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可不敢让徐征真的送到公司,不过他还是到了一条街外才停下。临下车时,徐征拉住我
,看着我:“就这么走了?”
我并不感到悸动,也并没有心情玩笑,只是感到一股忐忑和慌张。那慌张可不为了他。即
使有王任帮忙瞒骗,但已经这个时候,方微舟该进去了公司,依照他的脾气,总会打电话
给我,至今也没有。我抽出了手:“不然呢?”
徐征笑笑:“萧渔你就是没良心。”
我还没说他简直要害惨我。每次到外面再怎么玩,也不曾夜不归家,不接方微舟的电话。
虽然早已经做了比这些都荒唐的事。我下车了,甩上门走了。
好在没迟到。我匆匆进去,过道上见到方微舟的女秘书从茶水间出来。她看见我,笑着点
点头。
我装作随口问:“方总在办公室?”
她笑道:“是啊,不过方总与陆总监在里面谈事情。”
我笑着:“哦。”看她走开了。我进去我的小办公室,不知道该作何心情。我坐到椅子上
,打开昨天没有处理完的东西,但怎样也进不去状态。脑中许多想法东转西转,转成了迷
雾,茫茫然,不明朗的慌。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我吓一跳,慌张地叫进来,倒不是方微舟,是部门的与我一同经
手一个项目的两人。他们拿着做好的评估来禀报,这不能够漫不经心,我拿出态度应付。
一谈下去就是两三个钟头,心情当然冷静多了。手机在这之间完全没有动静,至于话机响
了几次,可都是无关紧要。也不是方微舟打过来的。
那两人出去后,我想了想,决定去找方微舟。
方微舟在他的办公室里。这时已经近午饭时间,女秘书在她的位子补妆,准备与姊妹们出
去觅食了。她对我笑笑要拨内线,我让她不用,径去敲门。
听到里面叫进去。我推开门,坐在前方办公桌的方微舟放下一份报表看来,那神气静静的
。他问:“萧经理有事吗?”
我顿了顿,说有件事,一面关上门上锁。方微舟拿起电话,大概是拨给外面的女秘书:“
这里没事了,妳去吃饭吧。”就挂断了。便不说什么,只是看我,那目光冷倒不冷,总是
一向的淡。
我对着他,感到手心隐隐发汗。我掉头去把只遮了一半的百叶帘全部放下,可以看见外头
的秘书位子已经没有人了。我转回头,吞了吞口水:“昨天我……”
方微舟打断我:“昨天你送来的那份已经发还了,你没看见?”
我顿了顿,霎时竟不太紧张了。我道:“看见了。”
方微舟点头,继续看他手上的报表。我望望墙上时钟:“你,你不吃饭?”
方微舟还静著,过一下子好像叹了气,放下报表又看我了:“萧渔,有什么就说。”
我顿了一下,干脆走到他的桌子前:“昨天我喝多了,没接到你电话。”
方微舟只看着我。我感到心头像是有数万只蚂蚁在爬咬著,嘴里道:“对不起。”
“哦。”方微舟道。
我赶紧又表明态度:“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方微舟微抬起眉毛,仿佛不尽信。他从来不爱我去那样的场合,因玩闹起来对酒量要不知
节制。我知道他的不喜欢,总是避免去,可有时实在免不了,或者与他作对时,可也不至
于出格,这次的确过份,连他的电话也没有接,甚至不回去。
我想着再说点什么更表决心。突然他问:“昨天你在哪里睡的?”
