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瑟兰督伊没有把洛基揍进地板里。
洛基本来以为会的。毕竟他的伴侣并非没有脾气，谁知瑟兰督伊瞪他一眼这事好像就
揭了过去。
瑟兰督伊不闹脾气也不会一心找机会反将一军。
别忘了他是国王，他有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教训人，即使对象是他的丈夫。
然后洛基被压榨著写出各种交易计画、各种不伤及自然环境的资源开发计画以及研发
各种提供大绿林之王使用的便利魔法，在七天之内。
当然洛基不是乖乖听话的性格。你说个时限我就要做完？笑话，这将邪神的尊严置于
何地？他没有用那根银舌头直白说出这些话来，因为当时瑟兰督伊体谅底道：‘虽然
这些事很急迫……做不到也不要紧。我再和其他精灵研究，七天内应该会有结果。’
瑟兰督伊说，七天。他不会开出不可能完成的时限。他要求旁人七天内做到，那么他
自己必然做得到。
洛基体验过瑟兰督伊以急迫为完成一件事情前提的忙碌方式，在战场上。就是在那件
事完成之前，除非重要的公事，否则别想打扰。这意味着瑟兰督伊没有空闲时间理他
，一丝一毫都没有。
精灵的步调可以缓慢如永生、同时也能将百年浓缩成一瞬。
于是听到瑟兰督伊委婉表达‘你做不到那就我来吧’这意思的洛基整尊神都觉得不好
了。他几乎，不，他完全可以想像瑟兰督伊心无旁骛投入国事把他晾在一旁不闻不问
的模样。而且还是在蜜月期间！
而洛基不能同瑟兰督伊重视的子民与国家吃……邪神不会吃醋，绝不。但邪神拒绝过
天天都见不著枕边人的生活。
于是洛基在大绿林之王不着痕迹的手段运作下，顺理成章且自愿地被压榨。
……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至少深究之下，洛基发现中土没有确切的魔法系统。
魔法是意志所驱使，具备魔力的生物例如精灵、巫师将魔力注入各种制作出的器物里
，使物品在原有的功能之上变得更佳。小小的影响，融在生活之中。或者是潜在的，
但是影响巨大，例如那个埃西铎带走的俗艳金戒指。
他们有咒语。但那是魔力放射出的言语力量，于是无关咒语长短，只关乎结论。差别
在于咒语长一点听起来比较有施咒感。
他们没有魔法阵。
六大类魔法阵中有一大半不外乎光暗及各式元素力量的召唤与聚集。精灵可以跟自然
沟通包括树木与石头，他们只需要礼貌底开口有请求，不作画画这种麻烦事。
组合类法阵中物质转换的概念，请去找精灵工匠。当然本质上还是在敲敲打打的过程
中把用强烈的意念把魔力注入，没空画图。经典例子详见那枚品味差劲的金戒指，或
者各式各样的‘费诺制造’。
而其他世界的人类很喜欢用来召唤神或恶魔的法阵……就说了是人类使用，你要精灵
拿来召唤什么？坐骑？谢谢，他们只要开口就行了。
好吧洛基自己其实也很少画魔法阵。他终究是个神，需要这种东西的机会很少。研究
过精灵的魔法系统之后洛基的结论是，需要什么请动手制造。
手工艺解决一切。前提是你造得出来。
洛基没学过锻冶。
……很小的时候母亲教过他折纸。
于是凯兰崔尔在秋日晨光下，见到一只偶尔会在孩童们手中见到的折纸鹿迈著小短腿哒
哒朝她跑来，停在她裙摆旁绕圈时，高贵优雅的诺多公主捏起了它。
鹿身上闪了闪大绿林之王的图腾，随后自动摊平成一张平滑无折痕的纸张。
“可爱的工艺。”凯兰崔尔如此评价。
坐在凯兰崔尔身边银发的精灵少女看见纸鹿身上由白线构成的鹿角图腾，“母亲认识
大绿林之王？”
“我曾经将年幼的他抱在怀里如同拥抱妳，凯勒布理安（Celebrían）。”她缓缓解
释，“我最后一次见瑟兰督伊是大绿林建立之时，他是一位优秀的王子。”
“我听说木精灵……”凯勒布理安很少有机会和木精灵交集。她总是待在父母身边，
环绕身旁的向来都是辛达与诺多。她谨慎选择措辞，“不太睿智。”
“确实他的子民多数是西尔凡，但你知道大绿林王族与你父亲同样都是多瑞亚斯国王
