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关山上住着一只妖狐，祂自上古以来便存在，祂的身躯覆蓋住整座大山，白色
的长毛化为地上繁荣的花草树木，银色的眼睛是夜里的月光。人们总说关山上有两个月亮
，一个挂在漆黑的天空，一个是妖狐温柔守护这座山岳的目光。
　　关山脚下绵延了一片翠绿的农地，从奇险的山势蜿蜒流过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灌溉
山下的平原与农地，那里生长了无数不知名的花果鸟兽。由人筑起的小村是群山环抱下唯
一非绿的色彩。
　　人们传唱关山一带之所以富饶丰足，都是仰赖狐仙的庇佑，于是他们为祂建立庙宇，
日日膜拜。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条妖狐是从何而来，甚至是为什么而来。在传说中，这一切仿佛都
无关紧要了，因为所有传说的起因，都必然是人希望得到这些神鬼妖灵庇佑，扭转因果，
一生安康。
　　
　　※
　　
　　雪白的狐狸站在石壁上，看着下头那些依山而建的村落，微微瞇起了眼睛。那天的阳
光很大，天空澄明如镜，连青草的颜色都显得晃眼。隐约间，那片注视下的长草似是有什
么东西在窜动，一路往自己所在的地方接近。
　　他竖起耳朵，却听不到属于野兽的喘息，那东西的脚步十分笨重，每一次踏在泥土上
，都深深的震动着地面。
　　“什么东西，不要命了敢惹本狐？小心我活扒了你的皮！”
　　雪白的狐狸龇牙咧嘴的回过头，令人意外的是，从那张长满尖锐牙齿的嘴里，竟然吐
出属于人类的语言。
　　草丛中的东西听了，便探出身体。那是一颗属于孩童，又圆又小的脑袋，脸颊上有着
健康的红晕。
　　“狐仙大人！”男孩说。
　　狐狸听到这句话，立刻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叫苦。
　　“我说你这人类，每天都没有事情做吗？”
　　男孩根本不理会狐狸语言中的不耐，带着孩童独有的“唯我独尊”世界观，继续开心
的说：“狐仙大人，村子里的小花要生小狗了，你可以保佑他吗？”
　　狐狸眼看这孩子根本没理会自己的不满，口气更是恶劣起来。
　　“畜牲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孩睁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可是我很喜欢小花啊！”
　　“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狐狸再次坚定自己的立场。
　　“……狐仙大人不是都会保祐大家的吗？”那张小脸上看起来有点失望，眼眶还湿湿
的似乎就要哭了。
　　看着这个扁嘴的小孩，狐狸忽然想起某天半夜他去村里偷鸡吃的时候，听到屋子里传
来几乎可以杀死任何动物的哭喊声……光想到就令他烦躁。牠觉得人类实在是一种很奇怪
的生物，狗要生了关他们什么事情？
　　“……你不要哭，我最讨厌人类的哭声。现在赶快从这边离开，我就保佑那什么小花
的平安。”即便那一刹那他心里一点都没有想保佑男孩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因为方便而这
么说了。
　　男孩听了开心的跳起来，抱着狐狸的脖子亲了一口，“谢谢狐仙！”
　　狐狸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这小孩弄得他一脸口水。
　　男孩一蹦一跳离开了，正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有个安心日子过了的时候，小小的身影回
过头朝他大喊：“狐仙大人，我的名字是戴靖苍。请也顺便保佑我回家可以发生些好事情
。”
　　狐狸拍了一下雪白的尾巴。保佑这小子发生好事情？不如保佑自己不被他找到比较快
。
　　
　　※
　　
　　临夜，白狐来到村里，木搭的房屋亮起微弱的灯光。屋内有很多人影晃动，其中包括
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孩子，他小小的影子在灯火下微弱地摇晃，被拉的细长瘦小。
　　他将窗推开一条细缝，只见摆着木头桌椅的屋内一家三人围着只小花狗，那只狗儿躺
在那频频喘气，看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的。
　　“爹，小花要生了吗？”
