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夜袭
当五高的前辈说起行旅时，总会不约而同地提及这趟参访最无聊的时候，莫过于这
冗长枯燥的火车时光。
光是第五区到第十一区便耗费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但这不是结束，还要再花十一
个小时横跨永夜沙漠，才能抵达奥罗兰西部邻国庞莎的边境，历经三个小时的漫长时
光之后，终于到达庞莎的首都诺森堡，一直到在火车站与学院接待人员相见欢，这趟
行旅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在那之前，不过都是漫长的前奏而已。
如此之长的交通时间，如何排解无聊对众人都是一大考验。有些人选择倒头就睡——
像是拉斐尔・艾曼奴儿；有些人选择读书充实知识——像是依荻丝・洁儿维希；有些
人选择运动使身体不致僵硬，还要连带托认识的熟人下水一同比划比划，不管对方说
过多少次有要务在身——像是米夏・卡斯托利安根本静不下来的过动儿。
也有些人，看似无所事事，实则怀着满腹心事，在车厢内四处走动观察时机。
——就像雨果・榭在各个车厢探头探脑。
虽然好像只是在闲逛，但雨果想的其实比这更加深远，苏咏的军队在每一节车厢的
部署，每一节车厢的乘务员人数，雨果一边走过一边将其铭记在心。
奥可塔维的第二节车厢，老师的第三节车厢，依荻丝的第四节车厢，奈灵的餐车车
厢，米夏的第六节车厢，拉斐尔的第七节车厢，雨果自己的第八节车厢，耶拉的二等
车厢，耶拉的餐车车厢，最后一节的行李车厢。
眼看火车即将离开奥罗兰境内，雨果不由自主愈发感到紧张，他不停来回踱步，心
理千头万绪，让他的步伐更加琐碎迟疑。
深夜时分，雨果已经晃了约莫三个钟头，但现在时间却走得好像慢了，或是雨果低
头看表的次数多了，指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他只觉得煎熬。
煎熬的原因并不是在于决心的崩溃，或是又起了犹豫。雨果早就决定了，而一旦他
决定的事情便决不会反悔。
关被放逐到了永夜沙漠，雨果曾经以为此别就是永别。但是当年岁渐长，雨果反复
读起关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才发现事有玄机。
这会帮助我们再次相遇。这句话并不只是一句安慰，而是关给他的讯息。
信中每一段的第一个字似乎下笔的力道都重了些，墨汁运染了开来，加上一般写作
惯用的缩排，引起雨果的注意。于是雨果将这些字连在一起读下，这才发现了关早在
多年前便埋下的伏笔。
我会再日落之竟等你。我会在日落之境等你。
日落之境，指的便是位于正西方的永夜沙漠，因其每日都会西沉的夕日而得其名。
当雨果第一次读懂时，他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根本克制不住情绪。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关不会丢下他，他就知道关言出必行，当她说著会有再见之日，
那就永远都不会只是一句空话。
关现在一定还没放弃，她还在等他，等着他长大，等着他前去找她。
而他不会让关失望，因为他们约好了，那是他这辈子所起的第一个誓言，而在十二
年之后，承诺总算有兑现的一天。
然而，事情远比雨果所预期的要困难多了。
火车行驶的速度飞快，倘若一跃而下，摔断脖子他也不用找关了。
所以，到底该如何脱队呢。雨果本来打的如意算盘，是在火车经过永夜沙漠时自行
跳车离开，只是眼看可能性渺茫，这让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机会不是没有，但他需要其他耶拉手足的帮忙，甚至需要奈灵朋友的帮忙，但是到
底要如何开口呢，雨果有点不知所措。
尽管他知道依荻丝是明白的，也曾经说会鼎力相助，可能更早就猜到他即将要做的
事，只是他真的要让依荻丝承担他个人的决定吗？坦白说雨果并不想，就算依荻丝与
他默契最好他都不想，因为他已经亏欠依荻丝太多，而他不敢再作出此等要求。
而且，亚历杉卓还说信任他呢，他便要落跑，雨果脸皮还没厚到无坚不摧的地步。
于是，剩下的选项只有一个了。
雨果轻轻敲了敲拉斐尔的厢门。
“请进。”
雨果拉开厢门走了进去，奈灵的包厢与耶拉的并不是同一个等级，设备齐全应有尽
有的巨大空间，任何物品都要装饰金边金纹的豪气，以及一看就知道舒适松软的沙发
椅和可以容纳得下两人有余的双人床，都让雨果再三感叹族群间的云泥之别。
雨果本来还以为自己那中规中矩的车厢已经比他在洁儿维希宅邸的房间都要豪华了，
却不想奈灵偏是有本事让自己的格调更上一层楼。
