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瑯琊榜/靖苏] 非天 (十二)

楼主: Citrasena (畫軍)   2016-11-23 16:03:11
*蔺流有
*这是CWT44要出的新刊,正文已经在lofter完结,这边贴的是修改版。最后有印调网址
喔!
列战英领着十来骑穿着常服的禁军校卫,在驿道上向南骑行,夕阳燎烧彤云似火,映在牠
们身上。
身后领着的马匹在躁动的嘶鸣,骑行的步伐杂乱。
列战英知道,那是因为驾驭牠们的校卫同样沉不住气,他不忍苛责。
对他们来说,出营南巡这个命令来的毫无道理,不知所谓,人人都只想尽快回到陛下身边
,尽他们护卫陛下之职。
已经是第二日了。
若要赶在开战之前回到营区,他早应该领队回头了。
但是他始终尚未下令,他的脑中还在挣扎交战,无法定论。
什么苏先生未死之事,不论如何思考,皆是荒谬,纵然上一次苏先生经过挫骨拔皮还能起
死回生,可这次是那瑯琊阁少阁主亲配的冰续丹,服下了就没有转圜余地,又怎么可能再
跟阎王抢人一次。
然而踏上了驿道,他的脑中却无法抛却那日陛下嘱托时的表情。
陛下的表情,与其说是真心相信苏先生未死,不如说是抓住了仅有的一点痕迹,便非要上
天下地的执念, 那付已经被绝望和森冷浸透已久的面孔,因为那些根本不能称为破绽之
处而燃烧,半是清醒,半是疯狂。
可那样的执著,竟让列战英在陛下身上感受到久违的一丝生气。
虽然未曾轩之于口,他其实对于帝王的心志日益忧心,处理国政时,陛下还能尽力维持周
全,领人行动时却总是以身犯险,以至于还未大战,已经身受箭伤,可陛下却似浑然不觉
,还在执拗地往那黄泉道行去,就连这次与大渝对战的布阵也是……
眼睁睁见陛下日复一日自处险境却束手无策,列战英心焦欲焚,直到这两日骑在马上,每
每决定折返时,总有一个细微的声音钻在耳边:若是这一路搜下去,真能搜出一个苏先生
,是不是就能劝住陛下了?
若是苏先生真的在来的路上,而他因少行了一里而错失了他,岂不是亲手把陛下往黄泉道
上送?
可是万一不及赶回,陛下无人护卫,岂不也是亲手把他往黄泉道上送……
胡思乱想、心绪矛盾,列战英迟迟下不了回头的命令,可是也撒不下手让马疾奔,就这样
勉强遵从著萧景琰之命,一路南行。
北境的冬尾迟迟,深寒未歇,两国交战的此刻,更无人想前往北镜。驿道上人烟稀少,行
了两天,也不过见了两趟运送补给的车队、信差、几个等著开春放暖之后,要出发往西域
通商的行商,宽敞的大道笔直地一路延伸,在远方交会成一点。
那点上似乎有阵烟尘滚滚升起,列战英任著身下马匹的速度不变,缓缓地与那团烟尘接近

待到稍近了一些,列战英大略看清,那是一行大约二十来人的队伍,为首两骑,后面跟着
一辆马车,再后跟着其余随行者,马后都系著空马以备赶路替换。
以一列有马车同行的队伍来说,这列旅者似乎是行得有些赶紧。
奔得再近一些,列战英愣住,扬起手来,整队禁军立时停下,只待那队伍往己方接近遭遇

领头那两匹马上是黎纲和甄平。
队伍奔到近处,黎纲和甄平见是他,面色古怪,让一行人慢慢停了下来。
黎纲、甄平、殿后的骑士中除了一两人他在苏宅见过,其他都是陌生脸孔,一行人慎慎重
重地护卫著那顶马车,车里……列战英猛然觉得自己呼吸有点窒住。
正要发问,黎纲打了个手势让他噤声,然后往他身后使了个眼色。列战英转过头,低声让
他带来的人远远地退开等待。
然后无语。
黎纲甄平二人的眼神闪避着他,四处飘移,脸上似是苦恼,又似释然,列战英在他们身上
得不到回应,索性不去里他们,只是绷紧了身子,直直盯着那马车。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车帘掀动,从里头钻出来一个人。
刚帮梅长苏推经活血完毕,人还在车内休息,蔺晨正要出来问队伍为何停下,见到来人,
愣了一下,然后撇了嘴角,哼了一声。
列战英正要开口,蔺晨抬手示意他继续噤声。
又等了好一会儿,马车里终于有人出声:“怎么了?黎纲,为何停下?”
