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澄全身赤裸地只盖著沙发毯趴在沙发上,肚子的饥饿感促使他想要起身,但身体
却软绵绵地动也动不了。随后便发现一个吸管抵着他的嘴,他下意识吸了一下,香甜的
苹果味滑入他的喉头。
他侧着脸,男人坐在地上与他面对面。苹果汁不管什么时候都还真是恢复体力的好东
西,血糖上升了点,他人也能开始活动了。夏以澄是饿不得的那种人,饿过头就手抖,
没力气又暴躁。
男人似乎知道他这一点,还没来得及帮两人穿上衣服就去厨房找充饥的饮品。即使在
中央空调的家里,这样把大部分的肌肤裸露在外,还是会感到寒意。夏以澄拉了拉空调
毯,想要整个人缩进去。
好饿……又不想起身。男人走来走去地不知道在忙什么,等他好像事情告一段落后就
看到面朝沙发背缩成一团的夏以澄。
“以澄,起来吃东西吧。”恩佐轻轻摇著夏以澄肩头,夏以澄翻过身呆呆地坐起来。
就看见客厅茶几上摆满了菜色,烤鸡看起来加热过了还冒着热气,鸡肉派是微波食品,
原来刚刚听到的叮一声是在微波这东西,没有蔬菜差强人意。
夏以澄就裹着毯子,拿起鸡肉派的盘子开始进食,他吃东西很慢,别人说他细嚼慢咽
。他总是双颊鼓鼓地,闭紧双唇,努力地咀嚼食物。恩佐坐在地毯上吃烤鸡,看夏以澄
这样秀气地吃著又觉得有点可爱。
应该要尴尬的,两人没名没分地发生这种事,说是一夜情还好,但很明显地会成为多
夜情。只是两人间流淌的空气却那么地自然又舒服,就好像一起居住许久的爱侣。
鸡肉派跟苹果汁一点都不搭,这国家的苹果汁虽说有机天然,但那甜度像倒满砂糖一
样。但夏以澄喜欢,他从以前就喜欢吃甜食,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开始发现自己已经吃
不完一块甜腻腻的巧克力蛋糕。
他就买了一些小罐的苹果汁当替代,也算血糖应急用品。恩佐很显然不适应这种小孩
口味,他自己倒了香槟喝。苹果汁喝腻了夏以澄就把手伸向香槟,喝了几口又放回去。
两人进食间一直没有对话,夏以澄吃了一个鸡肉派又一根烤鸡腿就觉得撑了。拿起桌
上的卫生纸擦了擦手,却又因为手上挥之不去的黏腻感想要起身去厨房洗手。
但是他一起身毛毯就会滑落,他双手都是油渍不可能去抓毛毯。恩佐看夏以澄为难的
脸,就到厨房撕了张纸巾沾湿,回到夏以澄身边,下颚示意他伸出双手。夏以澄的手指
节很小,白嫩又细长,以男人来说算是有一双美手。
男人很仔细地一根一根帮他擦干净,最后擦完抓住夏以澄的手十指交扣,仔细观察著
他的手。夏以澄觉得迷茫便赶紧把手抽回来,恩佐就顺手把桌上餐盘全收到厨房。
家里太安静了,连个音乐都没有,想要开电视又太突兀。夏以澄拉着毯子站起身,犹
豫了一下要把丢在外头的衣服捡回来,还是到二楼穿衣服。恩佐已经穿上他的牛仔裤了
,只不过上半身赤裸著,夏以澄回头看见他就这副模样在洗碗。
那样站在中岛的姿势好像是他男人,属于他的男人。只是这单恋看似要无疾而终了,
在没有互通心意前上了床是最糟的情形,就是已经表达你对我有性吸引力,却没有爱情
。
真的珍惜他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做吧?难不成要他拿个炮友名分但却不能登堂入室?
恩佐的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夏以澄虽然觉得这氛围自然却也不能忽略两人沉默的
窒息感。
于是他抓紧毛毯往二楼走去,男人也没有吭声。他边走上楼又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水龙
头一样,说开就开,他现在是什么献出第一次的纯情小处女吗?为什么要哭?
