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请为我许下第三个愿望
楼主: Zoover (猪他妈™) 2017-12-27 01:36:04
圣诞老婆婆送礼来囉囉囉囉 → SN
（请收下（比心）
人会长大三次。
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
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为力。
第三次，是在明知道有些事可能会无能为力，
但还是会尽全力争取的时候。
凯特在树下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流星的美梦。
一道又一道的流星划过天际，一次次映亮夜晚。
最后一颗流星从天空落下时，凯特以为它会落到外婆家的庭院。它是那么的近，仿佛
虚弱的太阳从天空掉下来，几乎半个小镇都被它照亮了。
理所当然的，流星没有掉到庭院。但是凯特知道那颗流星掉在哪里。
他憋住呼吸，蹑手蹑脚穿过外婆的房间，走到一楼，从客厅的阳台偷遛出去。
凯特手里拿着超人模型，超人的眼睛会发出光线，被他充当手电筒。他到外婆家的时
间很短，根本不晓得手电筒收在哪边。
他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在树林里找到那颗流星的位置。
流星掉下来时把地面砸出一个洞，焦黑色的土壤让坑洞看起来深不见底。
这个坑洞很大，跟凯特新学校的操场一样大。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坑洞边缘，往中心点
走去。
这真是个伟大的冒险。凯特想。爸妈会以我为傲的。
坑洞内已经恢复正常的温度，但是四周都是漆黑的焦土，无法判定流星落下的地点在
哪，凯特只能凭著直觉向前走。
凯特查觉到在黑暗中有个东西在发光，他关掉超人的开关，朝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走
去。
凯特走到那东西的旁边，打开灯光。那不是什么陨石，也不是电影常出现的外星太空
舱，就只是个普通男人躺在那边。
凯特摇了摇那个男人的肩膀，被叫醒的男人嘟嚷几声，睁开眼睛，眼神好一阵子才聚
焦。
男人瞥了凯特一眼，随即抬起头看向天空，像是在寻找著什么。他站起来时很不顺利
，像是喝醉酒般脚步踉跄，过好一阵子才撑著膝盖站稳。
直到他站了起来，凯特才发现男人的很高，他黑色的大衣底䙓一点一点发著微光，就
是他在黑暗中看见的。
凯特绕着男人周围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把焦黑的地面搜索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
东西，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回男人身边。
“嘿、小鬼。”男人说道，“你找到我了。”
“是的。你为什么要在这边睡觉呢？”凯特问。
“不是睡觉，是晕过去……算了，这不重要。”男人搔搔头。
他弯下腰和凯特平视，说道：“小鬼，你有什么愿望呢？”
盯着男人的双眼，对方的眼睛跟他的大衣底䙓一样，有一闪一闪的光芒，像是星星在
闪烁。
凯特想了很久，如果是一个月前，他会许愿有全套的变形金刚，但是现在……
他只想要他们回来。
“我想要爸爸和妈妈回来。”九岁的凯特如此许愿。
☆
“起来，小鬼。”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传来的还有翅膀拍击的啪唰声。
凯特揉揉眼睛，拉开帐篷的拉链向外探头，随即被冷风冻了打个喷嚏。
“早安，乌鸦女士。”
鸟儿们已经开始鸣叫，木柴堆里还隐约冒着一丝热气。凯特赶紧再升起火，简单地煮
点热汤和干粮当早餐。
早餐准备好的时候，鸟鸦女士从树上飞下来，她丰美的羽毛变化为柔软的黑色大衣。
乌鸦女士的眼瞳和头发乌黑，配上整身的黑色衣裤，只有裸露的肌肤是白色，像是整
个人被黑夜拢住一般。
流星先生也是整个人黑漆漆的，但是他的眼睛和大衣会发光。凯特出神地想。
初冬的太阳是怠惰的。直到凯特踩灭火推、把睡袋和简易帐篷都整理完后，太阳才懒
洋洋地探出脸来。
凯特拿出手机、指南针和地图。
他摸摸脖子，拉出银链。银链上串著颗圆珠，莫约一个指节的大小，颜色如墨，表面
触摸起来凹凸不平。
凯特把银链和圆珠放在地图上，用双手拢住，将眼睛贴上双手之间。
圆珠并非全黑，颜色更逼近深蓝色，在人为的黑暗中，闪烁著点点银色光芒，如同满
天的星辰。
“方向……没有错。位置……嗯……”凯特喃喃一串数字，拿笔随手记在地图旁边。
以一条潦草的黑线为中心，贯穿三分之一的地图，黑线旁上记录著许多数字还有简单
的笔记，这是凯特这一年所走过的路线。
凯特在地图上勾勾划划，时不时拿出手机确定位置。
“就在下一个小镇，我们快到了！”凯特兴奋地说道。
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寻宝游戏，而宝藏近在眼前。
乌鸦女士依旧沉默。
虽然没有人分享这份喜悦，但这并不影响凯特的心情。
这一年的旅途中，凯特有时憋得慌会向乌鸦女士搭话，但多数时间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乌鸦女士是个沉默的旅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以乌鸦形态跟随。
除了第一次见面，凯特从来没听她说过超过十句话。
到了小镇找到流星先生后，他们就要分开了。
想到这里，凯特感到有些寂寞。
☆ ☆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宝藏就在眼前，自己却倒在旁边。
凯特生病了。
昨天晚上睡觉时，凯特就感觉到喉胧闷痒，但他并没有想太多，随便吃点干粮就钻入
帐篷里。
夜晚温度骤降，当凯特被冻醒的时候，头晕得像从云霄飞车下来，喉咙又干又涩，浑
身无力。
他可能发烧了。
凯特吃力地移动到帐篷外，胡乱地翻著行李。行李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医疗包怎么也
