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醉归云深处、贰参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7-07-14 09:49:58
  杪秋,天冷水寒,即使是靠海吃海的人在这时候下水也会有点吃不消。胡户长
因为救了一个商人而获得不少回报,带了点珠宝去城里兑钱、采买,盘算今年应该
能过个好年。回村的时候他还运了些城里的土产分送平日相互关照的邻里亲友,坐
在广场跟村长他们聊了会儿天就回家,和家人吃过午饭就一起在门前空地补网、晾
晒鱼干,忙活杂务。
  胡应元来访时就看到夫妻俩在屋前做事,有说有笑,他们的女儿抓着一支风车
绕着他们边跑边唱,一家和乐温馨。至于胡家的儿子,听说一位来此地勘查无相踪
影的修士说那孩子资质不错,领回云崖山庄调教了。
  胡应元站在围篱外看了会儿,不禁想像从前往事,如果他当初能跟雪荷也生个
孩子是否也会如眼前景像一样美好?可惜他并非凡人,和凡人很难有子嗣。关雪荷
走的时候很安祥,在他怀里像睡着一样,嘴角彷若牵着一抹笑。那时胡应元没有哭,
他深信自己能再找到她再续前缘,即使关雪荷说过此生圆满无憾,但对他来说还是
不够。
  几百年过去了,他几乎记不得关雪荷的模样,残存印象是她笑起来开朗甜美,
就算变成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也一样可爱,他陪她变老,却无法和她一起走。
  胡应元以为自己找到人会很激动,可能大哭一场,或是做些失控的举动,但他
只有跟着姪儿们回云崖那会儿不小心在钟须静面前掉几滴泪,还把钟须静吓到了。
  想到钟十七那难得的表情,胡应元嘴角轻扯,笑了下,对关雪荷的事也已释怀,
出乎他想像的轻松。这次他来只是想再最后瞧一眼,从此不再打搅他们的生活。他
爱关雪荷,只不过这份感情不再像当时那样激烈、深刻,随时都能在他心里招来风
雨,他对她的爱不知不觉升华,那份思慕也在找到她的当下沉淀、积累成他心中的
养分,每当他想起关雪荷,不再不甘愿、悲哀、遗憾,而是温暖如初。
  唱着歌的女童发现胡应元,挥手大喊胡先生,胡应元大方走上前拜访问候,胡
家人见了他都很欢喜,热情邀他进屋里坐。
  胡应元站在那儿讪笑道:“不忙、不忙,不必招呼我。我来是不是打搅了?”
  那对夫妻笑容亲切欢迎他,一直说不打搅,胡家的家长更是拉他手肘希望他能
多留下来聊几句,他们都从之前那名修士那儿听说了胡应元的事,晓得他们几个并
非商人,而是远在天外的修真者。
  胡应元猜想他们是急于想知道儿子过得如何,起头聊道:“你们是想念胡大宝
了吧。不必担心,他会在云崖过得很好,每年都会让师兄带他回乡跟家人过年节的。
虽然还没见着他,但是听说他学什么都勤快,是个好孩子。”
  胡氏夫妻闻言都茫然愣住,齐声疑道:“胡大宝?谁?”
  一旁抓着风车玩的胡小妹也歪头:“胡先生是不是记错啦?我家没有胡大宝,
就我一个胡宝宝啊。”
  胡应元蹙眉,云崖山庄要收弟子绝不会强人所难,讲的是机缘,更不会耍手段
让孩子的家人把孩子遗忘。他越想越不对,胡家人还一头雾水追问胡大宝是谁,他
再三向胡家人确认:“真的没有胡大宝?”
  夫妻两个都摇头纳闷说:“没有听过,谁呢?”
  胡小妹也坚称说:“爹娘只生了我,真的。不信胡先生去问村长,去问村里其
他人。我们家没有胡大宝,胡先生是不是弄错什么?”