庭葛亲族。”
“但我听说那里的辛达使用西尔凡语交谈。难道他们不以辛达的语言文化自豪吗？”
“这是他统治的基础，并且因此成功。”凯兰崔尔看着凯勒布理安的眼神充满爱怜。
她拥有不一般的企图心，亦有更广大深远的视野。“我很高兴知道瑟兰督伊缔结婚姻
的消息，他母亲一定会为此高兴。他的伴侣特意向‘凯兰崔尔’致意，我应该给予他
们祝福。”
“新皇后也认为您是最尊贵的女子。”
“不，是领主。”
“男性？那他为何还写信向您致意呢？他应该要向父亲致意才对。”
“凯勒鹏肯定已接到瑟兰督伊的信函。”凯兰崔尔省略向爱女解释其中的政治意涵。
任何一名精灵领主都不能忽视拥有无边智慧又强大的凯兰崔尔，即使是诺多族最伟大
的费诺也办不到。
虽然她无法继承诺多的王位，但她建立了精灵王国伊瑞詹，那被索伦毁灭的精灵国度
。她从未放弃统治一方大地的野心。
她亦可以很干脆地承认，当年抱在怀里的孩子确实成为了杰出的统治者。
这意味着另一件事，他必然推动历史。
凯兰崔尔能感觉纸上附着不同于精灵的魔力。永生的推动历史者其伴侣是巫师？这代
表什么意义，目前即使是睿智的她也无法探知。
她会给予祝福，以星辰之下的清澈泉水凝成的凯兰崔尔之镜。
预言、命运，与未来。
※
话语未曾被遗忘，回声敲击灵魂。
露水自花瓣滴落，林木欢愉鸣响之时，
承诺将兑现。
凯勒鹏写给亲族的回信除了祝福还附上凯兰崔尔夫人简短的字句。
凯兰崔尔夫人给大绿林领主——国王的丈夫——则是温柔平静的祝贺，并且欢迎领主
的拜访，客套礼貌，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洛基手里抓着信在床上翻滚一圈，把头摆上倚坐床头的丈夫腹部，询问是否接下来他
该礼仪性地与对方持续通信。
瑟兰督伊将亲族来信随手往床头一搁，摇摇头，“没有意愿别勉强。”
年长的精灵与同胞相处似乎就是这个模样，淡然如水，理性取代热络。
“我了解。”他翻身用脸蹭蹭精灵身上柔软的衣物。此时瑟兰督伊早已完成梳洗着装
，处理过一轮政务后再度回到寝室。正常精灵每日冥想休憩的时间仅需要人类的一半
，他可以配合洛基作息一同入眠，却很难睡上一整夜。
于是瑟兰督伊养成了个习惯。他离开冥想状态后会到森林中花点时间完成例行训练，
再回来梳洗换装。此时通常距离洛基清醒的时间还有一小会儿。
加里安会在瑟兰督伊着装完成但尚未披上外袍前先端上一小碗汤供国王饮用。喝完汤
他会坐在寝室的阅读桌前阅读，或者处理些私人事务……偶尔他回到床上放松底倚著
，什么也不做。
这段时间，瑟兰督伊单纯只为等待洛基睡醒。在他睁开眼睛时给他一个轻轻的吻。
然后他们会一起用餐。
晨间性爱？除非洛基能够赶在瑟兰督伊半夜醒来时手脚并用地将丈夫拖回被窝，或许
是能来上一场。
揉揉洛基凌乱的黑发，柔声说，“该起来了。”
洛基对此的回应是蠕动着把头塞到丈夫颈窝中，连着双手一起挂上去、抬脚环住瑟兰
督伊的腿，将爬树的姿势演练得很完美。
对于这只在身上攀爬不放长手长脚的猴子，瑟兰督伊捏捏他后颈，“等会儿我要去和
工匠讨论宫殿的防御工事。”
舒服地哼哼，洛基烂在瑟兰督伊身上不想动。
“我以为今天制裁新衣的女士们和国王陛下有约。”清醒归清醒，他还不想起床、也
丝毫不想要求自己表现出所谓王家以身作则的良好典范。早爬下床与晚爬下床绝对对
国家与国民没什么影响，他拒绝成为无意义规矩的领头羊。
“下午。”他建议道，“你的交易计画里有纺织品，先去和她们聊聊，找出有些什么
交易品如何？”
“当然，我的陛下。”洛基往线条明显的锁骨上啃了几口。几乎不把领子好好扣到最
上是瑟兰督伊的习惯，这让洛基只要稍微将其拉开一些些，就能在精灵的身体上烙下
几个所属印记。
拍拍精灵厚实的胸膛，手不自觉在上头多揉了两把才放开。“中午过后我会去和女士
们聊聊天。别忘记我预约了你的午茶时间。”
“午餐你不预约？”他理理凌乱的领口，对着终于甘心离开床铺伸展肢体的洛基问。
翻白眼，“说得你好像真的会花时间吃午餐一样。”