　　靖苍担心的声音传来，他不屑地又看了那只狗一眼，样子是有点虚弱，但喘息的声音
稳定平静，应该是不会有大问题。事实上他想，若真是有什么问题，就一只狗要生要死都
由他去，他又不是阎王专司生死。
　　里头的那群人似乎还围在那瞎忙，他也懒得再关心，今天答应那小鬼下来看一趟就很
对得起他了。心念至此，他想还是赶快回山里晒个月光，修练修练，免得道行消退。
　　他正要举脚离开，忽然后面就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唷！这不是白灵吗？”他瞇眼看往声音发出的方向，黑暗的草丛中缓缓滑出一尾又
大又肥的黑蛇。
　　“墨渊，你又来村里偷鸡吃？”
　　被叫做墨渊的蛇嘶嘶两声，眼睛黑溜溜的转了下，“这家的鸡又肥又大，最好吃。”
　　他有些受不了的扶著自己的额头，“我说你也修行好几百年了，怎么都没有什么长进
？”
　　墨渊黑溜溜的眼睛没有眼白，不然他真想翻个白眼给他，“是要怎样的长进？”
　　“别一天到晚像条蛇在草里滑来滑去，万一哪天被看见打死了怎么办？”
　　“你自己不是顶个狐皮到处跑？我本来就是蛇，不滑来滑去难道长脚吗？被当成四脚
蛇死得更快。”
　　白灵继续扶著额头，心想这家伙真不受教，自己好心开导他，他还不听。“你原身有
我漂亮吗？你这样到处偷吃鸡迟早被打死。再说都修成精了还吃什么鸡，像我一样多晒晒
月亮吧！”
　　墨渊这下是真的很不服气地抬起头来吐著蛇信，“什么我的原身没你漂亮，你这是看
不起蛇族吗？而且你自己还不是常出来吃鸡！”
　　这下换白灵不满的辩白，“我那是偶尔！”
　　“不知道是谁说这一带住着一个狐仙，传了几百年了，你不过就是碰巧沾光。也不跟
那个正主学学，又贪吃又懒，整天还喜欢教训别人，活的也没有那个传说中的狐仙久，人
家上古时就在了，你呢？”墨渊不知怎么，忽然近乎抱怨地说起这件事情。
　　白灵一听就来气了，一蛇一狐站在路上互瞪，一脸想把对方吃掉的样子。大蛇忽然昂
首嘶嘶两声，身体往前一弹，就扑到了白狐身上。那条又黑又粗的尾巴紧紧缠住白狐的身
躯，头在他耳边嘶嘶地吐著蛇信。
　　“你这样很热耶。”白灵率先受不了地说，毕竟狐狸有毛蛇没有，这下是吃亏了一点
。
　　“会吗？我觉得很温暖。”墨渊说罢，缓缓地从身上滑下，扭扭身体好像很愉悦似的
，“话说回来你也在这，也是来吃鸡的？”
　　白灵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的眼睛可以看见冥界，你看得到屋里那些狗的寿命吗
？”
　　墨渊的视线穿过白灵往屋上的窗子望，有些不悦，“我这眼睛可是宝贝，你叫我看一
个畜生的寿命？畜生能有多少寿命，现在死跟明天死哪有什么差别。”
　　白灵看着他，“你本来不也是没脚的畜生吗？”
　　墨渊怒极，反而咧开嘴嘶嘶地发出笑声，“所以说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纠缠不清的白毛
狗了。”
　　黑色的身影一溜，消失在黑夜的草丛中。
　　白灵有些愕然，虽然对墨渊离开时说的话有些不高兴，但看他刚刚的表情好像气得不
轻，还是先压下火气，朝着黑压压的空地喊：“真的生气啦？我无心的。”
　　白灵竖起耳朵，四周寂静无声，他有些懊恼地又说：“墨渊，别生气啦！”
　　这次，话刚说完，就听见黑夜里传来笑声。
　　“骗到你啦！谁像你一样小气呢？”墨渊乌漆抹黑的身影从白灵得身后探出头，一双
黑亮亮的眼睛闪烁著计谋得逞的光芒。
　　白灵注视著那条狡猾的黑蛇，心里又有些恼火又是无奈，当下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
与他争执。这时从木屋中传出一声欢呼，他听见那个小孩的声音。
　　“小花妳好棒，都生出来了耶！”
　　墨渊黑滴滴眼睛转向木屋，“又有好东西吃了。”
　　白灵瞥了他一眼，“别乱吃，小心吃多了拉肚子。”
　　“怎么？倒是越管越宽了？”墨渊挑衅般的迎视他的目光。
　　“总之就是不要吃那几条狗就是了。”白灵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未免解释的麻烦，
最后就只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墨渊待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狐狸就是奇怪，小心思一堆，可也没见得
比谁聪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