“怎么了？”一走进来却在发呆不说话，拉斐尔问道。
“没有。”雨果不好意思说自己又被奈灵令人发指的奢华给震慑住，连忙转移话题，
“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请坐。”眼看雨果的面色凝重，拉斐尔从被窝中坐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床畔。
虽然觉得不太恰当，但雨果也不好讲究这么多，客随主便，他只好坐上拉斐尔的床，
熟悉又令他害怕的柔软度让他平衡一瞬间没抓好，差点摔在拉斐尔身上。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雨果却又对于开口感到踟蹰了，他望着拉斐尔的双眼但发不
出声音，深吸了好多口气也没有用，两人之间依然沉默。
拉斐尔没有催促他，他只是回看着雨果的眼睛，静静的等雨果开口。
得说出来才行，雨果何尝不知道，所以他终于张开嘴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好。”
反倒是雨果一愣，“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拉斐尔说的果断，“我都会帮你，你不就是因为知道这
点才选择来找我的吗。”
“我不是……”雨果难堪的红了脸，连忙想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
是想要利用……”
然而说著说著雨果心虚了，真的不是吗？
“没有关系。”拉斐尔斩钉截铁地说，“都没有关系，你不用害怕对我展现你自己，
在我面前你不用担心自己是否卑鄙，因为我喜欢这样的你。”
“咦……”雨果愣住了。
“我知道你追求的是什么，依荻丝跟我说的——你别介意——但她希望我能站在你
这一边。”拉斐尔慢条斯理却诚挚地说，“而她知道我会的，所以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不是、不不不，你等等……”尽管这才是正题，雨果却不得不打断他，因为拉斐
尔所言令他无比在意，“你刚刚说什么？”
拉斐尔皱眉，不明所以的问，“哪一句？”
“就是你……你说你喜欢……”
“嗯。”
嗯个屁噢！雨果想骂脏话，他知道拉斐尔话少，但在这里真的太令人不耐了，“为、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哪没有为什么？”雨果瞠目结舌。
“现在应该分秒必争，你确定你想把时间花在这里？”拉斐尔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
“你、我……”雨果无法组织好语言，脑海中的思绪比十分钟前更加慌乱错愕。
“我没有想要怎么样，只是突然想让你知道。”拉斐尔其实也很惊讶自己的冲动，
但是转念一想并不难理解，雨果此去前路茫茫，也不知道再见之日会是何时，因此他
忍不住想要告诉对方，“不要有压力。”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没有压力！”雨果的脸还是绯红的，他将头埋进掌心，用力摇
了摇首，语气很是茫然，“你让我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歉。”拉斐尔知道自己莽撞，坏了雨果一番苦心计画的准备，他并不后悔让雨
果知道，但他也无心叫雨果为难，误了他正在筹谋的大事。
于是拉斐尔将棉被一掀，两脚下地穿妥靴子，他朝雨果伸出手，“走吧。”
“去哪？”
“去请列车长将车速放慢一些，就说我头晕不舒服想缓一缓。”拉斐尔看着他，
“后面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雨果瞪着他，眼神既凶狠又委屈。
“静心。”拉斐尔诚心建议。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你把我的思绪搅得乱七八糟的。
拉斐尔笑了笑，“你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雨果看着眼前拉着他的手穿过重重车厢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不用担心我，专注在你身上就好。”
“但要是……”雨果话还没说话，却猛然重心不稳向前撞去，饶是他试图抓着车厢
边缘想稳住身子，还是与拉斐尔两人摔成一团，雨果匆忙之际只能支手护住拉斐尔的
后脑勺，尽可能减缓对方受到的冲击。
突然的紧急煞车，让车速竟是慢了下来。
两人此时正在第六车厢的走廊上，当终于缓过惯性，厢门也被米夏一把拉开。他看