  胡应元忽然觉得背脊窜上一阵寒凉,头皮也发麻,他很少有这种反应,只因他
浮现一个危险的猜想,但他希望自己猜错了。那猜想令他心惊胆寒,当即茶也不喝,
匆匆起身告辞,不顾外头有无凡人就迳自驭风而去。
* * *
  黎庸将穿虹星槎也认了秋雾为主,两人一同前往过去重逢时的那片海域跟胡爷
会合,一同寻访龙宫。胡爷自己一个房间歇息,秋雾则坐在船舱某间房里,开窗观
景。这艘宝船能上天入地,亦能入海,秋雾召来从前海里的朋友领航,是群虎鲸。
  初入海时的世界缤纷绚烂,可见珊瑚游鱼,潜至深海就只有望不穿的黑闇,秋
雾无趣的关了窗,一转头黎庸就递上剥好的栗子投喂,他冲著黎庸笑了笑:“谢谢,
真好吃。”
  黎庸禁不起秋雾这么瞅著自己笑,心头怦然,伸手抚上秋雾下颔跟脸颊,偏头
凑上亲吻,往他咀嚼中的嘴舔啄。秋雾歛起目光含笑问:“你这么喜欢我啊?”
  黎庸的手往一旁挪,拈著秋雾的耳垂暧昧搓揉,嗓音沉哑而富魅力:“岂只喜
欢。”
  秋雾抬眼瞅他,听他讲:“我之前曾那样执迷于修道,是因为灵魂深处急切想
摆脱仙药的掌控。任何东西都不能把你从我神魂里剜除、抹灭。”
  “啊……”秋雾恍然大悟,怪不得黎庸有时对修炼的事好像过于执著,原来是
这缘故。当初觉得难过痛苦,如今知道缘由再细思起来,既苦涩心疼,又觉得甜蜜
温存。
  秋雾好奇又带点玩心问他说:“你既然这么在意我,又为何要替我解除那药性?
反正我有你的心了,别人的我都不需要。你让我服了解药以后,就不怕我变心?”
  “不怕。不管你逃走或是被抢走,我都会再追回来。我不要你被药控制,或是
剥夺了什么,我喜欢你逍遥自在的笑,那种炼坏了的药不配继续影响你。”
  “喔。”秋雾觉得无所谓,不过黎庸要是很在意,他当然也会一起介意。只是
黎庸说那些话,怎么听起来是吃醋?连药的醋都吃?
  黎庸将食物放一旁几上,坐到秋雾身旁伸手环抱住他,下巴靠在他颈肩,惬意
吐息,好像还笑了声。秋雾也跟着放松身心靠到男人身上,彼此相互倚偎,即使无
言语交谈,却感到无比恬静美好。
  许久后黎庸才慢慢收紧双臂说:“秋雾,假使有一天,你我不得已又分开了,
你会等我么?”
  秋雾笑了下,说:“等啊。怎么不等?就当修炼囉。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
都等下去。要不然前面我们折腾这么久,还害朋友担心,岂非枉然?何况又不是变
心。就算是变心,我也不放你走,我跑的时候你追,你走的时候换我追。你跟我就
是要一直缠在一起的。”
  黎庸沉默半晌,在秋雾耳根、颈侧磨蹭亲吻,低柔说:“谢谢你,秋雾。”
  “唔。”青年模糊应了单音,黎庸刚长出的细细胡渣子蹭得他皮肤有些痒,心
里也痒。
  “我爱你。”黎庸阖眼拥紧青年,呼吸因激动而微乱。
  秋雾没想到黎庸会忽然冒出这句,揪著眉心一脸快哭的窘样,实是因为太感动,
他也抱紧黎庸免得对方看见自己会取笑。如果这句话是一句真言咒,大概已将他灭
了一百万遍吧。
  黎庸并没向秋雾讨回应,仅是一个拥抱就已足够。
  这宁静安和的气氛被打扰,船外传来悠扬如歌的鸣叫声,是前头领路的一群虎
鲸在交谈报信。秋雾松手退开来,腼腆笑说:“牠们找到龙宫了。”
  “走吧。”
  胡爷早就到船舱外等候,舱里一双爱侣嘴上说着要走,其实还腻在房里舍不得
出来,胡爷并不晓得那两人在房里做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对黎二郎他们而言这
趟是来借东西的,对胡爷来说算是会友吧。胡爷在这海里也有不少朋友,虽然大部
分都在远古的浩劫里故去了。
  这片海域的主人是只年轻的黑龙,他居住的龙宫并不在特定的一处,而是由一
只活了数万年的龟驮负著,四处游走,那只巨龟也是胡爷的前辈,而黑龙王则是胡