找不到。
凯特脱力地靠在行李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升起火堆，回到帐篷里躺着休息。
但是身体被灌了铅般，手和脚变得不像是自己的，怎么样也不听使唤。他愣愣地看着
已然熄灭的火堆，思绪却突然飘得很远。
──不如就干脆死在这里吧。
这个想法突兀地浮现。
一股冷意像是从骨头缝隙内渗出，凯特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思绪载浮载沉，他在似梦非醒中，有道声音从远方传来，像是爸爸的声音，“凯特，
我们的小太阳。”又变成妈妈温柔的呼唤，“我心爱的小男孩。”
随即那声音又变了，变得冰冷而残酷。“你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嘿！”有人拍拍他的脸颊，凯特挣扎地睁开眼，看见乌鸦女士的脸孔。“嘿、你还
清醒吗？”
对方又说了一些话。
凯特头晕目眩，不晓得自己是醒著还是在恶梦中。双脚一阵阵地疼著，全身的骨头里
泛著酸。
凯特不晓得心里和身体的难受哪里多一些，但是当乌鸦女士温凉干燥的手掌摸上额头
时，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哎、哎！怎么哭了！”那双手慌张抹了抹他的脸颊，满是粗茧的手磨得脸皮有点疼
，于是凯特哭得更凶了。
乌鸦女士钻入帐篷内，拿出一条毯子围住他，“盖著盖著！真是的……”
“当初就不晓得你为什么带这破毛毯。”乌鸦女士一边唠叨著，一边俐落地升起火堆
。从行李里找出小锅子和水壶开始煮沸热水。
“你父母也是。竟然让你自己跑这么远！”
──跟爸妈没关系。是我自己坚持的。
凯特想反驳，但是声音闷在喉咙，他咳了两声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从乱糟糟的行李堆里挖出医疗包，找出温度计和退烧药，扶起凯特。
靠在乌鸦女士的肩膀上，凯特晕呼呼地被喂下热水和退烧药。
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
在睡着前，凯特似乎听见乌鸦女士嘟嚷说道：“干脆把第三个愿望许一许……干脆许
‘我要退烧’吧。”
☆ ☆ ☆
凯特没有做梦。
他在颠簸中醒来，趴在乌鸦女士的后背，里著毛毯。
明明感觉睡了很久，但是看了下手表，才过了不到三个小时。
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快飘浮到空中。
鸟鸦女士的肩膀怎么变得这么宽？走了这么久她不累吗？
凯特咳了两声说道：“女士……放我下来，我们可以叫车。”
乌鸦女士停下脚步，宽厚的手掌制止凯特拿手机的动作。
“小鬼，别动。”
属于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带有磁性，和乌鸦女士粗砺的噪音不同。那个人转
过头，漫不经心瞥了凯特一眼。
“流星先生？”凯特不确认地问道。
“嗯哼。”
“咦……乌鸦女士呢？”
“飞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用飞的呢？”凯特说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有限制。”
凯特喔了一声，突然不晓得该接什么话。
发烧时的脑子不好使，凯特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脑筋，既然找到流星先生了，那代表
他可以许愿了。
“流星先生，我可以许……”
“不行。”
“我──”
“你敢像上次许‘我想要消失’。”流星先生冷笑，“我会揍扁你。我保证。”
凯特乖乖地闭上嘴。
“看你年纪小，我实现第一个愿望。许得烂用第二个取消……没问题，我同意。”
流星先生哼笑，双手用力托了托，让凯特趴得更舒适些。他语调转低，颇有父母训斥
不成器孩子的意味。
“但第三个是什么鬼。”
乌鸦女士是沉默的旅伴，但流星先生不是。他们走了多远，流星先生就叨唸多久。
他背着人，拖着几十公斤的行李，一路都没有休息，气息依然平稳。
摇摇晃晃的步伐带有某种舒适的节奏，凯特贴著对方的后背，听着低沉却饱含关心的
训话，慢慢地睡着了。
他又梦到以前了。
凯特趴在窗户前，看见白色的休旅车驶进外婆家的庭院，他欢呼著跑下楼梯，用力地
扑进父亲的怀里。
爸爸妈妈回来了。
在许下第一个愿望后，他们回到凯特的身边。
可是爸爸和妈妈变了。
他们不再围绕着自己，不再温柔地叫他“小太阳”。
以前他们送凯特上学时，会亲亲他的脸颊说“乖乖上课，别调皮。”。现在只会皱眉
让他快点下车，孤单地看着车子远去。
他们每天晚上回家时无奈又焦躁，像是极不甘愿，却又不得不踏进家门。
他们忍耐著，尽力想在凯特面前维持“家庭”的假面，但是争吵一次比一次剧烈。
直到那天，爸爸喝醉酒瘫坐在上，哭着摇晃凯特的肩膀说：“求求你！放过我们！”
凯特才知道自己许下多残忍的愿望。
他太晚才明白“彗星”和“行星”的差别。
太晚才明白，爸爸和妈妈已经不是小凯特的行星了。
他们是彗星。
从遥远的地方过来，匆匆地经过太阳身边，匆匆地朝远方前进。即使太阳再怎么温暖
，彗星也无法为太阳停留。
☆ ☆ ☆ ☆
找到流星先生并不容易。
距离许下第一个愿望，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流星先生送的陨石还挂在脖子上，那一天坠落在树林的流星，就像只是一场
梦。
凯特关掉所有的灯，坐在床上，手上拿着那颗石头。
这是流星先生在离开前送给他的。
“这是我的碎片。”流星先生说。
“瞧。”流星先生合上双掌，示意凯特从手掌间缝隙看过去。
陨石上有一点一点的光芒，像是把夜空和星星凝缩在上头，随着凝视的时间越久，星
芒就越加清晰。
“哇！”
“上面最亮的就是我”流星先生骄傲地说。
他教凯特如何找到那颗最亮的星，如何在地图上定位到他的位置。
这是凯特第二次寻找流星。
凯特带了个小背包，搭上火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他终于在一个杳无人烟的破旧车站
下车。
