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_曙光
林邑帆一向浅眠,尤其还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他立刻就恢复了意识。难得的深沉睡
眠实在感觉太好让他不想醒来,但空气中飘散着着食物香味也催着他睁开眼睛。
他在睁开眼,晨光刺得他眼睛睁不太开,满足的睡眠让头还有些晕胀,但冷冷的空气
衬著不晒人的冬日晨阳,感觉很舒服。他已经好久没有那么放松了,无论身心都是。
感受到肌肤碰触的感觉,他歪过头去看,郑雨禾正用手在摸着他的额头,像在测他的
温度。
“早。”郑雨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还有不舒服吗?”
“亲像一尾活龙啊。”
林邑帆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突然用台语回答这种广告台词,不过郑雨禾倒是噗哧地
笑了。他不好意思地坐起身,不知是自己身体好还是药效佳,昨天晕乎乎的症状已经
完全消失了,只剩连续几天睡眠不稳的疲惫还黏在身体的深处,无法短时间袪除。
“几点了?”
“才七点半,我买了早餐,你吃了再睡吧。”郑雨禾看着还在晨起迷濛状态的老师,
觉得心里有点紧张,带点激动,还有无法形容的欢欣。
林邑帆点点头说了谢谢,摇摇晃晃地起身去盥洗,出来时郑雨禾已经将早餐都打开摆
在矮桌上。种类繁复,中西式都有,就像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干脆就都买一些的感觉。
“好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吃早餐了。”林邑帆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汤包吃,香甜的肉汁
在嘴里迸发,幸福得他瞇起眼睛笑,“好吃。”
郑雨禾看他笑,也开心地扬起嘴角,自己挑了一个火腿蛋土司,“我等一下要去
学校,早上要考最后一科。”
“啊。”林邑帆这才想起郑雨禾还是个学生,而且正是期末,也只有自己这种行业的
人可以在早上这么悠闲,“我没耽误你唸书吧?”
“没有,该唸的早就唸了。”
“へ~”林邑帆颇是感佩地叹息,“你这家伙,唸书也不用人家担心了。”
“你基础教得好。”
林邑帆闻言大笑,“哈哈哈,你这样讲我可是会骄傲的。”
如果我可以让你感到骄傲,那是再好也不过了。郑雨禾咬著吐司,心里默默地想着。
“今天要干嘛呢……”郑雨禾一边咬著薯饼一边思考,“每次上班就想要放假,放假
了又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郑雨禾在吃了半个吐司的时间后,开口问:“我十一点就考完了,我们去阿想姨那里
吃饭,下午出去走走。”
林邑帆停下咀嚼,看着郑雨禾,然后瞥开目光,又转回来看他,看得郑雨禾心里
忐忑,才在几秒后重新拿起薯饼继续吃,“好啊。”
那试探般的眼神和犹豫的几秒,莫名让郑雨禾脑中闪过一只小乌龟缩进自己壳里的画
面。但他还没法细想,林邑帆已经恢复平常的模样,嘴里吃著早餐,一边碎唸著中午要吃
什么面了。
两人约了十一点半在楼下碰面后,郑雨禾就离开去学校,林邑帆把累积的衣服洗了,
等待洗衣机的期间扫了房间的地,像一休和尚那样用抹布仔细地擦了地板,然后上阳台去
晒衣服,回到房间后瘫在床上滑手机,迷濛间又睡着了。
阳光扰著睡眠,回笼觉也总是参杂着白日梦,恍惚之间他好像梦到自己坐在一片融融
日光里,轻松得仿佛在漂浮,身边坐着一个人,但看不清是谁。梦里的自己似乎对那人充
满信任,所以也不探究那人的样貌,只是姿态轻松地享受着阳光。
梦很快就醒了,在梦的残渣中,他浑身还轻飘飘的,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注意到时间
已经不早,重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才拎着背包下楼。
既然说了是要出门闲晃,当然是同乘一台车,林邑帆拿了自己的安全帽戴上,一手搭
上郑雨禾的肩膀,“我上去囉。”
“好。”