早餐过后瑟兰督伊的下一顿通常直接接到午茶。反正精灵一天不吃也不会感觉到饥饿
，省略一顿午餐哪有什么大不了。
低笑，“我有一个很能吃的丈夫。按照人类的标准，必须要更努力工作才养得起你。”
“好的好的，一切都是为我。令人感动。”洛基怀疑是不是自己把精灵带坏了，以前
瑟兰督伊没那么常调侃他呀？他不讨厌这个变化，这让瑟兰督伊在他面前显得……有
情绪。
当然他们某些对话里真正的意义瑟兰督伊不宣之于言语洛基也明白。大绿林一切的发
展，无论是商业贸易或层层森严的防御工事，都是为了对抗南方的黑暗。
洛基不曾看漏瑟兰督伊偶尔望向南方时眼眸中的忧心。
黑暗未曾灭绝。
有朝一日，至尊戒会背叛人类、渴望回到真正的主人身边。黑暗魔君将卷土重来。瑟
兰督伊必须在那日之前，为他的子民做好准备。
谁也不知道黑暗何时再临。也许长过人类的一生、也许短于精灵眨眼的瞬间。
无论如何，洛基会尽其所能帮忙。不是为了精灵王国、不是为了光明必须战胜黑暗；
比起正义与公理的胜利，邪神更爱混沌无序。
他仅仅是……
期盼瑟兰督伊的目光，多一瞬停留于他。
理由之一，当然啦。
爱情不会消弭野心，尤其这份爱情与野心毫无相左与冲突、反而相得益彰时。
然而瑟兰督伊特别能使唤人，他是那种经过几次试探、完全知道你极限在哪儿，进而
压榨到你深深觉得只差一点就要超越自我的那种上司。
洛基被使唤得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想想他的名号，谎言与恶作剧之神、善恶未定的邪
神，就该明白他不是努力勤恳，为著某件事劳心劳力而毫无怨言的性格。
同时他又明白瑟兰督伊如履薄冰的危机感。
瑟兰督伊见识过真正的黑暗。
他无法让自己松懈。
对应南方暂时远去不知何时卷土重来的黑暗，瑟兰督伊无时无刻在为终有一日重临的
战争作准备。
要塞、军队、物资与财富。
他的王国需要这一切。在精灵国度幻梦般表象下，国王一肩担起需要被迫切注意的真
实。
这与阿斯嘉很相似。
神域所有金碧辉煌皆由众神之父独立撑起，一如外族乍见金宫气势磅礡的伪装。当然
洛基知道他的兄长总有一天会坐上王位，但他不知道索尔成为国王的那一天是否仍旧
愚蠢而鲁莽。
是的，索尔还不理解一个国家需要光明、同时需要阴影。他代表阿斯嘉的光辉、荣耀
的象征，洛基却只要稍稍使点小手段，便可以将索尔和他的追随者所称颂的那些耿直
勇武转成愚钝自大。
他爱着索尔，索尔是他的兄弟，这点毋庸置疑。虽然索尔身边那些小伙伴对擅长魔法
与计谋的他不乏调笑轻视——王子的身份让他避免最直接的讪笑，也就只有最直接的
那些——长久以来洛基一直觉得格格不入。他不明白为何众神之父将阿斯嘉下一任国
王培养得只见阳光、却让他看尽阴影。
精灵国度美得不似真实。
瑟兰督伊维持着那样的美，同时一眼看尽这个国度里的空。
他不将阴影隐藏，而是直白点出所有不足与弱势。
多瑞亚斯灭亡的殷鉴不远，这个伟大的精灵王国因为主人的死亡一瞬覆灭。
没有精灵三戒在手的瑟兰督伊无法以一己之力抗衡黑暗。他很清楚自己或许就在哪一
场战役中成为被死亡收割的一员。
大绿林是因欧瑞费尔父子带领而凝聚，倘若他日瑟兰督伊的永生结束，大绿林会变得
如何？分崩离析，最后被黑暗屠戮？
瑟兰督伊不允许大绿林与他的子民得到如此下场。
他的国家不足的、缺乏的、必须要拥有的……精灵国度没有不想承认的华美谎言，只
有王国需要与不需要。
于是他们的讨论极其直白。
“……人类对我们的物品向来很感兴趣。”
扩大后的图书室比先前宽敞两倍不止，空间拉高加宽，终于初具规模。
阅读桌前新增一张比起其他都要更宽大的椅子。瑟兰督伊斜倚其上，前方桌面摊著建
筑图纸，对竣工部分进行检查。
洛基横塞在同张椅子上把瑟兰督伊大腿当成靠枕，双脚挂在扶手上，硬是用整个上身
占去整张椅子的平面空间。
“除了食物，其他都太贵了。”洛基拿着一叠整理过后的贸易品价钱边看边皱眉，“
一匹精灵布料至少是人类布料价格的八倍，不是一般平民消费得起的价位。要扩大贸
