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量什么的我没有啦,我只有食量啦。(* ̄▽ ̄)/‧☆*"`'*-.,_,.-*'`"*-.,_☆
【我家巷口阳春面】
生在一个卤汁要加冰糖的南部城市里,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写着“饭/面”简单
招牌的无名小面摊。在学生时期,如果假日一路懒睡不知道要吃什么、老妈也不想
煮饭时,我通常会选择去我家巷口那间“阳春面/卤味”的小店面解决午餐。
这间的口味我算是从小吃到大了。老老板煮面时总是会一脸严肃,用手抓面条
团的精准度堪比机器;旁边跟着团团转切卤味的老老板娘,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俐落
地在木砧板上笃笃笃切著海带豆干跟猪耳朵。
只要走进去对着散著热汤白雾的柜台喊:“大干面不要麻。”记忆力绝佳的老
老板就会抬头看你一眼点点头表示接到点单。之后只要舒服地找个位置坐下然后自
己把电视频道从TVB$转成公视,就能等待午餐上桌。
自从去北部工作之后,回家乡的日子总是去跟亲朋好友相聚,今天难得没约,
觉得嘴巴里一股馋意,随便套件短裤穿个夹脚拖就走出去了。
“咦?”
我走近巷口面摊,又往后退了几步看看招牌。招牌没变,只是站在热汤白雾中
的人变年轻了。
“午安,进来坐阿。想吃什么?”年轻人的容貌颇有老老板的轮廓,只是脸上
带着笑。
“换老板了吗?”我左顾右盼,看着摆设稍有更动的店里──卤味橱换了新的,
旧的摆在旁边变成置物柜,上头还颇有野趣地挂了一束干燥花;桌椅也换新的,但
跟原来的还是一样红白配色,怀念。
“我爸中风了,我回来接家里的店,差不多半年。”年轻老板笑笑的,指指菜
单:“要麻烦你填单了,我的记忆力没有我爸那么好,请多包涵。”
“喔好啊,那要先结还是后结?”
“吃饱再算就好,谢谢你。”
随意地划了单后我就走到卤味橱前拿了小塑胶篮,卤味的内容还是跟以前差不
多,夹了最爱的腱子肉和猪耳朵后,再加上一些海带跟白豆干就拿去给年轻老板。
“你妈也不在啊?”没看到老老板娘站在砧板前总是觉得怪怪的。
“她在家里照顾我爸,今天另外那个员工临时休息,所以只有我一个。”老板
笑着接过卤味篮。
“喔,辛苦了呢。”
“还好啦,请稍等喔。”
冷气开放的内用区客人并没有往常的多,环视了一下,我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
坐下继续观察。
来店的人包括我大概五个,一个家庭两大人一个小孩都安分地坐在位置上吃著
酸辣汤饺,另外一个是身材强壮的独身男子,理著小平头,感觉不是军人就是警察
的气质。
当我还在思考要不要拿手机出来滑的时候,老板手里端著托盘,用肩膀轻轻推
开写着“冷气开放”的玻璃门。
那个健壮小平头马上站了起来伸手过去,虽然老板一直喊不用不用不能让客人
端,但对方却手脚俐落地接过了端盘上的三碗面。
“好了你坐着不要每次都帮我端。”老板一脸无奈地叮咛,转身又出去。但对
方依然还是站着。
老板又端了三碗过来,那男人又接过去了──哇靠他一个人吃六碗啊?
太震惊于对方的食量,我好像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讲出来了。对方回头看我一
眼,还没来得及跟他道歉,对方就微笑地说:“喔,我食量很大,而且老板的面很
好吃。”
“没有啦比不上我爸──”老板有点困窘地摇头。
“你的也很好吃。”对方坚持。
啊,为什么我眼睛痛痛的呢。我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搓搓鼻子,而店外又走进
两个阿伯客人,老板连忙出去招呼。老先生们的嗓门都大,依稀可以听到他们开始
劈哩啪啦地对老板口头点餐,因为声音实在太大了,所以我忍不住一直盯着他们的
动作看,虽然隔着玻璃门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老板拿起点菜单的动作应该是要请他
们填写单子。
阿伯A挥着右手把单子按回桌上,老板一脸尴尬地好像在跟他们道歉。
吃六碗面的壮汉小平头碰地一声拍桌,桌上的六个碗好像同时跳了一下,接着
他站起身,在我跟另外那一家三口的目光下推开了玻璃门,门外的热风一下子灌进
来,害我不知道该不该打喷嚏。
玻璃门外是燠热的厨房地狱,老板满头大汗地跟阿伯B说话,时不时擦擦额头
上的汗。六碗面小平头走到阿伯身后,看起来说了几句话,阿伯B不太开心地推了
六面小平头的胸口一把,但他却纹风不动。
感觉好像要打架了,秉持着帮把手兼看热闹的心情我也推开门出去看看状况,
才刚出去就听见六面小平头用台语说:“美送丢麦呷。头家谋欠你。”
阿伯B气噗噗地又挥了手臂,被阿伯A拦下来。
“贺啦贺啦,来去啦来去啦,莫和伊囉嗦。”两人结伴出去后还嘟哝著:
“老杯毋在口味拢变了。”
年轻老板转身继续煮面(我猜这碗是我的),六面小平头踌躇在柜台前,额头
上冒出汗珠。
不知为什么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留点空间给他们。
“我喜欢卤大肠用的卤汁比其他的多了一味胡椒,吃起来非常特殊而且让大肠
头本身的气味有了另一种层次。”六面小平头突然开始称赞卤大肠。
“你……吃得出来?”老板微微惊愕地看向小平头。
“海带有嚼劲但不会太脆口,时间跟火侯的控制,你一定调整很久吧,比刚接
手这间店时好很多。”
“我……”
“还有豆干。大豆干厚实但里面入味地恰到好处,以前的话,因为刚好卤入味
所以比较适合凉菜,但现在的做热食味道刚好。”
“……你……每天来吃都是……”
“还有,这个,腱子肉。”六面小平头指了指我刚刚夹的、还放在砧板上未切
的腱子肉:“结实不柴,滋味浓厚。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我也知道你调整过卤汁
里的中药比例,现在吃起来很香,而且也不死咸。”
“你都,为什么你都知道……”年轻老板微微抖着手,把捞面杓里的面条(我
那碗)甩了两下放到碗里。
“因为我每天都来吃面,你煮得真的很好吃。”六面小平头伸手越过柜台,在
白汤热烟中抓住老板拿捞面杓的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固定来店里光顾的,
一定会。”
“谢谢你……”
我秉住呼吸一步步地退回内用区,小心翼翼地吁口气后发现那一家三口正在看
着我。
“先生,请问……”那位太太开口:“现在适合去外面结帐吗?”他们夫妻俩
看着玻璃们外头的老板跟小平头,一脸认真地问我。
“等那位先生进来再去结帐吧。”我也只能严肃地回答他们。
后来我的卤味里被多加了一颗卤蛋。老板端著食物过来道歉时耳朵都还是红的,
然后六面小平头又多叫了一碗酸辣汤,他还真是能吃耶。
然后按照六面小平头的推荐,我细细吃了豆干跟腱子肉,发现滋味的确绝妙。
不过面还是老老板煮得比较有劲道──但也不排除是因为老板煮我这碗时有太多状
况发生的关系。下次再来吃一次看看。喔对了,也要记得点卤大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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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某次休假我又回老家光顾这家面摊,一走近店门口,就看到六面小平头
跟老板一起站在厨房里,招呼客人以及处理点单。
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又开始痛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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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憨慢讲话,但要比食量我不会输的!(σ。▽。)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