车站外没半辆车子，凯特徒步走了一段距离，遇见一个正准备回家的老爷爷，搭上顺
风车。
到达小镇中心时，夜色已黑。老爷爷很好心，让凯特留下过夜。
凯特在这个小镇找了好几天，才找到流星先生。
穿着制服的流星先生撑著下巴，靠在收银台上，懒洋洋地看着推门进来的凯特，表情
一点也不意外。
流星先生从冰柜拿出两罐可乐，放在收银台上。掏出自己的皮夹，抽出一张纸钞丢进
收银机。
他把一罐可乐抛给凯特，自己打开另外一罐。
凯特握著冰凉的可乐，没有打开。
他想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人。爸爸和妈妈。
他们像彗星。划过太阳身边留下长长的尾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把他们的小太阳遗忘在太阳系。
“流星先生，我要‘取消第一个愿望’。”
流星先生终于将眼神从电视移开。
“好。”
凯特想起爸爸喝醉时，那句令他心如刀割的话，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不想让别人看到表情，他低下头抹了抹脸，带着颤音问道：“我能继续许愿吗？”
太阳如此深爱着这两颗彗星，他不想要他们伤心，但是他做错很多事。
如果一开始，自己不要出生就好了。
所有的伤害就不会存在。
“你说。”
“‘让我消失。’”十四岁的凯特说。
☆ ☆ ☆ ☆ ☆
凯特坐在大厅，身边坐个三个同样来至外地的旅客。
他们互相交流着旅途上遇到的事情，各地特殊的风土民情、独特的美食、完全不同的
文化冲突。
相较于其他人高潮迭起旅途，凯特的旅途安全旅历短，他没什么好说的。大多数的时
间都在倾听，时不时会询问前辈如何处理遇到的问题。
凯特听得太认真，没注意到门口的风铃响了。
流星先生大步走进大厅。
他四处张望，没有看脸认人，而是认真地盯着别人的脖子，一一扫过后，最后眼神落
在凯特的脖子上。看见串著陨石的项链后，才慢吞吞地走到凯特旁边。
注意到流星先生来了，凯特与其他人道别，和流星先生一同离开。
流星先生在镇上工作，他是杂货店的店员。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作为镇上唯一的杂货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流星先生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干脆睡在店里，反而是借住在他家的凯特无所事事，除
了打扫房子外，就是到处闲逛。
‘ 圣诞节要到了 ’
所有的人、事、物，全都张显这件事。
几乎每户人家门口都摆着圣诞树，不少户全家出动装饰房屋和圣诞树。
某户人家的孩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在圣诞树顶端放上最大的星星。母亲从另一边走
了过来，把孩子从父亲的肩膀上抱下来，亲暱地吻上父亲的脸颊。
“想吃什么？”
凯特收回视线，“汉堡。”
他们回家吃著晚餐时，流星先生突然对他说，“明天晚上我不回来睡。后天晚上时间
留给我，带你去个地方。”
回到房间后，凯特看了下日期。后天是24号。
他喃喃说道：“圣诞夜啊……”
他的眼神延著月历上的24号看去，看过24、25、26这三天。
圣诞夜过后就是圣诞节，圣诞节过后的26号……
──是他的生日。
凯特是在去年的26号出发，踏上了寻找流星的旅程。
为期一年的旅行即将结束。十七岁也将结束。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指缝溜走，回头看着十七岁这一年，什么都改变了，但似乎
也没有改变。
十七岁的男孩，行囊里的东西一定和九岁的自己不同。
九岁的凯特，手里抓着眼睛会发光的超人玩具，就勇敢地踏上寻找流星的旅程。
十七岁的凯特，东西几乎塞满整个背包，还发现好几样东西没有塞进去。
如果要定义十七岁的旅程，那大概是“找回九岁的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勇气”吧。
凯特拿起红笔，把24、25、26号都圈了起来。
他在24号上画了个问号；在25号重重加了几圈；在26号上打个叉叉。
☆ ☆ ☆ ☆ ☆ ☆
24号这一天，凯特把家里上下打扫过一遍。
流星先生家没什么东西，除了床和衣柜较有使用痕迹，房子内没有生活气息，像是让
人暂时歇息的汽车旅馆。
圣诞节的前一天，小镇满是节日的气氛。
凯特走进咖啡厅里，女服务生穿着红色背心、戴着圣诞帽，熟稔地为他点餐。
女服务生送来餐点时，多送了一杯咖啡。
她俏皮地眨眨眼，说道：“送的。”
凯特在傍晚的时候离开咖啡厅，慢悠悠地走到流星先生工作的杂货店。
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欢笑的情侣，全家出门的孩子与父母。坐在杂货店的玻璃窗外，
凯特把脸埋进围巾里，静静地等待。
夕阳落下，街上的灯亮了起来。
流星先生终于走出来，他手上拿着盒子和两罐可乐。
“走。”
流星先生大步地走在前头，他的步伐又大又快，不一会儿凯特就被抛在后头。
流星先生在拐弯处停下脚步，等凯特赶上。他们弯进杂货店旁的小巷子，绕到后面的
一个两层楼高的木屋。
流星先生甩甩钥匙，“我跟老头借了后面仓库。”
他们走进放满杂物的仓库，越过推满杂物的大厅，踏着咿呀作响的楼梯走到二楼。
流星先生走到二楼的阳台，推开落地窗。他搬著梯子放到阳台，将梯子架在屋顶边缘
，手脚俐落地翻上屋顶。
“来。”
流星先生伸出手，用力拉起凯特，让他顺利踏上瓦片。
这个小镇普遍都是一二层的房子，他们站在屋顶，视野一望无际。在街上欢笑的人群
，在庭院追逐的孩子们，家家户户透出的灯光温和柔软。
点点的灯光，像是落在地上的星星。
“很棒吧。”
凯特用力地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流星先生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
流星先生的手掌有点凉，凯特想。
他忍不住将手攥得更紧些。
凯特小心翼翼地跟在对方身后，他们走到另一个边缘，那里有个可以落坐的小平台。
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贴得很近，相互依偎。