爷的晚辈。
  上一回黎庸能找到龙王,也是费了番工夫向海里的精怪问路,加上他气运向来
极佳,这回则是靠秋雾在海里的朋友帮忙,所以很快发现龙宫所在。
  宝船驶入海中深渊,越过层层叠叠长满的珊瑚、藻蕈进到岩壁缝隙里,这里的
空间就是座庞大的迷宫,附近的岩石夹层能看到各种海生物的白骨,有鳍鱼、鲸豚、
海龟,全都是游进来之后出不去而死在这儿的。
  带路的虎鲸又叫了一声才告别秋雾离开,船自行进到这个幽暗诡谲的空间里,
秋雾靠着朋友们留下的讯息迂回潜行,星槎在暗处透出微光,吸引了一些小鱼过来,
他们两个心念一动就能看穿船体感知外界情形,少顷就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比他们这
星槎还亮的东西。
  先入眼的是长有许多海鞭的浅坡,许多直立如笔的怪鱼交错游在其间,也有许
多大小体形的虾虎鱼,越过浅坡之后是比如还巨大的海笔,它们像缤纷的羽毛般轻
转晃荡、网罗海里渺小生物为食,白、紫、蓝、黄、红,多彩而妖娆,过了一大片
的海笔之后就是一大片被龙宫光辉照亮的大片沙地,遍地透出银芒,前方有个庞大
的圆球光膜,远观像颗水泡,但和星槎一对比之下,星槎宛如尘埃星屑。
  在这水泡里就是龙宫,整座宫阙都是寒冰,透出幻美的蓝辉,外面没有任何兵
将驻扎护卫,因为仅是那层薄膜就足以抵挡多数怀有敌意的访客。星槎停在护阵外,
胡爷领着两个小辈下船,像凌空漫步一样穿透薄膜进到阵里,他们没被挡下来,表
示龙宫的主人同意他们造访。
  厚重沉实的门扉一道道开启,越往深处就越严冷,连秋雾都感到丝丝凉意,胡
爷还闷声偷打了一个喷嚏,走在前头喃喃自语说“老囉。”秋雾担心的偷瞅黎庸,
把黎庸的手抓来扣牢,怜爱呵护的搓热,关心问:“黎庸你冷不冷?”
  黎庸报以浅笑,神色温煦回说:“不用担心我。我不冷的。”
  “你上次来是仙人,有深厚的修为跟真气护体,可这回……”
  “无碍的。我虽然散功了,但道体无损,这没什么。”
  “噢。”秋雾想了下,小声问他说:“那昨天见面的时候,我其实没抓疼你吧?
你还一副好疼的样子,是不是苦肉计?”
  黎庸只是眼尾睐他,暧昧模糊的笑了下,没有回答。秋雾睨他一眼,那绝对是
苦肉计了!
  黎庸把秋雾拉近,唇几乎贴在他耳朵上轻喃:“小雾,一会儿你乖乖的都别出
声,不做别的事,等我们借到东西,你服了解药以后,你想对我做什么都成。”
  “真的?”
  黎庸点头,噙笑强调:“真的。许你一个要求,做什么都成。”
  秋雾抿唇,贼兮兮耸肩笑了下:“好喔。那我想上你。”
  “好啊。记得乖乖的。”
  秋雾点点头,在唇间竖起食指允诺不多言、多事。
  他们走过一段幽暗的长道,半空亮了张女人的脸,那张脸有一个成年人高,她
的声音却很细,长发编成辫子盘成发髻,穿的深紫色衣衫自高处垂下来,浑身柔软
无骨似的,衣裙下的身体是鳗或蛇类那样长的身躯,粗壮无鳞的绕着宫殿里巨柱,
整个身体泰半隐在暗处看不见有多长。
  她说:“久违了。胡爷。还有黎二郎,跟这位是?啊啊。”她了然轻笑:“那
当时的小海月啊。都长这么大了。”
  胡爷他们三个行了礼,眼前这女子就是传说中的黑龙王了。她长得很妖艳,有
双很勾人心魄的美眸,自刚才就神态慵懒的瞇眼打量他们,说话时几乎不怎么开口,
声音直贯其识海。龙王问曰:“找吾何事,不妨直言。”
  胡爷这长辈先开口了,他说:“这两个小辈阴错阳差服了当年那位神君炼坏的
药,黎二郎的药性自己凭著修为化掉了,但这只水母精还受此药困扰,难以摆脱,
所幸黎二郎炼制了解药,只不过这种药得借龙王的苏灵盏盛若水饮下才见效。龙王
啊,不知能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借此盏一用?”