易量，有些东西要平民也买得起。”
“你说过钱袋一类的小东西人类很需要。”指尖缓缓摩娑洛基肩头，瑟兰督伊视线仍
在图纸上。
“光凭著不会掉落的效果就足够有卖点。制作可以使用平常裁缝剩下的碎布，几乎没
有成本。为你制衣的女士们说，那些碎布通常直接扔掉不会再使用。人类对精灵有奇
异的迷恋，连垃圾都可以卖钱。我调查过，伊斯加普通居民一天的收入大约一卡那斯
，还算富裕。
我们用普通等级废布料制作的小东西可以卖二至四卡那斯不等；如果是使用制作你衣
物的废布料……”[1]
洛基费了不少时间搞懂中土世界的货币制度。
他的生命之中就没有哪段时间为钱操心过，除了现在。说真的，他现在对中土的货币
系统比对阿斯嘉的还清楚。
“十个金币。”瑟兰督伊说。
“确实价格要区分开来。”洛基点头，认同精灵国王的东西——就算是垃圾的再制品
——卖给人类贵族也值得十匹战马的价格。
伸长手在桌面摸索羽毛笔，最后还是从瑟兰督伊手中接过，在纸上标好价钱再递回去
，他接着问：“那么，武器呢？”
这问句让瑟兰督伊费了点心神思考，他疑惑道：“有多余材料可铸造武器作为贩售用？”
“好问题，这需要确认。”洛基扶额。他当了这么多年王子，终于体会到金钱的重要
。挖矿是矮人的专长，精灵军队需要的武器原料倚赖与矮人交易，需要钱。
正在马不停蹄建筑的要塞宫殿，城门石材，当然要钱。
欧瑞费尔父子千年来确实为大绿林累积巨大的财富及资源，打了七年的仗没有民生凋
敝完全仰赖于此，很大一笔钱。
于是现在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不能再无限制继续消耗现有资源。
吐一口长气，仰头看瑟兰督伊，“末日火山肯定遗留不少武器，拿来卖就是无本生意
。”有精灵的武器、人类的武器。能卖就卖，不能卖还可以融掉重铸。不仅有商品、
还多出一批金属原料可以用来铸造武器，肯定可以大赚一笔……道德？问瑟兰督伊
吧，洛基没有。
瑟兰督伊缓缓眨眼，低头摸摸他黑发，动作轻柔。
他一直很喜欢洛基眼睛的颜色，像雨后阳光下的新绿，生气勃勃，偶尔有些狡黠。
即使洛基总说谎言是邪神的天性，瑟兰督伊也不曾说破这双绿眼睛对着他有多么泄漏
情绪。
“特意派遣军队去清扫远方战场并不合算。”
这回答很有机会。他说不合算。合算就可以吗？洛基盯他的脸。“人力成本划算你就
不介意？”
“同样是垃圾，我的和别人的有什么区别？”在充实国库的大前提下，有一大群西尔
凡子民要养的精灵王相当实际。
洛基沉默几瞬。尔后他咧嘴，“我真是太爱你了。”
瑟兰督伊微笑：“我知道。”
他的精灵总是美得令人心悸。
洛基不管前一秒他们还在做些什么，爬藤似攀住他的丈夫一屁股坐上大腿，朝着甜美
的唇吻下去。
这个吻没有欲望勾引，洛基仍眷恋不已，无法轻易抽身，只好不停以碎吻汲取带冷冽
松香的气息填满自己。
“末日火山战场的事给我吧。空间魔法完全可以解决距离的问题。”
中土未曾听闻有魔法能缩短距离。
瑟兰督伊点头，想想这可能也是阿斯嘉异于中土的魔法系统的一环。他无意将之当成
理所当然、也不会傻到拒其千里之外。既然洛基愿意帮忙，当用则用，何乐不为？
“我们的订婚戒指，上头有类似的魔法，座标分别落在这里与金宫……彩虹桥入口。
有机会再解释跨宇宙的空间定位概念，我猜你近期没有空闲去理解新的魔法系统。”
“关于你的一切，我总能抽出时间来。”调整坐姿将坐在腿上的洛基搂得更近些，在
吻的间隙回应。
“真甜蜜。有空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家乡，包括魔法。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用，
中土世界的规则真是麻烦死了。”洛基双手按在瑟兰督伊后脑，金发又细又凉，在手
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反正有我在，还是先处理钱的事吧。东西从战场弄回来后我
