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主耶稣,因祢的苦难,拯救可怜的灵魂免于永火。”
“阿门。”
每次柳条一挥在背上,手脚被绑着趴在床上的杨凯钧就会听到一次这样的对答。起初
他还痛得会叫会哭,现在只会默默流泪。
因为挨打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进食,只有每次打完之后吃一小片硬硬的薄饼──
说是“圣餐饼”──以及喝不到一口的“圣水”。母亲说这是要净化他的内外,要他忍耐
。
杨凯钧无力地闭着双眼,然后他听到一个啜泣声,勉强撑开眼皮,朦胧中看见母亲跪
在门边,双手合十,低着头用哽咽的声音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应“阿门”。
母亲回来了,表示……晚上了吗?过了几天了呢……
杨凯钧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折磨了多久,因为这个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尿桶的小
房间没有窗户,以前是用来堆杂物的,现在成了他的囚房。
“至圣、全能、永生的神,求祢垂怜!”
听到这句话,杨凯钧知道“净化”的仪式终于又结束一场了。
只要他不松口,永远都会有下一场。
“凯钧,你弃绝魔鬼的诱惑吗?”
男人用严肃的声音问道。
杨凯钧第一次问过“什么是魔鬼的诱惑”,所以他知道那指的是……要他不再爱男人
。
永远,不能再爱书贤哥。
他已经回答过好几次了,这次他不回答。他没力气了。
反正他们应该知道他的答案。
“凯钧,回答啊!”杨母跪着用膝盖走到他的床边,哭着握住他被绑在床头板的左手
,“我们弃绝魔鬼的诱惑!说啊!”
杨凯钧半睁的眼注视哭泣的母亲,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我……爱他。”
“凯钧!”杨母慌张地用大叫盖过他的答复。
她其实很不想再让儿子受苦。一般人都很难忍受这样的鞭打,更何况她的小儿子,从
小就很会哭哭啼啼、一点主见也没有……
这个魔鬼真难缠!如果不是魔鬼附身,她可爱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嘴硬……
几个教友摇头叹气,松开杨凯钧手脚的绳子,把“圣餐饼”剥成小块放进他的嘴里,
再缓缓倒入“圣水”。
难得又有水了,杨凯钧含着水不想马上咽下,这举动看在这些信徒眼中,就像精神病
人含住药想趁机吐掉,是魔鬼附身才会有的行为!
男子捏住杨凯钧的鼻子与削瘦的脸颊,喝道:“吞下去!”
为了呼吸,杨凯钧只好吞下得来不易的水和泡软的饼屑,张开嘴巴喘气。
女信徒一面安慰杨母一面搀扶她出去,所有人陆续走出房间,把上身赤裸杨凯钧独自
留在血迹斑斑的床上。
男子摇头,“我女儿只用不到两天就恢复正常,凯钧身上的魔鬼太厉害了,很难对付
。”
“都是我的错……”杨母伤心得站不住,跪在地上痛哭,“都是我之前拜那些邪魔…
…害了凯钧……我害了我儿子……”
一名妇女蹲下抱住她,“别放弃!主没有放弃我的儿子,祂一定也会救凯钧!”
这些人,都是成功用自创的“净化仪式”驱走让自己孩子变成同性恋的“魔鬼”的见
证人,他们靠着自己的成功案例,想帮助全天下为同性恋子女悲伤的父母。
杨父不信这套。同性恋的儿子已经够他心烦了,太热切于求助宗教的妻子更让他既烦
躁又郁闷,才索性分居,两个都不想管了。
杨凯钧趴在床上,听着母亲在门外的哭诉。他闭着眼,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一瞬间他
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样。
可是他还感觉得到背好痛。要是真的死了就好,就不会痛了……
最初他还会想“自己真的被魔鬼附身了吗”这种问题,可是他现在所剩不多的力气只
想用来回想最爱的书贤哥。
──下次眼睛睁开时,我一定是睡在书贤哥旁边……这一切都是梦,妈妈不会这么对
我的……
意识飘离的同时,杨凯钧心中如此祈望。
“什么?你说小仓鼠回家,四天没连络?”
Alex晚上和叶书贤在家里视讯时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大叫,“那你还坐在这里干嘛
?他一定有麻烦了!”
“我能怎么办?”叶书贤也很烦。
这一天没停止哭过的叶书砚从旁边挤开弟弟,对Alex抱怨:“我叫他去报警他也不要
!”
“这种事要怎么报警!报什么?”叶书贤也大声起来。
“就说你怀疑他家有人吸毒啊!警察一定会去查!”
“警察就算进得了他家,也不见得能带他出来啊!要是他妈告我妨害名誉怎么办!”
“你不会趁警察跟他妈讲话时冲进去把人带走!私奔啊!公司有Alex就好了啦!我会
汇钱给你们啦!”
“好了啦你们别吵了!”换Alex大叫。
叶书砚又哭了,叶书贤赌气转向另一边不看她。Alex叹气,“你家有小婴儿耶,还那
么大声。你们两个不要害小慧产后忧郁喔。”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Alex忽然用右拳拍一下左手心,“不然这样,假装是消防局的人
去检查屋里的那个什么……防烟警报器还是什么的,就可以进去了!还可以每个房间都看
一下,不怕她把小仓鼠藏起来!”
“你说的简单。”叶书贤现在没心情听Alex天马行空的点子,“他妈都看过我们了,
找谁假扮?而且又没衣服。”
“你没认识消防队的喔?”
“我是要怎么认识消防队的?”
“山不转路转嘛。你去网络上问问有没有消防队的同志可以帮忙一下?”
“谁会帮陌生人这种事……搞不好会被记过、开除。”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开口就是否定句啊?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就值得一试啊!”Alex
也生气了,“你爱不爱小仓鼠?”
叶书贤知道是自己太悲观了。可是他实在乐观不起来。
“好……我去网络上问问,看有没有人要帮忙。”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