  黎二郎再次拉着秋雾一起拱手拜道:“恳请龙王赐苏灵盏一用。”
  龙王淡漠睨视他们,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说:“借你们宝物,对我有何好处?
当初还是我把小海月送你黎二郎做情人的。”她一眼就看穿那两个小东西之间有什
么暧昧关系,调侃道:“现在是来找我讨贺礼不成?”
  胡爷心想,刚才那么客气是他修养好,尽量的做面子给龙王,没想到这年轻的
龙王完全不屑他的好意。黎庸察觉胡爷沉下脸色,心忖胡爷虽是老资历,但脾性有
时还像血性汉子一样,一旦不快很可能杠起来。他巧妙拦下胡爷上前一步抢白:
“龙王误会了。我与秋雾怎敢放肆,屡屡受到龙王的照拂已是铭感五内,将来有机
会也定当回报。再说,我们不是要拿走苏灵盏,胡爷已将若水带来,只要让秋雾服
下药就会归还,绝不窃藏。”
  听到若水二字,龙王眉宇微结,脸上掠过一瞬的厌恶。她的声音变得较沉缓,
有种迷惑人的魅力,她说:“苏灵盏是古代龙神留下的宝物,一直以来都用作法器,
连我也不曾把它拿来当普通杯盏使用,如今却要给一只渺小低微的水母精当杯盏盛
水服药?哈哈哈,荒唐,太可笑了。”
  龙王不等他们开口又接着算起旧帐,她说:“唉,黎二郎,记得你祖父也是个
美男子,从前他来到这片海域时,我曾经邀他来龙宫作客,还想送他一些宝物。那
会儿也想过将苏灵盏当作嫁妆呢。当初要是你祖父答应,今日连借都不必借了。”
  胡爷一脸木然回头看了看黎二郎,眼神像在说:“又是你们黎家的桃花债。”
  黎二郎苦笑,回说:“若是祖父答应下来,只怕就不会有我爹,也不会有我吧。”
人类尽管很能繁衍后代,可是与异界族类还是很难有后代的。
  龙王也只是拿旧事刁难、戏弄,没想到这孩子认真回应,倒让她有些不快。她
也没兴致再跟他们交谈,下了逐客令说:“不想借。你们还是请回吧。”
  胡爷喊:“且慢。难道卖我们一个人情也不愿意?与其让那个杯盏放着生灰尘,
还不如拿来结善缘不是?再说了,风水轮流转嘛,有机缘种善因,怎么都好过种恶
因。”
  “胡爷。”龙王厌烦了,警告道:“我不是没给你面子,劝你也别倚老卖老了。
就算你海里还有朋友,可也都归我管辖。说起来东西是我的,我有不借的权力,难
道你们想抢不成?是谁要种恶因?”
  黎二郎拍拍胡爷让他一旁歇会儿,消消气,也拍拍秋雾的手背让他安心,然后
走近前朝龙王微笑了下。龙王瞇眼睨他:“笑什么?别以为你肖似你祖父我就心软,
看你那模样我就不高兴。”
  “是我们失礼在先,小辈在此赔罪,请龙王息怒。不过还是恳求龙王赐宝物一
用。倘若不能为秋雾解除那身药性,我太过心疼紧张他,失常之下也难保不会做出
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伤损自身倒没什么,就怕波及无辜就不好了。”
  龙王哼道:“黎二郎究竟想讲什么?”