我心头咯噔,怔了一下。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没有去与王任问详情,也不知道当下
他怎么搪塞方微舟。我心里这时七上八下,可是不马上回答,他一定奇怪。我镇定地道:
“王任家里。”
方微舟静静地看我。我也只能看着他,半点不敢出声。突然他起身,站到我面前,朝我伸
手。我不敢动,倒想不到他的手拨开了我额边的一缕发丝。他道:“看你,早上一定匆匆
忙忙的……衣服又跟昨天一样,我看公司没人不知道你昨晚在外面鬼混。”
我看着他,张张嘴,终于挤出话:“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是这样说,声音却干巴巴
似的。
方微舟看着我,突然口气一转:“萧渔,我知道你有不满,可是你这样算什么意思?买醉
不归?都是成年人了,别这样闹脾气,简直不像你会做的事。”
我没有搭腔。
方微舟再道:“我们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彼此怎样会不知道……。我的这里,我会像以
前一样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想不到他说这些话,我听见也实在不知道能够怎么想,是迷茫,又愧疚感突然满满而生,
网住了我。可更多的是窃喜,庆幸他误解我是与他闹别扭。我看着他,强压下心头那股轻
松感,略略点头。
方微舟也看着我,仿佛打量一眼,突然又伸出手,这次在我的脸上拍了两下。那力气非常
轻,几乎是在做戏,或者一个亲暱的小动作。可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听见他道:“没精神
的样子,去洗把脸。”可能看我茫然,又道:“去吃饭了。”
我又点头,可有点木然。只是整个早上那总要吊著的情绪终于缓缓放下。
我们像是平常那样一起去吃饭。吃饭的中间倒是比较沉默,我刚刚平复心情,又仍然不确
定王任是怎样对方微舟解释,不敢多提昨天的事。方微舟当然也不提。当走回公司的路上
,周围无人,突然听见他说起一件事。
“后天周末,我父母要回去加州了,早上我要陪着他们去机场。”他道:“明天晚上可能
也要回去一趟。”
我道:“嗯。”
方微舟像是看我一眼:“明天我不会住下的。”
我朝他看去,想想道:“他们都要回去了,你还是住下来比较好吧。”
方微舟默了一下,只道:“再看看吧。”
当天下午徐征传了一条讯息,是那一向不正经的言辞。只是这次末了问了我这边的情形,
简直……我也形容不出看见的感觉,总之怪。我没回复,删了。倒是我给王任打电话。
王任在那头口气凉凉地:“哎哟,玩出火了没有?”
我没好气:“别闹我了。”顿了顿,问他:“昨天你怎么说的?”
王任道:“什么?哦,昨天啊,唔,我也忘记了,天知道我喝了多少杯酒。”
我感到心头像是紧缩了一下。我望瞭望办公室的门,当然关着的,可总有种错觉,随时要
有人闯进来。我嘴里道:“真的别闹了,快告诉我。”
王任道:“紧张什么?萧渔你做都做了,现在怕是不是晚了点?”
我不说话。可是握着手机的手心频频冒汗。我知道我是不对,然而现在……再怎样总是需
要亡羊补牢。听见王任又说:“你不如干脆点,说分手,好好地跟徐征一起。”
我对这话题感到抗拒。我低道:“王任,拜托你,别说这些废话。”
王任像是叹气:“好了好了,不吊着你。也没有说什么啊,他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这里
来,我告诉他你喝醉了,在我家睡了。告诉你,我多辛苦啊,我让他千万不用过来接你,
因为老子也想睡了。行了吧?”
我感到心上好像有石头落了地。我道:“谢谢你。”
王任道:“不客气。”
我挂掉了电话,向后一靠,懒洋洋地瘫坐在办公椅上。我还握着手机,呆呆似的望着它,
一时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我连自己想着什么也摸不清了?满脑子只是王任说的与方微舟分
开,去和徐征在一起。或许这是一了百了的办法?