机车因多了一个重量而下陷了一些,背后是人的体温,和无法避免的肢体接触,郑雨
禾感到有点紧张,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镇静。
“好了,走吧。”
机车安稳地滑了出去,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双载,但毕竟上次是林邑帆胃痛的紧急情
况,只留下着急的回忆,现在机车上的两个人感觉都有点微妙。
后座的林邑帆是感叹时间的飞梭,当初的国中生现在都可以骑着机车载老师了,
同时又感觉这样自然的亲近十分让他放松,心情愉悦;前座的郑雨禾则是无法自抑地
在意著后座的状况,林邑帆的一个轻咳、任何小动作、膝盖碰到自己的腰间,都仿佛
放大成无数倍,同时又担心自己分心会造成危险,骑了快四年的机车第一次感到那么
紧绷。
当然最后是平安地抵达了小信妈妈的面店,中午时分人潮正多,他们和忙碌中的小信
妈妈打了招呼,简单地点了菜就熟门熟路地自己挑了小菜,进去找位置坐。
林邑帆嚼著豆干,一边观察著店里的客人。有带着中午放学的孩子的妈妈,有穿着白
色吊嘎的秃头阿伯,有穿着衬衫溼了整个背的年轻业务员,有画著精致妆容的OL,也有
伋著夹脚拖鞋还一脸惺忪的大学生。从以前他就很喜欢观察人们吃饭的模样,而在这个城
市,人们好像更是用心地面对自己的每一餐,他喜欢这种感觉。
不管什么样的人,成就高低、阶级种类,到了吃饭时间,也都是要坐下来填饱自己的
肚子。从前的他会仿佛看着画框一样地旁观那景象,而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也是那人群中的
一环,构成这个城市某一角的画面。这样一想,竟感到很踏实。
“雨禾啊。”林邑帆有感而发,“要好好吃饭啊。”
你才要好好吃饭好吗。郑雨禾在心里吐槽林邑帆,同时领悟到照顾他的责无旁贷。
等了五分钟,小信妈妈就把点的饭面都送来了,还附赠了一盘粉蒸肉和一大碗汤,
然后不等他们客气道谢,又像颗陀螺一样转出去忙碌了。
林邑帆点了鸡丝饭,自制的油葱又香又清爽,搭著鸡胸与鸡腿肉夹杂的肉丝,让简单
的一碗饭也不凡了起来,他满足而愉快地吃著,“唉呀,不知道阿想姨这里连饭都那么好
吃,早知道应该先分一半出来给你。”
郑雨禾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面,朝林邑帆伸手,林邑帆一头雾水地发呆,然后手中的
饭碗就被端走,郑雨禾直接挖了一口饭来吃,朝他点了点头,“嗯,很好吃。”
林邑帆张著嘴惊愕地接回自己的饭,看看饭又看看郑雨禾,“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郑雨禾说,夹了自己碗里的馄饨到林邑帆的碗里,“一点也不介意。”
这孩子真奇怪,那之前那样是迟来的青春反叛期吗?林邑帆满肚子疑惑,但多问又觉
得怪怪的,只好继续吃饭,开心地吃著送了一口饭出去换来的两颗馄饨。
郑雨禾低头吃面,林邑帆礼尚往来地夹了两块粉蒸肉到他碗里,朝他笑了笑,
“快吃。”
看着那被夹进碗里的肉,郑雨禾突然发觉这一幕平淡的日常,已经距离他很远
很远了。他没有父母为自己夹菜的记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也不再为他夹菜,
更别说这几年他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不管是什么关系,有人为自己夹菜,都能感觉到幸福。
想到这里,郑雨禾纠结了一阵子的问题脱口而出:“老师,跟我们一起过年吧。”
林邑帆鼓著腮,疑惑地问,“嗯?”
“今年除夕夜,我和柜子会跟小信和阿想姨一起过。”郑雨禾放下筷子,双手握拳放
在自己膝盖上,“一起吃年夜饭吧,然后初二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耀西家玩。”
林邑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咬著筷子思索了一下,然后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吞下去
之后才问:“这样不会麻烦人家吗?而且是人家家里的年夜饭耶?”