需要一些帮手来进行拣选分类。”
“好。”他提醒。“有几名负责交易的精灵，别忘了找时间他们谈谈。按你的想法做。”
“我会的。”
不带情欲的温柔碰触，只要肌肤相贴，就足够感到安稳；离了瑟兰督伊就有一份无以
名之的空虚。
洛基可以为他做到任何事，只为延长他们相处的时间。
轻轻开口，低沈温柔。“洛基。”
“嗯？”他几乎不想动，就想赖在精灵身上。
瑟兰督伊凝视他的丈夫。
黑发绿眸，苍白劲瘦。再配上些精灵衣饰，几乎就像个诺多。除了时时刻刻都用肌肤
接触来表达亲暱这点很不精灵。
重量也是。
他推推只比自己瘦一些、矮一些，压在身上重得要命的北欧神，毫不温情脉脉地说：
“你很重，快下来。”
身体质量与耐力原本凌驾于人类数十倍之上、到了中土囿于世界规则有些弱化但是比
起精灵依然一点也不轻盈的北欧神被丈夫露骨嫌弃了一番，充满愤恨打开空间通道冲
到末日火山战场上打算不由分说先放火泄愤。
火神洛基。这个名号不常被提及，而他变幻莫测确实犹如草原上的邪火，放起火来也
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可惜能烧的尸体早被最后离开战场的矮人烧了干净，余下经过一场火焚后遗忘于历史
的枯骨。
人类身怀至尊之戒迫不及待离开、精灵为前往曼督斯殿堂的族人哀悼后拔军，留下来
自凯撒督姆的矮人。都灵后代坐拥精湛的冶金技术与凯撒督姆的巨大财富，看不上人
类的武器、自尊也不容许他们捡拾精灵不要的物品；至于矮人武器，他们随时都可以
打造出更新更好的。
一眼望去无物可烧的洛基有点气馁，也不管远处几个伏在地面刨挖的影子，一挥手，
埋在灰烬与白骨间各式武器浮空而起，带着缺口与火痕，灰败破落。
在脚边开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之门，动动手指，那些洛基分不出来属于人类还是矮人的
武器变被他操纵着落进他在大绿林里预先准备好堆放武器的地方。
这没有花去多少时间，甚至短得让洛基疑惑，数量似乎不如他预想。
摸摸下巴，另手在空中划了划，大量有着优雅纹饰的武器缓缓抽离沙土，微微闪烁淡
蓝色的光芒。
“半兽人。”洛基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可是在黑暗魔君的大本营。
四下搜寻半兽人的踪迹，数量庞大的精灵武器在魔法操纵之下开始飞舞，环绕在洛基
周围。
现在还是白天，洛基并不担心会出现大批的半兽人。
他在远方瞥见几个逃窜的影子，逃离的方向正是要塞巴拉多。
“哇噢，我还以为里面应该没东西了。”洛基饶有兴致追上。随意弹指，那些东西被
他所操纵的武器一一贯穿。稍微细看，其中体型比半兽人略小，尸体身上丁丁当当挂
了不少东西。
黑暗魔君的爪牙之一。哥布林照理说与半兽人同样害怕阳光，洛基没有因此感到疑惑
，迳自解释魔多是索伦的大本营，黑暗气息较能支撑这些生物的活动罢。
“原来是哥布林。肯定就是你们捡走我要的东西。”摇摇头，“大礼物都要被捡光变
成小礼物了，这样不行。我讨厌这种意外。”
他踩过新鲜的尸体往巴拉多走去。
北欧神笑得瞇起眼。
那里肯定还有些什么东西。
哥布林的数量不多，然而这并没有勾起邪神任何手下留情的心。
刀剑漫天飞舞，毫无精灵优美如舞的杀戮；这些无主之器狠狠将操纵者以外的生命体
钉入地面、又狠狠抽开如巨蛇以蛇尾扫开障碍。
在这光明黑暗二分的世界，敌对阵营不需谈论怜悯，唯有你死我活。
洛基停下脚步，站在恶名昭彰的黑暗要塞前。
这座要塞因为索伦的失败被摧毁，但显然，仅仅摧毁还不够。
精灵的武器散发强烈光芒。精金的高塔还有未倒的残壁，每一片城墙之下都隐藏了黑
暗生物。
他只要一动手指就可以砸毁这些城墙、把索伦残党戳成破烂的肉块。
“杀光虽然无法阻止反派卷土重来，但可以延缓一些时间。确保交易双方安全也挺重