然而我并不愿意与方微舟分开。我也不爱徐征。
晚上睡下以后,我主动找方微舟。对我的主动,他通常不会拒绝,今天便没有。他任由我
的服务,偶尔像是鼓励一样的摩挲着我的后脑,那手指轻轻拨弄我的发稍,仿佛不经意地
滑过脖子后的那点肌肤。我捧着他的阴茎,让它在我嘴里越加高胀起来。那根东西吐出诱
人欲望的汁液,我吞吐更深。
方微舟的吐息逐渐沉了。他推了我一下:“好了。”
我把东西吐出来,直起身,两腿分跨地跪在方微舟身侧。方微舟静静地望着我,一面递来
一支润滑。我倒在手心抹开后,手探到我的两股之间。我去看方微舟,他倒不紧不慢,咬
开了套子的包装,为他自己戴上了。
我凑去吻他。他的一只手将我揽住,回应着这个吻,一面帮忙我的手深入。我不禁泄出几
声呻吟。他的手指挤了进去,在那儿缓缓抽动。我受不了这样的刺激,颤抖著,两手攀在
他的肩膀:“可以了……”
方微舟又吻了我,退出手指。我在他的目光下,单手扶着他那根粗大的东西,慢慢地坐了
下去。先是缓缓地动作,而后才快起来。我垂著目光,可能够感受到方微舟一直看着我。
他的手仅仅是扶在我的腰间,完全不肯帮忙。
我才看他,对上那在微亮的房间里也显得亮的眼睛。我喘着气,恳求他:“帮我。”
方微舟道:“嗯。”就欺近了脸,那嘴唇含着我的耳朵。他终于出了力气,向上挺动,把
性器抵到我身体里更加深的位置。
我呻吟出来。又弄了几个来回,他就著这姿势,让我向后躺下,扳开我的腿,往里面戳刺
。每一下都擦到要害,简直受不了。
只做了这一回。我也说不上感觉,并不是不爽,但好像哪里不够痛快。可能方微舟也这么
觉得了。他退出来,丢了套子,起身先进去浴室了。
轮到我收拾出来,方微舟还未躺下,他坐在床沿,像是在看着手机讯息,看到我在看也并
不怎样。他倒是起身,道:“我回个电话。”经过我,又补一句:“吹干头发再睡。”
我听从,随口问:“这么晚了有事?”
方微舟只应了声,就走出卧房。我不在意,随便吹了几下头发上床睡了。也不知道方微舟
何时讲完电话,总之在半夜我醒来,他是睡了的。
隔天方微舟回他家里一趟。他还是住下了。
我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我就知道他的老家也在S市,可是他很少回去,因父母长年待在
加州,本来说好他也要过去那里发展,却不见他有什么计画。他父母通常不太干涉他的生
活,只有近两年,对他的单身着急不得了。他们当然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即使知道
,我也不会是那伴侣的身份。
因着方微舟去家里住了,我便一个人,王任知道后找我。我拒绝了:“你是嫌我昨天闹得
不够。”
王任大笑:“萧渔你也会怕啊?”
我不说话,可是冷笑一声。王任才说:“就是吃饭。小兵有对象了,他想介绍我们认识,
据说认真的。”
我只好答应去了。当然不论怎样也记得告诉方微舟。他知道我与王任小兵从来关系很好,
都是从大学开始的关系,即使有意见,他也不会让我们不来往。这次也是。不过我听他的
口气,连忙表态绝不喝酒。
方微舟倒是道:“吃个饭喝点酒也没什么。只是记得度。”
我说什么也要是说好。
吃饭是在一间商场里的餐厅。我到的时候,王任小兵他们已经到了。小兵的对象当真是个
正经人士,是他做事的美发沙龙的同事。两方介绍后,我们叫了菜,一面吃一面闲谈。其
实所谈的也都是客套。小兵收起了平日的张扬,乖巧得很。我与王任也不去戳破他的。
吃好以后,两两分开。王任看时间还早,问我:“看不看电影?”
我道:“看什么?”
影厅在商场十楼,我们便上去。正在寻思片子,突然王任用手拱了拱我。我问:“做什么
?”
“你看那儿!”
我看了过去,在那不算远的人来人往的一角,这时站了两个人,都是男的,一个陌生,一
个……从某方面来说,是我熟得不能再熟了。是徐征。
我一时不知道作何想法,好像怔怔地。倒是徐征仿佛察觉了什么,朝我这头望来,他并不
显得尴尬,略低下脸与他的同伴说话,两人便一起朝着过来。
王任在旁低语:“喂喂,那个人会不会是他的那个?”
那个是哪个?我不说话。只一下子,徐征他们两人已经站到我们面前来。徐征那朋友比他
要矮了一点。这时听见王任打招呼,笑道:“哎哟,好巧,你跟你朋友也来看电影?”
徐征略耸肩,把脸向他的同伴侧了侧:“他说想来看的。”
我与王任朝对方看去。那人长得可算清秀,整个斯文的模样,他对我们点了点头,有些腼
腆的笑。不知道这位是谁,实在每次见到徐征的场合都是灯红酒绿,那周围的朋友一个比
一个好像匪类,狐群狗党,哪有这样气质的一个人。我狐疑着看着对方,感到一种复杂的
心情。难道这真是他的……?不然王任会那么去猜?