  黎庸面上笑意温文俊雅,说不出有多讨人喜欢,自然也讨仙魔们欣赏。龙王说
看着来气是假,其实最爱看这样的俊美男子。黎庸轻颔首,语带暗示提及远古历史:
“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传说故事,黎家藏书极多,其中一本手抄古籍记载不少远
古异域的传说。其中一则就提过天龙与神人交战,那时有许多异族类被卷入战事,
战情漫延他界,有一器修大仙炼出极阳神玉,藉严寒地狱铸炼神兵利器,神兵铸成
现世就引得鬼神哭嚎。有位大神拿那把兵器杀敌,却因沾染过重煞气而入魔,最后
不分仙魔联合军力才将其压制,而那把兵器被打落凡尘,掉到这片海域,整片海一
连焚烧数个月都没人能将它收拾走,这片海因此成了炼狱。要恢复成今时汪洋大海,
生机蓬勃的样子,不晓得又过了多久。”
  龙王还年轻,这事他也仅仅是听说过,但对他们龙族而言是很忌讳也很骇然的
历史,哪怕当时与天人交战的是天龙,与他们无直接关系。
  黎庸接着讲:“不瞒龙王,祖父兵解前将他所炼的极阳神玉传承予我了。而我
也试着将它铸炼为自己的兵器。”
  “放肆!竟敢威胁!”龙王勃然大怒,一张艳丽的脸陡变,面貌狰狞,鬓发间
生出许多紫黑色龙鳞覆在她面皮上,眉睫燃出诡谲的紫灰火燄,口中吐出妖魔也怯
怕的寒火。
  黎庸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临风昂首,浅笑说:“不敢,我只是想到古代
龙神为了挽救这片大海,因此做了苏灵盏,了解到它对龙王有多重要,我们又怎会
对它动坏念头。再说,谁都不敢在龙王面前造次,谁有能耐敢抢这宝物?真的只是
借用而已。”
  龙王冷笑:“那你提极阳神玉跟那段历史又是何居心?”
  黎庸一脸无辜说:“我只是提醒龙王当心,要是我太激动可能把兵器落在这海
里,虽然它远比不上历史里的那件兵器,但造成的伤害也不小。到时候胡爷为了救
火,会不会也情急之下将他的若水壶拿出来洒?这一洒恐怕又弄巧成拙,扩大灾情。”
  胡爷汗颜,赶紧挤出笑脸,挥手劝说:“嗳呀,龙王妳别气,黎二郎你就快别
这么开玩笑啦,这浑小子就爱开玩笑哩。其实呢,这事很简单,就是用龙王的那个
宝物装我壶里的若水,再让秋小郎把药服下,这事不就了了?龙王从此就是他们的
大恩人,多个朋友也是少个敌人不是?”
  “老乌龟。”龙王小声嘀咕,却故意用大家都听清楚的声音讲,再吁叹:“罢
了,仅此一回。还有,别忘了你们欠我的。”
  这就借到了苏灵盏!秋雾瞠目看黎庸,心说这样耍流氓也成啊?
  黎庸接过凌空浮现的苏灵盏,外观看起来就和油滴天目碗一样普通,拿近看才
觉得是很有迷惑力的东西,里外都像深海一样黑釉透著幽蓝光泽,盏中釉斑像许多
海月一样,更像许多水中小世界,多瞧一眼都仿佛坠入其中,这东西据传能引天上
之水,当年把炼狱变回汪洋靠的就是这东西。
  至于龙王厌恶若水,因为她们一族无法在若水里施展法力,那是克他们的东西,
从前曾有幼龙在若水中溺死。
  胡爷把若水倒进苏灵盏中,黎庸拿出解药让秋雾服下。吃完药以后,秋雾望着
他们眨了眨眼。胡爷一脸慈爱的关心道:“秋小郎啊你觉得怎样?”