要……总不能东西有了，没活人购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洛基想到什么似停下指
尖动作，手一收，武器自半空跌落。
“啧啧，不能砸。这些东西说不定亲爱的还有用处。”他以一种装模作样的咏叹调子
，摆出副恩赐姿态：“记得一开始我很想放火，太好了。”
——你以为放火会有个预告或者唸唸咒摆个姿势吗？才没有。
洛基仅凭动念就可以驱动多数咒语，何况放上小小一把火。
能杀死诸神的邪火蔓延。
他要火焰腾烧。
他要这些生物再无立足之地。
※
洛基费去近乎一年的时间将原本因最后联盟之战大幅缩减的贸易线扩大。
精灵有着人类没有的永生，光凭这一点已足够累积出惊人的物资与财富。
而作为魔法无处不在的种族，精灵所有的物品上都有魔法，包括食物。魔法在食物上
最明显的作用是长期保存，这在人类之中相当受欢迎。
矮人不生产食物，而是透过与精灵及人类的贸易取得。以往能与矮人交易的人类，食
物存量在战争之下耗尽，现在无论矮人或人类，都只能向精灵购买食品。
多亏了人类对精灵这种生物异乎寻常的迷恋、还有战争带来各种一时三刻恢复不了的
物资短缺。除了民生必需品，精灵的某些制品在人类之中亦是相当受欢迎。（虽然大
绿林之王并不太理解为何人类连精灵要扔掉的东西都想要。但洛基说能卖，那么，就
卖吧。）
“……大雨已经持续两天，目前森林河与魔法河水位都暴涨。”
高高在上的王座后方庞大的鹿角木雕张扬尖锐，将手持权杖的大绿林之王承托其中。
王座连接一段阶梯，铺展出巨木与硬石构筑的平台。守卫王座的卫兵立于平台上、臣服王
的足下。
传令官费伦在平台仰望他的国王如此报告：“再这样下去安都因河可能会泛滥。”
国王的声音回荡在巨大洞穴的空间，低缓沈重，“让还在森林里的精灵全进入宫殿，境内
河道守卫加倍。”
一条蛇从横跨森林河的巨石拱桥游走入精灵王大厅。
长度比成年男性手臂略长，橄榄绿的蛇身在暖黄琥珀灯光中滑行于王座前蜿蜒的长长道路
上，鳞片闪闪发光。
“黑影将渡河而来。”小蛇没有被阻拦，穿越诸多注视的目光与王座前平台，慢慢攀阶梯
而上，在精灵王脚边停下。瑟兰督伊淡淡瞥牠一眼，继续道：“让军队待命。”
“那些前来交易的人类……”
低下头，脚尖踢了踢盘据不动的蛇身。小蛇抬头，懒散绕开，滑往拄地的权杖。牠沿
双绞线的橡木权杖一圈圈绕上，直到攀爬至用蜿蜒金属藤和晶格装饰围绕着的琥珀色
手柄，蛇头一歪，靠在精灵王握住权杖的手背上装死。
平台上的费伦和他的国王同样看着绿蛇等下文。
等了一会儿，瑟兰督伊才对费伦说，“雨停前先停止所有交易。还在领地里的人类可
以暂时留在宫殿里，或引导他们往东走。”
费伦领命离开，缠在权杖上的绿蛇啪哒一声掉下大绿林之王膝上，还是那副翻肚歪头
嘴巴大张吐蛇信的装死样。
瑟兰督伊由下颚开始，左手轻轻抚过蛇身柔软的腹部，将蛇尾部分握在手里。平常光
滑干燥的蛇身带上了点外头大雨的潮湿感。
绿蛇终于在精灵膝上翻成正常的模样，沿着优美的腿部曲线往里，把头摆在瑟兰督伊
腿根那儿长袍下凹的部分。
绿蛇是洛基变化而成的，当然。否则还有哪条蛇能这么大剌剌爬上象征大绿林王室权
威与权力的权杖、躺在精灵国王膝上，像变态一样把头摆在他的腿间。
虽然隔了很多层衣料而且瑟兰督伊完全不会往糟糕的地方想，精灵就是这么正直的生
物。
洛基没打算揭开自己邪恶的小心思。
他可是很享受丈夫修长手指在身上滑动的感觉，尤其是手指的温度熨上蛇尾……他绝
不会告诉瑟兰督伊蛇的生殖器就在蛇尾。
就在对方的王座，这个王国至高的象征上被抚摸。
好像有点变态，但洛基确实享受这种亵渎干净事物的小阴暗。
瑟兰督伊收回手，停止接触蛇身，缓慢地、确确实实翻了个白眼，不忍告诉洛基他的
变态都因为心灵沟通完全被摊开。
心灵沟通毫无秘密。
他收回手不是因为知道蛇的生殖器在哪儿，只是不想让洛基损失了这个猥亵的小乐趣
。毕竟瑟兰督伊一点也不觉得抚过泄殖腔有任何值得邪念之处，他只要指尖稍一用力
，就可以将腿上这条小蛇的半阴茎挤出来捏爆。
