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日歌单:http://paste.plurk.com/show/FQVGdMFHkZT6QxsJk36Q/
#BE注意
#一点点点点肉渣
30日歌单.你很喜欢且歌名中带有颜色的歌
王菲.红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RoA4EtNedQ
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全身插满点滴和叫不出名字的管子,微微起伏的胸腔和被放大的
心跳声是他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医生刚刚来过,说得很明白:胰脏癌末期并发多重器官衰竭,昏迷指数只有3,要他们有
心理准备,考虑签放弃急救。
“他有签过。”他说,从背包翻出文件。
“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
医生皱了皱眉,转向病人父母。“即使病患本身有签过同意书,实务上我们还是会尊重家
属的意见。你们讨论一下,如果有决定了,可以按铃。”
医生一走,张父立刻发难。“我不可能签什么放弃急救!”
张母只是掩面哭泣。
张父继续咆啸,“我好好一个儿子养到大,哪能说没有就没有了?不肖子,养那么大来折
磨老子的吗?”
“爸!不要说了,哥听得到......”张家妹妹,张翊虹带着哭音喊道。
“我就是要说给他听!”张父转身对着床上的人吼著,但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张翊飞!
你存心来气你老子的!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你这辈子来跟我讨债!”
“爸!”
“不要说了!”他忍不住吼出声。“不要说了......翊飞、翊飞很在乎你们......知道你
们不接受,他宁愿离开不要让你们不高兴......他很爱你们,他不是不孝子......”
“你!”张父握紧拳头,“都是你!我的儿子很正常,是你、都是你们带坏他的!我打死
你--”他抡起拳头,就要往他揍去。他闭起眼睛准备好接受。
“爸!”张翊虹尖叫出声,硬是把父亲拉住。“爸,你不要这样......”
张父铁青著脸,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去。洁白的室内一阵沉默,只听得见张母低低的啜泣声
。
“拜托你们......”许久之后,他压抑著颤抖的声音打破满室的沉默。“你们可以打我,
可以恨我,但请你们不要恨翊飞......我知道你们不想要看到我,翊飞一走,我也会走,
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正对着张父,他忽然就跪了下去。
“允呈大哥!”张翊虹发出小小的惊呼,扶住他的肩膀蹲在旁边。“不要这样子......”
“翊飞这辈子,从来没有真的向你们要求过什么。他从来没有坚持过什么,只有这个.
.....他那么潇洒自由的人,不要让他在床上绑一辈子......”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手背上
,后面的声音渐渐哽咽听不清楚了,洁白的室内又回复沉默,只剩中间病床规律的仪器声
。
“......随便你们吧。”张父最后挤出这一句话,没有看他一眼就大步离开了病房。
他听见门口传来带着鼻音的低语,细微的像是错觉。“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
他们的相识很老套:大学通识课上同组的同学。那是堂需要许多讨论和实地访查的课,他
们常常在某人宿舍耗上整晚。一学期过去,几个人成了不时约出来吃饭的好友,但只有他
们就此牵起了手。
呃,与其说是牵手,不如说是上了床。
那天很冷,寒流来。深夜他们讨论完,张翊飞提议要去买红豆汤。没想到学校附近的店没
开,他们只好一起慢慢走回他宿舍。
“今晚的月色真美。”张翊飞说。
“......不就和昨天一样吗?”他回道。他真不知道当时张翊飞怎么能忍住不白眼。嘛,
可能艺术家吧......
“才不一样。”张翊飞抓住他的手,反过身来面向他,眼里嘴角都是笑。他一时都看懵了
。
回到寝室,室友都不在,他们就这样顺理成章滚了床。他从钱包倒出一个保险套,张翊飞
接过去检视了好一阵。
“哇喔,你随身带保险套,看不出来。”
“人家说钱包放保险套招财!”他气急败坏地反驳。“我、我还没有经验!”
“哇喔,这也看不出来。”张翊飞窃笑道,以挑逗的姿态用嘴撕开包装,替他戴上。“那
让小弟来教教你吧。”
完事之后,张翊飞在他唇上顽皮地啄了一吻。“去查查夏目漱石吧。”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他再木头,总还是懂得google。
张翊飞是中文系的,天生的艺术家性格,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向;他是三类宅,上了大学才
开始面对自己,右手与钙片才是他最好的伴侣,做梦都没想过要找个人来陪,一切都是个
意外。
他怎样也没有想到,这个“意外”,一走就是十年。
他是细水长流型的,张翊飞太炙热的爱让他有点吃不消。他总害怕爱的太烈,会提早把爱
燃烧殆尽。可张翊飞总说,人生那么短,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要在还能爱的时候,好
好热烈一把;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所以他慢慢的习惯了张翊飞在他耳际情话绵绵呼出的热气,习惯不时出现在宿舍门口的大
红玫瑰,习惯床上的翻云覆雨激情性爱。他的脸皮还是很薄,最多也只能做到下课买上两
人份的晚餐,只愿意在袖子底下牵手,还有学会了唯一的食谱,在每年最冷的那几天熬一
锅绵密的红豆汤。
“相思。”张翊飞无视他的皱眉,在碗里又加了一大匙的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那个红豆不是这个红豆吗?”