徐征这时并不特地对我注意。很客套的距离。却不让王任抓着机会问,也不介绍那个人,
他自道:“你们打算看哪部片?”
王任抢著说:“还没有决定。不如这样吧,你们准备看什么,我们也一起看。”
徐征笑笑:“行啊。”也不去问同伴意思。可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那人似乎早早决定要看一部动画片的续集。我对这类型的电影通常兴趣不大,倒是正中王
任的爱好。此时我并不便拒看,只好一起入场。买了四张票,连号,靠中间的四个位子。
又去旁边的贩售部买了水,已经开始入场了。也不知道拿的时候怎么就乱了,我与王任中
间夹了徐征他们两个,又人多,坐下便坐下了,不好换。
我当然不是非要与王任坐在一起。可我的左手边是徐征。电影开始演起来,本来兴趣不大
,这时看得越加不专心。我尽力不向旁边看去,然而也还是要注意到,徐征那朋友时不时
与他交头接耳。他们低语的音量不大,可不免在意。当然没人会抗议,其他看电影的人也
差不多是这样子。
我忍不住拿手机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钟。这才进来不到半小时,我已经坐不住,我微
沉口气,找水喝。水瓶搁在扶手前的架子,我伸手过去,刚要拿起来,突然有一只手过来
盖住了我的手。我吓一跳,可是不敢大动作。
那盖着我的手指略粗糙,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指,滑入指间底下,指头微微挠着我的一点掌
心。那感觉像是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绒绒的,整个人都要骚动起来,又仿佛电流。越加地
坐不住。
突然萤幕上的画面一换,整个影厅隐隐亮了起来。就算旁边的谁没注意,后面的人也要看
见,我慌忙抽出手。很快眼前又幽暗了,我却不再去拿水喝。
挨到电影结束。一出去,我便说去洗手间,也不等王任他们回应,一个箭步就走。我走在
过道,手机这时振动起来。我找出来,是方微舟。我接起来,刚刚要说话,突然一只手从
后横过来按掉了。我吓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手又揽着我到一边隐蔽的无人角落。我
差点要叫,可是马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我挣脱开来,掉过身面对徐征。我左右看,冷冷地道:“你做什么?”
徐征嘴角带着笑,目光却沉沉。他将我一把搂向前,单手扣住我的后颈吻我。我霎时僵住
,那热的舌头已经抵着我的嘴唇。我推搡起来,可他在我腰间的手箍得死紧,一时竟然挣
不脱。我眼睁睁地看他,他也看我。
我慢慢放松了力气。他的舌头顺势探入,勾住了我的。
只有一下子,但仿佛就是一辈子似的错觉。又在公众的地方,非常刺激,感觉不到了怕,
整个人好像在向下坠,想不了事情,脑中空茫茫的,可情绪整个是满的。
徐征终于松开我的唇。他看着我,那热的气息也对着我。我平复了一口气,一拳揍到他的
肚子上,他脸色一变,很痛苦似的弯著腰。我挣脱了他。
我咬著牙,吐出字句:“你疯了是吧?你在这里……这是在外面,你看不看场合!”
徐征神色还是不好,可伸手拉我。我甩开了,他便不动作,只道:“没人看见的。”
我忍了忍:“你要疯,你自己去。”
徐征这次拉住了我:“萧渔,你不问我那是谁?”
我抬起眉,“我为什么要问?”
徐征倒是笑:“那你刚刚一副怨妇脸做给谁看?你向来都不是那么安静的人。”
我并不觉得他说得对,但心里竟也有被戳穿的窘迫。我扯著嘴角:“现在才知道你自我感
觉非常良好。”
“他是我的男朋友。”在我要走开时,徐征说了。
我顿了顿,还是站住了。倒也不觉得震撼,看见的时候就隐隐闪过这股念头,但莫名的分
外感到抵抗。万万料不到徐征自己来告诉我,又是真的。我掉过身,看见他一脸平静似的
,突然有点恼火。我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
徐征朝我走来:“萧渔你生什么气?我丢下他,过来找你,你觉得我做不对?”
