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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筑这个世界顶端,无非就是权与钱,林苍璿已经拥有这两者。
生活在顶端层级,工作充其量只是场追逐金钱的游戏,只要动动指头就有源源不绝的热钱
滚入,他们啜著别人的血汗,举杯向贪婪致敬,拿的是酒色财气,过的是纸醉金迷,什么
也不缺。
迷失在金钱世界无需任何理由,都说了,钱与权是最佳的诱因,谁能不讨好周燮?谁能不
喜欢林苍璿?手一挥,豪掷千金如眨眼般简单,绝不手软,急着讨好他的人趋之若鹜,把
他当成招财之术跪在脚边膜拜。眼前数台百万名车,只因为林苍璿曾经说过一句腻了。高
级俱乐部房门一开,充斥的都是白粉粉的肉色,美丽的女人、长相身量俱佳的男人,要命
,一个个如嗜血吮骨的妖精,任君挑选。
人生如此虚荣,因为他什么都有。
除了荒淫无耻这四个字以外,林苍璿想不出有什么能形容现在的生活。
吐出一口烟,袅袅上升,散在黑暗中。
溽暑的八月夏夜,喉头热得发痛,即便开着空调,空气也异常炙人。林苍璿靠在车窗旁,
揉捏发疼的太阳穴,窗外路灯一闪一闪流泻而过。
“学长,”齐劭握著方向盘,直视前方“我生日那天你会来吗?”
“去呀,”林苍璿望着霓虹“你生日我当然去。”
其实他才不在乎谁人生日,只是恰巧那天正好周家聚会。那种聚会说穿了就是找个借口一
群低等动物借机淫乱,千篇一律男男女女,饮酒、作乐、性爱,腻得令人发呕。
照后镜里的齐劭笑出一口白牙,像极一头听话的小狗。林苍璿是个狡诈的人,自私又自利
,没解释,也不想解释。齐劭若要心存期待而有所误会,那也是单方面,够聪明就会懂得
分寸,没人要他自己陷下去。
不过齐劭是个投机客,表象爱慕他,暗地里却吃遍四方。林苍璿笑了一下,暧昧留一线,
日后好相奸,齐劭真聪明。
“什么事情让你笑了?”齐劭透过照后镜看了林苍璿一眼。
“没什么。”林苍璿挪了舒服的姿势,指头上的烟即将烧尽。
“呵。”换齐劭笑出了声,他笑起来时像个学生,有股无忧的青春气,只是天真无邪的孩
子不会汲汲营营于名利。
“什么好笑的?”林苍璿问。
“没、没什么,”齐劭的眼眉顺从地弯出弧度“只是想起了最近认识的男人。”
“喔。”林苍璿没趣地捻熄手上的烟,不想再多问。
“学长,你知道吗?他真的很有趣,竟然没用过交友APP....。”
开始了,又开始了。林苍璿望着窗外景色,一脸不耐烦,任由齐劭聒噪地说著话。
那天他把陌生号码送给齐劭当礼物,结果还真没想到两人竟然就拍拖起来了。从那天起林
苍璿就后悔了,因为齐劭每天开启无线广播电台的模式,每天滔滔不绝讲对方的好,他怎
样、他又怎样、他竟然怎样,林苍璿都快听到烦死了,只想朝天喊一句干我屁事!
沉浸在爱情的恋人最可怕,散发出来的粉红光芒真他妈特别讨人厌。
电台持续放送恋爱泡泡,林苍璿决定开启旁若无人模式,拿起手机刷起财报,左耳进、右
耳出。老实说林苍璿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住过,更何况是对方的脸,自然而然也没什么兴
趣瞎搅和。
果不其然,齐劭生日当天,他的那一位也来了。
参加这个生日宴会主要是为了躲避某些无意义的社交,所以林苍璿到接近尾声才姗姗迟来
,来打个卡过过水、礼貌性地喝几杯黄汤,就独自一人坐在包厢内刷手机,意兴阑珊谁也
不理。
美股狂泻、台股跟着牵连,他这时候还能玩得起劲才有鬼。
派对上玩得不可开交,奶油泡泡、烈酒伺候,只有林苍璿像遗世绝尘的高人,格格不入坐
在沙发上独自滑手机,他一步一步对Selly下指令,心情恶劣到极点。齐劭的朋友多半是
商场上认识的,林苍璿是谁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那副兴致缺缺的表情一摆出来,自然没人
敢招惹他。
VIP房里设有KTV,一群年轻人喝醉酒闹哄哄地唱歌,林苍璿受不了残破如鸭叫的嗓音,在
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自己摸入内部的隐蔽空间,里面早有人占据,独自一人躺在柔软沙发上
,手肘枕着双眼,遮住半张脸。
桌上摆着几瓶酒,看样子人是喝茫了在睡觉。
林苍璿才不管这人是谁,替自己斟杯酒,自顾自地找个位置继续关注工作。
沙发上的那人迷茫中被林苍璿吵醒,转过目光嚷了声你好。林苍璿没太多注意,只礼貌性
对他微微一笑,便拿起威士忌独自啜饮。
“林先生不去一起同乐吗?”
抬起眼,那是张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林苍璿放下手机盯着他瞧,敷衍地回了句“那你呢
?”
投射而来的目光略为讶异,对方失笑,又说了几无关紧要的话。林苍璿看他那一身打扮,
简单俐落,称得上朴素,一看就知不是他们这行的,八成是齐劭的新欢。算了,不过就是
个八竿子打不著的路人,林苍璿对他没什么兴趣,照样应付他几句话。
对方喝醉了,醉得不轻,没察觉林苍璿话中的散漫,继续回应“那你怎么不去玩?”