张翊飞现在会白眼他了。“王允呈,你很无聊。”
“真的啊。红豆生南国的红豆是海红豆的种子。”他喝了一口张翊飞的汤,手被对方拍掉
。“有毒。”
天啊,怎么可以这么甜。他感觉牙齿都要蛀掉了。
“相思有毒,很真实。”
“......是啊,很真实。”
谈到未来是更之后的事了。那时他们都已毕业,张翊飞已经搬出家中。当时张翊飞背着一
个行李袋出现在他租屋处要他收留,要他什么都不要问。所以他什么也没问,只看见他眼
角有泪,给了他一个拥抱,和一个安慰的吻。
同居生活开始了。整天二十四小时混在一起的结果是,连张翊飞都开始设想共度的未来了
。
......虽然还是很不实际就是了。
“我跟你说,等我们都老了退休了,我们去环游世界,不要被绑在这里一辈子。”张翊飞
坐在餐桌前,左手支著头,右手在纸上随意画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没有拉过计算机跟他算环游世界要多少钱。
“有时候我在想,一辈子多长呢?”张翊飞抬起头对着他笑,和当年一样,眼里嘴角都带
著笑。“现在觉得像你那样,风景看透,细水长流,也很好。希望能有那时候。”
“说什么啊!”
“生有时,死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谜样的说完这句话,张翊飞双臂缠上他的
肩,吻上他的唇。牙齿轻咬,舌尖舔拭,再暧昧不过。
反正他也早就习惯张翊飞引用一堆他听都没听过的话。张翊飞的邀请如此露骨,他也就没
想太多的迎了上去,两人搂抱着,从餐厅转移进房间。
也许那时候,张翊飞就已经有了准备。
那之后张翊飞偶尔会消失,死都不肯说自己去了哪里。本来就不胖的他又更瘦了,在床上
抱着的时候他会被骨头喀疼。有时候早上醒来,他会听见浴室传来干呕声。
现在想起来,那些都是征兆。可是现实是,人往往要到了事情发生,才会回过头在过往的
生活里挖掘已经没有意义的蛛丝马迹。
一直到了张翊飞倒下那刻,他才猛然明白张翊飞这阵子都去了哪里。
送医之后,医院不让他进加护病房,也不肯说张翊飞怎么了。他回到家里,翻箱倒柜,翻
出了张翊飞的药袋,把药名打上google一个一个查,越查他越心里发寒。
看着网页上“癌症”两个字,他感觉眼角发酸,全身都在颤抖。
药袋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他抽出来一看,是放弃急救同意书。最下面龙飞凤舞的签了张翊
飞的名字。
除此之外,没了。
没有信,没有遗书,没有任何只字词组告诉他该怎么办。
那张同意书是张翊飞留下的唯一东西。昏迷之后,他没有再醒来过。
一辈子好短,短得像是晃眼。
✽
正式签下放弃急救,到张翊飞离开,不过是两个礼拜的事。
那些日子他天天来,坐在床边握著张翊飞的手什么都说,张家人来了就默默退出去。张父
依然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但没有再拦阻过他,他想那大概已经是张父所能做出,最大的
让步与善意。
张家人没有说什么,但他遵守承诺,张翊飞一走,下一步他就背起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病
房,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阳光洒落,他才靠着墙掩住脸哭了起来。
他没注意到张翊虹跟了过来。
张翊虹的眼睛也是红的,才叫他了一声允呈大哥就泣不成声。
“允呈大哥,对不起......我爸妈希望你不要来告别式。”张翊虹抹抹脸道。
“没关系。我不信这个。他也不信。”
“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恨我爸妈,他们只是......”
“我知道。我不恨他们,翊飞也不会恨他们。”他喃喃。“他们只是爱,我知道。”
只是一对父母对于孩子舍不得放手的爱,他知道。即使孩子承受不了,那还是爱,无可否
认。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张翊虹抬起头看他,眼睛和哥哥如出一辙,只是少了张翊飞
的神采飞扬。“可以的,我尽量。”
他本来不想再麻烦张家人了,可他突然想起张翊飞说过的愿望。
“那么,这件事情,拜托你了......”
告别式后,他们约在张家附近的便利商店见面。
他远远看见张翊虹偷偷从家里摸出来,看到他大大的挥手,小跑过来。
“拿到了?”
“拿到了。”张翊虹忍不住淡淡的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交到他手上。
玻璃瓶用软木塞塞著,里头有一小把灰白色的粉末。
“只有一点点,太多会被发现。”
“没关系,够了。”他拔开软木塞,放进两颗红艳的种子,再盖起来。
“走吧。”张翊虹开车,他们一起去了海边。
海边的阳光晒得他快要睁不开眼睛。
他握紧了玻璃瓶,冰冷的无机物被他握得暖热,然后下定决心的,把玻璃瓶往海中一抛。
玻璃反射出的光线在海中浮沉了一会,几个浪花打过,消失在蓝的刺眼的海水中,再也看
不见了。
“风景看透,细水长流,跟着洋流去环游世界吧。你自由了。”