“就算你不来,我和柜子还是会和他们一起过。而且小信说,没有我们,他们家也只
有两个人,人多才热闹。”
“嗯……”林邑帆沉吟了一声,又夹了一条肉丝咀嚼,吞下去后又问,“那部落
那边呢?”
“耀西说,反正本来就是一团人要去,房间和食物都是准备够的,多一个人没差。”
林邑帆闻言笑了,“怎么听起来你很像听从上司的指示在推销什么产品似的。”
郑雨禾倒是笑不出来,他紧张得掌心都出汗了。
“嗯,我安排一下吧,我确认一下开工的时间。”林邑帆爽快地答应了,朝他咧齿
一笑,“那这个年就麻烦你啦。”
郑雨禾以为林邑帆会犹豫个几天,或立刻用工作之类的理由先敷衍过去,没想到竟然
比想像中的还要快就说定了,一时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快吃,要冷了。”林邑帆用筷子轻轻敲了下他的碗,“我们要问问小信,看阿想姨
喜欢什么,总不能两手空空来吃饭。”
我们。郑雨禾塞了一大口面进去,以防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那看起来一定
很蠢很傻。
我们,真是简单又让人温暖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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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说定了约期,那日子总是突然之间就到来了。小年夜补习班已经停课,林邑帆跟
著公司几个老师一起买油漆,重新粉刷了充满脏话、爱的留言和脚印的教室墙壁,然后做
了大扫除,全身酸痛地回住处洗了个澡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除夕夜的中午了。
他是被门外的鞭炮声唤醒的,还在迷濛之间手机就响了,他撑着眼皮看来电显示,滑
下了接听,“雨禾……”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抱歉,老师你还在睡吗?’
“刚醒啊。”林邑帆深吸了口气,打了个慵懒的呵欠,“怎么了?”
‘小信说他不要收礼物,所以我问不出来阿想姨喜欢什么。’
林邑帆闭着眼睛笑了,可以想像电话那头的郑雨禾面对这种人情世故时是如何的
困扰,“嗯,没关系,我们等等去逛逛大卖场,看可以买什么吧。”
‘那我现在过去载你。’
“好,骑慢一点。”
退出了通话,林邑帆就看见Line有讯息,点开来看正是小信,是自己醒来不久前
传的。
‘老师你很三八欸,送什么礼物,快点过来吃饭啦’
‘对了我妈叫我下午去买贴店门口的春联,等一下你们到了就先去楼上吧’
林邑帆看着那讯息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回了过去:“我等一下要出门买东西,顺路帮
你买春联过去”。
那头立刻以光速回复:‘真的吗!!!!真是帮了大忙!!我的报告还剩结语没写,
今天下午再不上传我就要被当第三次了!!!!’
到底怎么可以重修第三次还敢把报告死线踩得那么澈底,林邑帆觉得小信也真是奇葩
了,那个教授人也不惶多让,竟然把报告期限设在除夕夜,真不知该说佛心还是狠心。
林邑帆盥洗收拾妥当后下楼,郑雨禾已经在楼下等著了,合身的夹克笔挺地撑在他
精瘦的上身,一双大长腿随意地撑著机车,如果这个样子等在校门口,恐怕校花都能被
追走。
“老师?”郑雨禾回过头就看到林邑帆盯着自己在发呆,“怎么了?”
“你太帅了,刺得我眼睛痛啊。”
郑雨禾无语地抓抓头,感觉脸上一热,有点害羞。
“小信在赶报告,太可怜了,我们等一下顺便帮忙买春联过去。”
“好。”郑雨禾提起挂在机车挂勾上的奶茶递给林邑帆,“老师,吃午餐前先喝。”
林邑帆诧异地接过,他看杯子的外型就知道那是在故乡城市有名的老牌红茶牛奶,印
象中没在外县市展店,“你哪里买的?”