林苍璿说“我跟你一样。”
“我不是来玩的,跟你不一样。”大概是喝醉酒的人都笑点奇特,对方突然喜逐颜开,露
出单边酒窝笑说“那你来做什么的?”
林苍璿再度放下手机,盯着他,挑眉。
这人不笑的样子有股不近人情的冷淡,称得上帅,但突然露齿一笑却很亲人。林苍璿瞇起
眼,勾起嘴角,那天在夜店二楼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现在倒觉得齐劭平白捡了大便
宜。
林苍璿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只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话一出口,那人似乎有点懵愣,不太懂这句话的含意。他撑起身子,皱起眉,那张面容肃
然了起来“不,不对,我应该是醉了,不行,我要清醒点。”
突如起来的举动让林苍璿一时间忘记Selly正在回报公事,同样发愣地盯着他看。只见对
方因醉酒而双颊通红,抖著唇,在桌上胡乱蒐罗著玻璃杯,再替自己倒水,一饮而尽。
“怎么喝了蜂蜜水还是没有醒酒的感觉....?”两条眉毛愁得揪成结,他又添了一杯,再
饮而尽“还是好晕,刚才那酒也太烈了....。”
来回喝了三、四杯,林苍璿都没制止。
“欸,小帅哥,”林苍璿忍着即将爆发的笑意,憋红了脸,指著桌上的"水"说“你现在喝
的是蜂蜜酒,喝再多也没有解酒的效果。”
“啊?”他先是一愣,继而扶著额头,身子便滑下来瘫回沙发上“难怪...难怪会这么醉
...。”
埋怨似的嘟囔越发萎缩,眼皮盖子渐渐下沉,就跌入梦乡了。
这人也太好笑!林苍璿差点噗哧大笑,憋着声音笑弯了腰,肩膀忍不住抽动,他抹抹眼尾
笑出来的泪,仔细地瞧瞧这个人。端正的眉宇、干净的脸蛋,睡着时嘴唇自动抿成线,眉
头还纠结,丝毫没有讨好或谄媚的模样,正经八百却意外可爱。
室内空调温度低得吓人,林苍璿看他身上单薄,睡着容易着凉,原想替他盖件外套,此时
此刻却有人无声地溜进包厢内,齐劭神色正常,没有醉态,看见睡着的人忍不住勾起嘴角
,一声不响地凑到身旁。
“他酒量也太差了。”林苍璿用下颚点着熟睡的人,一脸幸灾乐祸。
“他酒量才不差,程瑜酒量很好。”齐劭低声说,轻轻地抚摸他的眉眼,眼神中满是温柔
“程瑜是为了替我档酒才喝这么多。”
齐劭轻唤着他的名字,然而熟睡的人完全失去了意识,纹风不动,齐劭笑着抱起他,动作
体贴入微。
冷不防被恋爱气息扑面揍了一拳,林苍璿啧声,满面不悦。
对了,想起来了,这个人,他叫程瑜。
隔天一早,林苍璿又把这名字抛诸脑后,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力挽狂澜的股市更振奋人
心。他打了通电话给周燮报喜,又把杨实逗得哈哈大笑。满身的疲劳得到救赎,林苍璿松
开领带,打开抽屉却发现菸盒早已空荡荡,不由得皱眉。
叫下属去买菸观感不太好,林苍璿独自一人溜出办公室,趁著离峰时刻搭下电梯,反正办
公大楼地下商场就有一家贵妇超市。
只是很不幸的,他习惯的香菸刚好缺货。
顶着炙热太阳在马路上行走不太像是林苍璿的风格,他拨了通电话,决定找救兵帮忙,电
话那头的齐劭说他五分钟后就会到办公大楼门口。林苍璿在办公大楼玻璃大门前漫无目的
闲晃,菸瘾像敲打的榔头,一下一下撞击死气沉沉的太阳穴。
门外阳光烈得像把火,燃烧整座城市,林苍璿发现了齐劭的身影,在发白的水泥地砖上小
步奔跑,他数度望着表,举手向远方招手。
不远的骑士在齐劭身旁停下车,一身夹克配上全黑的重型打档车,乱帅一把。骑士摘下安
全帽、甩甩头,撸起前额的发,那张冰冷的面孔在见到齐劭的瞬间消融出笑容,露出左颊
上的单边酒窝。
林苍璿瞪着窗外,幸亏平时训练有素,心思隐藏的很好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内心是跌破眼
镜的吃惊,差点就把脸贴在玻璃。潇洒自然,挺帅的一个人,真想不到。齐劭这小子运气
不错,这回大概会收心了。
齐劭拿了东西,一边挥手跟他道别一边小跑步回大楼,在大厅看见自己主管反而支吾了起
来。林苍璿笑而不语,收下那包菸以后两人就到吸菸室里吞云吐雾。
感谢菸税上涨,干净的吸菸室里只有他和齐劭两人。齐劭替林苍璿打火,又开始热情地说
起话。其实林苍璿并不觉得齐劭絮烦聒噪,大概就像广播电台的功能,只希望有点声音,
听或不听就全在自己的注意力。
齐劭抽的是淡菸,他笑着说,程瑜昨晚回去以后就睡死了,没见过喝醉这么会睡的。程瑜
住在三重,真的很远。啊对了,程瑜也在这附近工作,所以他才能过来。
程瑜。
程瑜。
程瑜。
林苍璿吐出烟圈,每次提起这名字的时候,脑海就会浮出一个隐约的人影。
齐劭自顾自地说,他就慢慢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