我感到一种不可思议。我道:“难道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对的?”
徐征笑了笑,口吻讥讽:“我跟你之间的有哪件是对的?”
我僵住,紧闭了嘴巴。徐征对着我看,过来扯着我的手,偏要握住。他道:“看你生气,
我真是高兴,你终究有点良心。”
我看他一眼,没有忍住:“你确定你没毛病?”
徐征对我笑。他把我搂住,完全不让我挣脱:“我想,我是比我所想的要喜欢你。”
我怔了一下子,以为听错,然而的确再不能更清楚——那热的耳畔低语,这热的拢住了自
己的身体,箍紧的滚烫好像钻入心窝里。我感到一点激动,倒不是相信,因为错愕和迷惘
。
并不让我的脑筋转得再清楚些,突然嗡嗡地振动声将我惊醒了。我推开徐征,几乎仓皇地
接起手机,马上听见更加熟悉,却在此时教我心慌的声音。我盯着徐征,一面往旁走开了
点。徐征并不做动作,仍旧站在原地。那一块角落半明半暗,将他的神情分成了模糊的两
半,仿佛冷,仿佛热。他的嘴角隐隐的像是带着笑。或许在嘲笑着我?
我掉过身去,朝前走了几步。贴著耳朵的话筒传出一点吵闹,可方微舟的声音还是清晰。
那样淡。他问:“之前怎么了?”
我顿了顿,方道:“刚才在影厅,看电影,所以……抱歉。现在散场了。”
方微舟道:“哦。不是说去吃饭?”
我道:“没吃太久,还有一点时间,他们说看电影。”一顿,又道:“你那里有点吵的样
子,也在外面?”
方微舟道:“在我父母家里。他们明天要上飞机了,我父母亲认识的两对朋友夫妇很久不
见了,特地来一趟,饭吃到现在还没有完。”
我道:“嗯。”
方微舟还没说话,隐约听见那头有人叫了他,女的声音,可能隔着一层倒不觉得那声音清
脆,微沉的透著一股韵味。方微舟匆匆结束了与我的谈话。
我握着手机,一时像是怔了,不知道要怎么想。这时手机又振了一下,传来讯息,是方微
舟,问我电影好不好看。我有些机械似的答复他好看,正要传出去,突然觉得欠了什么,
赶紧掏出我的那张电影票,拍了照,一并传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拍照证明你没有说谎?”
听见徐征嘲讽似的口气,我顿了顿不理会,径自收起手机要走开。他扯了我一把,我马上
甩开。他的脸色沉了几分。
“萧渔你要装傻吗?”
我道:“徐征,我当你没有说过。”
徐征听了却不气,反而笑:“萧渔,我说你没有良心倒是错了,你是没有心。”
我向他看去,一时真是恼了起来:“不然我能怎么说?我们之间最多的关系是什么你我都
清楚,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你说你喜欢我?这不很好笑。”
徐征静静地看我:“我没有开玩笑。”
我冷笑了一下:“你不要忘记,你的男朋友现在在外头。”
徐征呵了声,上前一步:“那我干你的时候,你想过你男朋友?”
我不说话,可是脸色绝对不会好看。我掉头就走了。听见徐征在后面跟了上来,倒是他没
有拉住我,也不发作。然而这之间的沉默压抑又古怪。
转出去那偏僻的角落,马上看见人来人往,到了外面大厅,很快在一面电影海报墙下找到
了王任,以及徐征的对象。两个人脸上都是不动声色,看不出有没有奇怪我们的磨蹭。
已经不早了。那人看了一眼徐征,像是暗示他与我们道别。徐征便对王任道:“我们走了
,改天联络。”
王任点头。他们两人便朝另一头走了。
我并不去望徐征的背影。
我和王任也要回去。去乘电梯,这时周围没有人,突然王任道:“你们刚才干什么了吧?