流星先生把一罐可乐递给凯特，打开放在膝盖上的盒子。
凯特闻到了苹果派的味道。
“琪亚做的。”流星先生补充，大姆指向杂货店的方向比了比，“琪亚是那老头的太
太。”
流星先生取出一块苹果派给凯特。
凯特道了声谢。
苹果派上面洒着白色的糖粉，精心装饰一小球奶油，外皮烤得金黄酥脆。
咬下一口，口腔里满满的是香甜苹果味道，派里的苹果酱非常新鲜，酸酸的味道混合
甜腻的蜂蜜。有种把所有的幸福浓缩进派里的感觉。
一瞬间，许多回忆纷纷涌进他的脑海。
“妈妈做的派……会加上肉桂。”
回忆想起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她会转过身说，“亲爱的。帮我拿东西过来。”
陈旧的回忆像相簿里泛黄的照片，它被藏在某个角落，直到接触到熟悉的东西，再从
角落里找了出来。
“加冰琪淋后很好吃，但妈妈不准。”凯特说。“所以我都偷偷加。”
凯特舔舔上头的奶油球。
甜甜的。含进口里就融化了。
不是记忆里的熟悉的味道。但是和回忆里加上香草冰琪淋的苹果派一样好吃。
“我喜欢你们的食物。”
“难过的事情太多，只有食物是好的。”流星先生说。
“不是的。”
“你看。现在和我一起就不是难过的事情啦。”凯特回答。
“记住自己说的话。”流星先生说。
凯特愣了下，随即笑了出来。
人生不只有难过的事情。
曾经的眼泪已经干了。存放进回忆里的，早就剔除掉悲伤与痛苦，仅存下来的，都是
美好的部份。
温柔的风吹抚过脸颊，凯特抬头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
“我要许第三个愿望。”
“嗯？”
“‘请陪我过今年的圣诞节’。”
凯特多希望不只是“今年的圣诞节”而是“永远”。
但是人生这么长，人生这么快，没有一秒和一秒是相同的。这样恒变的未来，怎么可
以说出“永远”这种不会改变的名词呢？
所以，就把时间和快乐停留在今年的圣诞节吧。
十七岁是很美好的年龄，它很美丽，是跨过少年与成人的界线，是懵懂无知的青春最
后一次狂欢。
也是人生最后一次闪耀着光辉的流星。
从此之后，无论是成为千锤百炼的陨石，或者消失于气流的挤压中。我们都会记得，
曾经以人生仅有一次的勇气，拼尽全力地挣脱大气层，化为最闪亮独一无二的那颗星。
流星先生直视着他的双眼，仿佛想从凯特的眼中看出他有几分认真。
他们与快乐的人群像是隔着一层水流，底下传来的喧嚣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们静静地对视。
流星先生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很温柔，充满著爱与包容。
像是一个赤足行遍土地与山岭的老人，望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转开视线看着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咻地一道声音打破两人的寂静，炫丽的烟火在天空炸开，转眼消逝。伴随着几道咻咻
声，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开来。
与只有一种颜色的流星不同，人间的烟火颜色艳丽许多。
路人齐声呐喊著“Merry Christmas”，和天空的光芒相互映衬的是欢呼和尖叫。
“我的回答是──”流星先生嘴角扬起，他拉长音调说道：“不行。”
黑暗中的两人，轮廓被烟火映得发亮。
“我不能完成已经实现的事情。”
凯特从流星先生的眼底看见自己，也看见了对方眼中宛如七彩流星雨的烟花。
“你不是流星，不需要只有一瞬间。”流星先生说。
凯特笑了，他很想哭，但是又想笑。
流星先生撇开脸，从胸前的口袋摸出一张纸条和笔。
“把你刚才许的愿写上去。”
凯特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照着对方的话写下刚才许的愿望。流星先生一把抢过纸条，
放回胸口的口袋里。
“明年，找到我。再向我许愿一次。”
柔软而温柔的情绪充斥在心中，像甜美的绵花糖塞满整个心口。
凯特哭了。
他扑向前去紧紧地抱住对方。流星先生慌张地稳住身体，差点两个人从屋顶滚下去。
希望还有看到这张纸条的一天，凯特想。
但随即他笑了出来。
会的，明年的圣诞节，他会再看到的。
在辽阔的海洋上，水手们并不害怕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要他们抬起头，看着北极星，
就知道家的方向在哪里。
凯特知道，只要握著碎片，跟随着最闪亮的那颗星。不管世界再大再寂寞，就能找到
指引的“心”所在的位置。
藏青色，色泽深蓝接近纯黑。
我认为，这是无限接近流星的颜色。
（请收下（比心）
人会长大三次。
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
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为力。
第三次，是在明知道有些事可能会无能为力，
但还是会尽全力争取的时候。
凯特在树下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流星的美梦。
一道又一道的流星划过天际，一次次映亮夜晚。
最后一颗流星从天空落下时，凯特以为它会落到外婆家的庭院。它是那么的近，仿佛
虚弱的太阳从天空掉下来，几乎半个小镇都被它照亮了。
理所当然的，流星没有掉到庭院。但是凯特知道那颗流星掉在哪里。
他憋住呼吸，蹑手蹑脚穿过外婆的房间，走到一楼，从客厅的阳台偷遛出去。
凯特手里拿着超人模型，超人的眼睛会发出光线，被他充当手电筒。他到外婆家的时
间很短，根本不晓得手电筒收在哪边。
他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在树林里找到那颗流星的位置。
流星掉下来时把地面砸出一个洞，焦黑色的土壤让坑洞看起来深不见底。
这个坑洞很大，跟凯特新学校的操场一样大。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坑洞边缘，往中心点
走去。