随着轻缓安详的声音,两人先后自车内而出。
为首的是蓝袍的小护卫,还像以前在苏宅时那样,对列战英也是冷冷地不搭理人,足下一
点,就往道边的树上窜上去了。
随后而出的那人,一袭淡青色衣袍,乌青长发松松束起,面如皎月,眉似远山,眼若寒星
,谪仙也似,却不是梅长苏又是谁。
抬头见到一脸震惊,口中喃喃自语,手里扯著马缰连连后退的列战英,梅长苏脸色数变,
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蔺晨看这两人无语对峙,哼笑一声:“谁倒是说句话啊,杵在这儿成什么样?”
列战英如大梦初醒,翻身下马,奔到梅长苏面前,连连做揖:
“苏先生!苏先生果然是福大命大、蔺少阁主真是妙手仁心,这可太好了!太好了!可是
究竟是怎么……难道黎总管和甄总管守丧是……”
黎纲和甄平齐齐摇手,连声道:“不不不,我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白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丧啊……”
梅长苏本想横蔺晨一眼,然而蔺晨已随飞流而去,不在近前,他便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此事说来话长,之后再慢慢解释吧。”随即表情转为严肃:“列将军……如何会在此
?”
“是陛下派末将沿驿道一路南下,寻找先生。”列战英低头禀告。
梅长苏一凛:“陛下如何知道我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呢。
“陛下……陛下其实不知,但是烧粮、挑动大渝不安等事,陛下不肯相信是黎舵主和甄舵
主所谋,怀疑是苏先生未死,故遣末将一路南行,搜寻苏先生的踪迹。本来末将也是不相
信,幸好,幸好末将遵了陛下之命,幸好……”
说到此,平日沉着的列战英也已是眼眶含泪,心里甚是激动,几无可能发生的事情,苏先
生居然也能生生在地府跟前转回,而如此虚无飘渺的痕迹,他的主君居然能攫住了执著到
底,如果不是天佑有情人,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解释。
万幸,万幸他一个粗人武将,没有任意违背君命,没有破坏了这一桩好事,没有生生放走
了保住陛下最重要、最有效的一道平安符……
既然已经见到了苏先生,那么无论无何,他也必须要让苏先生回到陛下身边才行!
想到此,列战英又是深深一揖:“苏先生,您快随末将去见陛下吧,陛下见了您,心里舒
散了,或许就不会再莽撞行事了。”虽然不该在背后诋毁主君,但是要能说动苏先生,恐
怕不能说陛下圣躬康健、英明神武,而必须让让苏先生知道陛下情况危险才行……
果然,梅长苏一听列战英所言,立即焦急起来,声音就不自觉的高了:“陛下他怎么了?

列战英见梅长苏面上表情,知道先前陛下刻意保密,果然箭伤之事并不为外人所知,便道
:“末将便都说与苏先生知吧。”说著回身去取萧景琰交给他的卷轴,梅长苏在后面急急
跟着。
取了卷轴,列战英与梅长苏为避冷风,走下了驿道,寻了一处有矮树遮蔽的角落。列战英
将萧景琰夜挑细作据点、李代桃僵撇下大军、以少击多抵御大渝偷袭而中箭受伤、以及梅
岭吊墓时的一席话,都说与梅长苏知道之后,将萧景琰所托的卷轴交给了他。
“陛下……怎么这么傻……”梅长苏心中心疼、生气、担忧,各种汹汹的情绪交杂,手里
掐紧了卷轴,好半晌,也只能挤出这一句话。
“苏先生知道……陛下从来都是一个心思一条道儿走到底的,他的决定,末将如何可能劝
得住?”列战英低下头,心里虽然惭愧他不能劝谏主君,却也知道苏先生会明白他的无奈

梅长苏无言的点点头,缓缓解开卷轴上系著的锦绳,将之展了开来。
一见到卷轴上的图文,梅长苏当即会意:“这是梁渝对决,陛下要采的阵式?”