  黎庸也摸摸秋雾的脸,一人握一手探灵脉。秋雾只打了一个嗝,答:“没、没
什么感觉。”
  龙王不耐烦催促:“喂,苏灵盏还来。”
  他们归还了苏灵盏,秋雾犯困的揉揉眼,脑袋一偏往旁侧晕厥过去。黎庸及时
将人捞住横抱起来,胡爷看出他有多宝贝这秋小郎就开口安抚:“可能是解除药
性的反应,没事的。”
  黎庸再仔细看过秋雾的情况,证实是昏睡而已,并没有大碍,他们才向龙王告
别,按来时那样离开了龙宫。胡爷没回船舱,他说难得故地重游,想再四处逛逛,
因此返途只有黎庸和秋雾俩回到星槎。
  临别时胡爷要他们自个儿保重,没多讲什么,目送黎二郎那艘星槎飞远后才念
念有词:“幸亏龙王答应借,要不然我看黎二郎真的会把他讲的兵器拿出来烧海。
啧,海烧干不打紧,得让我这把老骨头先溜啊。”
  胡归其实跟龙王一样怕黎二郎耍流氓,以前还不觉得那两个小子有什么,今日
再相聚,他觉得情爱二字着实是毁天灭地最强真言。
* * *
  荒山野岭里一座小湖畔来了个男人,身形高瘦却有张稚气的面庞,他拿长剑把
野草拨开行走,放下揹著的竹篓从中取出火石取火,点燃蒿草熏走蚊虫,接着拿出
自制钓竿开始勾鱼饵,将和著小虫面粉的泥团刺进鱼钩,拣了个看起来平稳的石块
当凳子坐,嘴里叼著一根芦苇草茎玩。
  这是云崖山中某个角落,云崖山庄在就在云瀑之上,仙凡交界处,而这里是凡
尘,地势较不险峻,常走山路的凡人也上得来。钟须静偶尔偷闲,会溜出山庄摸鱼
打混,做点平常不做的事。他这点消遣,庄里的长老跟师父们都略知一二,但不能
让其他弟子们发现,免得有失庄主的威仪和风范。
  “哼。”钟须静架好钓竿,坐在水边摸摸自己下巴,他其实挺会长毛,很容易
长胡子,可是他这样的长相还蓄胡简直就不伦不类,从前还被胡应元取笑过,此后
他每日醒来都得检查脸上状态。至于庄主的威仪风范,管他的。
  他打着消磨半天再回去的主意,等鱼上钩的空闲就拿空白册子谱琴曲。半个时
辰过去都没钓上鱼,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以往不到片刻鱼线就会有动静,这小湖里
的鱼虾难不成学聪明了?也不对,新生鱼虾蟹都还会傻傻上钩,总不可能湖里都是
老资历的吧。
  钟须静开始拉回鱼线,看看钩子,之前换了几次饵都没被吃掉,这次的饵也还
在,甚至有点泡烂了。他纳闷,无奈笑了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这么不顺遂
干脆不钓了。就在此时他嗅到血腥味,飘在空气里很淡,跟这里湖水、草丛、土壤
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很容易以为是错觉,但那确实是血的气味。
  他也不扮凡人了,东西扔竹篓往空中一抛,翻袖卷进乾坤袖里,收纳完袖子又
恢复本来的窄袖,然后静立在湖岸捕捉周围的风吹草动。那不是野兽猎食的血气,
而是修士的血,一些灵气在山间薄雾里飘散开来。
  “谁?”他出声斥问,无回应,意料中的事,也只是确认对方不在附近罢了。
既然不再近处,他也不能放任云崖山出这种鬼祟之事,便循着幽微的血气找目标。
深山老林里,没有人能行走的路,好在钟须静能驭气而行,踏着云雾在树林里穿梭,
终于在一个树和岩石形成的坑里找到血气来源。
  那是他们云崖山庄的弟子,一共六人都穿着云崖山庄弟子的服饰,素白的衣裳
在林间特别醒目。钟须静翩然落地,紧蹙眉心,一脸沉痛悲伤,所有云崖弟子他都
认得模样,有些就算不熟稔,但也不算陌生。他总是将云崖的弟子当作家人,因为
手足远在天涯,所有和他亲近的反而都是山庄里的人,一同相处、修炼数百年,这
几个横尸山野里的还不是资历尚浅、没混熟的修士。
  每一个人都死得衣衫不整,并不是生前受了什么凌辱,而是衣服被某种东西烧
毁。钟须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忍悲伤走近观看尸体状况,这些尸体有男有女,
但死状都差不多,胸口有一大片烧灼焦黑的痕迹,皮肉跟衣物都黏在一块儿,元神
不在,内丹全碎。他想到了什么,取了水囊淋到尸身上稍微冲洗残屑,发现烙在皮
肉上的痕迹惊诧喃语:“这些符文……”
  飒飒,草丛里有动静,钟须静猛然回首,纵身一个起落间掐住一个孩子的细颈,
是个神情惊慌的小少年。这孩子长得白净无辜,眨著一双猫儿似的大眼,钟须静在
一瞬间联想起秋雾。少年穿着云崖山庄弟子的衣服,而且钟须静认得他,也知其来
历,他稍微松了手劲质问:“你躲这儿,是不是瞧见他们怎么遇害的?”