“我今天早上回去,巡一下家里,然后去纳骨塔拜拜。”郑雨禾拿了吸管插进塑胶
膜,举到林邑帆面前,“坐捷运转火车之前买的。”
林邑帆接过,低头喝了一口。久违,但不陌生的味道。甜腻,带着儿时和故乡的
回忆,他还记得第一次喝是父亲买给他的。
他又喝了一口,郑雨禾替他拿过放在他自己机车上的安全帽,“好喝吗?”
“嗯,谢谢。”林邑帆道谢,看着郑雨禾的脸,突然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要回去
的事——他可以和他一起回去。但随即就想到,自己用什么身份和他一起去,而自己又是
否真的愿意回去那个城市。
“走吧,已经十二点半了。”
林邑帆戴上安全帽跳上郑雨禾的机车,一路上无语,郑雨禾敏感地感受到林邑帆在收
到那杯奶茶后变得安静,但他还没时间多细想,在吃中餐时林邑帆便恢复了原状,姿态轻
松地和他一起排队点餐。
晚上预计会有丰盛的年夜饭,中餐就随便应付了过去,他们随后到附近的量贩店去,
外头的停车场被汹涌的车辆挤爆,光在外头看就知道人潮惊人,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车
位,和急赶着过年的人们拥挤在一起。
在饼干礼盒和鸡精保养品之间举棋不定之下,林邑帆决定两种都买,然后又把礼盒塞
给郑雨禾拿,自己蹲在春联福字区,和一群大妈阿伯一起挑捡著自己满意的春联内容。
郑雨禾站在林邑帆身边,低头看他认真烦恼要买福气十足的还是生意兴隆的,那画面
充满日常气息,而老师在自己的身边烦恼著这些小琐事,感觉好像一起过著日子,那温暖
的感觉一时充满胸臆。
林邑帆最后选了一副生意用的春联,用Line拍照传给小信,得到一个赞的回复后,又
选了一些小春字和小福字,才离开了战场。
准备结帐前他们路过饼干区,林邑帆绕去挑巧克力棒,郑雨禾感到很新奇,“老师喜
欢吃?”
“没啊,是你喜欢吃。”林邑帆拿了杏仁和花生口味,然后指着抹茶的问他,“抹茶
你吃吗?”
“我不挑。”郑雨禾疑惑,他其实没特别喜欢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小信说的啊,他说他买的零食你只吃这个,而且我之前买去耀西家的你也都
有吃。”
郑雨禾这下算是恍然大悟,他有观察到这阵子去耀西家好像都有这类零食存放著,还
以为是团员的谁迷上吃巧克力棒。他看着林邑帆挑了好几盒,决定不戳破,老师以为他喜
欢吃,还记着要买给他,那么他就去喜欢上那个零食。
买好了东西也已经不早,两人前往小信家,面店做完中午的生意后已经收摊了,
台面和地板有刷洗过的痕迹,门口正在拜拜,摆满供品的桌前放著水盆毛巾,桌旁还
有一袋米,和林邑帆家里拜拜的习惯很像。
送礼的过程当然又是一番推辞,不过林邑帆善用了郑雨禾酷酷的表情,顺利把礼盒送
了出去,又和郑雨禾一起帮忙把春联和春字换了,接着收拾拜拜的东西、放鞭炮,忙碌完
也已经是傍晚。
等柜子来了,小信妈妈便关了店门,进厨房去忙,他们三人踩着有美丽花纹的楼梯上
楼找小信,推开他房门的时候,他正好按下了上传,大叫了一声趴在桌上再起不能。
“恭喜你啊,你一定会过的。”林邑帆很是同情地安慰他。
小信脑容量正式告罄,嘴里喃喃唸著,“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柜子朝他脑袋不客气地巴了下去,“过年不要乱讲话,赶快收拾一下我们下去帮
阿姨。”
一个准备着年夜饭的女强人的厨房,当然是任何人都进不去的圣域,他们最后也帮不
上什么忙,就在平常客人吃饭的地方并拢了两张桌子,帮忙把煮好的菜端出来,在六点半
时准时开饭。
饭桌搭著新春节目,颇为热闹,虽然这一桌子人除了小信母子,都是没有血缘的人,
但仿佛没人在意,小信妈妈也没有问这群人为何不回家过年,一顿饭吃得很轻松融洽。
在吃水果甜点时,小信妈妈拿出了五个红包袋,“来,一人一个,这一包帮我拿给