这真是个伟大的冒险。凯特想。爸妈会以我为傲的。
坑洞内已经恢复正常的温度，但是四周都是漆黑的焦土，无法判定流星落下的地点在
哪，凯特只能凭著直觉向前走。
凯特查觉到在黑暗中有个东西在发光，他关掉超人的开关，朝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走
去。
凯特走到那东西的旁边，打开灯光。那不是什么陨石，也不是电影常出现的外星太空
舱，就只是个普通男人躺在那边。
凯特摇了摇那个男人的肩膀，被叫醒的男人嘟嚷几声，睁开眼睛，眼神好一阵子才聚
焦。
男人瞥了凯特一眼，随即抬起头看向天空，像是在寻找著什么。他站起来时很不顺利
，像是喝醉酒般脚步踉跄，过好一阵子才撑著膝盖站稳。
直到他站了起来，凯特才发现男人的很高，他黑色的大衣底䙓一点一点发著微光，就
是他在黑暗中看见的。
凯特绕着男人周围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把焦黑的地面搜索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
东西，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回男人身边。
“嘿、小鬼。”男人说道，“你找到我了。”
“是的。你为什么要在这边睡觉呢？”凯特问。
“不是睡觉，是晕过去……算了，这不重要。”男人搔搔头。
他弯下腰和凯特平视，说道：“小鬼，你有什么愿望呢？”
盯着男人的双眼，对方的眼睛跟他的大衣底䙓一样，有一闪一闪的光芒，像是星星在
闪烁。
凯特想了很久，如果是一个月前，他会许愿有全套的变形金刚，但是现在……
他只想要他们回来。
“我想要爸爸和妈妈回来。”九岁的凯特如此许愿。
☆
“起来，小鬼。”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传来的还有翅膀拍击的啪唰声。
凯特揉揉眼睛，拉开帐篷的拉链向外探头，随即被冷风冻了打个喷嚏。
“早安，乌鸦女士。”
鸟儿们已经开始鸣叫，木柴堆里还隐约冒着一丝热气。凯特赶紧再升起火，简单地煮
点热汤和干粮当早餐。
早餐准备好的时候，鸟鸦女士从树上飞下来，她丰美的羽毛变化为柔软的黑色大衣。
乌鸦女士的眼瞳和头发乌黑，配上整身的黑色衣裤，只有裸露的肌肤是白色，像是整
个人被黑夜拢住一般。
流星先生也是整个人黑漆漆的，但是他的眼睛和大衣会发光。凯特出神地想。
初冬的太阳是怠惰的。直到凯特踩灭火推、把睡袋和简易帐篷都整理完后，太阳才懒
洋洋地探出脸来。
凯特拿出手机、指南针和地图。
他摸摸脖子，拉出银链。银链上串著颗圆珠，莫约一个指节的大小，颜色如墨，表面
触摸起来凹凸不平。
凯特把银链和圆珠放在地图上，用双手拢住，将眼睛贴上双手之间。
圆珠并非全黑，颜色更逼近深蓝色，在人为的黑暗中，闪烁著点点银色光芒，如同满
天的星辰。
“方向……没有错。位置……嗯……”凯特喃喃一串数字，拿笔随手记在地图旁边。
以一条潦草的黑线为中心，贯穿三分之一的地图，黑线旁上记录著许多数字还有简单
的笔记，这是凯特这一年所走过的路线。
凯特在地图上勾勾划划，时不时拿出手机确定位置。
“就在下一个小镇，我们快到了！”凯特兴奋地说道。
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寻宝游戏，而宝藏近在眼前。
乌鸦女士依旧沉默。
虽然没有人分享这份喜悦，但这并不影响凯特的心情。
这一年的旅途中，凯特有时憋得慌会向乌鸦女士搭话，但多数时间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乌鸦女士是个沉默的旅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以乌鸦形态跟随。
除了第一次见面，凯特从来没听她说过超过十句话。
到了小镇找到流星先生后，他们就要分开了。
想到这里，凯特感到有些寂寞。
☆ ☆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宝藏就在眼前，自己却倒在旁边。
凯特生病了。
昨天晚上睡觉时，凯特就感觉到喉胧闷痒，但他并没有想太多，随便吃点干粮就钻入
帐篷里。
夜晚温度骤降，当凯特被冻醒的时候，头晕得像从云霄飞车下来，喉咙又干又涩，浑
身无力。
他可能发烧了。
凯特吃力地移动到帐篷外，胡乱地翻著行李。行李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医疗包怎么也
找不到。
凯特脱力地靠在行李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升起火堆，回到帐篷里躺着休息。
但是身体被灌了铅般，手和脚变得不像是自己的，怎么样也不听使唤。他愣愣地看着
已然熄灭的火堆，思绪却突然飘得很远。
──不如就干脆死在这里吧。
这个想法突兀地浮现。
一股冷意像是从骨头缝隙内渗出，凯特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思绪载浮载沉，他在似梦非醒中，有道声音从远方传来，像是爸爸的声音，“凯特，
我们的小太阳。”又变成妈妈温柔的呼唤，“我心爱的小男孩。”
随即那声音又变了，变得冰冷而残酷。“你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嘿！”有人拍拍他的脸颊，凯特挣扎地睁开眼，看见乌鸦女士的脸孔。“嘿、你还
清醒吗？”
对方又说了一些话。
凯特头晕目眩，不晓得自己是醒著还是在恶梦中。双脚一阵阵地疼著，全身的骨头里
泛著酸。
凯特不晓得心里和身体的难受哪里多一些，但是当乌鸦女士温凉干燥的手掌摸上额头
时，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哎、哎！怎么哭了！”那双手慌张抹了抹他的脸颊，满是粗茧的手磨得脸皮有点疼
，于是凯特哭得更凶了。
乌鸦女士钻入帐篷内，拿出一条毯子围住他，“盖著盖著！真是的……”
“当初就不晓得你为什么带这破毛毯。”乌鸦女士一边唠叨著，一边俐落地升起火堆
。从行李里找出小锅子和水壶开始煮沸热水。
“你父母也是。竟然让你自己跑这么远！”
