃避同
事的行为,给一个说明。
“这也没什么不好。”
赵子熙的话乍听觉得是敷衍,想起赵子熙这人在公司的评价,倒觉得符合他的风格。
为了说明自己的刚才的窘况,卢承禹脑中把这两天烦心的事情想一遍,被推到手中的
专案,对他来说负担并不是那么重,烦人的是同事的态度。除了Mason很技巧地推工作,
让主管认为是‘Masaon给Ray机会’,还有其他人‘主任真的很信任你,我就没办法’这
种不知道演哪出乡土剧的发言。
一边想着,自顾自地想着就把咖啡喝完,叼扰的时间也差不多,卢承禹到厨房流理台
将杯子清洗好,问:“可以跟你借把伞吗?下周还你。”
“我看看,应该还有一把旧的伞。”赵子熙打开玄关旁的收纳柜,下方是放鞋子的空
间,上方放了雨衣、安全帽等杂物。他找到一把咖啡色、普通长度的折伞。
“一阵子没用,应该没坏。”
“雨不大,只要能撑得起来就没问题。”反正需要撑伞的时间只有从这里到捷运站,
卢承禹拿出手机,说:“跟你留联络方式。”
卢承禹以手机扫描赵子熙手机上的条码,对方的帐号输入本名与一个英文字‘Sid’。
“啊。”脑袋里总算把对方在公司时的记忆连结起来,让卢承禹忍不住轻喊出声。
“怎么,终于想起我的名字?”男人难得笑起来。
卢承禹脸上发热,不甘示弱:“我就不信你记得我是谁。”
“嗯,我也是刚刚看了才想起来你的名字。”
卢承禹的通讯程式帐号显示‘Ray’。
卢承禹由尴尬中放松,低头笑起来。向赵子熙要了塑胶袋把湿掉的袜子收好放入包包
里,赵子熙似乎也准备外出。
“我认得路。”
“我要去买晚餐。”
两人在巷弄中的便当店前告别,本打算请赵子熙吃晚餐表达谢意,脚上依然湿著的鞋
子让卢承禹打消念头;之后要还伞,还有机会感谢他的好意协助。
***
周一将近中午,卢承禹来到总务部办公室,不少人为了觅食离开座位,他很快确认想
找的人还在座位上。
“Rita姐。”
被称作Rita姐的中年女性抬头,已经结婚有小孩的她,为国中的孩子准备便当时,也
替自己准备一份;成为少数在中午吃饭时间还会在办公室的人。
“干嘛?现在休息时间。”Rita神色不善,中午留在办公室,太常遇见干扰她休息时
间的人。
“不是要找妳讲工作的事情啦,有事想问妳。”卢承禹陪笑地说。
Rita似笑非笑,先是不信任,接着换成看好戏的神色的盯着卢承禹瞧。
“最近又没新人,是想打听谁?”
总务部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女性职员比例较高,Rita看多这种来打听新人身家的无
聊男性。
“不是要跟妳问这个,妳记得Sid吗?”不浪费时间节外生枝,卢承禹直入话题。
“怎么突然问起他?”这比问起任何一个女性职员身分,还令Rita困惑。
“上礼拜五下班时,我没带到雨伞,刚好遇见Sid。跟他借了伞。今天要拿去还,顺
便请他吃个饭。怕不小心聊到他会觉得不痛快的话题,想问一下他是怎么离职的。”
早知道来问赵子熙相关的事,一定会被反问原因,卢承禹准一个简单合理的说词。公
司里就算没成帮结派的,总有合得来、合不来的人,因为人际关系而离职的案例不在少数
。简单合理,点到为止的问法,卢承禹相信这就够能说服Rita。
“他离职跟公司没什么关系,是他家里的情况。先是妈妈生病,把特休假请完照顾母
亲之后不久就是丧假,丧假还没结束,就提离职了。”Rita迟疑一下才再次开口:“听说
是他爸爸也病倒了。”
没想过是这方面的原因,卢承禹一时间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虽然他不太跟同事交流,但是个做事老实,也很得要领的人。Sid来提辞呈时,主
任还对说等他家里状况稳定,调适好心情,就算我们单位没有合适的地方,也会替他在公
司找适合的职务。他没有特别交好的人,也没有交恶的对象,所以公司这边的话题应该还
好,你不要没头没脑问人家家里状况就好。”
“我跟他也没熟到会去问对方家里的状况啦。”卢承禹敷衍回应,心里倒是松口气。
还好有来打听,不然自己可能会因为上次告别前放松的气氛,因为那间楼中楼,好奇地问
起对方家境。
“你说你遇到Sid,是在哪?”
“就在前面车站前的路口,他说他住附近,所以可以把伞借我。”
“你今天会跟他见面?”