两手抓着毛毯也没办法擦眼泪,眼泪就这么啪答啪答地一路掉在二楼的地毯上,仔细
看还能看出小小的水渍。夏以澄觉得他在这异乡受了这么多苦,还是第一次有一件事能
让他哭得不可遏止。
他重重地把房门关上,无力地坐在床上,不停地吸鼻子想要阻止掉下的鼻涕。最后发
现满脸又是泪又是鼻涕,只好进了浴室边哭边洗澡。
恩佐在楼下水槽边发著呆,他已经把餐具放进消毒柜里,消毒柜传出启动的声音。他
自己也没理清刚刚那两个小时发生的事,只知道两人最终还是做了。但这件事却对他自
己的感情验证没太大的帮助。
他还是搞不太懂他对夏以澄是什么样的感觉,有性冲动跟爱情似乎又相去甚远。恩佐
对于自己这样的鲁莽行为感觉有些后悔,因为他知道这带给夏以澄的伤害不是一两天就
能平复。
那人现在也在猜测现在是什么情形吧?你不爱我却抱了我?还是你爱我却选择不先告
诉我,而选择在暧昧不清的情况下抱我?显然地第二个问句比第一个问句糟糕数百倍。
夏以澄的确是勾引了他,他也没忍住。所以他又更迷糊了,事情没有照着顺序来,反
而是东跳西跳的。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份爱情有强韧到要让他放弃婚礼吗?
恩佐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也不是不能承担后果的男人,但他得先搞清楚自己
的心意啊!也不是第一次恋爱,毛躁地跟一个少年一样,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感情,真
是越活越回去了。
等恩佐反应过来,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他一路走到二楼尽头,敲了敲夏以澄的门却
没有回应。只好回到客房,将自己衬衫里的菸盒与打火机拿出,回到了楼下外头的躺椅
。
天色已暗,这附近没有什么光害,躺在躺椅上能看见满天星星。恩佐抽著菸,薄荷的
凉感被他吸进肺中,却一丝都没缓解他心中的郁闷感。刚刚也顺手拿了手机出来,有几
通未接来电,他的未婚妻打了两通。
他们并没有特别规定每天通电话这件事,但爱莲娜找他的次数一天都会超过好几次。
他能接的时候就接,不能接的时候就晚上再回电。今天还是彻底没了回电的心情,却也
有股冲动想打电话说分手。
恩佐还是扼杀了这个冲动,告诉自己这六天是他的期限。如果他搞懂了这辈子非夏以
澄不可,他就像个男人地堂堂正正告白,然后好好地解决婚约这件事。如果……
不了,恩佐内心抗拒著另外一个结果。他知道现在的他太倾向于哪个决定了,真是毫
无理智可言。没有可以熄灭菸头的地方,恩佐只好把烟带回流理台用水灭了。夏以澄已
经换好衣服下楼了,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一样。
看得恩佐又一阵心疼,不该是这样的……恩佐想要说服自己当初住进来的目的不是想
伤害夏以澄,但可能他对夏以澄有一丝情愫时就已经是种伤害了,因为他给了他希望。
夏以澄站得很远,显然在犹豫要不要靠近他。最后恩佐走出了中岛厨房,对夏以澄展
开双臂,那人才整个冲过来紧抱着他。看来他们俩要被世界厌恶了,在这同性恋不算罪
、出轨不算罪,真正有罪的是订了婚约后出轨。
像是将他人玩弄在手掌上的伤害,早就在他们俩这紧紧的拥抱间遗忘了。夏以澄抱着
恩佐反而没哭,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与世界为敌的准备了,不知不觉中他的爱情像颗漆
弹,早已炸开变成五颜六色的粉末。
恩佐抱得太紧,夏以澄有点喘不过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才回神放松。他把夏以澄
带到沙发上,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间。
“对不起……”原以为是恩佐开的口,却是夏以澄发的声。“我太故意了,想要在这
几天将你占为己有。”恩佐看着他低着头的后脑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果我没
有那个意思,现在会变成这样吗?”从来就不是只有第三者的错,他抱夏以澄其实某种
程度上已做了觉悟。
“我不想要问你我们现在算什么,不想要像个疯婆子一样纠缠你,也不希望爱莲娜因
为我受伤害。”夏以澄的言下之意,恩佐怎么会听不懂。“我知道了……但是这不是现
在能决定的事,再给我几天。”要嘛生要嘛死,选一个罢了。
夏以澄听毕也没再说话,恩佐从背后抱着他也没心情亲吻。最后还是夏以澄起身说他
困了,先回房了,两人才分开彼此依靠的身体。
如果说爱情是疯狂的,不如说它是不可一世的。完全的目中无人,就只有眼前那个人
。不管不顾周围人的痛苦,或是任意刺伤任何人。都是以爱为名的自私自利,为什么在
爱一个人的时候,都能这样蒙蔽双眼?然后放任自己在黑暗中推倒一切的阻碍。
夏以澄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房一片黑暗,只有远方的微弱星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