玛利。”后面那句话是对柜子说。
林邑帆错愕地不敢接,自己都是出社会不知道几年的成人了,哪还有收人家红包的
道理,更何况还是没有亲戚关系的人,但他转头看其余三人,他们都理所当然地收下了,
小信更是直接抢过妈妈手里剩下的一个红包塞进他手里。
“没有多少,几百块而已,过年嘛,总是要带个红。”小信妈妈朝他笑着,
“收下吧,新年快乐。”
“谢谢……”林邑帆捏著红包,他闻见红包袋飘散著熟悉的香味,薄薄的几片纸热如
烙铁,熨在他的心上,“新年快乐。”
门外是别人家热闹过年的欢笑声,有小孩子踩着拖鞋奔跑在巷子里的声音,也有附近
宫庙的钟鼓声,再晚一些,就是守岁的鞭炮声了。
过去几年,林邑帆几乎都是窝在住处看剧,或找个速食店度过,听着这个城市欢欣地
过著年,假装不在意自己的孤单。他想过自己说不定会就这样在异乡腐烂老去——直到和
郑雨禾重逢为止。这几个月,他平淡而反复的日子出现许多插曲,激起很多他已经抚平的
情绪,这些都是因为这个曾经的故人。
从事这个行业,他常感叹年年届届地送走一批批学生,付出的心思对学生来说不过是
漫长人生中短暂的记忆,但自己其实何尝不是这样?投入另一批学生,重复另一轮工作,
他不也是就将毕业了的学生视为故人?而雨禾,却一直记得自己,说一直在找他,并且努
力维系著和他的情谊。
他转过头去,原本正在看节目里艺人表演的雨禾立刻也转了过来,与他对视,疑惑地
等他开口。
林邑帆摇摇头,把目光也放到电视上。
一年又过去了。
除夕夜,林邑帆和乐团三人一起守岁,十一点开始门外间歇地响起鞭炮声,他们到门
外放了鞭炮,向小信妈妈道了晚安后,在小信房间打牌听音乐,直到半夜才睡去。隔天一
早被门外的热闹声吵起,下楼就有阿想姨特制稀饭享用。
明明都快三十岁了,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过年节奏是怎么回事?林邑帆撑著还有睡意
的眼皮边喝着粥,觉得自己仿佛从昨天就穿越到异次元,正体会著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郑雨禾看他半闭着眼只是埋头吃稀饭,就伸手夹了一筷子笋干到他的碗里。
连有人夹菜给自己的感觉都很奇怪啊,林邑帆吃了一块笋干,转过头朝郑雨禾笑,
“谢谢。”
“……不客气。”翘著头发、眼睛半肿、带着睡意慵懒傻笑的老师,让郑雨禾觉得心
里痒痒的,抬起头却接收到柜子和小信暧昧的微笑,忍不住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吃完早饭,他们到附近有名的武庙参拜。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大小宫庙,几乎每个
月都要有祭祀活动,更何况这特殊节日,他们在几百公尺外才好不容易停好机车,跟着市
民、观光客挤在一起,对着神佛合十默祷。
过得平安,过得幸福,是大家共同的祈求。
初一就在城市中四处走春结束,中午他们在庙宇附近的景点随便吃了,晚餐又叨扰了
小信妈妈一顿,晚上便各自回家整理隔天出游的行李。
这行程真的很充实啊,林邑帆在挥别了载自己回住处的郑雨禾后忍不住在心里想。果
真是因为认识了年轻人吧,让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一把,好像要在几天内把过去错失的活动
都补回来了似的。
洗好澡在整理行李时,郑雨禾传了Line讯息过来,问他会不会晕车,说要去买药。
这家伙,真是贴心,服务也太好了吧,如果交女朋友,一定是会把对方宠成无行为
能力者的那种傻男友啊。不过如果雨禾交了女朋友,大概也就不能再继续一起这样鬼混
了吧。林邑帆默默地羡慕著自己虚构的雨禾女友,边回了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