可是这想法有些血腥。他还挺喜欢小蛇蠢呆的模样，不想让洛基因此产生阴影。
瑟兰督伊指尖敲两下圆圆的蛇头，“变回来说话。”
绿蛇滑下瑟兰督伊长腿往王座前阶梯游走，身体闪过金光，小蛇变成了洛基一步步踩
下阶梯。
倒不是说王权不可侵犯，瑟兰督伊大方与他分享王座，单纯是洛基无意弄湿他的精灵。
他撩撩还湿著的衣服，漫不经心问：“你说黑影将渡河而来，是来自南边？还是西边？”
“我只感觉到小片的阴影从西边来。”揉揉额角，瑟兰督伊皱着眉试图捕捉模糊而抽
象的预感，“西边是安都因河，再过去的迷雾山脉有矮人矿坑……矮人无法控制整个
迷雾山脉，确实刚达巴山可能有残存的半兽人部队。”[2]
“别想了。小片的阴影，撼动不了我们的王国。”洛基回头，“你如果担心黑暗魔君
那些残党，最多，我去杀光他们。”
杀光。这听起来很美好。
瑟兰督伊确实想这么做。
轻笑，“你比我还热衷属于我的责任。”
洛基看着瑟兰督伊走下王座来到身边，金发上戴着落叶缀成的皇冠，每个举动都威严
而沈重。
“我想这只是我所知道你责任的一部份。”
“德内索的报告我看了，你在一年之内完成过去五年的贸易量。这让我轻松许多。”
洛基在瑟兰督伊靠近时捏捏他掌心，“这个功劳我不会谦虚。”
虽然过去的贸易量普普通通，很大一部份要归咎于西尔凡精灵对做生意非常漫不经心。
幸好散漫归散漫，国王的命令他们很愿意彻底执行。瑟兰督伊口中的德内索就是洛基
花了一个月定下各种规范，靠着国王的威信把这精灵敲打成材。
说真的，洛基非常好奇欧瑞费尔父子身为外来统治者到底做了些什么让森林精灵死心
塌地，能让森林精灵一听某事对国王有益，即便要他们违反自由散漫的天性也会努力
达成。
若非知道这是单纯被爱戴，洛基还以为大绿林举国上下对瑟兰督伊都有着无可言明的
迷恋。
单看那张脸，谁敢说瑟兰督伊没有那种本事呢？
对自身容貌没什么太大感觉的精灵国王对此发言仅是凝视著丈夫微笑，不轻不重回握
了下。洛基耸肩摆手，这简直是最好驱策他人的方法啊。他为什么如此耽于美色又甘
之如饴？
“好吧，陛下。要去杀哪边的半兽人？”
低头亲亲洛基面颊，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语气说：“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瑟兰督伊当然没有让邪神在状况未明之际离开宫殿。洛基就和大绿林的精灵一样受他
庇护，他不会把洛基推出去而自己留在安全的地方等待。
换上干净衣物的洛基怀着人类离国王愈远愈好的心思前去帮忙安置。
大雨持续到第四天，安都因河暴涨。
或许是因为精灵国度太偏离现实也得到良好招待，加上人类是出于自愿暂时逗留，他
们没有因为被大雨困在这个巨大洞穴而骚动。
洛基听见战争的号角响彻大绿林宫殿时，正在下层安置人类的区域露脸。他脑袋放空
做着这件对他没有意义单纯安定人心的举动，身处掌权高位才明白一个国家至上而下
必须放在心上的事有多繁杂。相较之下，他在阿斯嘉的生活几近无忧……神的世界运
转逻辑与中土截然不同。也或者，是父亲与母亲都不曾让他意识到。
金光一闪，洛基身影瞬间回到精灵王的大殿。
“发生什么事？”
两名守卫边境的精灵站在国王面前，瑟兰督伊立于平台中央，腰间配刀，一身轻装。
他看一眼出现在身后的洛基，“大约两千的半兽人从西边进入森林。”
皱眉，“有魔法河阻挡，他们无法靠近。”何况现在河水暴涨，洛基不相信半兽人可
以不沾一滴水渡河。
“我知道，但这还不够。”他的王国从不是因固守而建立。等到邪恶靠近就太迟了，
“杀掉所有入侵者。”这是必须做的。他身为王的责任。
精灵们领命而去，瑟兰督伊侧身：“洛基。”
上前几步，“你不会是要我留守吧？”
“是的。”他伸手按住洛基的欲言又止，“你不熟悉森林地形，出战没有帮助。”
“你怎么不说我碍事？”他明显不悦，山雨欲来。从没有谁说他在战场上派不上用场
！即使阿斯嘉勇士厌恶他的狡猾，也不敢无视于他！