──跟爸妈没关系。是我自己坚持的。
凯特想反驳，但是声音闷在喉咙，他咳了两声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从乱糟糟的行李堆里挖出医疗包，找出温度计和退烧药，扶起凯特。
靠在乌鸦女士的肩膀上，凯特晕呼呼地被喂下热水和退烧药。
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
在睡着前，凯特似乎听见乌鸦女士嘟嚷说道：“干脆把第三个愿望许一许……干脆许
‘我要退烧’吧。”
☆ ☆ ☆
凯特没有做梦。
他在颠簸中醒来，趴在乌鸦女士的后背，里著毛毯。
明明感觉睡了很久，但是看了下手表，才过了不到三个小时。
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快飘浮到空中。
鸟鸦女士的肩膀怎么变得这么宽？走了这么久她不累吗？
凯特咳了两声说道：“女士……放我下来，我们可以叫车。”
乌鸦女士停下脚步，宽厚的手掌制止凯特拿手机的动作。
“小鬼，别动。”
属于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带有磁性，和乌鸦女士粗砺的噪音不同。那个人转
过头，漫不经心瞥了凯特一眼。
“流星先生？”凯特不确认地问道。
“嗯哼。”
“咦……乌鸦女士呢？”
“飞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用飞的呢？”凯特说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有限制。”
凯特喔了一声，突然不晓得该接什么话。
发烧时的脑子不好使，凯特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脑筋，既然找到流星先生了，那代表
他可以许愿了。
“流星先生，我可以许……”
“不行。”
“我──”
“你敢像上次许‘我想要消失’。”流星先生冷笑，“我会揍扁你。我保证。”
凯特乖乖地闭上嘴。
“看你年纪小，我实现第一个愿望。许得烂用第二个取消……没问题，我同意。”
流星先生哼笑，双手用力托了托，让凯特趴得更舒适些。他语调转低，颇有父母训斥
不成器孩子的意味。
“但第三个是什么鬼。”
乌鸦女士是沉默的旅伴，但流星先生不是。他们走了多远，流星先生就叨唸多久。
他背着人，拖着几十公斤的行李，一路都没有休息，气息依然平稳。
摇摇晃晃的步伐带有某种舒适的节奏，凯特贴著对方的后背，听着低沉却饱含关心的
训话，慢慢地睡着了。
他又梦到以前了。
凯特趴在窗户前，看见白色的休旅车驶进外婆家的庭院，他欢呼著跑下楼梯，用力地
扑进父亲的怀里。
爸爸妈妈回来了。
在许下第一个愿望后，他们回到凯特的身边。
可是爸爸和妈妈变了。
他们不再围绕着自己，不再温柔地叫他“小太阳”。
以前他们送凯特上学时，会亲亲他的脸颊说“乖乖上课，别调皮。”。现在只会皱眉
让他快点下车，孤单地看着车子远去。
他们每天晚上回家时无奈又焦躁，像是极不甘愿，却又不得不踏进家门。
他们忍耐著，尽力想在凯特面前维持“家庭”的假面，但是争吵一次比一次剧烈。
直到那天，爸爸喝醉酒瘫坐在上，哭着摇晃凯特的肩膀说：“求求你！放过我们！”
凯特才知道自己许下多残忍的愿望。
他太晚才明白“彗星”和“行星”的差别。
太晚才明白，爸爸和妈妈已经不是小凯特的行星了。
他们是彗星。
从遥远的地方过来，匆匆地经过太阳身边，匆匆地朝远方前进。即使太阳再怎么温暖
，彗星也无法为太阳停留。
☆ ☆ ☆ ☆
找到流星先生并不容易。
距离许下第一个愿望，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流星先生送的陨石还挂在脖子上，那一天坠落在树林的流星，就像只是一场
梦。
凯特关掉所有的灯，坐在床上，手上拿着那颗石头。
这是流星先生在离开前送给他的。
“这是我的碎片。”流星先生说。
“瞧。”流星先生合上双掌，示意凯特从手掌间缝隙看过去。
陨石上有一点一点的光芒，像是把夜空和星星凝缩在上头，随着凝视的时间越久，星
芒就越加清晰。
“哇！”
“上面最亮的就是我”流星先生骄傲地说。
他教凯特如何找到那颗最亮的星，如何在地图上定位到他的位置。
这是凯特第二次寻找流星。
凯特带了个小背包，搭上火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他终于在一个杳无人烟的破旧车站
下车。
车站外没半辆车子，凯特徒步走了一段距离，遇见一个正准备回家的老爷爷，搭上顺
风车。
到达小镇中心时，夜色已黑。老爷爷很好心，让凯特留下过夜。
凯特在这个小镇找了好几天，才找到流星先生。
穿着制服的流星先生撑著下巴，靠在收银台上，懒洋洋地看着推门进来的凯特，表情
一点也不意外。
流星先生从冰柜拿出两罐可乐，放在收银台上。掏出自己的皮夹，抽出一张纸钞丢进
收银机。
他把一罐可乐抛给凯特，自己打开另外一罐。
凯特握著冰凉的可乐，没有打开。
他想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人。爸爸和妈妈。
他们像彗星。划过太阳身边留下长长的尾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把他们的小太阳遗忘在太阳系。
“流星先生，我要‘取消第一个愿望’。”
流星先生终于将眼神从电视移开。
“好。”
凯特想起爸爸喝醉时，那句令他心如刀割的话，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不想让别人看到表情，他低下头抹了抹脸，带着颤音问道：“我能继续许愿吗？”
太阳如此深爱着这两颗彗星，他不想要他们伤心，但是他做错很多事。
如果一开始，自己不要出生就好了。
所有的伤害就不会存在。
“你说。”
“‘让我消失。’”十四岁的凯特说。
☆ ☆ ☆ ☆ ☆
凯特坐在大厅，身边坐个三个同样来至外地的旅客。
他们互相交流着旅途上遇到的事情，各地特殊的风土民情、独特的美食、完全不同的
文化冲突。
相较于其他人高潮迭起旅途，凯特的旅途安全旅历短，他没什么好说的。大多数的时
间都在倾听，时不时会询问前辈如何处理遇到的问题。
凯特听得太认真，没注意到门口的风铃响了。