  少年被掐得脚尖勉强触地,钟须静卸了几分力他才能站稳讲话,整个人抖得厉
害,双眼泫泪说:“禀、禀庄主,弟弟、弟子大、胡大宝,我跟师兄师姐们出、出
来巡山,突然就有阵黑风刮来,一个师兄大喊危险把我撞开,我飞到这里晕了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就、就听到有个声音说,留个活口传话,叫我跟、跟庄主说……”
  钟须静听他抖得话也讲不清楚,不耐烦吁了口气,低头取药说:“等会儿。我
拿颗安神丹给你。不是你的错我就不罚你,有我在,妖魔的目标也绝不会是你,怕
什么。”
  胡大宝接过丹药,低头弯腰拜谢庄主,把药吞了。
  钟须静问:“妖魔要你传什么话?”他认得那些尸体上的烙痕,绝对是盘古玉
上独有的符文,那妖魔素来就爱吞人元神、碎内丹吸收之后再拿残有灵力的躯壳作
媒介来祭养盘古玉,想将那件上古神器弄成魔器。
  小少年低头揉眼,咳了两声说:“他说、说还差一个元神他就能将盘古玉窃为
己有了,嘻。”
  话音未落时钟须静就本能感到威胁,立刻出手护住要害,岂料对方一出手竟是
剜他双眼,他扭头闪避却还是被抓伤,半边脸都是血。
  “哈啊啊──”钟须静怒吼、痛号,第二声是因为他的内丹被挖走。小少年一
掌打飞他,他整个人撞断了十几根粗壮大树才停落,小少年立刻飞来踩在他胸口轻
笑:“没想到你比你爹还愚昧,只要是山庄里的人都不防备?”
  “无……”
  “对,是我哟。无相。”小少年的五官变成漩涡,再浮现许多张小脸,最后消
失,摇头晃脑笑了几声,伸手将掌心按在钟须静的眉心欢快笑语:“你该荣幸,是
成就我大业的第十万个元神。因为吞的都是道行浅的,如果每个都如你一般美味的
话,也许一万个就足了啊。”
  钟须静满腔悔恨,无法报仇,也无法保护他在乎的人们,说不定会陷入更糟的
情况。他实在心有不甘,偏偏内丹被剜走,就算元神想逃也力不从心,他浑身乏力
阖上眼,元神几乎要被抽出体外,那一刻他仿佛听见来自炼狱深渊的千百万声哀痛
求助,是那十万个元神在受苦吧……这是不是代表无相在拥有盘古玉之前还无法吸
收完那些元神?
  钟须静无法思考,就在一切快变得无法挽回之前,他听到无相怪叫,好像有谁
打断了这事将他元神推回体内。
  无相本来已势在必得,但他看见自己白嫩的前臂浮现一道红线般的痕迹,再看
才知是血痕,血珠渗出来,他的前臂干净俐落断掉,落在草地里,而钟须静的元神
他还没得手!
  “不!”无相暴怒,头上冒出许多脸同时发出尖叫。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7-07-14 09:54:00
推先推先!早上休息就碰到更新(心)
作者: thewaymilky (德维谬祈)   2017-07-14 10:58:00
老胡来英雄救美了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7-07-14 13:43:00
一个毁天灭地 一个英雄救美wwwwwww
作者: KateChen (Kate)   2017-07-14 17:05:00
不~~~~~十七会没事吧?OAQ
作者: iceplume   2017-07-14 18:54:00
啊啊啊(尖叫)老胡&十七千万别出事啊!!好紧张Q~Q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7-07-14 19:22:00
老胡快来救竹马 小雾的要求...是会有互攻的意思吗XD
作者: phaiphai (诗耀粉? 药粉? Orz)   2017-07-14 19:26:00
十七~~~~ QQ 真紧张!
作者: cola1205   2017-07-14 20:17:00
天啊!老胡快来英雄救美!!是说黎爸吃醋范围无远弗届好甜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7-07-15 00:23:00
哎呀呀 没存稿没糖粮了 乖乖等下次喂食(蹭
作者: snowg (璇)   2017-07-15 00:34:00
今天终于有空追上进度,怎么停在这紧张的地方啊!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7-07-15 17:47:00
每天乖乖上来刷更新ww 狐大假日也要好好休息噢!
作者: askaw (你好我aska 没要问aw什么)   2017-07-15 19:34:00
没…没有存稿了!!!(惊)我会乖乖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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