列战英瞄了卷轴的内容一眼,点点头。
梅长苏手指点在阵形图上,轻声喃喃指画:“雁行阵,以后方主帅为中心,阵分左右二翼
,形若大雁横空,此阵有利诱敌深入,弓弩兵可先由两翼后方发箭射杀敌人,后再合围擒
捕于两翼之中,确算是以逸待劳,少损我军的歼敌方式……”看着那熟悉的阵图笔迹,可
知景琰虽然冲动,虽然邀战,却还没有忘记梁渝军力上的差距,也没有忘记要尽量保留国
力,避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样同归于尽的战法……
“可雁行阵也非没有弱点,越是到两翼尾端,相隔越远,彼此联络配合不易,故而需要一
名大将在尾端号令冲杀。其次,主帅面前两翼合拢之处,只有两组方阵守护,是这阵式最
大的弱点,一旦敌军能够深入到这个地带,主帅就必须亲自出战巩固后防……”
梅长苏倏地抬起头来,眼神凌厉:
“战英!陛下想要亲自对决玄布?”
列战英咽了一口气,闭上眼,点点头。
“荒唐!荒唐!玄布是当世第一高手,他内力刚强、招式却阴柔诡谲,正收两极调和之功
,蒙大统领与他单独过招都不可能取胜,主帅对决,陛下又如何胜得过他?更何况按此阵
法,蒙大统领必然是被派至尾端调遣杀敌,即便我大梁军队能以少敌多,万一驰援不及,
陛下他……”
萧景琰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必搜肠剐肚,梅长苏脑中立时明白,心中顿时狠狠地一抽,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手下紧
紧抓皱了摊开的纸面,嘶哑出声:
“好啊……你就是做这个打算?你一直就是做这个打算?”
从偷袭先锋到大战,你做得就是这个把自己赔进去,换得保全大梁的打算?萧景琰……你
就这么不想珍重自己,只打算保全着我俩谋得的天下?我的谋画露出了痕迹,你居然就能
把列战英往战场外头送……萧景琰……
列战英见梅长苏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知道他显然明白了陛下的心思,不禁在担忧中多了
一丝丝期待:苏先生知道了陛下的心思,应该就会愿意亲自去阻止陛下吧……
他赶忙再道:“苏先生果如陛下所说,见了卷轴就会懂他的心思,陛下遣末将出行前,曾
对末将说,若是末将在路上寻不到您,便须亲上瑯琊山,在您的坟前把此卷轴化了,如此
您就会知道,江山天下,陛下他没有负过您……可是您既然还在人世……苏先生!末将求
您随我前去大营吧,如今也只有您可以拦得住陛下了。上次陛下只受了箭伤,那是天佑,
下一次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说著一揖到地,只是不肯直起身来。
落日滚滚而下,最后一丝火红的余霞也将熄灭。
梅长苏闭上眼,牙关咬了又咬,终于沉声道:
“请列将军带路。”
萧景琰立在帅台上,遥望灰压压的阔天之下,大渝方面战鼓催起,敌军的锥形阵式有如磨
尖了的箭簇,缓缓加速,锋面上的骑兵重装铠甲,裹挟著轻骑兵,用以冲击方阵。跟随在
锥型阵列后面的,才是行动较为迟缓的步兵矩形阵。
领在锥形阵式尖角之人一身银白色盔甲,火红披风,头盔上白翎在风里翻飞,自然是率领
著精锐部队要直接冲阵的主帅玄布。
果不出所料,少了原定自后方包夹的先锋部队,又缺了粮草,玄布只能选择用这种阵式,
发挥他自身武艺超群、大渝骑兵训练精实的优势,强势以精锐兵力进攻,以期尽速结束这
场战事。大渝的骑兵的确名不虚传,万马奔腾却丝毫不互相挤兑,若己方对以寻常水平展
开的矩形阵,只怕不一时,阵式就会被硬生生切开,任由对方直取主帅。
雁行阵能诱敌深入,以静制动,没有了自后方偷袭的军队,少了一大隐忧,也算是对应锥
形阵的良策,但是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真正交手之时会发生什么事,谁也难以预测,若
是此时小殊在旁,便能襄助一二……
萧景琰转头回望不远处的燕翎关口,城墙上守军森然排列,也已经做好守城准备,关门紧
掩,没有任何人要出关的迹象。
马匹奔驰的蹄声、兵士呐喊的呼叫声慢慢增大,萧景琰收摄心神,只等著大渝军队的接近

前锋军队很快进入弓弩兵的射程之内,萧景琰一声令下,无数支浸油点燃了的白羽箭齐发