著叠在一块的两个人，一下便了解了状况。
“不要紧吧？”一人一手，米夏将两个人同时拉起。
“没事。”雨果还在喘气，“怎么回事？”
“不晓得。”米夏看起来是同样的困惑。
米夏的车厢内又窜出一人，苏咏用力抓了一把米夏的肩头，“待在这里！”
他吹了一声响哨，同车厢的其他同僚朝他点头，他才大步流星的离开此处，朝着三
王子殿下的车厢跑去。
此时，头上突然传来跑动的脚步声，他们同时抬起头，不安又凝重的表情看着车厢
顶。似乎不只是那边，连左右都是一阵骚动。车厢内的军官也不敢怠慢，他扣紧手上
的武器，毕竟车上这么多个奈灵贵族，其中一个还是他们金乌王朝的王子，情况不明
他必须小心。
那人朝他们走来，略微一颔首便用急促的语调说：“请诸位少爷回到包厢内。”
“发生什么事了？”
“请少爷放心，不会让您……”那人话都还没说完，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脑袋而出，
身体如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向旁倾倒。
米夏惊呼失声，雨果倒抽一口气，拉斐尔猛然抓住雨果的手。
他们转过头看向子弹的源头，窗外只见一辆一辆不坏好意的车朝他们驶来，车上满
是手持武器的剪影，将这辆火车包围。
“趴下！”雨果一把扑倒了拉斐尔，一旁的米夏也反应极快的抱头蹲下。
枪声大作。
从远方传来的，从近处传来的，从未亲耳听闻过的震耳欲聋的声响，交奏出一出诡
谲并急促的乐音。
明明视觉不受影响，但似乎听觉上的恐惧感染了双眼，连张开眼睛都感到畏惧，在
有限的、可及的视线之中，车厢外的袭击者中弹倒下，而在车顶上护卫的军人也在坠
落。
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雨果无法思考，只是用身体去捍卫身下的人，
将对方罩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空隙。
恶梦般的时刻好似没有尽头，枪声不歇的这个时分，也许知道在逃避下去也不是办
法，雨果终于鼓起勇气稍稍抬起头，开始观察情势。
弹孔分布在与人等高及以上的位置，所以只要不站起来就不会有事。
“我们得离开这里！”雨果见状，转头朝着米夏大叫道。
“别傻了我们能去哪？”米夏趴在地上回吼，告诉雨果待在原地比较安全。
往前？还是向后？敌人包围了整台火车，似乎哪里都不安全，而苏咏在前面，依荻
丝和洁丝也都还在前面。
就在雨果焦头烂额却说不出一个字的同时，火车已经渐放慢的速度竟是加速了，就
好像猛然踩下油门那样，他们不禁又后滑动了好些距离。
然而，火车撞上了某个东西。
巨大的冲击让三人滚成了一团，但火车却没有因此停下，执著的朝前推进。
终于火车突破了阻碍，速度又开始往上攀升。
外头的敌人纷纷调转方向也追了上来。
有个军官拉开了厢门跑进来，“请赶快振作起来，我们要往后面撤离！”
“发生什么事了？”米夏好不容易撑起膝盖，但为了安全依然猫著身躯。
“有人袭击我们，他们在轨道上设下障碍，应该是早有准备。”那人急切地说，
“队长下令，当务之急是让少爷小姐离开这里！所以请跟我走。”
“那苏咏怎么办？”米夏问。
“依荻丝也还在前面。”雨果跟声说。
“队长说他保护殿下和洁儿维希小姐，随后就会跟上，请三位先跟我来。”
“往后岂不更危险？我们根本无处可逃。”拉斐尔皱起眉头分析，“不如将人往前
集中，分离后方车厢，少了负重跑得更快，搞不好有一线生机。”
“刚刚的冲撞已经让车体所有损伤，怕是摆脱不掉。”那人也急，连表情都不耐烦
了起来，“我们当然有所安排，现在也不是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的时候吧！”
有所安排……雨果反射性的想到了奥可塔维在行李车厢的座车，而米夏与拉斐尔显
然也想到同一件事，遂不再多言，只是轻轻说了声抱歉。
那人握紧手上的枪，鞋跟一转，就要开路带他们离开此处，雨果却抓住了米夏的手。
“你和拉斐尔先去行李车厢，我要去找依荻丝。”
“太危险了！”米夏不甚赞同的反捉住雨果手腕，力道大的惊人。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再追上来再开枪，到时候面对面就更危
险了，你得跟上他，并保护好拉斐尔，我们很快会去跟你们会合。”
雨果用力甩开米夏的手，电光石火之际他回头看了拉斐尔一眼。
去吧。对方用眼神肯定的如是说道，一如他保证的，无论如何都会站在雨果这一边。
雨果终于不再迟疑，快速的朝着前面车箱前进，而再也没有人阻止他。
为了安全起见雨果依然半弯著身躯，手脚并用的前行。餐车车厢亦是一片水深火热，
破碎的玻璃与瓷器满地，微微刺得雨果的双手发疼，可他愈动愈快，心中只有一个目