Rita追问的语气,让卢承禹有不好的预感,用了保守的言语回应:“上周是说今天上
班时候找时间还他,但还没联络,不知道他今天时间方不方便。”
“这样啊,所以你会跟他联络囉?”Rita抓住重点。
“借了东西总是要还嘛。”不想被麻烦事缠上,卢承禹赶赶紧打断话题。“Rita姐谢
啦,我去吃饭了。”
由Rita谈论赵子熙,对他的近况还有几分挂念,担心Rita会开口说要一起去;不给对
方说出‘一起去见Sid’这类的话,卢承禹赶紧离开。他不想被赵子熙发现自己跑来打听
他的事,况且,还听到他私人的家务事。
周一加班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没事先约定今天的时间。今天看状况可以顺利下班,卢
承禹趁中午时间,以手机通讯软件,与赵子熙确认他下班的时间,约在他家附近的便利商
店见面。
下班前,卢承禹接到Rita的电话,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感到紧张。
‘来一下我这楼的交谊厅,有东西要拿给你。’
虽然不知道是要他去拿什么,至少比听到她要一起赴约来得令人安心。来到Rita指定
的地点,已经整装准备下班接小孩的Rita,拿了一小袋东西给卢承禹;里面是鲔鱼松饼与
一杯冬瓜柠檬。
“开会订的点心,你拿给Sid。”
卢承禹哭笑不得,这真是当母亲的人表现关心的方式。
“大姐,我跟他约的话,也会吃晚餐啊,要我拿这给他,他该怎么处理啊。再说,我
也未必跟他约今天吧。”
“不是说他住附近?直接给他也行啊,如果你们约好吃晚饭,这让他当明天早餐不就
好了。囉嗦,我特地多订的,他以前都点这个。”
卢承禹感到为难,毕竟可不想让赵子熙知道,自己跑来总务部打听他的事啊。这念头
可不能拿来反对Rita的好意,卢承禹只得收下这可说是蛮横无理的亲切。
就算没交给赵子熙,应该也不会被发现,但卢承禹看到赵子熙出现在约定的便利商店
时,还是将松饼与饮料拿给赵子熙。
“这个…”
犹豫着要用‘开会多的’敷衍过去,还是老实说是Rita要给他的,赵子熙却先开口:
“帮我跟Rita姐道谢。”
“你知道啊。”卢承禹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乱编的话,同时稍微埋怨Rita;既然已经联
络赵子熙,也该说啊,要是我自己嘴馋吃了怎么办。
“一阵子没联络,她今天突然传讯息过来,说会托你带点心给我,要我一定要收下。
”
赵子熙自卢承禹手中接下袋子,没问起Rita怎么会知道两人有约,卢承禹犹豫该不该
老实说去找Rita打听事情。犹豫间,慢了赵子熙一步走出便利商店,两人站在骑楼边,现
在又开始飘雨。
“你想吃什么?”赵子熙问。
这应该是卢承禹想问他的,毕竟是要像赵子熙的好意表示谢意才约的。卢承禹想了一
会儿,这里不仅是公司附近,也是赵子熙住的地方,能吃的、想吃的应该都腻了吧?真要
表达感谢,还是找特别一点的地方比较合适。
“我们部门下午是订鸡排,老实说,现在还不怎么饿。”
“还是买点东西到我家?我已经有晚餐了。”赵子熙拿起那袋点心,表示这样已经够
了。目的本来是要请赵子熙吃饭,但对方既然已经表明有晚餐,卢承禹也不坚持;挑了一
家很快就能外带的煎包,在雨势转大的前一步,踏入赵子熙所住的大楼。
第二次踏入这房间,卢承禹已经自在许多。主动问起碗盘摆放的位置,拿了一个大小
合适的盘子,把放有煎包的纸盒摆在上面。
“避免弄脏你的桌子。”卢承禹解释这看起来多此一举的行为;再向赵子熙要一个瓷
碗,将酱料倒入碗中。
“我有多点一些,你要帮忙吃。”
赵子熙苦笑:“Rita姐有交代你要把我喂饱吗?”
“我本来是打算请你吃饭,是她打乱我的计画。”卢承禹将碗盘拿到沙发旁的木桌上
摆好,又回到玄关前问筷子的位置。
“因为我借你伞?”赵子熙说著,打开放置餐具的抽屉。
“还有避开那些人。”
里面放筷子的位置,只有寥寥三根铁筷,幸好还有一只叉子;卢承禹捡出一双筷子与
叉子,已经没有其他的小碗,还有两个稍小的盘子能当作盛装使用。卢承禹并没有对齐全
的碗盘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一个人住吃外食的机会比较多,仅有一个人使用的的餐具量,
也不奇怪。
“要喝什么?”赵子熙打开冰箱。
“上次说有麦茶?还有的话就麦茶,不然有水就好。”
与上次一样的马克杯,这次装入麦茶放在桌上,赵子熙面前的则是Rita替他点的饮料
。
“你喝什么?”
“冬瓜柠檬,你要喝吗?”
“没,我只是问而已。Rita说你吃这家的东西,都点这几样。”
两人隔木桌面对面坐着,赵子熙仍是打开电视,让屋内回荡些许声音,频道依然停留
在新闻台。
“与其说特别喜欢,不如说她们喜欢订甜点,这家咸食能引起兴趣的就这个,其实也
蛮好吃的。比起茶类的饮料,果汁类的在口味上比较安全。你可别把这些直接跟Rita姐说
。”
卢承禹忍不住笑出来。
“还以为你会是更直接的人,还是有世故的一面嘛。”
“我提议过别家,但少数得服从多数。况且,也不至于讨厌这家的点心。”
卢承禹一直在想,赵子熙什么时候会问起‘Rita怎么知道两人有约?’是迟钝还是认
为无所谓?就算话题中一直提起Rita,都没问起卢承禹怎么与Rita谈起他。
窗外的雨愈来愈大,从上周周末开始,每日暴雨的时间渐渐往后延。
“你有带伞吗?”赵子熙问。
“有啊。”卢承禹一愣。
“…你借我的那把…”
在赵子熙轻笑声中,卢承禹闷闷地咬下一颗又一颗的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