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題之十九 老相識的聚會
「參見苗王。」
　　聞言，當代苗王千雪孤鳴皺起眉頭，他轉過身面對來客，表情複雜。
　　「現在又不是在王宮。疑？你怎麼還是"這副模樣"？」只見採蔘客單夸一身布衣，
身背竹簍緩緩走入。
　　「喊習慣了，」採蔘客淡然一笑，「別說我，你旁邊那位不也一樣？」一眼撇去，
那長年覆蓋面具身揹護盾的人只是冷哼一聲。雖說歲月磋跎，仇恨終會雲淡風輕，可骨
子裡埋下的厭惡感就卡在哪，有一下沒一下的刺痛著。
　　「眾人都到齊了嗎？」突然，自外頭傳來御兵韜的聲音，只見對方緩緩走進。環視
了在場眾人一圈，他開口問道，「史君子呢？」
　　「老樣子。」天地不容客簡短的拋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先行走出，其餘人見狀
只是跟上。
　　沒有人問要往何方，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目的地為何。
眾人為掩耳目繞道而行，絕頂輕功一路奔馳，半天內便來到了中苗交界某座山間小
院。一群人腳方才落地，便見得昔日的武林名人自門邊走出。
　　「你們來啦。」史豔文柔聲道。手裡還拎著酒罈，「坐吧，我都準備好了。」語畢，
他隨即引領眾人落座在院前已張羅了一桌酒菜的圓桌邊。
　　院前那株流蘇樹依舊盛開，年年不變的白花雨，以及年年相聚在此的人們。
　　還有，靜靜陪伴眾人身旁的一座無名碑石，偶爾，一陣微風拂過，招惹的那碑石旁生
長的花朵不住搖曳。
　　「那小子怎麼沒來？」千雪孤鳴眼尖的發現少了一人。
　　「他說最近有一股暗流活動，要前往查探，怕是來不及趕回，已來過了。」史豔文柔
聲道。
　　「還想說他師尊的大日子竟敢沒出現呢。」邊碎念，千雪孤鳴邊給眾人添上酒，此時
此地，沒有長幼尊卑之分。不過，是一群老相識的聚會罷了。
　　「他提早過來我還嚇了一跳，碑石都是他整理的，除草、刷洗，也替我整理了前前後
後才離開。這孩子對精忠之事始終都很上心。」史豔文端出最後一道菜，天地不容客隨手
接過，順道示意對方坐下，眾人也就邊聊邊吃了。席間偶爾交流中苗或東瀛情勢，偶爾閒
話家常，你問，他們聚一起想必是在為了天下謀略什麼吧！
　　其實，不過是想見到這桌邊不缺一人，能互報平安，便足夠了。
　　
「說真的，我們這樣每年相聚在此，今年是第幾年啊？」千雪孤鳴自一坐下就只是猛
灌酒，不容客撇了他一眼，將酒壺奪來，再換過去一整碗的食物。然後見到單夸對自己微
笑，只是輕哼一聲。
　　「第六年了。」也是俏如來走了的第六年。御兵韜沒有說出後面那句話。
　　「如果不是『他』提出『那個建議』，也許眾人今日不會在此。」單夸突然開口，惹
得眾人一默。
猶原記得，最初同樣的人馬的齊聚不是在此，卻是在御兵韜學塾內的密室之中。
　　那名青年就這樣跪在密室正中央的高台前，以著極其冷靜的語氣及臉色一一回答眾人
的疑問，而史豔文，卻只是沉默著注視躺在台上，那已成不歸人的長子的遺體──身後站
著的是同樣不發一語的天地不容客。　　
　　在回答完所有問題之後青年所提出的請求──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要求──卻
是引發了另一波騷動，差點掀翻了密室。一方面是中原苗疆禮俗的不同、苗疆王族的傳統
，最大的阻力卻是來自其中兩人的不贊同。
　　『我反對！苗疆王族歷代都是同葬陵寢！哪怕是沒了屍首，也要有個衣冠在裡頭，更
何況都已經過了多少年了，難道要破棺嗎？！這可是會引起苗疆上下聚大的騷動啊！』
　　『豔文…亦不贊同！如果可以，豔文希望帶著這孩子回到中原，那裡至少是他長大的
地方……』
而青年，僅是用一席話，平息了一切紛爭。
　　「唉呀，當初只是一時心情上無法接受，但最後還是成全了啊。」想起往事，千雪孤
鳴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臉。
　　「是，那段話，豔文一生都不會忘記……這確實是我們惟一能為他們所做的。」
走出了喪子陰霾，史豔文溫和笑道。
　　
　　沒有人知道，在苗疆王族陵寢之中，諡號仁王的蒼越孤鳴的墓穴裡頭，僅餘衣冠。
　　沒有人知道，今日的史家家族墓地之中，史精忠的位置上僅有碑石，墓土中，無棺。
　　然後，在那座謠傳中的山間小院前，聽說是種植了苗疆王宮後院移株的流蘇樹下，多
了一座無名碑石，並列刻著一個火焰記號跟一個狼紋圖騰。周邊花香鳥語，離塵無擾，
靜靜地，與天地同老。
　　
　　『這個請求──就算無在座各位協助，只要吾想，吾一人即可完成！』
青年語氣之強硬，讓在場眾人為之一凜，可隨後，青年卻突然如同洩氣般的低下了頭
。『這個願望，師尊從未說出口──但吾一直都清楚，這是師尊惟一想望……』
　　『吾在此求你們了……至少，至少讓他們倆人，死後能同在一處，不再受任何打擾、
阻礙，不用再隱藏？』

天啊最后那句大剖白好感人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