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田先生好像有事耽搁了,等会请导演先上台说几句话。”
在连身镜前调整领结的斋藤听见身后工作人员的提醒,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也不回
地颔首。
身上洒了亮粉的合身西装,是制作团队几年前突然提出‘导演没有领奖专用的西装,这样
不行!’后,被抓去裁量身形而制作的其中一件。
今天是斋藤跨足导演界以来所拿的不知第几道奖座的颁奖典礼。
会用“不知第几道”是因为除了日本国内,靠着充满干劲的年轻团队总会将他的作品推销
到海外各家电影节,使斋藤在导演路上也获得了国外许多电影相关的奖项。
不过,这次的获奖对斋藤来说格外有意义。
*
记得几年前的某个初导电影上映见面会时,有观众提了问题。
‘导演最想拍的演员是谁呢?’
这个问题在之前巡回参与的各个上映会中不时都有观众提出,斋藤每次都会准备不同答案
。偌大的演艺圈中充满满富才华的演员,实际上斋藤的确有好几个口袋名单,让他无时无
刻想像著这些演员会如何演绎他手上的剧本。
但是那天,他回答了连自己也出乎意料的问题。
‘这个人呐……他真的有无与伦比的才能呢--洼田正孝。’
也许是不久前才看了洼田主演的电视剧,他接着又回答了一些剧中与洼田共演的演员,来
掩饰他上一秒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他一直都好想好想以导演身分为洼田拍一部作品。
他与洼田初识时,两人都没什么名气,也许是多亏这点,让他们在某一时期经常在片场碰
头。
那段时间斋藤有种优越感。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独享洼田的才能,只有自己知道洼田多有天
份,每次和洼田对戏的时光总令他特别珍惜。
某一次对戏时,他看着眼前仿佛被角色附身的洼田,脑中闪过“好想拍这个人的电影”的
念头。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想站上导演位置的时刻。
后来他们在同一时期爆红,紧接着他们接到了一部戏约,是侦探与助手搭挡、合作数次却
未曾如此紧密的一部戏。
斋藤在那部戏结束后,发现自己对洼田的特别感情。
那部戏之后,两人有接不完的戏约,在彼此忙碌没机会合作的状态下,斋藤慢慢踏出身为
导演的第一步。不久后首次执导的电影就屡创佳绩,在海外获奖无数,然后风光回国全国
上映。
可是斋藤仍无法忘怀他最想拍摄的人。当洼田的才能终于被世人认定,斋藤仍希望自己能
以导演身分再推上洼田一把,将他带上更广、更大、更宽阔的舞台--如同他第一部“儿
子”一样,在海外受到赞赏。
也许是身为前辈的责任感,也许是自己内心怀抱的特别情感,他一直认为自己当上导演的
使命,就是将洼田推上国际舞台,让他大放异彩。
--纵使,那会将他们拉得更远。
*
台下镁光灯不断闪烁,斋藤站在舞台中央眺望,感受手中奖座的重量,思索了一会。
“谢谢评审的肯定。”无论得奖多寡,每次致词时仍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斋藤,制式般地感
谢完团队、家人、支持者。
“能在国内获得最佳导演奖,对我来说是无上的光荣。这部片在国外巡展时--当然不只
是这部片,之前也都是这样--我总是深刻感受到‘电影’如何将人与人紧密连结起来。
对我而言,电影是生活,是我传达情绪给他人的方式,而……”
说到一半时,斋藤余光瞄到左边幕帘后出现的人影。“……而且,这部作品,对我来说格
外具有意义。”
他注意到幕帘后的人影开始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让他掩不住笑意。“因为这部作品的主
演,是我这辈子最想拍摄的人。正因为有他的演出,才能让这部电影在海外崭露头角。欧
美电影节时大家看完电影后第一个反应经常都是‘那个演员是谁’,害我之后干脆直接带
他出国参展比较方便呢!”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斋藤感觉左边幕帘后似乎传来一股水煮沸了的热气。
“……也因为这样,他得以迈向更宽阔的国际舞台。身为推手的我,真的倍感光荣。”斋
藤握紧手中的奖座,抿了抿嘴。“……虽然也会因为这样,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经常合作-
---”
当斋藤语尾渐落时,左边的人影突然冲出舞台,往舞台中央的斋藤直扑而去。斋藤感觉自
己被纤瘦却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伴随台下如雷的掌声与快门声,一时间红了眼眶。
“正孝,你……”
“工先生。”洼田的脸埋在斋藤颈间,用只有斋藤听得见的轻声呢喃著,“不管我在哪个
舞台上,工先生都会在我身边。”
“呵呵。像背后灵那样吗?”
洼田噗哧笑了出来,这才放开紧紧怀抱斋藤的双手,抬眼直视斋藤。“这样的话,那我就
是工先生的背后灵了。”
两人相视而笑,斋藤摸了摸洼田的头后,再次拉过麦克风,清了清喉咙。
“为大家介绍,我的最佳主演----”
从对戏、搭档,到导演与主演,他们相信有生之年,那些曾经合作过、充满无数回忆的作
品们,会继续伴随他们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