流星先生大步走进大厅。
他四处张望，没有看脸认人，而是认真地盯着别人的脖子，一一扫过后，最后眼神落
在凯特的脖子上。看见串著陨石的项链后，才慢吞吞地走到凯特旁边。
注意到流星先生来了，凯特与其他人道别，和流星先生一同离开。
流星先生在镇上工作，他是杂货店的店员。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作为镇上唯一的杂货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流星先生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干脆睡在店里，反而是借住在他家的凯特无所事事，除
了打扫房子外，就是到处闲逛。
‘ 圣诞节要到了 ’
所有的人、事、物，全都张显这件事。
几乎每户人家门口都摆着圣诞树，不少户全家出动装饰房屋和圣诞树。
某户人家的孩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在圣诞树顶端放上最大的星星。母亲从另一边走
了过来，把孩子从父亲的肩膀上抱下来，亲暱地吻上父亲的脸颊。
“想吃什么？”
凯特收回视线，“汉堡。”
他们回家吃著晚餐时，流星先生突然对他说，“明天晚上我不回来睡。后天晚上时间
留给我，带你去个地方。”
回到房间后，凯特看了下日期。后天是24号。
他喃喃说道：“圣诞夜啊……”
他的眼神延著月历上的24号看去，看过24、25、26这三天。
圣诞夜过后就是圣诞节，圣诞节过后的26号……
──是他的生日。
凯特是在去年的26号出发，踏上了寻找流星的旅程。
为期一年的旅行即将结束。十七岁也将结束。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指缝溜走，回头看着十七岁这一年，什么都改变了，但似乎
也没有改变。
十七岁的男孩，行囊里的东西一定和九岁的自己不同。
九岁的凯特，手里抓着眼睛会发光的超人玩具，就勇敢地踏上寻找流星的旅程。
十七岁的凯特，东西几乎塞满整个背包，还发现好几样东西没有塞进去。
如果要定义十七岁的旅程，那大概是“找回九岁的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勇气”吧。
凯特拿起红笔，把24、25、26号都圈了起来。
他在24号上画了个问号；在25号重重加了几圈；在26号上打个叉叉。
☆ ☆ ☆ ☆ ☆ ☆
24号这一天，凯特把家里上下打扫过一遍。
流星先生家没什么东西，除了床和衣柜较有使用痕迹，房子内没有生活气息，像是让
人暂时歇息的汽车旅馆。
圣诞节的前一天，小镇满是节日的气氛。
凯特走进咖啡厅里，女服务生穿着红色背心、戴着圣诞帽，熟稔地为他点餐。
女服务生送来餐点时，多送了一杯咖啡。
她俏皮地眨眨眼，说道：“送的。”
凯特在傍晚的时候离开咖啡厅，慢悠悠地走到流星先生工作的杂货店。
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欢笑的情侣，全家出门的孩子与父母。坐在杂货店的玻璃窗外，
凯特把脸埋进围巾里，静静地等待。
夕阳落下，街上的灯亮了起来。
流星先生终于走出来，他手上拿着盒子和两罐可乐。
“走。”
流星先生大步地走在前头，他的步伐又大又快，不一会儿凯特就被抛在后头。
流星先生在拐弯处停下脚步，等凯特赶上。他们弯进杂货店旁的小巷子，绕到后面的
一个两层楼高的木屋。
流星先生甩甩钥匙，“我跟老头借了后面仓库。”
他们走进放满杂物的仓库，越过推满杂物的大厅，踏着咿呀作响的楼梯走到二楼。
流星先生走到二楼的阳台，推开落地窗。他搬著梯子放到阳台，将梯子架在屋顶边缘
，手脚俐落地翻上屋顶。
“来。”
流星先生伸出手，用力拉起凯特，让他顺利踏上瓦片。
这个小镇普遍都是一二层的房子，他们站在屋顶，视野一望无际。在街上欢笑的人群
，在庭院追逐的孩子们，家家户户透出的灯光温和柔软。
点点的灯光，像是落在地上的星星。
“很棒吧。”
凯特用力地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流星先生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
流星先生的手掌有点凉，凯特想。
他忍不住将手攥得更紧些。
凯特小心翼翼地跟在对方身后，他们走到另一个边缘，那里有个可以落坐的小平台。
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贴得很近，相互依偎。
流星先生把一罐可乐递给凯特，打开放在膝盖上的盒子。
凯特闻到了苹果派的味道。
“琪亚做的。”流星先生补充，大姆指向杂货店的方向比了比，“琪亚是那老头的太
太。”
流星先生取出一块苹果派给凯特。
凯特道了声谢。
苹果派上面洒着白色的糖粉，精心装饰一小球奶油，外皮烤得金黄酥脆。
咬下一口，口腔里满满的是香甜苹果味道，派里的苹果酱非常新鲜，酸酸的味道混合
甜腻的蜂蜜。有种把所有的幸福浓缩进派里的感觉。
一瞬间，许多回忆纷纷涌进他的脑海。
“妈妈做的派……会加上肉桂。”
回忆想起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她会转过身说，“亲爱的。帮我拿东西过来。”
陈旧的回忆像相簿里泛黄的照片，它被藏在某个角落，直到接触到熟悉的东西，再从
角落里找了出来。
“加冰琪淋后很好吃，但妈妈不准。”凯特说。“所以我都偷偷加。”
凯特舔舔上头的奶油球。
甜甜的。含进口里就融化了。
不是记忆里的熟悉的味道。但是和回忆里加上香草冰琪淋的苹果派一样好吃。
“我喜欢你们的食物。”
“难过的事情太多，只有食物是好的。”流星先生说。
“不是的。”
“你看。现在和我一起就不是难过的事情啦。”凯特回答。
“记住自己说的话。”流星先生说。
凯特愣了下，随即笑了出来。
人生不只有难过的事情。
曾经的眼泪已经干了。存放进回忆里的，早就剔除掉悲伤与痛苦，仅存下来的，都是
美好的部份。
温柔的风吹抚过脸颊，凯特抬头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
“我要许第三个愿望。”
“嗯？”
“‘请陪我过今年的圣诞节’。”
