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若梦 十一

楼主: bbb22261 (向晚)   2018-05-08 22:29:09
明珊一下子咳起来。
我仍旧手握叉子,看她拍胸连咳好几下,才慢悠悠吃起自己那块红茶起司蛋糕。
明珊缓过劲后的第一句话是:“你不开心也用不着杀人灭口,咳。”
我平静道:“我没有不开心。”
明珊眼神流露出万分的不相信,但仿佛作罢,淡淡说:“你且先想想怎么对贺仲城解
释。”
“要解释什么?”我问。
明珊扬高了语调说:“你真以为你们是室友?”
我想了想,试探性道:“贺仲城没有收我房租。”
“……喂,其实你是真的想杀我灭口吧?”
明珊举著叉子朝我指了一下,复道:“人家照顾你那么多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从前都
被你吓过一次,这次如果真没什么影响,至少和他说一下让他宽心。”
我忽然觉得一口气自胸前提起来,升到咽喉,却就堵著出不来。异常非常地闷。
我后来敷衍过明珊,茶只喝一杯,连蛋糕也吃了许久。
明珊送我出工作室,门前她亲手替我拢紧了围巾,叨念我身体,并祝我精神仍好。我感觉
她并未想用围巾勒死我,又卖乖一句,惹来脖子真的一紧。
从明珊工作室通往公共汽车站牌的路很长且直,彼时天空布满了云层,不透一丝阳光。我步履
低慢地行走,附近是旷野,枯黄的地皮裸树少了雪景衬托,望起来显得孤寂而淡漠。
许是遇上离峰时段,公共汽车很久才来。期间的等候只是站着,站在站牌一旁,忍受着间断涌
上的反胃作呕。
明珊问我,若有下一次雷竞华找来,还见吗?
我说得看心情。眼下是真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觉得想吐。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贺仲城打来,而是明昕传来一条讯息,让我看新闻。
公共汽车上我搜寻了新闻看,最热门一件是攸关我业务的连环爆料,官方最新发的声明是正在
厘清中。
想来隔周不会太好过。我镇定打字回复明昕,说我只想躺地板上当一只装死的虫子;不
久回讯传来,明昕一贯冷酷回我:当心不爬起来让老板捏死。
公共汽车稳定地行驶著,笔直的一条路未知怎样能驶得车上乘客一晃一晃。我收起手机,闭起
眼,脑海里一闪而过多年以前雷竞华的脸,又接着浮现贺仲城平时的家居模样。
这一周末意外地奔波。我感到胃部有阵阵的紧缩,无法止住生理性的反呕,只能缩在公共汽车
椅子上以手捂口,免得引他人注意。
天色将暗之际终于返抵公寓,围巾早在公共汽车上便已拆下,我将它丢在沙发上,直直走去了
浴室并带上门。
着实吐了一会儿,贺仲城在外面敲门,问:“还好吗?”
我又在浴室待了一阵,出去时贺仲城还待在外边,我对上他目光,手仍捂著下半张脸,遮
住了大部分表情。他对着我看了看,转身走去客厅。
我将外套挂回房间衣柜,贺仲城又走进来,手上拿着胃药和水。
他将两样东西一并放到床头柜上,我默默坐到床沿吃药,他居高临下地环手看我。
贺仲城倒的是温水。我忽然想起明珊的话,药锭一下刮过喉咙,我又狼狈地咳嗽起来。
贺仲城沉着脸收走药品包装和水杯,很快拿着我的围巾再出现。方听衣柜的开关声响,面
前一片黑影罩下,我抬头,贺仲城一样地居高临下,只是说:“躺下吧。现在就休息。”
我未反抗地躺上了床。并非刻意不发一语,而是也不晓得说什么。贺仲城拉了棉被替我盖
上。我猜想他此时是否也正猜测什么。
贺仲城伸手要关房里的灯,我赶紧道:“晚餐……”
才察觉自己一直望着他。
贺仲城仍然道:“现在就休息。”
话是同样的,但这一句竟有几分劝哄意味。我怀疑生理不适果真影响判断,而贺仲城关了
灯,却也躺上床来,分了一半的棉被去睡。
折腾这么一场,明珊说的精神早已掉到公共汽车底盘底下。我感觉自己即便说话,声调也是虚
软无力。否则真是想问他要怎样。
“还不够累吗?”