”
我听着那打趣就烦躁起来。我勉强回应:“什么也没做。”
王任仿佛没有察觉我口吻里那隐隐的不耐烦,径说著:“告诉你,那个人叫作关玮,他真
的是徐征的那什么人。我们聊了一下子,我感觉他的人很不错,非常正经的样子。”
电梯来了,里面没有半个人。我先走进去,王任在后,还要带着笑说:“我看他什么都不
知道。问我怎么认识徐征的,又问你是不是也认识他,我说,徐征是我的客户也是朋友,
至于你,你是透过我认识的,不算太熟,喝过酒而已。呵呵,你没看见,他都信了,我啊
,真不知道怎么感慨,我想着那时候你们可能在……”
我简直不能听下去了:“别说了行不行?而且你做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
王任霎时静下来了。我略朝他瞥去,不禁顿了顿。他也对着我看,那总是嘻皮笑脸的神气
整个收敛起来,倒带着几分不屑似乎的。
他微昂起脸,恶狠狠似的笑:“凭什么让我不要说?你又凭什么质问我和他说了什么?搞
上他男人的是你,不是我!我这里可是坦荡荡,我不用为了瞒着谁说谎!”
我僵了一下,忍住脾气。我皱起眉:“你现在是发什么脾气?”
王任只是冷笑:“萧渔,人不能只顾著自己过得爽。”
我听着这句指控突然感到一股忿忿,心里整个像是要颤抖起来。简直想不到王任要说这种
话。这么多年下来,即使我们交心并不多,一直好像酒肉朋友,总也是最了解彼此的。
况且是从大学开始的交情了。包括小兵,我们三人能够交好到现在,除了性趣的相似,也
是因为性情真正合得来,都是比较自我,从来不干涉谁的感情事,向来他玩他的,我过我
的。更年轻的时候在感情上都有过几笔烂帐,我看过王任的,他也看过我的,然而要说荒
唐,他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竟有一天他会指责我的不是,又细想起来,实在要莫名其妙
。
我道:“少批评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不要告诉我,当初你没想过勾搭徐征。”
王任霎时瞪大眼睛,可整张脸霎时涨红了。他盯着我,两手握成拳头,像是随时要冲上来
揍人。我也看着他,突然更领会到一件事。或许他真是喜欢徐征?
王任这人常常嚷着喜欢了谁,可每个的喜欢总是维持不到几天,目标多如过江之鲫,我与
小兵总是不当真,又他时常对待感情好像游戏花丛,片叶不沾身,并不太认真的。
我犹豫着说出来:“你真的喜欢他是不是?”
王任一顿似的,他扯了一个勉强的笑:“什么?”
我道:“你喜欢徐征。”
王任脸色不好的看我。过一下子,他呵地笑出来:“是啊,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多少人去
了,不差他一个。”
我看看他:“我真的不知道……”
王任静著一下,漠然似的道:“你不知道事太多了。我告诉你我喜欢他,难道你就不会去
跟他发生什么?就算你没想法,他又不是木头,他对你的注意那么明显。不过我对你真的
动摇,也不能说没有意外……。”
他顿了顿,看着我:“我没有阻止你,反而推你一把。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刺激,我早知
道你有一天一定把持不住,你一定受不了这么多年就面对同一个人。本来你就是一个只在
意自己高兴的人,你以为你已经转性了?我告诉你吧,我从来不信你和方微舟能好好地过
下去。你们就不是一路人,我每年都等着你们什么时候分手,呵呵,今年第几年了?第七
年,真好啊。今天不是徐征,换成别人也会是早晚的事。”
我想不到王任心里真正对我这样想的。我气得他语气里对我的污蔑的笃定,可我却感到反
驳不了,脑筋仿佛转不动,又实在太感到震惊。尤其他对我与方微舟的感情几乎是带着恶
意,简直不能更惊愕。
周围的人都不看好与方微舟这一段,我一直也知道。本来性格太差别,喜好的方面完全不
同,方微舟喜欢的那些静的事,或者称作健康的活动,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太感兴趣。我
心里也很清楚,他的那些朋友,我的朋友,相互都不能融入。我常常要想着从前几段感情
都是如何的无所谓,竟然有一天为了一个人抛弃了那向来好像天性的自私。
其实我还是自私。又作。我知道。
电梯下到一楼了,门打开,外面的人大概感到里头气氛的古怪,都是举步不前。王任横了
我一眼,掉过头,疾步就走了出去。我没有去追上。
车到半路时,我收到徐征传来的讯息,他说:明天出来,我们当面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