凯特多希望不只是“今年的圣诞节”而是“永远”。
但是人生这么长，人生这么快，没有一秒和一秒是相同的。这样恒变的未来，怎么可
以说出“永远”这种不会改变的名词呢？
所以，就把时间和快乐停留在今年的圣诞节吧。
十七岁是很美好的年龄，它很美丽，是跨过少年与成人的界线，是懵懂无知的青春最
后一次狂欢。
也是人生最后一次闪耀着光辉的流星。
从此之后，无论是成为千锤百炼的陨石，或者消失于气流的挤压中。我们都会记得，
曾经以人生仅有一次的勇气，拼尽全力地挣脱大气层，化为最闪亮独一无二的那颗星。
流星先生直视着他的双眼，仿佛想从凯特的眼中看出他有几分认真。
他们与快乐的人群像是隔着一层水流，底下传来的喧嚣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们静静地对视。
流星先生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很温柔，充满著爱与包容。
像是一个赤足行遍土地与山岭的老人，望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转开视线看着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咻地一道声音打破两人的寂静，炫丽的烟火在天空炸开，转眼消逝。伴随着几道咻咻
声，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开来。
与只有一种颜色的流星不同，人间的烟火颜色艳丽许多。
路人齐声呐喊著“Merry Christmas”，和天空的光芒相互映衬的是欢呼和尖叫。
“我的回答是──”流星先生嘴角扬起，他拉长音调说道：“不行。”
黑暗中的两人，轮廓被烟火映得发亮。
“我不能完成已经实现的事情。”
凯特从流星先生的眼底看见自己，也看见了对方眼中宛如七彩流星雨的烟花。
“你不是流星，不需要只有一瞬间。”流星先生说。
凯特笑了，他很想哭，但是又想笑。
流星先生撇开脸，从胸前的口袋摸出一张纸条和笔。
“把你刚才许的愿写上去。”
凯特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照着对方的话写下刚才许的愿望。流星先生一把抢过纸条，
放回胸口的口袋里。
“明年，找到我。再向我许愿一次。”
柔软而温柔的情绪充斥在心中，像甜美的绵花糖塞满整个心口。
凯特哭了。
他扑向前去紧紧地抱住对方。流星先生慌张地稳住身体，差点两个人从屋顶滚下去。
希望还有看到这张纸条的一天，凯特想。
但随即他笑了出来。
会的，明年的圣诞节，他会再看到的。
在辽阔的海洋上，水手们并不害怕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要他们抬起头，看着北极星，
就知道家的方向在哪里。
凯特知道，只要握著碎片，跟随着最闪亮的那颗星。不管世界再大再寂寞，就能找到
指引的“心”所在的位置。
藏青色，色泽深蓝接近纯黑。
我认为，这是无限接近流星的颜色。
作者: coco2501 (扣扣扣扣扣) 2017-12-27 08:14:00
是猪妈!!!先推个
作者: begoniapetal (咏、) 2017-12-27 08:42:00
猪妈交出来的礼物好美味～～～我心酸酸的
作者: coco2501 (扣扣扣扣扣) 2017-12-27 09:20:00
噢QQQQQQQQ 酸酸又暖暖QQ
作者: inind 2017-12-27 10:06:00
好喜欢大大的故事都有点童话的味道，又温馨又好看QQ
作者: mapleshell (^^) 2017-12-27 10:56:00
噢超好看！！！！酸酸甜甜，就像苹果派吧
作者: coco2501 (扣扣扣扣扣) 2017-12-27 13:40:00
咦没有发现!!!原来是同一个人XD
作者: inind 2017-12-27 15:14:00
看猪妈可爱的推文也是乐趣之一哈哈哈哈哈被小段子萌晕
作者: stellac (阿善。) 2017-12-27 15:43:00
好温柔的流星先生，喜欢这篇文XD
作者: wsx321edc (poli波哩) 2017-12-27 16:00:00
好可爱好温暖喔!!也想吃苹果派了但是我不要加肉桂(任性
作者: dorisDC (安陵/非白) 2017-12-27 16:01:00
先推！马上来看！
作者: Iion (从前从前有两只猫) 2017-12-27 16:52:00
酸酸甜甜 我要被萌晕了！
作者: overheart (水无) 2017-12-27 20:06:00
作者好强啊，真的就是藏青色的感觉！具体来说是一块上面镶了碎钻的藏青色天鹅绒这样（语无伦次貌）
作者: naminono (诺诺) 2017-12-27 22:14:00
推推 好温暖
作者: girl2006243 2017-12-28 02:34:00
推 不知为何哭着看
作者: hydeciel ( u got...) 2017-12-28 02:47:00
好喜欢这篇，谢谢作者大人QQ
作者: silversday (Serene) 2017-12-28 03:19:00
谢谢作者！！！没想到自己一时任性填上的设定能成真，深深觉得被治愈了鼻子有点酸酸的～喜欢藏青就是因为这谢谢作者！！！没想到自己一时任性填上的设定能成真，深深觉得被治愈了鼻子有点酸酸的～喜欢藏青就是因为这是深夜天空的颜色，喜欢在深夜醒著时，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感觉苹果派一定要加肉桂的这是精华！！圆圆的有派皮那种真的很棒呦请一定要试试！！然后人类真的都长得一样呢～
作者: zx23 (独步) 2017-12-31 12:20:00
对藏青色的形容好棒
作者: librarie (so I'm gonna love you) 2016-01-01 20:03:00
推, 特别喜欢倒数第二段QQ
作者: Taxonomy (ymonoxaT) 2016-01-11 22:17:00
第四次……童话再伤再残忍，再美再温柔，被触动的心还是会被痛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