,带着呼啸声冲向半空,流星一般往奔驰的骑兵阵中坠落,锋线上的重装骑兵尚有装甲能
避箭袭,轻骑兵无厚实的铠甲,登时有许多人浑身着火,落下马来。
数波火箭攻势过去,冲锋的速度减慢了不少,传令官战鼓一变,第一线的盾牌兵以长矛将
盾牌之间紧紧结成连锁,后面数名兵士一齐抵住盾牌,阻挡第一波的冲击。
锥形大阵扬起滚滚黄沙,杀入雁行阵中,锋线上的重装骑兵以奔驰的力道和装甲之重,往
梁军的的盾牌上撞去。铜铁相交,沉重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嗡鸣,被辗压在铁蹄之下的将士
发出惨烈的哀号,一阵火箭又自后方发出,窜入梁军两翼之间的战场。
幸而已经结成的连锁坚实,重骑兵在单点上虽然多有突破,防线却未全面溃散。一击既过
,沉重的装甲反倒成为了重骑兵的累赘,梁渝两军交锋之处,马匹盾牌挤成一团,进行得
是肉贴肉的搏斗。
这厢梁军自盾牌底下伸出砍马刀,正要逐个收拾,后方轻骑兵已然自重骑兵的掩护下突破
,在主帅玄布后方重新集结成锥形,向前奔驰。战鼓声再变,两翼中段的矛兵和步兵自盾
牌阵列后蜂拥而出,与敌军短兵相接,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自然也伴随着此起彼落的
哀号声音,声声传入萧景琰耳朵里。
萧景琰凝目远眺,大雁的双翼正像门扉一样缓缓合拢,蒙挚在两翼之间来回冲杀,意图截
断骑兵和后方步兵阵列的联系,逐步将步兵推远,孤立骑兵,大渝的步兵方阵显然也明白
这个打算,只是猛力进击,不肯轻易退却,骑兵阵列虽然被裹在大雁双翼当中,逐步与步
兵分拆,然而骏马匹的优势和和精良的训练,还是让他们在包夹之中能尽力突围,缓缓地
往主帅立台上推进。
战到目前,双方互有伤亡,还算是五五波,可大渝骑兵果然骁勇,即便落到马下,也能单
独战斗,长久以下,梁军讨不了好。萧景琰一边注意著战况的发展,一边盘算著接下来的
两种战策:两翼外侧的骑兵,他还按著未动,若能够冲杀进去,就能对玄布的军队带来另
一波伤害,胜算也会更大一些。可大梁是南方国家,骁勇的战马取得不易,若是放出宝贵
的骑兵对上大渝精锐,就算能够得胜,必将带来沉重的损失。
另一个选项,便是自己亲领禁军入阵,与玄布正面对决,禁军是为护卫金陵和帝王安危的
菁英,战力自是不弱,但是如此当然就是以身做靶,把所有敌军的注意力和危险都吸引到
自己的身上。乱军之中,即便是带着护卫,也无法保证任何人的安危,更不要说是亲自与
瑯琊榜上的第一高手对阵了……
萧景琰又回过头去望了望燕翎关。
战英还是没有回来。
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已经离开北境,前往瑯琊阁了吗?到此刻都未回返,若非小殊根本从
未打算来见,便是……一切果然是自己痴心妄想吧……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若是活着,岂
忍不来助他,若是助他,何忍不复相见……果然是他太痴……
耳边听得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萧景琰转身拔剑,挑扫开来袭的一阵箭矢,远望见玄布并
一队人马,已经摆脱中段的混战,往主帅台而来,萧景琰剑眉一挑,朗声大笑,望台下喝
道:“玄布好猛将,这就来了!禁军将士,随朕入阵去,好好杀他一场!”
禁军亲卫在台下等候已久,早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到皇帝一喊,高声应和,身下
的马匹已经纷纷躁动起来。
跃下帅台之前,萧景琰仿佛想起什么,再度回头望了望燕翎关口。
浮云蔽日,燕翎关侧倚著的山脉雄伟绵长,山巅风卷云涌,越过关口的那方有锦绣的江山
,在等他班师回朝。
然而在他身后便是炼狱一般的战场,兵器相交、战马嘶鸣、兵士哀号的声音,火油烧燎的
、尘土翻飞的气味交织。那个夜晚林中的杀伐,幽魂低回一般召唤着他,漆黑夜色下的梅
岭,遍地焦土,空气里仿佛还飘散著鲜血和焦肉的味道,有谁的声音在喊他。
景琰……景琰……
萧景琰收回目光,足尖轻点跃下帅台,再不回头。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