“这点你拥有自知之明，下雨只会让你更难辨认道路。”
“我操……！我可是神，头被砍掉我都能接回去，身体素质比你们全部都还要强壮！
”精灵冰灰色的眼睛没有一丝回避，洛基看得特别恼火。
“即使如此也不需要出去挨刀，我更不想分神去找你。”身首分离还能不死这点瑟兰
督伊头一回知道。虽说如此，知道以后用处也不大，无法改变洛基对大绿林还很陌生
的事实。“你是巫师，做点只有巫师能做到的事。”
瞇起眼，“你觉得我会迷路？”
他嗓音柔软，回答特别实际。“了解自己是好事。”
……好吧。大雨中的森林，确实可能。他不习惯精灵式的丛林游击，单独行动或许会
干扰瑟兰督伊对军队发号施令。他也不愿意到时真的迷失在森林中让瑟兰督伊分兵寻
找。
洛基妥协得很快。就和面对弗丽嘉一样，他总是很快就会听话。但这两者代表的意义
完全不同……他对瑟兰督伊向来没有邪神的自尊和坚持，他该要有的，这太糟糕了。
啧了一声，不太情愿底问：“……要我做什么？”
“看住那些人类。”
出乎洛基意料以外的回答。
“你怀疑他们之中有奸细？”
瑟兰督伊说得极为冷淡，“不。我不相信人类，所有的。你要在我离开时保护我们的
子民。”人类脆弱、易受诱惑，埃西铎证明了这一点。王国内有这种不安定因子，他
难以放心。
抬手摸摸洛基脸颊约略安抚。
“你可以看到我。你会知道我在哪里。”他改换话题、又像是同一个话题没有变过：
“只有你在我征战同时可以随时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我猜你知道我不会乖乖的什么也不做吧。”洛基扯他长发，瑟兰督伊因此低了低，
与洛基两额相抵。
追踪瑟兰督伊只是最基本中的基本。他会听话待着，负起国王伴侣应负之责。
剩下的，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瑟兰督伊朝一旁打了个手势，卫兵走上阶梯，双手取下被搁在王座旁的权杖捧至国王
面前。
洛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放开瑟兰督伊，凝视精灵国王握住权杖，把这个国度至高的权力象征递向他。
交付的不仅仅是权力，还有信任。
“不需要问过我，你有权力决定所有事。”
“这意味着，”接过权杖。美丽精细的精灵工艺。洛基细细抚过杖身纹路，情不自禁
开口问：“……我可以用它揍人？”
“只要打完还完好无损。”
当洛基看见丈夫的微笑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还要明媚，时常被精灵明熀熀嫌弃的北欧神
瞬间明白……
这问题不该问。
[1] 卡那斯（辛达语：Canath，通用语：沙泥Tharni），是中土的一种银币；另有币
值较大的银币米瑞安（辛达语：Mirian，通用语：卡斯塔尔Castar）。
此处的货币系统：1米瑞安（大银币）＝ 4卡那斯（银币）＝ 24银便士＝ 480铜币。
1金币＝ 4米瑞安（大银币）
这是魔戒本来就有的加上一点我参考中世纪欧洲货币以后的比例设定，毕竟托老写得实在
太不清楚了XD
[2] 凯萨督姆（矮人语：Khazad-dûm），辛达精灵称其为“矮人矿坑”（Dornhabar）
，也就是后来的摩瑞亚（辛达语：Moria，意为黑暗之渊）。
刚达巴山（Mount Gundabad），迷雾山脉北段，矮人祖先都灵苏醒之处，是矮人的圣地。
第二纪元被索伦的半兽人军队侵入，即使在索伦势力大减时该处仍有半兽人要塞。

好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甜滋滋氛围www有点不安啊，邪神加油！> 瑟兰督伊当然没有让“邪”在状况未明之际“神”离开宫殿（错位囉

有温暖的甜味，好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