贺仲城平躺着突然道。
我在床上眨了下眼睛,很想如临大敌地应对,无奈没有力气,只能动弹不得。
贺仲城却动了。朝我靠来,伸手将我揽过,姿势——像是他抱着我睡。甚至变本加厉,掌
心慢慢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地。
贺仲城闭着眼说:“睡吧。”
我再眨了下眼睛,想起这人素来的洁癖,也只得将眼皮阖上。
那一夜我久违地梦见清禹,他坐在病床上,窗外有阳光,而他问我:你觉得他好吗。
隔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再大吐一场。
贺仲城同我请假在家,工作之事,我是不能,他是不为。贺仲城让我继续休息,一方面将
家务打理完毕,连着三餐备妥病人料理,宛如我集他呵护于一身。
——我暗自决定至少五年不与雷竞华见面。
只是也不将向谁说。
我拒绝贺仲城到医院去的提议,踏实在屋子里休养,睡着了不知人事,醒来了什么也不
想。就这么睡睡醒醒几回,第二天下午已恢复大半。
贺仲城周二上班,我原想着早些进办公室,但看新闻,舆情仍烧得火热,我便打消了念
头。这周进公司必要加班,而且该是朝九晚十地加……还是多睡半天较实际。
回来便病下的事我未让明珊知晓。于我,她一向多想,知道了多半要念我当自己事过境
迁,身强体壮。
倒是上班了收到许多人问候。不在两天,烧着的业务由明昕丽洋分担,新人纵然想帮
忙,却受限于经验。还是有心即可。
明昕将公文夹子连同一叠纸本递来给我,是本当归我的工作。
科长站在我边上道:“怎么才两天,好像你瘦了很多。”
我道:“是病得很厉害,但已经好了。谢谢科长关心。”
科长的办公室电话响起来,明昕立刻接了,说一声是,挂了往我这看来。说道:“老板交
代,半小时后报告你的案子。”
我脸色微变,正沈重著,明昕道:“需要胃药吗?”
我说:“提早吃了。”
科长无奈道:“这案要等业务单位的意见进来才能办,但老板已有想法。”
“好,我迅速看完资料。”我看了眼时间,着手翻阅纸本。
报告前我打了通电话找业务单位问初步意见,后来报告,果然又听了一次训。
回到座位,丽洋端著刚煮的咖啡靠过来道:“他并不想收买人心。他只想要底下的人当听
话傀儡。”
我整理著卷子道:“听话的傀儡好用吗?”
“再怎么好用,不听话就等同不好用。”丽洋拨了拨肩上发尾,潇洒道:“我们都是橡皮
图章,差别只在待哪个单位,就是哪个老板的章。”
我沉默,后头明昕听得清楚,冷道:“你确定他只当自己是一个单位的老板?”
……真教人倦勤。
我想到贺仲城知我加班,午餐有便当,晚餐却尚未有着落。便回头朝明昕道:“今天加班
吗?”
“加。”说话这会儿他已重新看起卷来。
丽洋捧著马克杯道:“我也加。”
我说:“那晚上订外送吗?”
丽洋点头,道:“好呀。待会儿我传菜单。”才回了自己位子办公。
晚间六点,外送来的便当数量超乎预期地多。
丽洋解释道:“我们科是全员留下了,还有几个是隔壁科订的。”
科长拿了大钞给丽洋,道:“我付吧。大家都辛苦了。”
新人抱着精致的餐盒道:“谢谢科长。”
晚间七点,我将手边的工作分作两类,拆开餐盒吃饭,同时阅读著其中一类纸面资料。看
完了收到一边,右手持汤,腾出左手打字,将消化完的资讯分笔记录成电子档。
新人站起来见着我情况,惊讶出声:“学长!你这也太……太夸张了吧。”
我未说话,因正喝着冷掉多时的汤,也专注盯着电脑萤幕。
丽洋拍了下新人肩膀,道:“见过你学长这么冷酷吗?”复俏皮道:“高压造就高效
率,有天你也可以。妹妹加油!”
我恍然未觉周遭之事。
九点过半,贺仲城来电问需不需接我下班,我接了电话道:“给我三十分钟。”
起身稍作收拾才发现办公室只剩我上方一盏灯,我回过头,实在不知应笑或感慨。明昕亦
还在。
他头也不抬道:“要走了?”
“差不多。”
“嗯。”是未有再说的意思。
我到楼下,贺仲城的车停到了大楼门前,气温异常地冷,我关上车门,贺仲城便道:“这
几天寒流,从今晚开始降温。”
他又问:“吃过了吗?”
我答:“吃了。集体加班,一起叫了外送。”
贺仲城便没再说话,发动车子,驶离办公大楼。
我掩嘴打了一个呵欠,眼睛半瞇,对城市里霓虹闪烁的夜晚街景毫无兴趣。直到听贺仲城
说到了,才舍得睁开眼,下车上楼。
邵平的话只对了一半。走这行没有不加班,但这行加班加成我这样的,恐怕只有我那单
位。
加班得,连下班搭电梯也能感激电梯的发明,好让人免去拖着疲惫身躯在楼梯上下。
贺仲城不只一次要我慎重考虑换工作。
他工作是从容成另一种态样,能说与我极端。我说考虑,却始终缺少关键那一因素,仍旧
这么度日。
连环爆料后来经确认为加油添醋的丑闻事实,火红占了一周的新闻版面,我亦如火如茶地
加班了二周多。期间寒流,贺仲城给我买了另一件加绒大衣,更厚更暖,穿着人都要多重
三公斤。低温八度只能算是小儿科。
很快即要迎来春节,我见雷竞华的事,贺仲城既未提起,我也权当此事已经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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