标，就是找到那两个始终都愿意在他背后的女孩，保她们平安。
爬进第四车厢的时候，雨果还吓了在厢门口守卫的军人一跳，存亡之际雨果连忙将
那人转过来的枪口压到一旁，惊险的避开擦着他肩膀而去的子弹。
“自己人。我来找依荻丝，带她撤退到行李车厢，米夏和拉斐尔都已经朝那边去
了。”雨果吼道，汗水滑落他的脸颊，“少校在哪里？不是他说要撤的吗？你们怎么
不动？”
“少校在前面保护殿下，他也要我们先往后撤。”对方并没有比雨果镇定多少，他
的眼神惊慌无措，年轻的脸庞布满了汗珠，连语调的音频都在飙高，“我动不了……”
雨果此时才注意到这人双腿不正常的弧度，还有殷红在地上的一片鲜红。他吓著了，
蹲下去就想为他止血。
“别！”那人掐着他的肩膀，“现在没有时间了，你先带小姐走！”
“那你……”
那人用力的摇摇头，尽管他眼神坚定，但那深处的绝望却藏不住。
雨果不想这样，他浑身颤抖著，却说不出一个字。他想吼对方，说别说傻话了他不
会放着他一个人，说服他也说服自己，这并不是末路，一定还有希望。然而他连自己
都说服不了，对方害怕，雨果又何尝不是，他何曾想过这一切竟会发生，甚至他措手
不及，连要怎么做都毫无头绪。
“我明白了。”雨果终于说出口，他的嗓音微微发颤，“那我带依荻丝走，你……”
你保重。你好自为之。你会没事的。雨果不知道他能说什么，语言太苍白，尤其在
存亡之际，都只不过是事不关己的片面之词，自我安慰罢了。
然而对方却像是懂了，他朝雨果轻轻点了点头，一贯武装的表情有了松动，他低头
看着自己的双腿，眼眶竟是一池湿润，如此重伤与疼痛、还有看不到明天的恐惧让他
再强装不了坚强，只能任由脆弱由内而外的侵占全身。
雨果是不忍心，可他必须做出选择，他知道他得选择依荻丝，所以他同样选择不再
去看。他在须臾之间拉开厢门，看到了紧紧相拥的两人，“依荻丝！洁丝！”
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护住依荻丝的洁丝抬起头，见到雨果就在门外，泪水从她的眼
眶中落下，但她的声音到还算平稳，甚至她的反应也极快，她将依荻丝拉起来推往雨
果。
而雨果不愿再多做停留，握住依荻丝纤细的手腕便往外冲。
“我的行李箱！”雨果的力气很大，依荻丝踉跄了两步却还是被拖着走。
“现在不是管行李箱的时候吧！”饶是雨果生气依荻丝的不分轻重，追在两人身后
的洁丝依然视其命令为天，在最后一刻跑回去，抓了行李把手便再跟了出来。
刚才的扫射显然造成不少伤亡，跑过诸多车厢也经过不少在地上哀嚎的，不论士兵、
乘务员、或是奥可塔维的侍从，他们也许受伤也许死亡，然而无论如何雨果都无能为
力；他咬著下唇，逼迫自己不去看同胞受苦。
雨果终于来到最后一节的行李车厢，只见拉斐尔和米夏似乎早已久候多时了，见到
他们到来各自露出欣喜与如释重负的表情。
“请少爷小姐上车，至少多一层保护。”一旁几个还可以活动的士兵正在警戒，他
们从车厢体的缝隙向外窥视，由此知道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待少校前来会合之后，
他会来带各位离开这里。”
“你们打算怎么做？”雨果问道。
“请不用担心。”有一人走了出来，他约莫是众人之中军阶仅次于苏咏的，说话比
起其他人更多了一分从容。
就在此时，车体又是一个巅坡，他们不禁出手抓住能抓住的东西以稳住身子，然后
颠颇之后，竟是又开始减速了。
“你们在干嘛？为什么要减速啊？”米夏拔高了音调，语气中充满了惊慌。
“成功了！”其他士兵却很雀跃，尤其是正在警戒车外敌人的那一位，“中尉！计
划成功了，他们往前去追车头了！”
“很好。”被唤作中尉的人也松了一口气，“那接下来就等少校过来了。”
没有人说明状况，但在场的也都是明白人，略一细想便知道战略何在。
的确以一般思维，就像拉斐尔所想，放弃后方负重全力冲刺。是以苏咏反其道而行，
他让车头继续加速，实则将重要人物全聚集到了后方被放开来的车厢，对方千算万算，
肯定算不到他们还能保有机动性。
可是轿车只有一台，有些人势必，只能留在这里了。
如何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如何接受定数的命运，雨果怔怔的不知该怎么反应，一
片茫然之中他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拉斐尔。
而拉斐尔也望向了他，两人视线交错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就像船放下了锚，
任凭大浪即将临头，有了这个眼神，也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
