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ing Point 05
隔天朴智旻是在闵玧其的床上醒来的,昨天还穿在身上的灰色连帽外套已经洗好烘干挂在
主人的衣架上,他凑过去检查右肩上的泡菜汁,那一小点痕迹也被刷得一干二净。
果然还是都让哥收拾了阿,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朴智旻转头回到床铺边,乖乖将棉被折成方方正正,拍拍被自己睡凹的枕头,又将开着的
小灯给关上了才带上门离开。
“智旻起来了阿?头痛不痛?”走去盥洗的路上迎面而来是正在擦头发的金硕珍,勉强从
还在滴水的浏海间睁着眼睛看他。
“不会,一点都不痛。”朴智旻笑着摇摇头。
“那就好,你这小子!以后别再喝酒了!昨天玧其把你扛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喝醉打
架了呢,他脸黑的简直像见鬼!”金硕珍用毛巾圈住他的脖子,将朴智旻整个人拉的弯下
腰来,对着他毛茸茸的头顶一阵搓揉。
“啊啊,知道啦哥!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朴智旻配合地咯咯笑着道歉,头发被搓成一窝鸟巢,好不容易直起腰杆,在大哥严厉的目
光下并著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没有下次了,金硕珍才勉为其难放过他。
逃离魔掌的朴智旻一溜烟闪进浴室,压着门板正要上锁的时候,金硕珍的声音便透过门板
模模糊糊传了进来。
“智旻啊,等等去公司记得把桌上的汤带去啊。”
“什么汤啊?”朴智旻拿起牙刷,打开水龙头,刚起床的嗓子还带着沙哑的鼻音。
“给玧其的,你也一起多喝点,听说这个解酒很有效。”
“......”
“智旻阿?智旻?听到了吗?”
“……那哥呢?哥不去公司吗?”
“去啊,但你们不是一起练习吗?让你带方便些,顺便给你个机会跟你哥道谢。跟闵玧其
喝酒喝醉没被放生,还能一路揹回来的人,朴智旻小朋友,你大概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了。”门外金硕珍的声音越来越远,然后是在厨房收碗筷的声音。
陶瓷碗碰撞的清脆响声像是在脑里产生了回音,很细小,却很尖锐。
他听的有点愣神,缓慢地将牙刷含进嘴里,停了两秒,才突然抽出牙刷,吐出一大口泡沫
渣。
“呸、呸、呸呸呸!”
朴智旻单手撑在洗脸台边,一滩浅绿色泡沫堆积在排水孔上方,浓浓薄荷味让他被呛出泪
来,眼眶红了一圈。
“阿...真是...”张开嘴巴哈了哈气,他皱着脸将拿错了的牙膏摆回原位,重新换回自己
的水果味牙膏,像是要将薄荷味完全覆蓋掉般仔仔细细的刷过每一颗牙齿。
吐掉嘴里最后一口水,朴智旻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依然有点红,鼻子也有点。
大概是薄荷味太呛人了吧,朴智旻垂下肩膀,眼神黯淡。
果然,有关于闵玧其的一切,都是他承受不起的啊。
朴智旻拍拍自己的脸颊,勉强扯出个笑容,才擦干了手走出去。
他是有印象的,自己对他大吵大闹的样子。
从来都是软软应和的个性,就算不满也是先摆出低姿态商量的朴智旻,藉著酒劲高声质问
的样子别说闵玧其,连他自己都没想过。
那时他真的是想干脆不管不顾跨过那条线的。
在乎的那人毫无自知的靠近,比起他人更加亲暱的前看后顾,无止境的包容与温柔,怎么
让他不沉溺?
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里发酵膨胀,遇见他时便沉默的偷冒着泡泡,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他
为自己围好的防护罩,代替他去向闵玧其说出自己的秘密。
但对方的神情自若又在在提醒了他,他不是用自己想要的身份向他走来的,他只是走在自
己的路上而已,偏离迷失的,从来只有他一个,只有朴智旻。
于是他只能怀抱着惴惴不安,将那些泡泡重新吞回身体里,无声等待着他们被身上的棱角
戳破,葬在心底。
他是真的忍耐不住了,想问他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难受?想
问他对自己是什么心情?
千万个问句像一股酸液逆流,瞬间腐蚀掉他的喉咙,疼的他什么都忘了,只觉得委屈,只
觉得那人怎么能没有我也可以。
但闵玧其仍是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深深的看着自己,目光隐晦。
在周遭都是黑暗的夜里,像海上的星星,明亮却凉的彻底。
到了公司,朴智旻别扭的将煲好的汤品塞给金南俊,支支吾吾的说自己想先练一会儿舞,
拜托他转交给闵玧其。
“Suga哥又没吃饭了?”金南俊提着汤,一脸忧愁。
“嗯......”
“唉,我只负责拿喔,你也知道那位哥一忙起来根本不吃东西,如果他不吃,我也没办法
。”
“嗯...谢谢哥。”朴智旻点点头嗫嚅著道谢,“那、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Suga哥早上要先弄另一首歌的后制,应该没那么快找你。”
“找...找我?”
“对阿,难道你们FM的事都讨论好了?”金南俊惊讶的张大嘴巴。
“阿,阿那个,对,还没、还没。”
“跟Suga哥合作压力那么大吗?”看着眼神飘忽慌张的朴智旻,金南俊忍不住拍拍他的头
,笑着问。
“我......”
他迟疑着正要反驳些什么,走廊底间闵玧其录音室的门就开了,朴智旻颤了一下,下意识
后退了两步,僵硬的转身试图逃跑。
“朴智旻。”
闵玧其的声音。
“朴智旻。”
他定住脚步,胆怯的只转过半边身体,缩著脖子不敢看闵玧其。
“过来。”
大概是昨晚跟自己喝酒的关系,闵玧其略带沙哑的嗓音比平常还低,轻轻喊他名字的时候
竟有股莫名的暖意,特别安稳而柔软。
眼前的他跟昨晚看着自己哭出来、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的那人重叠了起来,一如以往的陪
伴与等待,不管明白不明白,最后依然毫无怨言的揹著自己回家。
那是他最喜欢也最讨厌的,闵玧其的温柔。
而他不想、也不能再承受得起了。
朴智旻咬著牙朝闵玧其的方向迅速鞠了个躬,“昨天麻烦哥了!对不起!”声音响亮的连
一旁满脸莫名其妙的金南俊都愣了一下,还来不及询问,朴智旻已经转头冲了出去,连犹
豫一秒都没有。
金南俊看着朴智旻仓惶逃离的背影,错愕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哥你们......”
“南俊阿,今天就先这样吧。”
“哥......”
“回去吧。”
闵玧其平静无波的净白脸庞隐没在阴影里,金南俊愣愣地看着他在地板上蹒跚的影子,在
稀薄的光线中慢速后退,在门板完全阖上之前,录音室里缓缓流淌出的歌曲旋律温暖,轻
柔干净的钢琴声怎么听也不像原本他们要讨论的编曲类型。
根本是首情歌阿。
闵玧其落锁的声音干净俐落,他却有点分不清,
到底是他被锁在了外头,还是闵玧其将自己上了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