有人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中尉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枪交给雨果，“这个给少主防
身。”
“你……”雨果瞪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连在这里这种时候，都能遇到认同他的耶拉
弟兄。而后者的视线很坦然，透著无惧无畏的气魄。
“少主不用放在心上，你救不了所有人。我等在入伍时已经立下誓言，为国家贡献
生命鲜血，战斗直到最后一刻。”他说，“往西边走，卡斯托利安军团和少将都在那
里。”
雨果握住对方的手，用力的看进他的眼底，像在用灵魂将此刻牢记。
“不要死。”雨果哑著嗓音，他希望自己能多说一点什么，可是到最后他所能吐出
的，仅是如此一句卑微又缥缈的要求。
“我会竭尽心力。”中尉浅浅的露出笑容。
从车厢连结处传来声响，有武器的举武器，没武器的也转身面向那处，当苏咏高大
却蹒跚的身影护着奥可塔维出现时，他们才放下了心。然而刚刚落地的心脏却在看到
苏咏的那一刻便又马上提起。
奥可塔维尽管看起来吓傻了但没什么外伤，可苏咏就完全不同了。
“苏咏！”米夏惊呼，他何曾看过对方如此狼狈的时候。在他记忆中苏咏是唯一一
个可以与他哥哥并肩的男人，应当强大与嚣张。然而此刻他身上都是血痕脏污，还有
更多的鲜红争先恐后地从他身躯中流出，他走路更是一跛一跛的，一只腿竟是已经完
全折废了。
“上车。”苏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尽管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却阻止不了他已
是强弩之末的事实，但他依然憋著一口气，要将他们送离此地。他撅起嘴，又吹了声
音调高高低低的口哨给残存的同袍，他们心领神会，各自走开去执行指挥官所交付的
任务。
行李车厢的门缓缓打开了，挡住去路的行李被众人抛下，清出一条给车行驶的道路。
“上车。”苏咏重复一次，他坚定不移的语调更加强而有力，不容许任何人有异议。
他拽住奥可塔维的手，先将人扔上车，在他的瞪视之下依荻丝与拉斐尔再没有反抗，
跟着默默的上车。
米夏不肯动作，苏咏只好拖着脚绕到另一边，半扯半拉的将他押上副驾驶座，但这
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他站不起来了，就此跌坐倒在车门边，他喘着气，缓缓垂
下了头。
“苏咏……”米夏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喃喃地哭着，试图想要开门，却因为苏咏的
身躯挡住的关系而做不到，“苏咏……不要啦、起来……拜托……”
米夏的啜泣哭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雨果面露不忍，事情怎么会发展成如此境地。
连苏咏都倒下了，敌人近在咫尺，他们又如何能有活路。在他呆呆站在原地的时候，
有人牵起了他的手。
雨果跟着那个人的脚步，直到被推上驾驶座，并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才回过神一
般的抬起头。
洁丝熟悉的面孔正温和的看着他。
“保护好我家小姐，雨果。”她说，在一片绝望中扬起嘴角，“不然我做鬼也不会
放过你。”
然后士兵们猛然放下斜坡，承载着四名奈灵和一名耶拉的座车因此滑出车厢。
“洁丝——”
雨果声嘶力竭的唤著青梅竹马的名字，然而对方的面容终究因距离而朦胧了。
ＴＢＣ
＊ 我很努力的想要守住承诺赶在八月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然而事实是我还没准
备好连载，请收下我的膝盖......
＊ 藏头诗的梗虽然俗套简单却好好用XD
＊ 用高低起伏的口哨音传令是为了致敬我一直在等第二集的电影“让子弹飞”
＊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天啊QQ

不!!!!!! QQ

为什么要这样QQQQQQ

天哪太揪心了啊啊啊啊QQ

喔不Oaq

这趟旅程在开始就这么惊心动魄甚至面对生离死别，大家都要保重><

看到更新好开心结果...噢QAQ

大推连载重开～攻击他们的是谁？这样之后脱队(跟伙伴们一起)找关也容易多了。拉斐尔好棒(开小花)

好揪心 QQ

怎么这样...QAQ

这个旅程的开始好辛苦啊....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